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味道如何?”

    眼见少年用着尖利犬齿咬下手中最后一块果派,你不由自主紧张又期待地屏住了呼吸。

    头顶的狼耳动弹一下,对方并未发声回应,而只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伸手再一次一连拿了好几片被你切成小扇形的苹果派,三两下塞入一寸寸鼓起的腮帮,顾不上咀嚼以外的其他动作狼吞虎咽起来。

    “噗嗤,”你被他那像是小孩子一样急吼吼的吃相逗得有点发笑,下意识地伸出手摸摸他耳朵,“慢点吃,别噎着了,没人和你抢。”

    这些天的相处叫原先一被碰到绒毛便会受到惊吓般条件反射弓起背脊、进入戒备状态的狼族少年对你的触碰习惯上许多,你抓紧时间多摸了一下他的狼耳又捏了几下过足狗狗瘾后,这也才拿出篮子里带过来的水壶抵达他面前。

    “来,喝点东西吧?是苹果汁,也是做的哦?”

    停下进食的狼少年抬眸看了你一眼,默默喝掉了小半壶苹果汁后,又将装着剩下的苹果派篮子放回你身边。

    “不再多吃一点吗?”

    你奇怪地看着篮中还剩大半未动的完整的派,心想,真遗憾,看来他似乎并不是非常满意,明明你可是也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做成这个样子的。

    像是结束了进食的狼少年这会儿相当习以为常地将脑袋轻靠在你并拢的膝上,毛茸茸的栗色脑袋在细腻的皮肤蹭过一下,像是寻找到舒适的姿势,这也才将身体整个放松下来,懒洋洋地枕着你安静睡下。

    你看着他这会儿像乖巧的家犬般将身子蜷起挨在你腿边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地也拿起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小口咀嚼起来。

    “咕噜噜……”

    肚子的叫声,虽然离得很近,但你能肯定声源并非来自你自己。

    "?"

    你迟疑地向下望去,仍就闭着双目像是在养神的少年面庞闪过一闪而逝的窘迫,未等你仔细查看,他便已像是睡熟之中的不经意翻身那般,转了个面将脸埋进了从你这个角度刚好看不见的地方。

    “卡米?”你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拨弄一下他正蹭着你腹部贴好睡下的大脑袋,“你是不是其实还没有吃饱?”

    拿了一块新的苹果派放在他的鼻尖哄他,见他喉结上下滚动,鼻尖小幅度嗅嗅拼命压抑住口水的馋样,这下也才明白过来他之所以停下继续进食只是想将食物留给你吃的意图。

    “不用顾及我也没有问题的,”你好笑地说,“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而且就算要吃,也吃不了那么多。”

    虽说如此,你还是感到心间像是怀揣着一颗融化的糖果那般能够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甜味与暖意。

    “谢谢你呀。”

    你抚摸着迅速接过你手里那块苹果派再次狼吞虎咽进食起来的卡米,抬起手细致地为其整理有点睡乱的碎发。

    两个人很快将果派和果汁全部解决,今天也是相当愉快的一天。

    而你正要告别少年,拍拍裙上的褶皱起身之时,忽而感觉到双肩传来一股压迫的力道。

    条件反射地想转头,调转前,余光里凑进的那人早已先一步在你脸颊一侧快速啄过一口。

    “……”

    你捂着被一点烫热迅速触及到的微湿皮肤,愣了好半晌这也才意识到刚才狼族少年的行为并不是你第一反应的亲吻,而或许只有可能是为了舔掉残余在你脸上苹果派碎屑的本能反应。

    果然完全不自觉自己做了个怎样暧昧举止的卡米,早已利落地弯腰替你拾起空荡的篮子,捡起喝空的水壶与你用来帮他擦嘴的手帕一齐放入篮中,提留在手上,表情没有半点不自然地等待着你起身回家的动作。

    砰砰,砰砰。

    自接触的地方开始脸颊直指耳根便已整个发热灼烧起来,你羞窘于刚才一瞬叫你猝不及防的短暂触感,与此同时又有点生气于卡米的迟钝与童贞。

    为什么会不惜冒着被打的风险偷用家里的食材为他特意制作苹果派,为什么会耐心地帮他用手帕擦拭唇角,又为什么愿意给他像动漫角色那样害羞地膝枕,这些他是一点也意识不到、看不出来吗?

    你气呼呼地鼓了一下脸,这次决定也小小吓一下他。

    你学着他方才搭住你肩膀的样子,在微微踮起脚后同样也撑住他的双肩,仰起头,抬脸在他的唇角但并未触及唇瓣的地方轻轻用柔软的嘴唇飞快蹭了一下。

    你心脏在这期间一直狂跳不止,你其实是很想小口的亲亲看的,最起码亲到一小点也可以…但是为了之后有理由将刚刚大胆的举动说成是“和他一样帮忙舔掉甜点碎屑”,你强迫自己只堪堪做到这种程度。

    “……”

    被悄悄“碰瓷”的少年只是垂眸看了你一两秒,也许是你禁不住红晕成一片的脸蛋让他稍微有往“本能”以外的方面联想,毕竟除了在森林生活,很偶尔他也会多少接触到人类。

    于是他以他为数不多的、人类的思考方式,难得开窍地问你:“克莉塔,是想要交/配了吗?”

    你:“!!!”

    你:“!!!!”

    等一下!

    这是不是未免也从童贞跳跃得太快了?!

    瞳孔收缩地看着仍就维持一脸无邪双眸的狼族少年,在你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颊最高温度能够抵达多少时,似乎很习惯便愿意顺从你来的少年已是先一步俯身,学着他不知从哪看来的样子用着拇指轻轻摁压住你的下唇,迫使下巴微微抬起,口腔打开的同时,笨拙而热烈地亲吻了上来。

    ……

    那是一段非常原始且纯粹的亲吻,察觉到你的胆怯,舌尖也只是轻柔地蹭过你些微有点哆嗦的柔软,鼻尖弥漫着苹果的清甜和融化的奶油的香气,他吻得很温柔,交织的气息和味道也是你喜欢的,甜甜的,比苹果派和苹果汁还要稍微甜上一点的甜度,你忽而就不想躲开了。

    眼眶也变得湿热起来,你回应地追寻他,将脚踮得更高一些,伸出胳膊去圈搂他的脖颈,他似乎变得稍微熟练起来,游刃地去揽你的腰,将你柔软的身段像是对待珍视之物般轻轻放置在他的怀中。

    “克莉塔,喜欢……”

    提供你呼吸的间隙短暂地放过你时,他突然像是依恋的小动物那样侧过一些头,拿毛茸茸的耳朵来蹭你些微淌上点泪痕与二人涎液的脸颊。

    黏黏糊糊的小狗。

    你笑着抬手抚摸他的头。

    “卡米,我也好喜欢——”

    *

    *

    你偷拿家里食材制作苹果派的事情,很快便被母亲发现了。

    当一脸怒容的玛姆准备像往常一样操起手中的擀面杖往你身体上抽时,窗外适时响起的狼嚎令她原本虎虎生威的动作一下子如同戳了眼的气球般瞬间泄了气。

    她嘴里臭骂一声“该死的畜生”,还是放下手里的棍棒抽了身前去谨慎地合上后院通向森林的破门。

    值得庆幸的是,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对于猫在哪个角落里的狼族心有余悸,你的母亲接下来竟是没有再找你算账。

    谢谢,小黑,小白。

    探头往后院看去的你在视野捕捉到两条熟悉的身影后,心中感激地道着谢。

    ……

    之后很长一段日子也都相安无事,自从与狼少年结识后,似乎你的母亲和兄长都不再敢轻易地找你麻烦。

    而你也在时不时跑去森林投喂少年的经历中与之感情愈加升温起来。

    不愿意说太多话是因为觉得自己声音很难听。

    卡米这样告诉你。

    他是人与狼的混血,而因为是被狼群养大,与人类的接触较少,最开始说起话来并不流利,有被取消嗓音的经历,年幼时扮作人类去集市上偷玩时,被人指出说话的声音奇怪得像是动物嚎叫。

    所以开始讨厌开口。

    只不过,在你再三的哄慰与软磨硬泡中,他倒是变得能够在你面前比最起初时愿意多说一些话了。

    也逐渐习惯了在你强烈的要求下,时不时也会在亲昵和撒娇时唤你“莉塔”、“莉莉”又或者“莉姬”的爱称。

    你们像是刚陷入恋爱期的情侣那样地相处,但除此之外,似乎又有一点点不同。

    薄薄的一层膜始终未捅破,或许是你所持有的矜持,也或许是对面太过童贞,你和他的关系始终没有如你隐隐所期的那般拥有进一步的发展。

    这或许……需要一个契机。

    而契机很快便来临了。

    ——这晚,月亮非常圆,圆到让人心惊,叫人以为是某种巨型怪物黄澄澄的眼睛似的。

    也正是这一晚,已经习惯了睡前会与你度过悄悄跑来找你的狼少年并未如期到达。

    “他不会再过来了,”见到你一副明显不安的样子,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骚扰你的兄长这样恶意地突然告诉你,“知道吗?最近村子里都在传森林里来了一个新的怪物,那个狼崽子力不如人早就被那只新来的怪物给杀死了。”

    你闻言厌恶地只是抿抿唇,并不想开口理会他。

    低下头刚想避开对方回到自己房,布拉德像是不愿轻易放过你,伸手过来很恼火地就要去抓你的胳膊。

    你灵巧地躲了过去。

    “啧,”他看着抓了个空的右手,眼底划过一道阴鸷,表情显得也有点狰狞,“你别不信,我今天下午从集市那条近道回来,亲眼看见他被砍下来随手丢弃在那的脑袋,啧啧啧,可吓人了,我还踹了一脚呢。”

    明显的谎言,可偏偏这时许久未见的文字提示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是否要去布拉德所提到的地方寻找狼少年?】

    【是】

    【否】

    你当然不会傻到半夜出门!

    可是,当视线若有似无略过【是】的选项时,一段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灌入你的脑内。

    那是你选择【是】的后续——

    去往布拉德提供的地点后,你在那没有遇见狼少年,而是遇上了一个身体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奇怪青年。

    接下来的记忆有点模糊,从断断续续的片段中,你隐约可以得知自己被这名男子的花言巧语所骗,在那之后与原本该顺理成章一直成为恋人的卡米有了隔阂。

    最后,你抛弃了卡米,彻底地投入了这个男人的怀抱。

    再然后,则是被对方囚禁在古堡里的一长段、不愿回想起来的经历。

    过来寻你的卡米也在你的面前凄惨地死去,直到生命终结的一刻他也在用着那被贯穿到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尝试着呼唤你“莉莉”,尝试着拼尽全力够到你拼命向他伸去的指尖……

    你泣不成声,不顾还在身边的布拉德脸上困惑的表情,泪水决堤地坠落下来。

    “你哭啦?至于嘛…啧啧。”

    “你走开!”

    你一把推开面前不怀好意想要往你面前凑的布拉德,脑袋很乱,埋着头刚想一个人进房间静一静,哪知那个动作一瞬惹恼了对方,布拉德一把扯住你的头发,使了劲地将你往他身边拉。

    “婊子!谁准许你这样对我……”

    震怒的嗓音还未完全提起,戛然而止的寂静。

    “咳咕!”

    布拉德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大洞,一只正在蠕动的触手推挤着他鲜红湿润的内脏,撞入他惊恐的眼瞳。

    ……死?

    脑海里闪过如此念头的一瞬,整个身躯轰然倒下。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头发被牵扯的力道松懈下来,你警惕地看着自布拉德尸体中如同章鱼触手般兀自扭动的分支,胆怯地一连后退过好几步。

    触手……章鱼……

    是那个怪物?

    选了【否】的选项后,那个怪物就会到家里来找你?

    “克莉塔!你在搞什么死动静?”

    “……天哪!我的小布拉德!”

    “砰”“咚”

    父亲和母亲是如何化作一具倒地尸体的,你已经无暇去顾及了。

    不想死,不想被抓住,你要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使你不管不顾地逃离那个被怪物侵入的可怕的家。

    就那样跌跌撞撞跑入森林的你,并没有发觉身后的黑暗里一双鸽血般的红瞳。

    你并没有跑去布拉德骗你过去的那条小路上,而是一口气跑到了平日里卡米经常过来接你的地方。

    “嗷呜!”

    “嗷!”

    听到了小黑小白的叫声,借由足够圆亮的月亮,你清晰地看见灌木中窜出两个急切的狼影,它们热乎乎地跃至你的脚边,一反常态地没有平日里兴奋地扑上来迎接,而是纷纷焦急地咬住你的裙角,拼命将你往往来时的路上扯。

    离开!不要过来!快离开这里!

    ——似乎在这样传达着。

    你迟疑地愣过一下,只是,很快便听到耳边某个急速凑近的生物与叶片摩擦时发出的巨大动静。

    本能告诉你对方的危险性,抬起步子刚想要逃跑,后背便被一股沉重的力道猛然扑上。

    “啊!”

    无法抵抗的重量使你整个人狼狈地摔栽出去。

    下巴磕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很痛,似乎被磨破了,嘴巴里也尝到血腥的味道,唯一叫你安心下一些的情况是:此刻你的鼻尖嗅闻到了平日里在太阳下炙烤过后独属于卡米身上那股暖洋洋略带点青草的熟悉味道。

    “是你吗?卡米?你……”

    “呜吼!”

    野兽的低吼叫你一瞬戛然止住声音,双手被覆以蛮狠的力道,那甚至有点超越了自己能够接受的程度,扑在你身上的野兽运用生有指甲的锋利利爪,狠狠地将你柔嫩皮肤的手腕强压在了身下。

    狼……月亮……月圆夜……

    你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一瞬之间你的瞳孔紧缩,可惜已无力再抵御身上的力道。

    小黑和小白在你和卡米身边急躁地叫来嚷去,与狼化的对方形成鲜明体型差的它们,只能像是无力的小狼崽子那般徒劳地撕咬着卡米的皮毛。

    它们也无法阻止他。

    你被以面孔仰望月亮的姿势压扑在地,头顶圆盘似的月亮照亮了不断在兽与人之间切换的少年的面孔,无法忍耐的涎水与挣扎的泪水掉在你微笑的脸上。

    “搞砸……了啊,”你万念俱灰般苦笑地抬起手,触碰着脸颊已被一圈绒毛包裹的对方的脸,“明明只要好好待在家里就好了……不对,就算这样我也会被另一只怪物杀掉吧?”

    你自言自语着,叹了一口气。

    “算啦,能够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不错的结局吧。”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地伸手揽过近在咫尺对自己展露獠牙的可怖狼面,你用像是对待挚爱般最柔和缱绻的力道,虔诚地吻上恋人毛茸茸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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