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醒来。”
“醒过来。”
“快一点醒过来。”
黑暗而旷野的世界，突然出现了点点光芒。
仿佛萤火虫一般微弱，但却不同于萤火虫一样的黄，是一种淡淡的蓝色，带着些森然而静默的气质。
这些光芒不够照亮这黑暗的世界，但终究还是带来了些许不同。似风吹过的蒲公英一般在黑暗中飘洒，及其缓慢地，掉落到了地面。
不应该是地面，这世界的底部，是更加深沉的沼泽。这世界在光芒撒下之后，突然颤抖了几分，然后于黑暗沼泽中，黑水扭转变化，生出了一具身体。
修长的躯体，精干流畅的肌肉线条，黄中带粉的健康皮肤颜色，是需要长久而艰苦的锻炼才能够形成的漂亮样子。
她似乎睡了很久，还处于迷蒙之中，就那么站在那儿过了很久，才迈出了第一步。
她行走于这片黑色无尽头的世界，抬头看到了点点萤火光芒。
没有任何表情，她缓慢地向着光点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她走了很久，看到了沼泽之中生出的一朵——淡蓝色荧光果冻？
果冻浸染在沼泽之中，底部似乎已经变了颜色，只上部分还是莹润而脆弱的模样，巨大的一团，比她的身体要大上很多，和这片暗色世界格格不入。
漫天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那光滑的一团之上慢慢散发出来，柔和而安宁。
它也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那光滑柔软的一团，缓慢地晃动了起来，随之慢慢生出了一条细长肢条。随着这肢条慢慢伸长，更多的肢条从果冻光滑的面上蔓延开来，先是舒展开来，仿佛水中摇晃的线虫一般，诡异而奇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更是无知觉往前一挥。这是她所熟练了千百次的防御动作，似乎随着手的挥动，就会幻化出利刃作为防御。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是什么？”她询问着。
肢条没有回答。
她也并不惶恐，似乎下意识知道这些肢条没什么恶意，是相处了许久的邻居一般。她看着肢条们试探着，触碰到了她赤裸的身体，将她逐渐包裹。
并不带什么恶意，温柔地试探。
随即，那数不清的肢条同时刷拉拉远离了她，逐渐从散发到汇聚，互相交融，慢慢地，组成了一具躯体。
和她一模一样的躯体。
那蓝色荧光的躯体扭动了一下子身体，嘴巴张合了好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她”似乎愣住了，随即，那荧光的手深入了嘴巴之中，扣动了一会儿。嘴巴又开开合合，却依然无法发出声音。
“你，别这样。”她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做出如此傻的动作，终于忍不住。
于是“她”放弃了。
“她”随即软了下去，线条融化，汇入了果冻之中。
那果冻摇晃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发出了声音传过来。
“你想要醒过来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刹那之间醍醐灌顶，打开了她——彭子衿的记忆。
地球似乎厌倦了人类，在某个平常的一天，选择了孕育新的强悍类人物种。
末日毫无预兆地到来，站在地球巅峰的人类，瞬间成为了新物种的手下败将，俘虏，和——食物。
这座星球的新旧统治阶级们，毫无意外地站在了对立面。
那是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她率领着少得可怜的旧人类，面对着残忍凶暴的敌人。
她耗尽了所有力气，失去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重伤跪倒在地上，濒死而绝望。然后呢，在对面杀招来临的最后一秒，她被人给传送到了战场之外。
“首领，你不能死。”
她很想说别白费力气，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活不下来的。但她已经无法发出了声音，喉咙只能传来嘶哑的音节，倒在地上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在面前。
最终到来的同伴，拖着一只脚，朝她艰难一笑，随即化出一层层冰霜覆盖了彭子衿。他坠落在了冰霜之上，用最后的力气融化土壤，将她埋葬入深深的地底。
灰色的硝烟天空逐渐被土壤淹没，而她只有无可奈何，而不甘地沉睡过去……
记忆回忆到这里的一瞬间，彭子衿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
那赤裸的身体瞬间就穿上了黑色贴身的束腰作战服，飘逸的短发也被虚空幻化的发绳束了起来，恢复了她惯常的干练模样。
是硝烟之中历经苦难的外表了。
那团果冻似乎有些意外，又伸出了一只肢条，试图触碰彭子衿的衣服。
这一次，这肢条在空中被风刃瞬间斩断。
那跌落的肢条在半空中就瞬间风化成点点蓝色荧光，四处飞散。
“你是什么？醒过来是什么意思？”彭子衿问。
果冻摇晃着，随着荧光逐渐抖落，它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种族——史莱姆，我叫新。”它的声音温和而缓慢，“你现在在沉睡，我进入了你的梦。”
“你的身体坏掉了，我融入了你的身体，我修复了你所有的损伤……”
彭子衿在末日遇到过很多不可理解不可言说的事情，但她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史莱姆。
她疑惑的神情有些明显。
于是新继续说话。
“你，沉睡了很多很多年，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我可以让你醒过来。”
察觉到这是自己的脑海世界，彭子衿微抬指关节，从沼泽之中，瞬间化出了一只椅子。她坐在椅子上，询问对方：“你有什么条件？”
新摇晃的频率加剧。
“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什么意思？”彭子衿说话有些艰难。她们的——孩子？她一个人类，和果冻生下孩子？
世界，已经疯狂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不顾人意愿和一具无意识的身体生孩子？
“说来话长……”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是彭子衿熟悉的那一个了。
星际时代，数不清的星球，数不清的物种，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儿。
她作为一具冰冻身体，某一天出土，被拿去做了器官移植的母体。她的心脏被剜了出来，而新，作为替代品，被放入了她身体。
史莱姆是这个时代中，一个未被承认智慧生物的物种，被认为是没有意识和理智的低端物种。目前唯一的作用，是在成熟之际被□□种族是作为医疗器械采摘使用。
新，是这个种族灵光乍现的一个奇迹，拥有了思想和智慧。或许等它慢慢成长，会成为这个种族跨入智慧的一个起点。
但它没那么幸运，没有逃过被人从故土采摘下来的命运。
它最终，作为一颗代替心脏植入了彭子衿的胸口。
按理来说，史莱姆作为代替器官，在植入身体这一步就会慢慢死掉了，逐渐被身体细胞给同化生长为植入身体所对应的器官。
但因为彭子衿过于虚弱，在术后没有及时醒过来，所以新，压制了她的意识，活了下来。
它缓慢扎根于她的身体，生长，成熟，繁衍后代。
“你，把我的身体当做培养皿？”彭子衿已经生出了鸡皮疙瘩。这叫做，他们共同生下的孩子？
搁在她的时代，这就叫做造谣一张嘴。
新的关注点歪了：“培养皿是什么？”
新作为一只没接收过基础教育的史莱姆，并不了解这个远古移民的远古知识点。
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彭子衿的回答，就兀自继续。
新已经被困在这具身体无法脱离，没有了什么未来可言。在等待死亡的孤寂之中，它繁殖了后代，希望它的后代能够离开。
但彭子衿的身体所剩下的能量，不够支持它的后代成长到成年脱离母体。
这具身体即将油尽灯枯，新能够接受它自己的死亡，却不能够接受，继承了自己智慧的后代，随着资源枯竭死亡。
所以，它决定唤醒，这具养料的意识，让她活下来，继续供给自己的后代。
“我如果不同意，你就不会让我醒过来？”听到这里，彭子衿挑眉。
“是的，如果你不养育我的后代，那么我们就一起死掉。”
彭子衿笑了，她的椅子幻化成了一张床。她在上面惬意躺下。
“你什么意思？”果冻不解。
“意思就是，我不在乎，一起死掉算了吧。”
新的果冻身体瞬间变化了颜色，从淡蓝逐渐加深。
“你，你为什么，不想活？”
彭子衿翻了个身，对着新的身体，道：“醒过来有什么意思呢？我是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亲人在战争的时候已经死掉了，生死与共的战友，在那场战斗之中，也为了保护她一一消亡在她的面前。
即使她没有亲眼看见，但旧人类的灭亡已经是注定。
她侥幸活到了现在，但，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
新身下的沼泽突然开始蠕动，将它抬了起来，逐渐升高，然后一甩，将果冻弹了出去。
那片荧光随着主人的消失，也开始逐渐闪耀，直至消失后，整个世界回归到诡异的黑暗。
植物人有意识吗？
如果他们的大脑还能够思考，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样沉默地度过每一秒，每一分钟，每一小时，每一天。
能够期待的，就是看护亲人每日来的那么一两分钟，期待偶尔和自己说一会儿话语。大脑在嘶吼，我还活着，我还清醒着。
可身体呢，永远沉睡着？
那是不是比死亡还痛苦的酷刑？
彭子衿在很久以前和自己的亲人讨论过，如果她真的不幸到了那一步，那就干脆别治，放她去死。
但她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亲人能够给她个解脱了。
黑暗的世界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彭子衿丢开果冻新后，就闭上眼睛等待长眠。但——她睡不着。
沉睡了那么久，一朝意识恢复，怎么可能再睡着了？
这片黑色沼泽空无一物，饶是她一个念头能够化出很多东西，但随着念头消亡，就立刻消失。
活着和死亡，似乎都没有了任何区别。
空乏虚幻。
在战场上，彭子衿学过依靠心跳估计时间。但她，已经没有心脏了。
“醒来。”
“醒过来。”
“快一点醒过来。”
黑暗而旷野的世界，突然出现了点点光芒。
仿佛萤火虫一般微弱，但却不同于萤火虫一样的黄，是一种淡淡的蓝色，带着些森然而静默的气质。
这些光芒不够照亮这黑暗的世界，但终究还是带来了些许不同。似风吹过的蒲公英一般在黑暗中飘洒，及其缓慢地，掉落到了地面。
不应该是地面，这世界的底部，是更加深沉的沼泽。这世界在光芒撒下之后，突然颤抖了几分，然后于黑暗沼泽中，黑水扭转变化，生出了一具身体。
修长的躯体，精干流畅的肌肉线条，黄中带粉的健康皮肤颜色，是需要长久而艰苦的锻炼才能够形成的漂亮样子。
她似乎睡了很久，还处于迷蒙之中，就那么站在那儿过了很久，才迈出了第一步。
她行走于这片黑色无尽头的世界，抬头看到了点点萤火光芒。
没有任何表情，她缓慢地向着光点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她走了很久，看到了沼泽之中生出的一朵——淡蓝色荧光果冻？
果冻浸染在沼泽之中，底部似乎已经变了颜色，只上部分还是莹润而脆弱的模样，巨大的一团，比她的身体要大上很多，和这片暗色世界格格不入。
漫天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那光滑的一团之上慢慢散发出来，柔和而安宁。
它也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那光滑柔软的一团，缓慢地晃动了起来，随之慢慢生出了一条细长肢条。随着这肢条慢慢伸长，更多的肢条从果冻光滑的面上蔓延开来，先是舒展开来，仿佛水中摇晃的线虫一般，诡异而奇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更是无知觉往前一挥。这是她所熟练了千百次的防御动作，似乎随着手的挥动，就会幻化出利刃作为防御。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是什么？”她询问着。
肢条没有回答。
她也并不惶恐，似乎下意识知道这些肢条没什么恶意，是相处了许久的邻居一般。她看着肢条们试探着，触碰到了她赤裸的身体，将她逐渐包裹。
并不带什么恶意，温柔地试探。
随即，那数不清的肢条同时刷拉拉远离了她，逐渐从散发到汇聚，互相交融，慢慢地，组成了一具躯体。
和她一模一样的躯体。
那蓝色荧光的躯体扭动了一下子身体，嘴巴张合了好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她”似乎愣住了，随即，那荧光的手深入了嘴巴之中，扣动了一会儿。嘴巴又开开合合，却依然无法发出声音。
“你，别这样。”她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做出如此傻的动作，终于忍不住。
于是“她”放弃了。
“她”随即软了下去，线条融化，汇入了果冻之中。
那果冻摇晃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发出了声音传过来。
“你想要醒过来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刹那之间醍醐灌顶，打开了她——彭子衿的记忆。
地球似乎厌倦了人类，在某个平常的一天，选择了孕育新的强悍类人物种。
末日毫无预兆地到来，站在地球巅峰的人类，瞬间成为了新物种的手下败将，俘虏，和——食物。
这座星球的新旧统治阶级们，毫无意外地站在了对立面。
那是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她率领着少得可怜的旧人类，面对着残忍凶暴的敌人。
她耗尽了所有力气，失去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重伤跪倒在地上，濒死而绝望。然后呢，在对面杀招来临的最后一秒，她被人给传送到了战场之外。
“首领，你不能死。”
她很想说别白费力气，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活不下来的。但她已经无法发出了声音，喉咙只能传来嘶哑的音节，倒在地上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在面前。
最终到来的同伴，拖着一只脚，朝她艰难一笑，随即化出一层层冰霜覆盖了彭子衿。他坠落在了冰霜之上，用最后的力气融化土壤，将她埋葬入深深的地底。
灰色的硝烟天空逐渐被土壤淹没，而她只有无可奈何，而不甘地沉睡过去……
记忆回忆到这里的一瞬间，彭子衿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
那赤裸的身体瞬间就穿上了黑色贴身的束腰作战服，飘逸的短发也被虚空幻化的发绳束了起来，恢复了她惯常的干练模样。
是硝烟之中历经苦难的外表了。
那团果冻似乎有些意外，又伸出了一只肢条，试图触碰彭子衿的衣服。
这一次，这肢条在空中被风刃瞬间斩断。
那跌落的肢条在半空中就瞬间风化成点点蓝色荧光，四处飞散。
“你是什么？醒过来是什么意思？”彭子衿问。
果冻摇晃着，随着荧光逐渐抖落，它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种族——史莱姆，我叫新。”它的声音温和而缓慢，“你现在在沉睡，我进入了你的梦。”
“你的身体坏掉了，我融入了你的身体，我修复了你所有的损伤……”
彭子衿在末日遇到过很多不可理解不可言说的事情，但她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史莱姆。
她疑惑的神情有些明显。
于是新继续说话。
“你，沉睡了很多很多年，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我可以让你醒过来。”
察觉到这是自己的脑海世界，彭子衿微抬指关节，从沼泽之中，瞬间化出了一只椅子。她坐在椅子上，询问对方：“你有什么条件？”
新摇晃的频率加剧。
“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什么意思？”彭子衿说话有些艰难。她们的——孩子？她一个人类，和果冻生下孩子？
世界，已经疯狂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不顾人意愿和一具无意识的身体生孩子？
“说来话长……”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是彭子衿熟悉的那一个了。
星际时代，数不清的星球，数不清的物种，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儿。
她作为一具冰冻身体，某一天出土，被拿去做了器官移植的母体。她的心脏被剜了出来，而新，作为替代品，被放入了她身体。
史莱姆是这个时代中，一个未被承认智慧生物的物种，被认为是没有意识和理智的低端物种。目前唯一的作用，是在成熟之际被□□种族是作为医疗器械采摘使用。
新，是这个种族灵光乍现的一个奇迹，拥有了思想和智慧。或许等它慢慢成长，会成为这个种族跨入智慧的一个起点。
但它没那么幸运，没有逃过被人从故土采摘下来的命运。
它最终，作为一颗代替心脏植入了彭子衿的胸口。
按理来说，史莱姆作为代替器官，在植入身体这一步就会慢慢死掉了，逐渐被身体细胞给同化生长为植入身体所对应的器官。
但因为彭子衿过于虚弱，在术后没有及时醒过来，所以新，压制了她的意识，活了下来。
它缓慢扎根于她的身体，生长，成熟，繁衍后代。
“你，把我的身体当做培养皿？”彭子衿已经生出了鸡皮疙瘩。这叫做，他们共同生下的孩子？
搁在她的时代，这就叫做造谣一张嘴。
新的关注点歪了：“培养皿是什么？”
新作为一只没接收过基础教育的史莱姆，并不了解这个远古移民的远古知识点。
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彭子衿的回答，就兀自继续。
新已经被困在这具身体无法脱离，没有了什么未来可言。在等待死亡的孤寂之中，它繁殖了后代，希望它的后代能够离开。
但彭子衿的身体所剩下的能量，不够支持它的后代成长到成年脱离母体。
这具身体即将油尽灯枯，新能够接受它自己的死亡，却不能够接受，继承了自己智慧的后代，随着资源枯竭死亡。
所以，它决定唤醒，这具养料的意识，让她活下来，继续供给自己的后代。
“我如果不同意，你就不会让我醒过来？”听到这里，彭子衿挑眉。
“是的，如果你不养育我的后代，那么我们就一起死掉。”
彭子衿笑了，她的椅子幻化成了一张床。她在上面惬意躺下。
“你什么意思？”果冻不解。
“意思就是，我不在乎，一起死掉算了吧。”
新的果冻身体瞬间变化了颜色，从淡蓝逐渐加深。
“你，你为什么，不想活？”
彭子衿翻了个身，对着新的身体，道：“醒过来有什么意思呢？我是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亲人在战争的时候已经死掉了，生死与共的战友，在那场战斗之中，也为了保护她一一消亡在她的面前。
即使她没有亲眼看见，但旧人类的灭亡已经是注定。
她侥幸活到了现在，但，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
新身下的沼泽突然开始蠕动，将它抬了起来，逐渐升高，然后一甩，将果冻弹了出去。
那片荧光随着主人的消失，也开始逐渐闪耀，直至消失后，整个世界回归到诡异的黑暗。
植物人有意识吗？
如果他们的大脑还能够思考，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样沉默地度过每一秒，每一分钟，每一小时，每一天。
能够期待的，就是看护亲人每日来的那么一两分钟，期待偶尔和自己说一会儿话语。大脑在嘶吼，我还活着，我还清醒着。
可身体呢，永远沉睡着？
那是不是比死亡还痛苦的酷刑？
彭子衿在很久以前和自己的亲人讨论过，如果她真的不幸到了那一步，那就干脆别治，放她去死。
但她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亲人能够给她个解脱了。
黑暗的世界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彭子衿丢开果冻新后，就闭上眼睛等待长眠。但——她睡不着。
沉睡了那么久，一朝意识恢复，怎么可能再睡着了？
这片黑色沼泽空无一物，饶是她一个念头能够化出很多东西，但随着念头消亡，就立刻消失。
活着和死亡，似乎都没有了任何区别。
空乏虚幻。
在战场上，彭子衿学过依靠心跳估计时间。但她，已经没有心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