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院落,那姓李的员外并未唤来其他仆从,而是亲自带着江月流一行人在府中走动。

    “在下姓李,名自诚,原本是京中商贾,听闻两国开放了边境集市也从京城到此碰碰运气。”李自诚缓缓自我介绍道。

    “看阁下的气质,不像个行商之人,倒像是个吟诗作画的文人。”齐文瑶上前一步,走到了江月流和另一名弟子的前面。

    “哪里哪里,仙人过誉了。在下不过是读过两年书,对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李自诚摆摆手,“仙人们请坐。来人,看茶。”

    李自诚招呼江月流一行人坐下,又叫来仆从去泡茶,整个过程是行云流水、滴水不漏,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慌张。然而江月流还是放不下戒心,她对交际不甚擅长,只好露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容,一边听李自诚说话,一边在内心盘算着要找机会施展术法探查这李府。

    那边齐文瑶和李自诚聊得倒是起劲。

    “一路走来,我观这府中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建筑风格不似京城也不似江南,然而看着十分赏心悦目。”齐文瑶微笑道。

    “哦,倒是多谢仙人赞美了。我嫌那一般的样式合我心意,于是就自己画了图纸交人打造,这府中的建筑、花园,包括部分家具,皆出自我手。”李自诚捋捋胡子,那张书生脸上显露出颇为骄傲的神情。

    “哦?竟是阁下亲自设计?若是雨停,不知有没有机会参观参观这李府的景致?”

    “仙人愿意赏脸,在下自然是万分欢迎的。”

    “找机会,对李自诚使用探灵术”,江月流正在观察李自诚的一举一动,脑海中突然传来齐文瑶的声音。齐文瑶表面是在闲聊,实则以将手拢在袖中结印向江月流传递消息。

    “师姐放心”,江月流回复,左手起势掐一个探灵术,故意留下最后一个手势不做,默默等待机会。

    “老爷,茶来了。”一个小童端着茶来。也不知是雨天鞋底沾了雨水打滑,还是他有些紧张,给江月流他们奉完茶走近李自诚时,竟脚下一个趔趄,将那一杯热茶不小心泼到了李自诚手上。

    “你是怎么做事的!”李自诚被烫得站了起来,他快速抖掉手上的茶叶和茶水,那里已经起了一个拇指盖那么大的水泡。

    “老爷赎罪!老爷赎罪!是奴不好!”那小童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李自诚想要发作,然后一想旁边坐着三个贵客,只好深吸一口气默默忍下。

    “这小童毛手毛脚的,幸亏没有泼到贵客身上。三位仙人,我去换件衣服再来陪各位说话,先失陪片刻。”

    “不妨事不妨事,李员外请。”

    李自诚行了个礼就带着那小童匆匆忙忙离开。江月流看着他转身,手中掐完最后一个动作,一个探灵术朝着李自诚背影飞去,瞬间融入他体内消失不见。

    “如何,探出他体内有什么妖气么?刚刚与他交谈之中,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他对我们的到访好像毫不惊讶。”齐文瑶压低声音道。

    “并未有什么异常,我的探灵术没发现他体内有什么妖力。”江月流摇摇头。她其实本能觉得不对劲,那李自诚应对得也太游刃有余了。正如齐文瑶说的,见到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就在等他们到访。

    “师姐,兴许是心知被我们发现,早猜到了我们会来呢?”那内门弟子又将早晨的情况回想了一遍。他们布下的阵点就在李府对面,清晨虽下着雨,但他们修仙之人的感官尤其敏锐,在雨声嘀嗒里捕捉到一声特别轻微的开门声。回头去看时,只看到李府的大门微微打开,他们正要靠近,门又突然关上。

    “即便是如此,他也是故意引诱我们前来。行商之人,笼络我们修仙之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文瑶打量着屋中陈设,也是些商贾家中爱放的玩意,没有什么特别大名堂。他们想继续往下查,还得多动脑子。

    “茶水中也没毒。”江月流端起茶碗嗅了嗅,末了又释放出灵力检测。

    “量他也不敢,”齐文瑶哼了一声,也端起茶碗闻了闻,“明前龙井,倒是舍得。”

    这时,换好衣服的李自诚也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浅色锦袍,外袍上绣着竹叶暗纹,更衬得他儒雅。

    “三位仙人久等了。说起来,几位来我李府,是有什么要事吗?”

    “近日发生的事,想必李员外也知晓吧?”齐文瑶道,她刻意压低声音换上无比严肃的语调,就是要看看李自诚作何反应。

    李自诚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开口道:“不知仙人说的是哪一件,是说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么?”

    “正是。我们乃是玄衡宗弟子,受当今圣上所托前来调查此案。李员外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奇怪的事倒是没有,只是我担心得很。接连失踪那么多人,人人自危。若不是我的产业在此,我也早就离开此地回京去了。”李自诚讲到这里叹了口气,望着屋外不减的雨连连摇头。

    齐文要又与李自诚聊了一些其他事,没有提到半句造成有弟子发现他府中有人躲在门后暗中观察的事。眼看雨势减小,齐文瑶递个眼神给江月流和另一弟子,三人站起来要告别。

    “我们今日也是对这边关之中的居民进行排查,李员外没遇到什么怪事就好。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多叨扰了,之后若是有什么线索,还请李员外上报。”齐文瑶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锐利。

    李自诚迎着齐文瑶的目光,没露出半点怯意,拱手道:“若有线索,必然告知。有劳仙人们在城中查案了,我送送仙人们。”

    李自诚一直将他们送至门口,又唤一个仆从取来伞。江月流他们接了伞,离开李府。

    “师姐觉得这个李自诚如何?”江月流回头看着细雨之中模糊不清的李府,总觉得里面潜藏着什么。

    “哼,不是个人如其名的家伙。从前我跟着父亲也见过不少这种表面毫无疏漏的人,时间长了自然也露出破绽,看他能演到几时?”齐文瑶也回望一眼李府开口道。

    “我在那李自诚体内布下了一道探灵术,”江月流说着,伸出手,只见她掌心中静静躺着一个散发着金光的小阵法,“若李自诚发现这法术要去解,这阵法自然变红,也坐实了他隐瞒着什么。”

    “林师姐连这都想到了!”一旁的弟子惊呼。

    江月流笑笑,收起法阵道:“刚刚在李府之中,师姐要我找机会探查李自诚。我不过当场施展了术法,又悄悄加固了一下,这样若有情况我们就能随时知道。”

    “想得倒是周到。”齐文瑶头也不回。

    “我与师姐先去向镇远将军汇报情况,你先回旅店,将刚刚的情况都告诉大家。”江月流道。

    “是,师姐,交给我吧!”那弟子答完,与江月流和齐文瑶在一个岔路分别,往旅店方向去了。

    江月流与齐文瑶一路无话,似乎都在试图理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待她们到军营时,雨已经停了。

    她们气质出众,营中的士兵认出她们并不难。她们被迅速放行,由一位士兵领着去见镇远将军。

    下了大雨,军营中的地面有些泥泞,然而即便天气和环境十分恶劣,军中的训练也不会懈怠。泥水之中,有一队士兵挥舞长□□向面前的草人。只见一排士兵随着长百夫长口令,猛然举起枪往前刺。银白的枪头深深扎入草人的胸膛,那士兵一拧枪身,手上使劲往后拖,将中间捆了石头的草人拖倒在地。

    “西凉人善骑马,将军便特意研究了战术,他们演练的只是其中之一。军中还有善使钩枪术的,先用钩枪术斩了马蹄,待人落地,这些使长枪的士兵就在持盾士兵的掩护下去刺、挑、拖。”引路的士兵见江月流被不远处演练的士兵吸引,特地为她介绍。

    “这套打法在当初将军追击叛徒遭遇西凉人时,十分有效……”那士兵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一声大喝打断。

    “没吃饭么?连个草人也拖不倒!”开口道正是那训练长枪时发布号令的百夫长。队伍中其他人都用着长枪拖倒了面前的草人,只有一人,虽是出了枪,然而刺的不够深,更别说拖倒草人。

    “腹中饥饿,没有力气。”那人也不惧,扬起头回话道。

    那百夫长冷笑一声,开口尽是嘲讽:“还没到放饭的时候!这营中就属你吃得最多,然而吃是吃了,训练却毫不上心,你当真是个饭桶!”

    此言一出,其他士兵也跟着笑起来。只是那人毫不在意,顶着奚落嘲讽之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下这位百夫长,舔舔嘴角,也不动怒,只是懒洋洋地闭起眼睛。

    “那是谁?”齐文瑶也被那动静吸引,停下脚步问道。

    “唉,他叫刘天佑,原本也是将军的副将,只是不知他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对什么事也不上心,只是胃口好得惊人。将军降了他的职,他也不在意。”那引路士兵说着,颇为遗憾地叹口气。

    “我们走吧两位仙人,将军在帐中等两位。”

    那引路士兵招呼两人走,齐文瑶觉得无趣就先走一步。江月流在那站了一会,无意间和刘天祐对上视线,对方看见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有丝毫收敛,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走了,兀自在那里看什么!等会迷路了还要麻烦人专门来寻你!”齐文瑶的声音传来,催促江月流快些跟上。

    “来了师姐。”江月流答,也收回视线跟上齐文瑶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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