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六月天,不到卯时,天就亮了,山顶亮堂堂,亮得林忘忧眼皮下坠,睁不开眼,她努力向前看,却是没入一片黑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阳光照射到山洞前却仿佛被扭曲了般,一点光也不见。

    林忘忧走近山洞,突然间感觉森森寒气涌出,冻得她直打了个哆嗦。

    但她毫不犹豫地走进山洞,一进山洞,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制,豁然开朗,暖黄的烛光照的山洞通明,

    林忘忧打量四周,苍白的蜡烛斜斜立山洞内壁,烛光在冰层覆盖的内壁映出一个又一个的光影。

    姜渎如同往日般百般无聊地盘腿而坐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突然他看见眼前的白烛微微有了些兴趣。

    “引魂烛,点燃可为灵魂引路,也可作为固魂所用,与平常的蜡烛不同,只能在极寒的环境点燃,你闭上眼睛。”

    林忘忧依言闭上眼睛,点点蓝光于黑暗中闪现。

    “引魂烛的烛光又称鬼火,有人若想念家人,点燃,可引魂归家,于梦中相见。”

    “看来他们一定非常喜欢对方。”林忘忧认真地说道。

    姜渎眉头一挑,“很有感悟嘛,小蜘蛛。”

    “对,小虫子,你想,墓地里飘着鬼火,如有不小心闯进去的人突然看见一朵会动的蓝色火花,猝不及防的啊很多声,地下家人就会觉得很有趣,然后就会变得开心。”

    姜渎先是哑口无言,最后蹦出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林忘忧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又捂紧了道士服领口。

    “确实。”本是夏季,道士服也采用了更加轻薄的布料,山洞里如坠冬天,饶是林忘忧一时也受不住。

    她看着身着红衣的姜渎,不禁羡慕到他完全不受环境影响,要是有什么术法就好了。

    林忘忧灵光一闪,心中默念一个散字,混身的寒冷瞬间散去不少。她继续寻着烛光向前方走去。

    这山洞远比它的外表看起来更深更远,地面湿滑,林忘忧小心翼翼地走着,走了许久,她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正一路向下。”

    “自然,本君在不停地降低高度,以免冰柱蹭到我的头发。”说着姜渎的手往后伸去,乌黑亮丽的发丝从他手的间隙流泻。

    “生命的意义在于运动,所以我们滑下去吧。”

    说着林忘忧不知从哪里抽出张破布绑于腰间,她顺势一坐,脚一蹬,整个身子便往下滑去。

    “好了,你现在帮我控制方向。”

    姜渎手悬空一点,林忘忧顿时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给拉住了。

    在一股诡异的力量拖动下,林忘忧快速向下窜去,几个呼吸的功夫,山洞到了底。

    林忘忧起身感受了一下,快到是很快,就是,她眼色晦暗地向后望去,有些难言之隐。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又一阵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叫声从身前的帘子传出,因为是山洞的缘故,一句声音重复了多遍。

    奇怪的是,林忘忧在前面的隧道里从未听见声音。

    听着里面的叫喊,林忘忧开始估摸着师父的年纪,想着现在是否应该进去。

    虽想着,手上功夫快过了思考,她猛的一拉,掀开了身前的帘子。

    山洞里别有洞天,帘子里是一个大厅,明明是凿出来的,却多此一举地建了四根柱子立于大厅,柱子上缠着一圈圈水晶做的锁链,不知有何用处。

    引魂烛摆放一地,惨白的烛泪在地表在凝结成为一块实地,林忘忧抬头,头顶也有那引魂烛,倒立在洞顶,蓝色的烛火竟向下跃动,一颗一颗的烛泪掉落,却偏偏只在大厅中间形成了一个大白球。

    林忘忧向着那大白球喊了一声,“师父。”

    那大白球突然剧烈抖动,球面开始龟裂,一片一片的白色烛膏掉下,渐渐的有了人形,那球一转,一张惨白的脸浮现,脸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这是林忘忧的师父冲虚子。虽说是一个正正经经的道士,但冲虚子此时形象实在不敢恭维。

    他用力地抖动,白色的烛膏一片片地掉落,但是仍有大量的烛蜡挂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又恶心。

    “啪嚓”一声,头顶的烛膏掉落干净,他像是出家了似的,一个道士,头顶却空无一发,唯留一颗硕大的肉瘤,除去此处,全身外露的部分一根毛发都没有,而又因为过于胖,肚子上的肉如塔般堆砌,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圆球,看起来着实有些恶心。

    但最令人奇怪的是,看见他的人不会想拔腿就跑,他笑容实在是很亲切,让人想多亲近亲近。

    林忘忧目不转睛地盯着冲虚子,“师父,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冲虚子递来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林忘忧疑惑道:“师父是要出家吗,我要变尼姑了?”

    “依本君看来,你师父像只被拔毛的鸡,不,哪有这么胖的鸡。”姜渎端详着冲虚子说道。

    林忘忧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还挺冒犯的。”

    冲虚子听见此等大逆不道的发言并没有生气,他大笑一声,紧接着解释道:“发之肌肤受之父母,我即将面见三清,尘缘已了,遂还于天地。”

    “哦,那岂不是仙界皆是些秃,嗯,头发还于天地的仙人。”林忘忧虽对着冲虚子言,眼睛余光却是飘向姜渎。

    姜渎悬在空中,白皙修长的手插于发间,手一挑,柔顺的乌发流泻而下,他眼眸微瞪,极不满意地吐出两个字,:“胡说。”

    “飞升后天地为父母,发之肌肤自然回归。”冲虚子补充道。

    一边聊着天,林忘忧不忘观察四周,自从进这个帘子起,就一直有砰砰砰的杂音,林忘忧屏息凝神,却找不出出处,她遂放弃了,转而向冲虚子提问。

    “师父,近来似有许多师弟师妹不见踪影,不知去了何地,作为问道观大师姐,我难免有些担心。”

    冲虚子将藕般的手臂伸向林忘忧,手指轻轻敲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看来当初的小孩长大了,知道关心他人了。不必担心,这群小兔崽子定是受不了修炼的辛苦,偷跑回去了,每年都会有这么些人。”

    林忘忧并没有回应这个回答,反而接着问:“近来问道观在二师兄的带领下越来越发展的好了,连厨房伙食都变好了,厨房丢弃的食材一推骨头。”

    听见骨头,冲虚子双眼登的一下亮了,又咽了口口水,敲着手背的手指停下,接着整个手紧紧抓住林忘忧的手。

    抓的林忘忧手生疼,她用劲挣扎却如同被铁链子锁住般动弹不得。

    “想来师父在洞中闭关一年定是没好好吃饭,等师父出关,我们师徒几个必与师父好好吃个团圆饭。”

    冲虚子闻言如梦初醒,猛地放开林忘忧的手,突然极度兴奋地大叫道:“为师不日便要得道升仙了。”

    林忘忧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冲虚子。“所以师父这次叫我来这里,是想与我道别吗。”

    冲虚子脱离刚刚的兴奋,摆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此后教内一切事务由你二师兄管理,徒儿退下吧,望你勤学苦练,早日与为师相见于三境。”

    “我会听从无尘师兄的教导。”

    话毕,林忘忧转身准备离开,刚背对冲虚子,身后传来了一声“咕咚”,仿佛是某人过于饥渴发出的声音。

    林忘忧抬头,洞顶的蓝色烛火在疯狂的舞动,火舌努力拉长在林忘忧头顶舔过,林忘忧顿时一片恶寒,四周寒冷的环境此时奇迹般地暖和起来,

    脚底感受到一片湿润,她向脚下看去,凝固的烛膏竟融化流动起来。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姜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忘忧下定决心再次回头,只有冲虚子在身后,他被肉挤成一道细缝的眼睛正贪婪地望着她,幽蓝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清晰了他泛着油光的嘴,仿佛前一刻他吃了什么荤腥。

    “今日无事,与为师。”冲虚子笑着道。

    “师父。”林忘忧打断他即将开口的话。

    “师父闭关这一年只许二师兄进来送些吃食,我不曾有机会见您,近日你送我的紫晨花开了,一如我们初见的那一年山谷绽放的紫晨花。”

    林忘忧停顿了,下一秒又开口道:“也如今日我来见你的心。”

    许久一道声音轻轻的落下,“去上早课吧。”

    林忘忧转身离开,她脚刚踏出大厅,就突兀地来到了洞口。

    “为师送你一程。”一道悠远的声音从洞内传出。

    眼看着离开了山洞,姜渎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忘忧,“口才了得。”

    林忘忧坦然自若,“发自肺腑,自然感人。”

    姜渎轻笑一声道:“你的师父快飞起来了,只差一阵风。”

    “毕竟是要上天,飞起来也正常。师父方才说的委婉,我还是知道了。”林忘忧回道。

    “那你与本君说道说道。”姜渎懒懒道。

    “师父即将归天,也就是他要死了。”林忘忧解释道。

    “本君认为他并非是说要死了,不过,他现在将死未死,你这么说也没错。”姜渎回道。

    “果然如此,等到归天之日,我定感叹惋惜。不过还是得看二师兄的意思,早一点就是秃发人送黑发人。晚一点就是黑发人送秃发人。”林忘忧停顿了一下。

    “所以说他究竟会怎么吃掉我。”

    “煎着吃,烤着吃。”姜渎毫不犹豫道。

    林忘忧回忆起前几日的情景,“也许直接炖了我,不日前我见着他去厨房磨了一把斧头。”

    “多说无意,很快我们便会知晓他如何料理你了。”姜渎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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