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
林忘忧眼皮沉沉，好久才勉强睁眼，她嘴里嗫嚅着:“长生？长生。”
眼前是早前的小道士，他此时低着头，一句一句唤醒林忘忧。
林忘忧此刻方才清醒，她首先打量了四周，一座小小的居所里简单放置着起居用品，这是她的寝室。
那小道士抬起了头，与之前全然不同，他脸似墙灰白，眼睛一圈乌黑，双眼睁的老大，直瞪着林忘忧，先前俏皮的笑脸此刻却如画上般，周身的寒气让林忘忧断了发问的念头。
“酉时已至，请师姐移步主持晚课。”
林忘忧察觉异常不顾尚且昏沉的脑袋，赶紧起身言:“我这就去。”
小道士听见回复后，僵硬地转身向门口走去，林忘忧紧跟在其后，在其刚要踏出门时，她一个手切，小道士应声倒地。
“不过，擅闯我的寝居，我当你想非礼我，所以扣住你不过分吧。
一直未出声的姜渎仅仅撇了一眼小道士，就知道这是何物，“活尸，虽然看似能言能走，但是实际上灵魂早已泯灭，看来来者不善。”
林忘忧边听着姜渎的科普，边思索着现状，脑子却混沌不堪，身子也无比沉重。
于是她去洗了把脸想清醒清醒思路，但是刺骨的冷水只是让她打了个哆嗦，并未缓解大脑的混沌。
她方才在干什么来着，林忘忧疑惑存心。
姜渎坐在床脚冷眼看着林忘忧的种种行为，突然开口道:“将离。”
“什么？”林忘忧问道。
“一种蝴蝶，有一个故事，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姜渎没有讲故事的意思，他话音一转问道:“你可想清楚了，这晚课到底意味着什么。本君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事情一定非你所愿，你不如早日放弃。”
“如此便更要去看看了。”林忘忧不再纠结，立即向启灵殿走去。
听小道士的意思此刻将要到酉时了，林忘忧抬头却是一片黑天，天空既无星星又无月亮，只是单调的黑。
“看来大事不妙，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姜渎幸灾乐祸道。
“如此我确实该早做打算。”于是林忘忧大步向启灵殿走去。
夜色漆黑，屋外一片黑暗，林忘忧提着一个灯笼靠着微弱的光芒前行，若不是她早把去启灵殿的路线烂熟于心，今日她或许已迷失方向。
许久林忘忧才到达启灵殿前，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今日去往启灵殿的路远长于以往，她几乎花费了往日的数倍时间才走到此地。
启灵殿立于闪烁的蓝光中，在黑天的遮掩下仅仅显露出一个轮廓，流露出不同以往的诡异。
林忘忧注视着不知何人何时点燃的一圈圈引魂烛，无风的夜晚蓝色的烛火没有一丝异动，当两人走近烛火却疯狂的舞动，似乎欢迎着二人。
惨白的烛泪流淌在启灵殿的每一块台阶上，看其现状，绝非一天两天能够形成。殿门紧闭，一张张写满符咒的黄符密布殿门，不，或者说密布整个启灵殿的角落。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林忘忧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这些话。
林忘忧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她刚踏出一只脚，余光却窥见姜渎不怀好意的危险
林忘忧推门而入，她的身子刚刚没入，大殿的门便被不知哪来的妖风吹的紧闭。
殿内却是与早课如出一辙，僵硬的道士们念诵着经文，或许因为舌头也僵硬的缘故，经文的内容含糊不清，众人并未因为林忘忧的出现被打断，仍呆板的重复经文。
这些都不重要，林忘忧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仰望着神像的青年，她快步走到青年的身后，道了句，“大师兄。”
无尘子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他下半身巍然不动，“咔擦”一声，他的的上半身全部扭了过来，如同一个做了一半的麻花，他看见林忘忧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
林忘忧看着无尘子嘴角的随着他的微笑逐渐绽开，露出了他的两排齐整的牙。看见如此笑容，林忘忧却似被立住了般，没有任何抬脚的打算。
她只是抬头看向三座神像，林忘忧看不清神像的模样，她努力辨别，终于看清了，然后再也移不开眼睛。
在昏黄的烛光下，人身的神像在笑，笑的幅度越来越大，等等，林忘忧的脸上也扯出了笑容。
“千手观音！”
这不是佛门，林忘忧突然清醒了一下，眼前有千万只手伸来，无尘子脸上挤满了手，忙着扯出微笑，现在到了林忘忧，落在她脸上的手已经不满足现在的微笑，于是掰起了她的嘴角，绽放就在下一刻。
“你不能直视祂。”一句冷冷的、无机质的声音凭空出现。
林忘忧猛的闭上眼，她低头缓了缓，再次睁眼那千万只手已然消失不见，她摸了摸额头，不知何时布满了冷汗。
“你差点被吃掉了。”姜渎用着轻松的语调道。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林忘忧问。
姜渎“咦”了一声，说道:“莫不是真疯了。”
“好好说话。”林忘忧冷冷道。
“好吧，灵一旦有了质的变化便成为了你们口中的仙，呵呵，也许是仙人在助你。”姜渎回答道。
随后他话锋一转，提起了眼前的无尘子，“我们这样旁若无人的聊天真的好吗，毕竟你这大师兄可是许久未见了。”
问道观虽然有很多道士，但是得冲虚子亲传的只有三人，分别是小师妹无为子、二师兄无念子，以及大师兄无尘子。
一年前某一天无尘子突然消失了，不是简单的失踪，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除了林忘忧之外的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一个大师兄，林忘忧寻遍整个问道观却找不到无尘子存在的一点痕迹，仿佛世间从未这个人似的，如今他以一种诡异的形态再次出现。
在林忘忧的记忆里大师兄从来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并不是说如君子般的温润如玉，而是如同初升的太阳照下的光那般暖洋洋。
许是与他的出生有关，他自田里来，初上山时，他只单单身着麻衣赤脚而上，背着一个半身高的竹框，里面装着些野菜和薄薄的一层麦子。
他跪在冲虚子脚前，露出那双被磨砺得血淋淋的双脚，眼神坚毅而温柔，乞求着冲虚子救那病卧床榻的父亲。
冲虚子撇了一眼他被血泥污浊的双脚，赐名“无尘子”，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彼时林忘忧站在冲虚子的背后，忽的露出一个脑袋，还不是大师兄的大师兄看见她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
“这人看起来傻傻的。”姜渎如是评价道。
过了许多年，无尘子从那个村民的儿子成为了问道观的大师兄，他变了很多，唯有那憨厚的笑容从未在时光中淡去，直到他消失的那一刻。
无尘子以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再次出现，林忘忧意外的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有些亲切。
没有了祂的影响，无尘子看起来正常了些许，他被扭成麻花的身子逐渐扭曲为正常的模样，虽然脑袋与身子的方向截然不同，但是比起方才好了许多。
林忘忧看不下去了，于是她上前用双手捧住无尘子的头，只听“咔擦”一声，脑袋里传来一声轻哼。
“正骨成功，手艺不错。”
林忘忧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成果，缓缓道:“下次给你正正，体验一下我的手艺。”
无尘子对林忘忧的正骨没有任何反应，他在露出笑容后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头，呆愣在原地，而诵经诵得如痴如醉的道士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大殿内漆黑一片，安静的宛若凌晨的坟场。
“看来还不到时候。”姜渎兴致不高地说。
林忘忧盯着紧闭的大门，良久开口道:“来了。”
几乎同时大殿外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钟声，随着“当”的一声，大门突然敞开，跃动的蓝色火焰争先涌入。
在大殿外感受到寒冷突然有了实感，阵阵寒意涌上，僵持的道士们此时动了起来，死沉沉的目光从经书上挪到了林忘忧的脸上。
无尘子的声音从身后幽幽飘来，“师妹请指定今日诵经经目。”
“请师姐赐教。”道士们齐刷刷地说。
林忘忧扫视了一遍道士们，默默问着姜渎，“什么经。”
“一群活尸有什么好诵经的，不如赶紧超度的快，不过。”姜渎停了片刻接续道。
“我们已然进了别人的道场，道家讲究顺势而为，看来你最好诵一段经，不然你的下场和他们一样，成为只有躯壳的活尸。”
“师姐请赐教。”道士们一遍遍重复这句话，蓝色的火焰一步步向林忘忧靠近，身后大师兄也笑盈盈地看着她。
林忘忧脱口而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道士们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虽诵着《道德经》却全然没有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道士们的脸在蓝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森的。
“看来好戏该上场了。”姜渎仍懒洋洋道。
在重复了不知多少遍这句话，蓝色的鬼火突然开始疯狂的闪烁，道士们停止了诵经，纷纷看向林忘忧。
“咯吱咯吱。”
仿佛有生的锈的齿轮在转洞，道士们踏着僵硬的脚步走向了林忘忧。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林忘忧耳边回荡，宁忘忧此时却并没有拔腿就跑，她冷静的看着向她走来的道士。
然后手狠狠向离她最近的道士一推，看似凶悍的道士们，如同被狂风刮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只是区区活尸，又非僵尸，身体里没有一个一魂半魄的，就跟纸糊的似的，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姜渎解释道。
林忘忧默默看着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无尘子，“那你可看走眼了。”
“修道之人的道场总得有一个源，此刻源在你面前，你此刻不打碎它，那我们就等着喝西北风。”
“你说大师兄什么时候被吃掉的呢？”
姜渎不假思索:“当然是一年前。”
“如若他被吃掉了，那我现在看见的是什么呢？”
突然不知从何地刮来了一阵妖风，迷得林忘忧，眼睛睁不开，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站在大殿的门口。
“好冷。”林忘忧喃喃道。
小小的蓝色荧光，不知何时汇成一片蓝色的火海，大殿矗立在这蓝色的火海中，在一片蓝光中尽情的扭曲。
大殿门紧锁，林忘忧却好似清晰地听到店内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双手刚一触到大门，便结起了白霜。
于是那些平日里或尊敬或私语的道士们，连同那个脸上有着憨厚笑容的大师兄，一同消失在了这蓝色的火海中。
“走吧，快要起风了。”姜渎指向远方的山洞。
林忘忧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片蓝色的火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幽深的山洞，此刻山洞不再漆黑一片，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抑不住的疯狂的笑声从山洞逃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师悟了，为师悟了。”
“起风了。”林忘忧和姜渎几乎同时开口。
“羽化登仙！羽化登仙！”
“轰隆”一声，山洞顶破了个洞，一个圆滚滚的肉球飘出，在天空中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啪嚓”，头顶那个肉瘤终是爆炸，黑红的血液滚滚流下。
先是一根触须出现，慢慢的所有的轮廓全部出现，一只丑陋的，巨大的的大蛾子在黑天下张开了翅膀。
“嗡嗡嗡嗡嗡嗡。”
林忘忧好似清晰的听见。“羽化登仙，羽化登仙。”
“不能直视祂。”不知何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忘忧垂下眼睛看着那无尽的蓝光。
“引魂烛，燃之可引魂儿归，若是在寒地燃烧，则有固魂的功效。”姜渎的声音在林忘忧脑海里回荡。
“何以成仙呢？”林忘忧问道。
“一具有灵魂的□□启了智。”姜渎回答道。
“所以梦该醒了。”
“醒来吧。”然后“噼里啪啦” 黑天龟裂开一条一条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化作无数碎片。
天破碎了。
林忘忧眼皮沉沉，好久才勉强睁眼，她嘴里嗫嚅着:“长生？长生。”
眼前是早前的小道士，他此时低着头，一句一句唤醒林忘忧。
林忘忧此刻方才清醒，她首先打量了四周，一座小小的居所里简单放置着起居用品，这是她的寝室。
那小道士抬起了头，与之前全然不同，他脸似墙灰白，眼睛一圈乌黑，双眼睁的老大，直瞪着林忘忧，先前俏皮的笑脸此刻却如画上般，周身的寒气让林忘忧断了发问的念头。
“酉时已至，请师姐移步主持晚课。”
林忘忧察觉异常不顾尚且昏沉的脑袋，赶紧起身言:“我这就去。”
小道士听见回复后，僵硬地转身向门口走去，林忘忧紧跟在其后，在其刚要踏出门时，她一个手切，小道士应声倒地。
“不过，擅闯我的寝居，我当你想非礼我，所以扣住你不过分吧。
一直未出声的姜渎仅仅撇了一眼小道士，就知道这是何物，“活尸，虽然看似能言能走，但是实际上灵魂早已泯灭，看来来者不善。”
林忘忧边听着姜渎的科普，边思索着现状，脑子却混沌不堪，身子也无比沉重。
于是她去洗了把脸想清醒清醒思路，但是刺骨的冷水只是让她打了个哆嗦，并未缓解大脑的混沌。
她方才在干什么来着，林忘忧疑惑存心。
姜渎坐在床脚冷眼看着林忘忧的种种行为，突然开口道:“将离。”
“什么？”林忘忧问道。
“一种蝴蝶，有一个故事，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姜渎没有讲故事的意思，他话音一转问道:“你可想清楚了，这晚课到底意味着什么。本君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事情一定非你所愿，你不如早日放弃。”
“如此便更要去看看了。”林忘忧不再纠结，立即向启灵殿走去。
听小道士的意思此刻将要到酉时了，林忘忧抬头却是一片黑天，天空既无星星又无月亮，只是单调的黑。
“看来大事不妙，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姜渎幸灾乐祸道。
“如此我确实该早做打算。”于是林忘忧大步向启灵殿走去。
夜色漆黑，屋外一片黑暗，林忘忧提着一个灯笼靠着微弱的光芒前行，若不是她早把去启灵殿的路线烂熟于心，今日她或许已迷失方向。
许久林忘忧才到达启灵殿前，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今日去往启灵殿的路远长于以往，她几乎花费了往日的数倍时间才走到此地。
启灵殿立于闪烁的蓝光中，在黑天的遮掩下仅仅显露出一个轮廓，流露出不同以往的诡异。
林忘忧注视着不知何人何时点燃的一圈圈引魂烛，无风的夜晚蓝色的烛火没有一丝异动，当两人走近烛火却疯狂的舞动，似乎欢迎着二人。
惨白的烛泪流淌在启灵殿的每一块台阶上，看其现状，绝非一天两天能够形成。殿门紧闭，一张张写满符咒的黄符密布殿门，不，或者说密布整个启灵殿的角落。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林忘忧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这些话。
林忘忧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她刚踏出一只脚，余光却窥见姜渎不怀好意的危险
林忘忧推门而入，她的身子刚刚没入，大殿的门便被不知哪来的妖风吹的紧闭。
殿内却是与早课如出一辙，僵硬的道士们念诵着经文，或许因为舌头也僵硬的缘故，经文的内容含糊不清，众人并未因为林忘忧的出现被打断，仍呆板的重复经文。
这些都不重要，林忘忧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仰望着神像的青年，她快步走到青年的身后，道了句，“大师兄。”
无尘子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他下半身巍然不动，“咔擦”一声，他的的上半身全部扭了过来，如同一个做了一半的麻花，他看见林忘忧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
林忘忧看着无尘子嘴角的随着他的微笑逐渐绽开，露出了他的两排齐整的牙。看见如此笑容，林忘忧却似被立住了般，没有任何抬脚的打算。
她只是抬头看向三座神像，林忘忧看不清神像的模样，她努力辨别，终于看清了，然后再也移不开眼睛。
在昏黄的烛光下，人身的神像在笑，笑的幅度越来越大，等等，林忘忧的脸上也扯出了笑容。
“千手观音！”
这不是佛门，林忘忧突然清醒了一下，眼前有千万只手伸来，无尘子脸上挤满了手，忙着扯出微笑，现在到了林忘忧，落在她脸上的手已经不满足现在的微笑，于是掰起了她的嘴角，绽放就在下一刻。
“你不能直视祂。”一句冷冷的、无机质的声音凭空出现。
林忘忧猛的闭上眼，她低头缓了缓，再次睁眼那千万只手已然消失不见，她摸了摸额头，不知何时布满了冷汗。
“你差点被吃掉了。”姜渎用着轻松的语调道。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林忘忧问。
姜渎“咦”了一声，说道:“莫不是真疯了。”
“好好说话。”林忘忧冷冷道。
“好吧，灵一旦有了质的变化便成为了你们口中的仙，呵呵，也许是仙人在助你。”姜渎回答道。
随后他话锋一转，提起了眼前的无尘子，“我们这样旁若无人的聊天真的好吗，毕竟你这大师兄可是许久未见了。”
问道观虽然有很多道士，但是得冲虚子亲传的只有三人，分别是小师妹无为子、二师兄无念子，以及大师兄无尘子。
一年前某一天无尘子突然消失了，不是简单的失踪，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除了林忘忧之外的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一个大师兄，林忘忧寻遍整个问道观却找不到无尘子存在的一点痕迹，仿佛世间从未这个人似的，如今他以一种诡异的形态再次出现。
在林忘忧的记忆里大师兄从来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并不是说如君子般的温润如玉，而是如同初升的太阳照下的光那般暖洋洋。
许是与他的出生有关，他自田里来，初上山时，他只单单身着麻衣赤脚而上，背着一个半身高的竹框，里面装着些野菜和薄薄的一层麦子。
他跪在冲虚子脚前，露出那双被磨砺得血淋淋的双脚，眼神坚毅而温柔，乞求着冲虚子救那病卧床榻的父亲。
冲虚子撇了一眼他被血泥污浊的双脚，赐名“无尘子”，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彼时林忘忧站在冲虚子的背后，忽的露出一个脑袋，还不是大师兄的大师兄看见她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
“这人看起来傻傻的。”姜渎如是评价道。
过了许多年，无尘子从那个村民的儿子成为了问道观的大师兄，他变了很多，唯有那憨厚的笑容从未在时光中淡去，直到他消失的那一刻。
无尘子以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再次出现，林忘忧意外的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有些亲切。
没有了祂的影响，无尘子看起来正常了些许，他被扭成麻花的身子逐渐扭曲为正常的模样，虽然脑袋与身子的方向截然不同，但是比起方才好了许多。
林忘忧看不下去了，于是她上前用双手捧住无尘子的头，只听“咔擦”一声，脑袋里传来一声轻哼。
“正骨成功，手艺不错。”
林忘忧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成果，缓缓道:“下次给你正正，体验一下我的手艺。”
无尘子对林忘忧的正骨没有任何反应，他在露出笑容后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头，呆愣在原地，而诵经诵得如痴如醉的道士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大殿内漆黑一片，安静的宛若凌晨的坟场。
“看来还不到时候。”姜渎兴致不高地说。
林忘忧盯着紧闭的大门，良久开口道:“来了。”
几乎同时大殿外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钟声，随着“当”的一声，大门突然敞开，跃动的蓝色火焰争先涌入。
在大殿外感受到寒冷突然有了实感，阵阵寒意涌上，僵持的道士们此时动了起来，死沉沉的目光从经书上挪到了林忘忧的脸上。
无尘子的声音从身后幽幽飘来，“师妹请指定今日诵经经目。”
“请师姐赐教。”道士们齐刷刷地说。
林忘忧扫视了一遍道士们，默默问着姜渎，“什么经。”
“一群活尸有什么好诵经的，不如赶紧超度的快，不过。”姜渎停了片刻接续道。
“我们已然进了别人的道场，道家讲究顺势而为，看来你最好诵一段经，不然你的下场和他们一样，成为只有躯壳的活尸。”
“师姐请赐教。”道士们一遍遍重复这句话，蓝色的火焰一步步向林忘忧靠近，身后大师兄也笑盈盈地看着她。
林忘忧脱口而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道士们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虽诵着《道德经》却全然没有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道士们的脸在蓝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森的。
“看来好戏该上场了。”姜渎仍懒洋洋道。
在重复了不知多少遍这句话，蓝色的鬼火突然开始疯狂的闪烁，道士们停止了诵经，纷纷看向林忘忧。
“咯吱咯吱。”
仿佛有生的锈的齿轮在转洞，道士们踏着僵硬的脚步走向了林忘忧。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林忘忧耳边回荡，宁忘忧此时却并没有拔腿就跑，她冷静的看着向她走来的道士。
然后手狠狠向离她最近的道士一推，看似凶悍的道士们，如同被狂风刮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只是区区活尸，又非僵尸，身体里没有一个一魂半魄的，就跟纸糊的似的，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姜渎解释道。
林忘忧默默看着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无尘子，“那你可看走眼了。”
“修道之人的道场总得有一个源，此刻源在你面前，你此刻不打碎它，那我们就等着喝西北风。”
“你说大师兄什么时候被吃掉的呢？”
姜渎不假思索:“当然是一年前。”
“如若他被吃掉了，那我现在看见的是什么呢？”
突然不知从何地刮来了一阵妖风，迷得林忘忧，眼睛睁不开，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站在大殿的门口。
“好冷。”林忘忧喃喃道。
小小的蓝色荧光，不知何时汇成一片蓝色的火海，大殿矗立在这蓝色的火海中，在一片蓝光中尽情的扭曲。
大殿门紧锁，林忘忧却好似清晰地听到店内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双手刚一触到大门，便结起了白霜。
于是那些平日里或尊敬或私语的道士们，连同那个脸上有着憨厚笑容的大师兄，一同消失在了这蓝色的火海中。
“走吧，快要起风了。”姜渎指向远方的山洞。
林忘忧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片蓝色的火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幽深的山洞，此刻山洞不再漆黑一片，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抑不住的疯狂的笑声从山洞逃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师悟了，为师悟了。”
“起风了。”林忘忧和姜渎几乎同时开口。
“羽化登仙！羽化登仙！”
“轰隆”一声，山洞顶破了个洞，一个圆滚滚的肉球飘出，在天空中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啪嚓”，头顶那个肉瘤终是爆炸，黑红的血液滚滚流下。
先是一根触须出现，慢慢的所有的轮廓全部出现，一只丑陋的，巨大的的大蛾子在黑天下张开了翅膀。
“嗡嗡嗡嗡嗡嗡。”
林忘忧好似清晰的听见。“羽化登仙，羽化登仙。”
“不能直视祂。”不知何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忘忧垂下眼睛看着那无尽的蓝光。
“引魂烛，燃之可引魂儿归，若是在寒地燃烧，则有固魂的功效。”姜渎的声音在林忘忧脑海里回荡。
“何以成仙呢？”林忘忧问道。
“一具有灵魂的□□启了智。”姜渎回答道。
“所以梦该醒了。”
“醒来吧。”然后“噼里啪啦” 黑天龟裂开一条一条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化作无数碎片。
天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