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依稀可见一些光亮,河边的水从底下兜了旋儿然后一股水柱自底下冲上来。

    徐一舟猜得没错,昨晚上这两个人根本算不上是人,只是寄生在某种东西上的蚜虫罢了,类似于母体与子代的关系,但子灭母在。

    徐一舟和赵云归控制住了那两人,跟在他们后边一起飞到水柱上,只觉得一束金光罩下刺得人睁不开眼,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河底了。

    令人惊讶的是,一条看似只有几米宽的河底下居然可以建造如此庞大的一处地下行宫,而这行宫四处挂满了不会亮却会发出声音的拼命挣扎的灯笼。

    “去。”徐一舟用剑将前方不远处的灯笼打下来,一个树根色的灯笼掉在他们脚下,还在不停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救我……救救我……”

    “破。”随徐一舟声音响起,灯笼被含光剑挑开,顿时四分五裂,一个浑身是血、发着恶臭的男子从里面爬出来。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光,他居然连河底下这点微弱的光都有些受不住,准备用衣袖遮一下时,闻到自己满身的恶臭,竟直接在徐州舟二人面前呕吐起来。

    徐一舟抢先一步挡在赵云归面前,给那男子使了个清洁术,又递了手帕,待那男子一切整理得当后,才退在赵云归身后。

    赵云归这才看清楚男子的长相,眉眼如画、眸如辰星,浑身上下透着股文人的雅韵,想必是个书生,还是个颇有造诣的书生。

    赵云归用手在书生面前晃了晃,问道:“先生,你还好吧?”

    书生对着赵云归一笑,“无碍。果真是天佑槐桉,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两位随我来。等会,一切谜底自会揭晓。”

    说完,书生带着二人往一处洞口走去。

    越是往里走,血腥味越重,浓郁的恶臭让赵云归有些反胃,她有点想吐。

    不一会,书生停下来,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棵树,然后说:“两位仙师,这就是槐桉镇的恶源。”

    徐一舟和赵云归顺着书生指的方向看去,一棵粗壮、枝条纵横交错、通体发红的槐树凭空而立,槐树枝条上挂着无数个和刚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灯笼,树底下是一片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血池。

    这棵槐树,竟然没有根!所以,它是靠这些人来汲取养分吗?

    不等两人想清楚,背后被人用力一推,徐一舟和赵云归跌跌绊绊地往池子里走去。

    与此同时,槐树伸出无数枝条将二人捆住,就两人往血池里砸去。

    天旋地转之间,赵云归心想,这下好了,她也要变成令人作呕的东西了。

    “万物生!”

    徐一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道道剑柱从池底升起,温和地将赵云归和徐一舟托起。

    书生坐在槐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血池中央的两人,抬起手来仔细闻了闻,然后不悦的看向两人,“后生,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说完,血池突然咆哮起来,连带着整个地面都开始晃动。

    “得罪了。”

    赵云归闻到一股木兰香,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但很快她被人轻轻的放下。

    赵云归往徐一舟的方向瞟了几眼,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抱的我,事后你可不能找我算账。

    徐一舟看向高处坐着的人,开口道:“你果然有问题。”

    书生脸上浮起一丝不快,随即脸色一边,乐道:“有趣,真是有趣。你比那些人有趣多了,你的味道极好,给我的宝贝作养料应该很不错。”

    书生从槐树上纵身一跃,随后极快的朝赵云归飞来,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姑娘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后同徐一舟打了起来。

    一道白影和一道青影在赵云归周围迅速地交织着,时不时发出剑身碰撞的声音,落下几滴殷红的血来。

    嘭的一声,两人在空中炸开来,强大的冲击力逼得两人各倒退了几步。

    “徐一舟你没事吧?”

    徐一舟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朝赵云归说了一句,“没事,快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听徐一舟说没事,赵云归放下心来,想到刚才那些高高挂起的灯笼,她迅速地往外走去。

    随后,徐一舟拿着剑往槐树那边飞去,快速的在槐树的正中央刺了个洞,刹那间槐树和书生同时发出一声悲鸣,大股大股的鲜血从槐树上飞溅而出,浸透了徐一舟的青衫。

    槐树以极快的速度萎缩着,不一会,巨大的槐树一点一点的往地下砸去,树枝上灯笼一个接一个的裂开,一具又一具的白骨从里面滚出来掉在地面上、血池底。

    见状,书生跪倒在地上,极其痛苦地喊,“不!”

    然后,书生恶狠狠的看了徐一舟一眼,纵身一跃跳入血池底部。

    血池开始冒泡,血腥味更甚,地面开始摇晃,有什么东西挣扎着从地底爬出来了!

    见这里快要崩塌,徐一舟往外跑去,正好迎面撞上往这边跑来的赵云归。

    “太好了,你没事,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

    徐一舟往后挪了半步,赵云归这才发现自己离他有些近了。

    徐一舟装作没有看见赵云归的小尴尬,然后说:“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上岸去。”

    到了岸上,两人才发现外面围了一圈人。

    昨夜收留他们的老者率先带头跪下,随即一众人都跪下了。

    “仙师,救救槐桉吧!”

    赵云归正想说些什么,却瞥见河水迅速地往上涨,身边的槐树,不,应该是整个小镇的槐树突然跟成精似的朝他们伸出手来。

    赵云归大喊:“跑!快跑!”

    闻言,地上的人不知所措的看向四周,见河水高涨、槐枝猛伸,一个个撒开丫子往外跑去。

    “承影如玄,五行缚灵!”

    赵云归手中的承影剑从她手飞出,刹那间化作剑雨绕成一道蓝色的剑阵挡在镇民的身后,阻挡那些槐枝往镇民的方向延伸。

    在剑阵的束缚下,槐枝开始扭曲,不停的蠕动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赵云归暗骂一声“该死”,恨不得把刚才那个书生杀了,这人到底是有多恶毒才会用活人养树!

    “凝神。”

    徐一舟的声音在赵云归耳边响起,赵云归又往剑身注入灵力,剑阵随即扩大一圈,将整个槐桉镇笼住。

    一股水柱从河底直冲上来,随之即来的是一阵飓风,顿时天色巨变,整个槐桉黑的像从泥潭中捞出来的一样。

    黑暗中,有无数触手向赵云归伸过来,将她一圈一圈的缠住,带着一点淡淡的血腥味,赵云归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身体有些麻麻的,不一会,承影剑从她手中掉下去发出一声巨大的清响。

    赵云归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哪些触手却不放手,而是用力的把她往河中央拉。与此同时,书生和槐树融为一体成了一个非人非树的怪物,立在水柱上张开大口,等着赵云归一点一点的移过去。

    突然,一道蓝光亮起划破黑暗的寂静,赵云归睁开眼,身上的枝条悉数断开,她腰身一翻,整个人如一把黑夜中的利剑追逐那道蓝光而去,直击书生的胸膛。

    “啊啊啊啊!”

    一道骇人的惨叫声在昏天黑地中响起,顿时黑夜褪去白昼重现,河水恢复平静,远处的槐树有的消失了,留下原来的那些属于当地的老槐。

    徐一舟用剑指着跪倒在地上却仍然抱着一截血红色的槐枝的书生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书生缓慢地抬起头,先看了眼徐一舟,随后笑道:“吾王定能成事,尔等蝼蚁,不过是螳臂挡车。”

    随后,书生周生灵气暴涨,四周的风旋成气旋,整个空间变得又挤又密,浓郁的灵气布满了三人周围。

    徐一舟暗道不好,连忙喊:“小心!他要自爆!”

    赵云归还没有反应过来,自爆?!

    说时迟那时快,书生的灵力炸开来,四周都被殃及到,看来他是想借自爆杀了他们。

    赵云归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毕竟她虽然顶着个宗主嫡传弟子的身份,却整日里不思修行,原以为这里只是个小小的邪祟她才主动请缨,谁知道是个实力远超过她的能人。

    在赵云归打算闭上眼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也不知这样的人是如何当上天下第一宗门云岚宗宗主寒奕的徒弟的。”

    随后,赵云归的肩膀被人揽住,她觉得脚下一轻,随着巨大的自爆声响起,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离那书生自爆之地很远了。

    徐一舟有些不满地问:“你还要我抱多久?”

    赵云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抱着徐一舟的腰,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刚才,刚才有些没反应过来。”

    徐一舟面无表情地说:“哦。那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赵云归尴尬地把手收回,点点头说:“可以可以。”

    “噗。”

    不等赵云归反应,徐一舟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倒在赵云归怀里。

    赵云归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但徐一舟情况显然并不好,因为赵云归在他背后摸到了一手血,这肯定是刚才帮她当那书生的一击时被伤到的。

    徐一舟勉强道:“还好,将养几日就好了。”

    赵云归明显不信,但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说:“嗯。那不如你随我回云岚宗,山上有的是灵丹妙药,你去哪里修养也快些。”

    徐一舟道:“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也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天下第一宗门云岚宗,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云归心里乐开了花,但不能表现太明显,假装淡然地说:“那好,等会安顿好,我休书给师父后我们就启程。现在,我先帮你疗伤。”

    殊不知她那按耐不住的喜悦早已被人收入眼底。

    徐一舟看了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围起来了,他有些艰难地说:“你确定要在这里疗伤?”

    大庭广众下,松带解衣,怎么看都不雅吧。

    徐一舟不想丢这个人。

    赵云归忙道:“当然是回客栈。”说完,往徐一舟身体里输灵力。

    过了一会,徐一舟觉得自己好多了,于是对赵云归说:“你去看看那人还残留下什么没有,顺便安顿好百姓。”

    赵云归点点头,然后往书生自爆之地飞去。

    书生连半粒渣子都没有剩下,却有一支玉簪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赵云归将玉簪捡起来,上面刻着“公孙瓒”三个字。这个名字显然不是女子,那应当就是书生本人了。

    想不到这个书生还是个痴情人呢。死者为大,赵云归将玉簪埋在了一棵槐树下,就让它永远地陪着公孙瓒吧。

    赵云归将还活着的人救出来,然后又召集镇上的所有人告知他们邪祟已除后,扶着徐一舟回了客栈。

    暗黄的烛光下,赵云归轻轻地揭开徐一舟的衣裳,后腰处尚在流血的伤口就暴露在空气中。

    赵云归有些心疼地说:“可能有些疼,你且忍住。”

    徐一舟不太理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罢了,但还是说:“无妨,直接上药就行。”

    夜色已深,药也上完了,她该离开了。

    “徐一舟,明日我们便回云岚宗。你可不要跑了。”

    徐一舟淡淡一笑,“自然不会。”

    门被轻轻地关上,屋内只剩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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