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冲口而出的刹那,赵负雪整理好了神色,一张脸依旧如冰如玉:“我来为你去毒。”

    秦海摆手便要拒绝:“我自己的身体,岂会没数。不妨事,若真有事情,我会同你说的。”

    说罢,秦海便转身对李母道:“请夫人带路。”

    李母不知如何是好,求助似的看向了赵负雪,秦海拍拍她的肩膀,迫使她的视线移回自己身上,微笑着道:“他灵力有损,不便动手,今日除魔的可是我。”

    此言一出,李母一怔,似乎不相信这位年轻明媚的少女竟是二人中的主事者,随即神色定了定,道:“是我唐突,姑娘请跟我来。”

    二人离去,秦海谈笑生风,长腿一迈便走,赵负雪定定地看着秦海的背影,脚下一顿,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阿环的闺房前。

    出乎二人意料,阿环的闺房外整齐洁净,连窗棂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秦海除过不少魔,见了此房,心下讶异不已。

    常人道,魔物不详,连带着生出魔物的人,也是不详。是以魔物久居的屋舍,不是被烧了拆了,就是荒了封了,莫说是日日洒扫、勤加修缮了,不连着地皮一起挖了,都算这地的人心慈手软。

    能保留到这种程度的房屋,不可不谓之稀罕。

    心里这般想的,秦海也是这么说的。

    李母一笑,道:“我们为人父母的,岂会嫌弃自己的儿女?阿环从小便心善温和,是我们最为心爱的女儿,我与她父亲相信她之身死另有隐情,怎会将她视作不详?”

    她避让而开,将二人请进屋子中,还未等二人入门,赵负雪便脸色一冷,执剑挡道:“退后。”

    秦海一怔,只见数只飞箭从屋内齐齐飞出,径直向着秦海的面门中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铮铮一声,飞箭银针齐齐落地,赵负雪拦在秦海面前,收剑,眼底染上了微不可察的怒意。

    “你珍爱女儿的闺房,便藏着这些东西!”

    他的容貌本就极盛,此时疾言厉色、手持利刃,竟是比平常吓人十分。

    又加以一地的银针毒箭,望之骇人,李母当即吓得面无人色,腿脚一软,便软倒在地,哀哀道:“我,我不懂啊!女儿的房屋,我日日都来,从未见过什么箭!”

    秦海拍了拍赵负雪的肩膀,安抚道:“对面急了眼,便是说,我们找对了地方,赵公子,还是先将剑收起来吧。”

    赵负雪的目光紧紧盯着屋内,半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收了剑。

    二人进屋,地毯厚实而温暖,一见便是极为钟爱女儿的人家。屋内的陈设一应都是女儿家常用的模样,衣柜与妆奁中皆是空空,李母解释道:“阿环失踪前,将屋中所有的衣物妆饰都拿走了。”

    秦海点点头,这屋子不大,只逛一圈便能看得完,的确是封得严严实实,断无逃脱出去得道理。秦海沉吟片刻,道:“这地毯之下,可曾查探过?”

    李母摇摇头:“也查过,但处处坚实,断无遁地逃出的道理。”

    那便是奇怪了,既然是四面封死、天上地上皆堵得严严实实,那么人难道会穿墙而出,去往宝华楼露面吗?

    沉吟片刻,秦海道:“既然没有逃出去的道理,那便只有一个说法了。”

    “阿环在屋里。”

    阿环在屋里?

    话音未落,众人霎时觉得屋子中刮起了一阵阴风,赵负雪挑了挑眉,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地抚摸:“哦?”

    秦海微笑:“自然不是现在,我是说,当日你们二人断定阿环不在屋中之时,她未曾离开。”

    李母猛地捂住了嘴。

    “你,你是说,”她颤声道,“阿环她,她有可能,还活着?”

    秦海方要说“非也”,迎面却撞入了李母殷切祈求的目光中,这令她的话在她舌尖几度翻滚,却迟迟吐不出来。

    “不甚可能。”

    赵负雪举起剑来,眯着眼睛,剑光映在他的面上,分外冷淡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一尊年轻俊美的神像,“如若她活着,也是落在地魔手中,其中生不如死,不如痛快死去。”

    刺人的真相和柔软的谎言,哪个更伤人?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风微微吹过风铃的声音。

    秦海抬起头,女孩儿的屋子中挂了一只风铃,风起时叮当作响,十分悦耳。

    李母怔怔,掩面而泣,逐渐地痛哭出声。

    没有人有资格去打扰一位母亲的哭泣,秦海沉默,赵负雪亦是沉默。

    人虽然没了,案子还是要继续查,秦海的双眼仍然开着追目,却未在阿环的房间中发现一丝一毫的魔气。

    几番搜查下来,日至中天,连地毯都一寸寸地查验过了,依旧没有半分线索。

    众人一时间有些丧气,秦海坐在搬来的绣凳上休息,忽然面前有人遮了光,她抬眼一看,正正撞入赵负雪的双眼。

    逆着光,赵负雪的神情不甚清晰,他对着秦海道:“你还好吗?”

    说的是地魔之咒,秦海感觉了一下,身体一切安适,并无痛楚,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我还可以。”

    天机师依赖的是魂魄,虽然不知道她重生的是□□还是魂魄,但现下,她的灵力还算充沛。

    未曾想话音刚落,喉咙处便涌起一阵腥甜,这一次的头晕分外强烈,秦海眼前一黑,险些仰倒在地。

    脑后有一只温热的手,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去,秦海抬起眼,朦朦胧胧间看到了赵负雪带着重影的脸,她昏昏沉沉地想——还好没把赵负雪连累进去。

    目光晃动间,风铃的晃动渐渐地对上了秦海的眼中。

    奇怪,这只风铃,是否有些奇怪。

    不顾眼底发花,秦海指着那风铃道:“赵公子,把那东西取下来!”

    感受到手上的挣扎,赵负雪无奈道:“此时此刻,就不要想这些了,你别动,我运灵力与你梳理。”

    秦海不满地拍了拍他:“你先把风铃取下来。”

    赵负雪叹了口气,转头道:“扶着她些。”

    李母早已搬了一只软椅来,扶秦海坐下,赵负雪身高腿长,略微伸伸手,便把风铃取了下来,他将风铃递给秦海,紧张不已道:“你……你小心些。”

    秦海点了点头,脑中晕眩少了些,她的眼睛也聚了焦。

    风铃的做功极佳,十二只铃铛上,刻着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秦海拎起风铃来,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十二只兽中,有三个,是没有铜舌的。

    李母一看,便道:“这不该如此,此风铃是去年,她姨母赠给阿环的生辰之礼,阿环想来惜物,怎会短短半年便掉了三枚铜舌?”

    掉的三枚铜舌,分别是鼠,兔,狗。

    秦海一见便笑了:“我大概知晓阿环是如何出门的了。”

    这是如何得知的?

    众人皆目露愕然之色,秦海抬起头,对赵负雪道:“你可曾看出什么?”

    赵负雪对上秦海含笑的双眼,这双眼睛因为终有所得而目光闪闪。

    他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秦海继续道:“这三个动物,有一共同之处,便是都会打洞。”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一点,不知道秦海是如何得出的。

    “在前来追查之时,阿环躲在屋中,屋中一乱,便乘机换了家中侍从的衣服,以假乱真,浑水摸鱼地溜了出去,最后再从小路中出逃。”

    “鼠,兔,狗。”

    此言一出,四座皆寂然。

    “这……这未免也,过分直截了当……”

    中有一人忍不住道。

    秦海点了点头:“所以也只是猜测。”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一点。”

    秦海摸了摸风铃,追目将风铃中的魔气尽数收归眼底。

    她道:“这枚风铃中,有魔气。”

    至于是不是宝华楼中的魔气,还需要她再去查探。

    魔气?

    众人哗然:“有魔气!那岂不是——阿环姑娘是被魔掳走的!”

    “人们都说是阿环姑娘化魔,宝华楼才至今进不得人的,可如今一看,竟然是先有魔族在先,才有掳走阿环姑娘的!”

    “我们阿环姑娘冤枉啊!”

    众人皆吃惊不已:“那么姑娘又为何跟魔族走了,还留下了如何出逃的印记?”

    秦海垂眸,她捏了捏风铃,道:“只怕这风铃,并非姑娘留下,而是旁人留给住在房中的姑娘的。”

    旁人留给姑娘的?

    “我猜,随着这只风铃的传递,应当还有一件侍从穿的衣物。“

    秦海微笑:“阿环姑娘被关入房中这些日子,是哪位负责姑娘的衣物更替?若少了这人在其中帮忙,这以假乱真的狡兔三窟、莫名失踪的衣物妆饰,又是如何传递出去的?”

    “找到此人,便可水落石出。”

    李母勃然变色:“阿环的衣物,我不放心假手他人,一概是由我身边陈妈妈亲自动手的,陈妈妈看着阿环长大……她,她怎么能……!”

    说着,李母怒道:“给我把陈妈妈带过来!”

    秦海抬眼看向赵负雪,赵负雪却紧张不已,好似全然未闻一样,他的手扶在秦海的后腰上,正源源不断地向其中输送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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