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林悠皇宫里被种上了许多的梨花,一眼竟还望不到尽头,都知花有花期,有开就有谢,可这里的花被灌入了仙力,常年只开不败,偶有修士御剑飞过,都会驻留片刻,只因小殿下深爱梨花酿,他的两位皇兄便将这梨花种满了整个皇宫。

    “殿下,小殿下?”七八个宫女手里提着花灯,穿梭在梨树下,有些焦急,但仪态得体,“神灯节快开始了,殿下你再不出来就要迟了。”

    仍旧无人应答,最西边的宫墙下,那棵梨树似乎长得格外高大。

    “哎哟,我的头好疼,是谁在这儿设了个结界?”林琼然捂着头,一边叫喊着,一边放狠话,说什么也要逮住这个捉弄他的人。

    林揽卿在后面冷笑道:“还能是谁,被发现了呗。”

    此时树枝上正躺着一名女子,穿着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瓶梨花酿,喝的半醉半醒的,一脚撑着树干,一脚悬在半空。

    林琼然尬笑道:“皇妹,你怎么在这?”

    树上的人一下就跳到了地上:“说,你们干嘛去了?”

    “也没干什么,就是替你出了口恶气。”

    “出气?你们这是替我出气吗?再怎么的,也得多等几日啊。”

    林揽卿一脸肃色:“等不了了,他有本事就打到林悠国皇宫来。”

    “嗝……”林雨熙打了个饱嗝,左摇右晃扶着树直接坐到了草堆上,“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要谢谢两位皇兄了,不过,择逸哥,你怎的也不拦一下?”

    不远处,原本空无一人的空地,忽然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小殿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喝了个半醉,也能发现我,但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拦了的,只是没拦住而已。”

    “但我可是听说揍人的,有三个。”

    祁择逸道:“是啊,劝不住,就只好一起了。”

    林雨熙仰头又是一大口酒,空酒壶让她直接扔到了水池里,一个一个白肚皮,估摸着有十几二十瓶。

    林琼然惊叹道:“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林雨熙道:“反正醉不了,哎,二皇兄你先别打岔,总之呢,这次阴人挺不错的,但是下次记得别让人落了口舌,知道吗?”

    林雨熙斜着眼一瞅:“这是什么?”

    祁择逸再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他叹了口气,从身后拿出了一捆玉简,简书与寻常通讯的书信不同,白里透着粉嫩,外面用一根红绳牢牢系着。

    林雨熙一招手,玉简就径直飞到了她手中,打开一看:“嗯?婚书,谁的?”

    祁择逸言简意赅:“你的。”

    白色的玉简上,字字皆是用黄金雕刻的,聘礼奇珍异宝无数,绸缎佳酿亦是无穷,白纸黑字全是富饶的气息,里面所写的东西一半就能抵上一个门派了。

    “我原本还在想到底要不要给你,既然你都看见了,那就自己定夺吧,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林琼然立刻说道:“皇妹你不想嫁咱就不嫁,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林揽卿也十分赞同,这人此时来求娶实在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小殿下关于丑女的谣言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只要不是与世隔绝的隐士,应该都已经听说了。

    林雨熙一阵傻笑问:“是美男子吗?”

    祁择逸往旁边看了眼道:“有幸见过,算不上天下第一,但比起你的两位皇兄,略胜一筹。”

    林揽卿眼尾下垂:“择逸,你什么意思?”

    “那我同意。”

    “啊?……”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林雨熙就在婚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缔结婚约,良缘永驻,几个字清清楚楚,婚书顷刻间飘散,回到了来处,而林雨熙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睡着了。

    祁择逸想要提起衣摆,默默离开,但抵挡不住两双炙热的眼神:“看我干嘛?我只是带话的。”

    林琼然感觉天都快塌了,而大皇子林揽卿冷着脸跟寒月似的,婚书是小殿下自己同意的,就算和旁人说,是酒后无意,总归是不好,而且求婚之人并不是别的小门小派,乃是一国的君主,那便更不好解释了。

    当天傍晚小殿下醒了,但她与人订婚的音讯如浪涛般飞速传遍了两国之间。

    不到半个月,乡间的酒楼将这个故事编成了话本,广为流传,什么林悠国丑女小殿下和夜湘国美男子君王的爱恨情仇,还有君王被殿下的实力所折服等等。

    无论小国还是大国,名门或是望族都送上了贵重的贺礼,一时之间林悠国热闹非凡,然而别人在热火朝天的庆祝时,小殿下在树上安寝,别人在心潮澎湃的感慨时,小殿下在游山玩水。

    直到一年后,林雨熙出了趟远门,一回来差点把他两位皇兄的寝宫拆了。

    喝酒不仅误事,还容易让人意识模糊忘事,这场婚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就唯独她本人像个坎井之蛙被蒙在鼓里。

    拥有两世记忆的她,是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于是她瞧了眼林揽卿,把剑架在了林琼然脖子上道:“二皇兄,要不你替我嫁了吧?”

    林琼然誓死不从:“我可是个男人。”

    林雨熙道:“嗯,我知道,所以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我就把你送上花轿。”

    “当时按手印的又不是我。”

    林雨熙邪魅的笑了笑:“你再说一遍呢?”

    这时林揽卿开了口:“这桩婚约若没有个正儿八经的缘由,想要解除恐是不易。”

    林雨熙撒娇道:“大皇兄。”

    林揽卿轻咳一声,看向了身旁的祁择逸:“你有什么办法吗?没有也不要紧,大不了咱们死不认账。”

    祁择逸道:“小殿下不若去问问国师。”

    一听别人提及国师,林琼然吓得腿都软了,就那个整天疯言疯语,凶神恶煞的白胡子老头,能算出个什么来,小时候就知道装神弄鬼吓唬他,长大了还隔三差五的使唤他,只要是上刀山下火海的苦差事,国师想起的第一人永远是他,林琼然是彻底怕了,撒腿就跑。

    祁择逸长叹了一声气,将抉择留给了小殿下。

    当日昏暮林雨熙便独闯国师府,国师所住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看守,只因那里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毒雾瘴气荒山野岭,看着就挺渗人的,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他是让有事的人也登不上。

    “真是一个老顽固,明明自己就很怕鬼,还要弄这么吓人。”

    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枯树,浓稠的雾气一直围绕在地面十几米高,要是有人御剑从空中飞过去,便会中毒,林雨熙只好乖乖的步行。

    有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就是单纯吓人,林雨熙孤零零走在路上,四周漆黑一片除了挂在树枝上的几盏幽绿绿的鬼灯,连天上的半颗星子也瞧不见,在不知远近的地方一阵细微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听得林雨熙不经颤抖了几下。

    一片池水乌漆墨黑的像泥浆一样粘稠,时不时地就冒出拳头大小的气泡,咕咚一声,动静可不小,此刻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看着不仅害怕还很恶心,林雨熙捂着鼻子想要快速走过,可唯一的那座桥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中间有好几块木板都已经断开了。

    “下次说什么也不来了。”林雨熙壮着胆子,好不容易过了桥,便被突如其来的干尸吓了一大跳。

    她的头顶突然掉下来一具尸体,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被人用绳子拴着头,吊在半空摇摇晃晃的,林雨熙抬头一看拔腿就跑,却迎面撞上了个眼睛骨碌碌的头颅,里面不仅长满了蛆虫,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林雨熙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喊道:“小老头你再不出来,我就放火把你这儿烧了。”

    忽然一只乌鸦停在了树尖上,它顺了顺自己身上的毛,竟学人说起了话:“不要动怒嘛,小殿下跟我来。”

    林雨熙被吓得惊魂未定,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剩下的一路虽然没有突然出现的骨头和尸体,但其他捉弄人的玩意儿可真不少。

    穿过毒气时,天色已经是黑漆漆一团,不远处的宅院门口两边挂着红油皮的灯笼,风一吹就咯吱咯吱响,那扇木门半关半开感觉一推就能摔个粉碎,林雨熙只道,这也太寒酸了。

    堂堂一国的国师,不愿意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却偏偏要待在这么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乌鸦飞过围墙停在了院中的枯井上:“小殿下你进去吧。”

    说完它就一动不动变成了一尊活灵活现的雕像。

    林雨熙硬着头皮,推开了里屋的门:“小老头?”

    她一脚踏进去,满屋的铃铛便接连响个不停,一口大鼎放在正中说是炼仙丹的,实则就是个摆设,林雨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握拳所有的声音都消弭了。

    忽然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帐幕后传来,笑着笑着又夹杂了几声咳嗽,听着苍老又粗哑:“小殿下,真是稀客啊。”

    林雨熙没好气说道:“别装糊涂了,你肯定早就算到了我今日会来,要是下次还这么吓我,我就真拔了你的宝贝胡子。”

    玄药还想倚老卖老,但抵不过林雨熙的脑瓜子精怪,只好耷拉着眼皮,一脸严肃地说起了正事,在外人眼里国师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对小殿下却是偏爱的。

    “雨熙。”不知怎的玄药竟称呼起了她的名字,每次他叫小殿下时,总是带着慈祥的口吻,此时直接叫她的名字听着就显得十分疏远了。

    “嗯?”林雨熙愣了愣,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玄药找了块空地盘膝而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神神叨叨的自各儿说着什么,有时又摇头晃脑的,看不清他的意图,但林雨熙知道国师正在做法,于是便安静地站在一旁耐心的等着。

    突然小老头的脸抽搐了一下,周围的气氛变得愈加诡异,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看似平静的四周实则已经暗流涌动,林雨熙觉得身体有一刹那变轻了,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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