“快走,明堂上可热闹了。”

    芳云山上的弟子两个三个都在往紫梦明堂里赶。

    大堂之上,周遭已拥挤不堪,除了跪着的几人悉数是来看这场戏的。

    随着噬魂鞭一下一下的落实,持鞭的辞渊堂弟子已然数到了二十,手踝粗大的鞭绳被沾上了盐水,抽在身上疼得让人撕心裂肺,长鞭上原本雕刻着朵朵雪白的梨花,这时却染成了绯红,猩红的血液顺着噬魂鞭猛地往下滴落。

    而陶泊城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束缚着,他只能瘫坐在地动弹不得,啪的一声,又是重重一鞭,鲜血从他的嘴角汩汩流出,沿着脖颈流向了心口处,他面容苍白无力,就连说话都酷为费劲。

    林雨熙从行刑之时就一直守在他的身旁,早已哭红了双眼:“停手吧,莫寒之……不,是灵秋上仙,世人都说你心系天下,慈悲为怀,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一个芳云山上的小弟子?”

    此时南面高位上正坐着四个人,一位掌门三位长老,莫寒之便是其中之一。

    “闭嘴,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烈何长老已经气的怒火中烧,“我紫梦一派从来没有堕入邪道的弟子。”

    不仅是林雨熙,昔日一起修行的同门好友云奕,月音也接连跪在地上哭喊着求情。

    “掌门,长老们,求求你们了,放过泊城师弟吧,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可四位执行之人,若不松口,谁又能奈何得了?

    平日里莫寒之脾性最为柔和尔雅,可此刻却没有丝毫温情:“雨熙,你是在责怪为师吗?可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不容侵犯,这妖人自然也不值得你同情。”

    “妖人?”林雨熙一阵轻笑,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陶泊城早就被打得不成人样了,他强忍着痛没有哭也没有求饶,背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嵌进了骨子里,一片片红得血肉模糊,现在他修为尽废,与普通人别无二样,更别说还要承受这鞭刑之苦,途中他几度昏迷,可没一会儿又浑浑噩噩睁开了厚重的眼皮。

    趁着他清醒时,林雨熙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颤抖了。

    陶泊城就这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对她说:“丫头……你走吧,别管我了,我死不了的。”

    一听他开口说话,林雨熙再也没忍住,哽咽的哭了起来,她拼命地去抓住那只满是血迹的手,深怕一松手,这人就会离她而去了。

    “泊城,陶泊城……”林雨熙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可昏睡的人似乎听不见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害怕,三年前他们山下相识,生死之交,林雨熙来了紫梦仙门多久,就结识了陶泊城多少日,相比起那些阿谀奉承的名门正派,此人做事更为正道,虽染指邪术,可从未害过无辜之人,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

    她妥协了,或者说她绝望了,林雨熙跪在几位长老面前,一次次的磕着头,她能明显感受到陶泊城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师尊,徒儿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所谓正派,不就是悬壶救世,普度众生吗?徒儿只恳请你救救他。”

    跪着的人个个泪流满面,可无论他们怎么求情那高坐之人皆是漠不关心的姿态,片刻后莫寒之皱着眉头,终是起身了,众人以为是他心软,毕竟林雨熙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如此低态的求他,总会不忍心的。

    只见他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林雨熙面前,却毫无情绪的道:“只要是我紫梦派的门徒,凡是偷练邪门歪道的,皆要废其修为,受噬魂鞭之痛,还有两道穿心剑。”

    说完莫寒之旋即招来两柄长剑,此乃芳云山双生剑,威力无穷,非常人所能承受。

    “别……”

    林雨熙用力摇着头,双眼可怜的望着他,可是依旧无果,她心中苦涩万语难言,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求人不若求己,更别说还是这无心之人。

    两柄利剑悬浮在空中身轻如燕,宛如腾云驾雾般令人眼花缭乱,此时此刻所有的请求都已无用,莫寒之一挥手,其中一把剑就向着陶泊城飞驰而去,就连光影也难以捕捉。

    “你干什么?”莫寒之迅速收手,可已然迟了。

    林雨熙用尽全力挡在了陶泊城身前,那柄无须剑就这样刺穿了她的胸膛,大堂上的人皆是错愕不已,四下瞬间鸦雀无声,这剑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狠狠飞入了她的身体里。

    莫寒之有一刹那慌了神,林雨熙乌红的鲜血留在了剑身上,心口处捅出了一个窟窿,血迹不断地往外涌出,将她一身浅色纱袍浸成了片片红梅。

    林雨熙自诩能够分得清世间是非正恶,一直留在芳云山上求学问道,拜入师门,追随正道,可如今却叫她辨不清这黑白曲直,别人见死不救林雨熙尚且不顾,可莫寒之,她的师尊,一位正直无比的仙人,满口仁义道德,现下竟也对陶泊城痛下杀手,真是罔顾人伦啊。

    疼痛感让林雨熙脸上渐渐没了血色,她咬着牙忍受着,这次她没有哭,只觉得心冷,大概魂飞魄散也不过如此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哗然,好似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叫着她:“雨熙,小雨熙,你不要睡,坚持住。”

    ……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林雨熙逐渐忘记了过去,那些人那些事在她的回忆中变得不再重要,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心底已经接受了这个修真世界。

    同一片的星空,超乎自然的新奇力量,这里完全成了她的另一个家。

    穿越吗?也不算,林雨熙不知如何解释她的异常,而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早已颠覆了她本人的认知,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平凡但先进,有着一套极其完美的法则,可不知怎得从某一天起,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开始逐渐走向瓦解,而且只有她能看见。

    别人都说她是疯子,但那却是一场灭顶的灾难,不久后天灾人祸连绵不断,各个地区莫名出现了无数黑洞,人不在能呼吸,所有的文明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林雨熙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去,但她的灵魂似乎承载着她的部分记忆,重新投生来到了这个修真世界……

    三国之下,仙门百家,派别无数,其中独有芳云山的紫梦仙门与流樾海的武盛派,称得上是天下领袖,而另外两国分别是罗影国,夜湘国。

    凡间的寺庙里,漫天神像供奉着各路仙人,一代又一代皆屹立了千百年。

    可唯有一古国却不在其中,北极之地的雪山下,乃是林悠仙国。

    相传林悠国尤为神秘,虽位于极寒之处,但四季正常,也有百花齐放时,不仅民熙物阜,而且人才辈出。

    林悠国有两位皇子,还有一位小公主,世人尊称其为小殿下,一提及她,国师便会赞不绝口:“此女将来必成大器。”

    没错,小殿下确实是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独居天资,比起两位皇子,她的名头还要更甚。

    若要谈及她的事迹,讲上三天三夜拍板的说书先生也绝不会叫累。

    比起同龄人,小殿下仿佛更加聪颖,许多东西无人相教既已通识,在她十五岁时天山大比,四海之内各国各派天娇齐聚,一同讨教大道奇术,本是一桩好事,但那天却发生了意外。

    林悠仙国举国上下,无论仙法还是人都十分隐秘,关于他们的描述大多是古籍外传,所以便有了后面这条约束。

    不论男女,只要未满十六岁,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大家出门在外都会带上面纱。

    而天山大比,普天同庆好不热闹,这次比试设在了南域的流樾海,由武盛派的人一手筹办。

    那日白云压海,美酒珍馐,轻歌曼舞,到处是凌虚蹈空的仙人,忽然海上驶来了一辆马车,两旁的仙女各个捂着脸,身姿曼妙,撒着鲜花,车的帷幕被风不经意间掀起,里面坐着的便是那位林悠国的小殿下。

    在万人瞩目下,她乘坐的花车,却被人拦截了。

    来人正是武盛派掌门的独生子钟斯览,也是个修为了不得的小公子,他不为别的,而是来下战书的,挑战小殿下,生死不论。

    长一辈里有附掌叫好的,说小公子年轻气盛,勇气可嘉,也有刻板的老古董说:“这可使不得啊。”

    据说事后钟斯览被他义正言辞的老爹,关在家中闭门思过,打得皮开肉绽,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自然不只是因为小殿下拒绝了,她说:“我只喜欢欺负弱小,不喜欢挑战强者。”

    是的,当时她的确是这么说的,于是钟斯览一直缠着小殿下到了赛前,可想而知他落败了,而且还是惨败,小殿下在同辈中天资过人毋庸置疑,那次她一战成名,坐实了天才的盛名。

    可几日后,钟斯览与他的几位好友一齐偷偷闯进了小殿下在流樾海的居所,竟意外窥见了殿下的半张容颜,钟斯览怕闯祸,对此事闭口不谈,但其他人像烧开的沸水一般不停往外冒泡,这件事没几日就败露了。

    小殿下身在流樾人还没走,就已流言满天飞,正所谓坏事传千里,没出两日就连武盛派的狗都知道。

    小殿下长得横眉竖眼,丑如夜叉,眉毛比墨还要黑,鼻子比矛都要尖。

    更有甚者说,殿下其实是用了修身术,她本体又胖又矮,丑绝人寰。

    最终这话传到了殿下耳里,但她只是大笑了片刻,澄清倒没有,她玩笑道:“那今后岂不是没人敢娶我了?不过倒也不用什么天下第一美男,配我,第二也行。”

    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要说不对,那可是小殿下,他们又惹不起,于是就这样口口相传,殿下再次出名了。

    在他们走的前一天,钟斯览被人无缘无故的揍了一顿,那叫一个惨,鼻青脸肿的,他爹差点没认出来,虽然不知道动手打人的到底是谁,但凭借小公子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也不难猜测,由此武盛派的掌门便就放任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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