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青梅香扑鼻而来,李致怔愣不动,凝眸盯着水润朱唇,一点一点贴近。

    姣好面容近在咫尺,她醉眼朦胧,神情恍惚,极尽妩媚娇娆。

    搭在后颈的手霸道迫使李致低头,他并不配合,只收紧扶在腰侧的左手,将她托举更高些。

    微凉软唇急切贴上来,李致不自觉勾起嘴角。那只猫儿轻轻舔舐,而后含住唇瓣吮吸,最后放肆咬他下唇。

    勾在他颈上的手,更加不安分,一会举起来勾勾耳垂,一会垂下去揪揪头发。李致并不恼,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被她冒犯的滋味。

    她变本加厉,用舌尖叩击齿关。李致略微垂首,默许她进一步入侵。

    怎奈醉猫临阵脱逃,方触及舌尖,便好似碰上蟒蛇般落荒而逃。

    她抵着他额头急促喘息,两条纤细的小腿挂在腰间,悠悠晃荡,轻蹭玄裳。

    “放我下去,太高了。”

    微扬的嘴角蓦地反向,李致不情不愿把人放下来,然而郑妤根本站不稳,打个趔趄又摔进他怀中。

    郑妤吸吸鼻子,傻笑道:“今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李致心想,他身上哪日不是这个味道?从仆役浣衣用的皂角,到干衣物用的熏香,以及王府各室用的香料,从未更改。

    他抬手拍怀中的毛茸茸的脑袋,啼笑皆非:“笨蛋。”

    猫儿莫名贪恋他的味道,屈指勾起衣领,将鼻子凑进去闻。他捏住裸露在外的秀颈,阻止她想钻进衣下的势头。

    “郑云双,你几岁?”他竭力保持面部平静,却难抑唇角上扬。

    郑妤踮脚抬头,伸手戳戳他唇角:“你又几岁?想笑还要憋着,不难受吗?”

    “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笑呢?”

    “虽然你不笑也很俊秀,但我想看你笑,你多笑笑,好不好?”

    李致被她戳穿真实情绪,傲娇移开眼:“你问题真多。”

    他越过她前行,腰上倏然一紧,背后蓦然一沉,他顿住脚步。郑妤靠在他背上,娇嗔道:“不许走,不许抛弃我,不许留我一个人在这。”

    “你倒会恶人先告状。郑云双,是你不愿意随本王回宣京。”李致掰开缠在腰上的皓腕,不料那双手跟磁石似的,分开不足片刻又吸附上来。

    李致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问:“郑云双,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份?”

    藕白小臂像条毒蛇缠绕在腰上,他脑海回荡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者道:不过酒水作祟,怎连这点诱惑都能令你心猿意马?她妄图轻薄你,你难道推不开?

    另一者道:你根本不想推开她吧?那不如回头抱紧她。

    前者驳斥道:染指臣妻的代价,你可曾考虑过?多年汲汲营营,岂可毁于一旦?

    李致当机立断,钳住手腕拿开,飞快脱身。郑妤重心前倾,一头栽向地面。

    李致提着她后领,将她拎到旁边石阶上。郑妤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膝,泪眼婆娑望着他看。

    “别这样看本王。”李致无情移开眼,“待在此处休息片刻,待你清醒些,再往前走。”

    情绪激动,气息不畅,郑妤扒着墙根干呕。李致旁观片刻,于心不忍走过去,单膝跪下,抬手欲助她顺气。

    郑妤侧身躲开,呜咽赌气:“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别碰我,别脏了你的手。”

    “清醒了?”

    “我怎么不清醒?你是最受宠的皇子,我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路过的宫女太监都欺负我,你明明知道,却对我不闻不问?”

    看来还没清醒,心智也不知停在几岁。李致在她身旁席地而坐,静静听她讲述旧事。

    郑妤抱住墙边君子竹倒苦水:“我今日得知你要来,特意给太后娘娘献殷勤,泡好了茶等你。可你一口都没喝。”

    他压根不记得有这等事。

    郑妤又道:“我看见你和清漪姐姐在桃花水榭站了好久,我在不远处等了好久,就为了跟你见一面。可你路过时,一眼都没看我。”

    他对此毫无印象。

    郑妤撒开君子竹,转回身来,两掌捧起他的脸:“李殊延,你真的,很过分很过分。”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过分”,昏昏沉沉睡过去。

    李致揽过昏睡的女子,以肩作枕,以袖当被,为她营造出舒适的睡眠环境。

    时光倒流,恍然间,好像回到水牢那晚,她也是这般毫无防备靠在他肩上安睡。那时的他,尚未预见,有朝一日他会对她动情。

    “李殊延。”她闷闷呓语,他温柔轻拍她后背。郑妤睡得不熟,反复低唤他的名字。

    微风起,竹影婆娑,沙沙作响。她眉头一皱,往他怀里缩。

    鬓发扬起,掠过他侧颈,又落回她眼角。她面色酡红,晶莹汗珠自额头沁出,滑落,挂在眉梢。

    李致自袖中抽出一方粉帕子——她来王府谋合作那夜落下的。他轻轻为她擦拭额角,鬼使神差伸出手指。

    指尖轻拨长睫,映落下眼睑的阴影颤了颤。李致含笑低喃:“燕,燕。”

    他在做什么?李致猛然回神。

    蹲在别人家门口,抱着酒气熏天的醉鬼,像个傻子一样面对睡着的人笑……

    李致敛去笑容,压下嘴角弧度,看向别处。

    醉猫忽然伸出爪子覆到他腿上,挠两下又转去摸小腹,最后食指勾住腰带,就着这姿势,睡死过去。

    “你……”他攥紧衣角哼哧,被爪子挠过之处,好似留下什么东西,一路上行钻进喉咙,不上不下,卡得难受。

    他不自在闷哼,那猫亮出犬齿狠狠咬他一口,爪子圈住他脖颈,埋怨:“别乱动。”

    “你把本王当……嗯……”

    红唇与他的唇一触即分,郑妤做出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嘘——别说话,李殊延怕吵。”

    “你仔细看看,眼前是谁?”

    她迷糊点头,抬手触他的唇。他岂能一再忍受撩拨,拂开手拢过她,报复般吮吸绵软樱唇。

    郑妤又愧疚又委屈,一下迎合张嘴,一下抗拒推搡。

    唇瓣微分,他给她时间换气,她却哭道:“温寒花,别生气……”

    这个名字喊出同时,托住她后脑的手滑下,颀长五指扼住脖颈。

    “郑云双,你再说一遍。”

    “是我不好,我没做到完完全全忘记他,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对你。”

    李致屏息凝神,不自觉加重指上力道。

    “可你也没全心全意对我啊……我们算扯平了。”

    她意识混乱,上一刻把他当成温昀,下一刻又喊他的名字,来回轮换,无休无止。

    “劝我回京,称我静淑,你是不是还要提娶我?是不是还想骗我说喜欢我?我才不信你呢!你故意按我喜欢的点菜,我差点被你骗了。”

    “还好我聪明,多试一步。我不吃蒜,不喜欢茱萸味……”

    不吃,不喜,最厌,郑妤的喜好,李致在她不在的七年里,早已了解全面。

    可人的口味并非一成不变,他正是考虑这一点,才中了她的圈套。

    郡府外,一人提灯东张西望。左前方传来动静,他惴惴不安走过去。

    哼声,喘声,摩擦声,呼吸声……愈近愈清晰,温昀捏一把汗,不安随脚步靠近向外扩散,遍布全身每一根经络。

    李树下,玄衣男子和素裙女子紧密相拥,那男子的左手掌着女子腰臀,右手抵在颈后,五指缓缓探进衣中。

    两人难舍难分,地面人影痴缠,唇分分合合,合时唇齿缠绵,分时银丝勾连。女子逸出一声满足的娇吟,轻喘透着不可名状的引诱,媚态尽显。

    温昀殷切的眼神骤然冷下,手中灯笼吧嗒落地,灯灭了。

    李致早已发觉他,但并未因此收敛,甚至余光瞟过来挑衅。

    唇角绯红,与他怀中之人唇脂颜色无二,两片薄唇略有浮肿,沾上津液水润流光,在昏暗路灯照耀下,熠熠生辉。

    温昀被这一幕深深刺痛,咬牙切齿道:“燕王殿下,她是我的妻。”

    李致把手从郑妤衣下收回来,抚着她侧脸,慢慢脱离唇舌纠缠。他眉眼含情望着她,用拇指指腹为她擦拭唇边水渍,心平气和道:“她现在是你的妻不假,但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是本王的王妃。”

    “殿下克己奉公,难道要滥用权势横刀夺爱?”

    “横刀夺爱?”

    李致嗤笑,佯装无奈,抖抖衣袖,双手背后,露出郑妤缠在他腰上的双臂,勾唇莞尔:“温大人,还要自欺欺人么?”

    温昀急红了眼,扑上去想把他们强行分开。李致抱起郑妤旋身躲开,温昀怒斥:“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无论她心中是何想法,你都没资格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不比温昀情绪激动,李致始终波澜不惊:“温大人怎不问问自己,是否有资格做他夫婿?”

    “她是李氏皇族栽出的花,本王尚以礼待之,你却纵母辱她欺她。温大人若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不如尽早将郡守之位让贤。”

    “我配不配,阿妤自有定论,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她不需要旁人保护,再者,当年她需要保护之时,你是怎么做的?”

    他在布局算计,他视她为棋,漠不关心。

    “本王确实伤害过她,可七年过去了,她至今仍对本王念念不忘。你没想过原因?”李致勾唇讥诮,“倘若这七年,你真做到让她平安喜乐,为何本王见到她时,她眼中尽是失望?”

    “她心里有没有你,你不清楚?”李致稍稍正色,“她那般能忍则忍的好脾气,为何毅然决然住进郡府。她那般喜爱孩童,为何你们成婚七年没有一儿半女。这些,温大人你难道没想过?”

    李致虚张声势:“因为她对你无意,不愿为你忍受婆母刁难。因为她在留后路,以免将来被子嗣牵绊。”

    “一派胡言!”温昀摔袖,“阿妤若对我无意,岂会……”

    “莫非你想以她把身子给了你,当作她对你有意的证据?温大人,你这样想,不觉得自己可怜么?”

    “腰一尺三,腕半尺,脚踝六寸。”李致搦着怀中人细腰,面向温昀忻忻发笑,“她锁骨下一寸,肚脐上一指……皆有红色小痣,大腿内侧有指甲大小的胎记。”

    “还有她的亵衣,是荻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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