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今日郡主驱赶了豆蔻,不知所为何事?”

    崔玄霖一到,所有人退下。

    屋内仅剩他二人,气氛不佳。

    “表哥明知故问。”

    “郡主是否也要将我这个夫君一并驱赶了?”

    她到底是后悔了。

    “豆蔻身为奴婢,以下犯上,我驱赶她已是仁至义尽,至于表哥,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明白,表哥违背了你我之间的承诺。”

    他答应过她,在她全部接受他之前,不会碰她。

    “看来郡主是对昨晚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也罢,既然事已至此,但凭郡主发落。”崔玄霖微微勾起嘴角,淡定自若。

    崔玄霖浑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沐嬿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来的好感又悉数消失殆尽。

    “但请郡主别忘了,你我二人是夫妻,闺房之乐本就是人之常情,昨晚你我只是做了夫妻应做之事而已。”

    “崔玄霖,你混蛋!枉我信你是真心待我,却不知是个彻头彻尾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沐嬿一时气血上涌,口不择言。

    “我卑鄙?我趁人之危?郡主恐怕不知昨夜到底是谁求我来救,是谁硬拉着我往我身上贴……”他心底有委屈,说的话也冲。

    “别说了!别说了!”沐嬿羞愤,捂着耳朵逃避,“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若我说不呢?”这回,崔玄霖再也不装了,跟她犟。

    沐嬿抬起头,泫然欲泣。

    崔玄霖最见不得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本就烦躁,见此更是乱了章法,上前就将她一把揽在怀里,“好了好了,别哭了,方才是我讲得不对,昨晚也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人之危,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可是郡主,豆蔻下的是猛药,我是真的不能见死不救。”

    到底还是心软,不愿她受伤害。

    沐嬿也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认错”,一时哑口无言,想挣脱又比不过他力气大。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玄霖搂着她,心里也害怕,怕她就此恨上自己,一走了之,那他就真的与她再无可能了。

    “可是表哥,你还是食言了。”

    沐嬿在意的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郡主难道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而见死不救么?又或是说,郡主后悔了?”

    崔玄霖红了眼,沐嬿一声不吭,别过脸不去看他,他却硬生生扳回来,“请郡主看着我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郡主才能彻底接纳我?”

    沐嬿此刻心烦意乱,压根答不上来,崔玄霖当她心里还念着那个秦琰,顿时妒火中烧,托住她的后脑就吻住了她的唇。

    “呜呜,放开……”沐嬿害怕他的侵犯,本能地挣扎反抗。

    失去理智的崔玄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深了力道,将她牢牢禁锢。

    沐嬿也是个狠人,不甘示弱,狠狠咬下舌头,才逼迫他松开。

    崔玄霖这才逐渐恢复理智,看向她,惊觉她面色苍白,两泪纵横,刚要开口安抚,却“啪”的一声,左脸火辣辣,疼到麻木。

    他伤害了自己最为珍惜的人,她从不反抗,如今却狠狠扇醒了他。

    沐嬿狠心将他推出房门,把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见。

    她扑倒在床上,不知所措,又心乱如麻,她想回妙音山,想见徐娘子,想和自己的师姐闻茑诉说心事……

    可她哪里都去不了。

    *

    不吃不喝过了一夜,再醒来天已大亮,沐嬿迷迷糊糊喊了一声“豆蔻”,却无人应,才想起豆蔻早已被她赶出崔家。

    “郡主,您醒了么?”门外丫鬟敲门,是小鸥。

    沐嬿不敢应声,却又听她道:“少主临走时吩咐,若是您醒了,就吃点东西,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免得长辈担心。”

    她不愿见人,崔玄霖总能拿捏她的弱点。

    再这么闭门不出,总有一天会传到崔杨氏的耳边。

    她起身去开门,阳光格外刺眼,小鸥挡在她身前遮去了强光,毕恭毕敬道:“婢子请郡主安,这就伺候郡主洗漱。”

    沐嬿朝她身后张望一眼,小鸥回道:“郡主若是找少主,恐怕要等一个月后了,他今早天未亮就出远门走货去了。”

    闻言,沐嬿一愣,他走得如此突然,是为了给彼此时间冷静吗?

    “不过少主走前给郡主留了一封信要婢子交给您。”小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沐嬿。

    沐嬿没有马上打开看,而是在洗漱进食之后才打开。

    崔玄霖在信中说,一个月后,他回来,她若还没消气,便与她和离。

    看完了信上内容,沐嬿心中五味杂陈,信纸在手心攥紧,她本该高兴的,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不知出于什么缘由。

    崔玄霖背信弃义,她恨他的趁人之危,昨夜她还想离开这里,回妙音山。

    然而一想到前世他们和离后发生的血案,沐嬿还是消了气。

    还有一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和离。

    沐嬿收起信,当作不曾看过。

    就这样过了几日没有崔玄霖叨扰的日子,原以为已经习惯,却又时常想起,即便她不记得那日他们同房经过,但与小人画重叠后,也仍会脸红心跳。

    张娘子找过她几次,传授过一些闺房秘术,都能把她吓得不敢再见人。

    “郡主,府外有位夫人求见。”某天午后,小鸥来通传,起初她以为又是张娘子,但觉得不对,便问:“哪位夫人?”

    “那位夫人有些古怪,没有自报家门,只说是您的故人。”

    “你带她来见我罢。”

    *

    见到了人才满是意外。

    “闻姐姐?!”沐嬿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再次在崔府见到闻茑。

    只是这次她憔悴了许多。

    闻茑饱含热泪,却有口难言似的握紧了沐嬿的双手,沐嬿心领神会,屏退了左右,请她进屋后,闩上了房门。

    “闻姐姐不是与秦护军回了合溪,为何会出现在此?”沐嬿拉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给她润嗓。

    闻茑没有喝,直言道:“实不相瞒,今日我前来,并非为了与郡主叙旧,而是有求于郡主。”

    “姐姐此言何意?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么?”以闻茑豁达的性格,不会轻易求人,沐嬿心中已隐隐不安。

    “郡主料事如神,我的确遇到了难处,确切地说,是秦琰他遇险了!”

    “遇险?”沐嬿心下一惊。

    “此次他奉王爷之命,北上进京为太后献礼贺寿,怎料途经清河县竟会遭遇埋伏,他中了一刀,刀上有毒,据他所言,那毒来自西域,解药难寻,如今他已中毒两日,靠着稀缺药材续命,倘若再找不到解药,定会丧命,我实在束手无策,想到合溪府就在附近,就连夜策马来寻你,崔家人脉遍布天下,常年四海走货,见多识广,别说奇珍异宝,想必奇花异草、灵丹妙药都不在少数!”

    “他中的什么西域毒?需要什么解药?你快告诉我!”沐嬿已然心急如焚,偏偏崔玄霖不在合溪,崔家的仓库里不知道是否真有什么灵丹妙药,但总要一试。

    “这种毒由西域七种毒虫毒草炼制而成,若要解毒,需用七种相生相克的毒虫毒草配制解药,但如今无法得知是哪七种毒虫毒草,唯有靠一种由百草百虫炼制的丹药方可解毒。”

    “是百金大丹!”

    沐嬿有幸听她母亲生前提过这种丹药,此丹药能解百毒,但炼制极其复杂,难度极大,世间不足十枚,崔家当真会有这种丹药吗?

    “郡主是否见过?”闻茑看到了希望。

    沐嬿摇头:“不曾,我只听我娘亲提过,也不知道崔家是否有这种罕见的丹药,偏不巧表哥不在府中,我只能找府上其他人问问。”

    “郡主,事关重大,不宜打草惊蛇。”

    沐嬿看到她谨慎的模样,便知她今日上门为何没有自报家门,想必早已打听到崔玄霖不在府中,只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一人。

    “既然如此,我唯有尽力一试去找找。”

    崔玄霖前世体弱多病,因此崔家珍藏了无数灵丹妙药,她也知道藏处,不知道这一世这处宝地是否仍在。

    无论如何,秦琰出了事,哪怕他们情缘已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也要尽力救他。

    崔府上下耳目众多,她无法白日里明目张胆去找解药,便与闻茑约定待到夜深人静时,在离崔府不远的周记酒铺前见面,不论是否能找到解药。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崔家果然藏有传闻中的“百金大丹”,她拿了就去交给闻茑救命。

    “无论这解药是否见效,都请闻姐姐告知我结果。”

    “我晓得你如今身不由己,可秦琰命在旦夕,你可否愿意随我走一趟,再去见他一面?”后面的话闻茑不敢说,沐嬿却明白,万一这解药没有效果,那就是最后一面。

    “姐姐知道我的处境,何况夜已深,不便再出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等姐姐的消息,但愿他能渡过这一劫,死里逃生。”

    沐嬿拒绝了闻茑,她不敢去见秦琰。

    闻茑没再多劝,拿着解药便骑上马扬尘而去。

    回府后,沐嬿彻夜未眠,对月祷告,祈求上苍怜悯,让秦琰今生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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