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快起来。”

    舞阳公主眼中流露出心疼,连忙道,示意丫鬟去扶。

    卫不器站起来,额头上浮现一个红红的印记。

    “孩儿在殿外听见有人弹奏《阳春白雪》,一时兴起,便擅自合奏一曲。”

    “还望娘子莫怪。”

    卫不器说完,朝季慈音拱手。

    “能与小郎君合奏一曲,实在是臣女之幸。”

    季慈音连忙回礼。

    舞阳公主把目光落在季慈音的身上,朱唇轻启:“本宫瞧你甚是面生,是哪家的小娘子?”

    “臣女季慈音,是镇国公夫人的侄女,前不久才来京城。”

    舞阳公主微微点头:“你和吾儿合奏的《阳春白雪》,本宫很喜欢。”

    舞阳公主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根八宝攒珠钗,放在了身旁的侍女手中。

    侍女会意,立刻走到季慈音面前:“季娘子秀外慧中,琴艺出众,公主十分喜爱。”

    季慈音连忙接过谢恩。

    侍女接着对着卫不器微微弯腰:“小郎君,奴婢带您去偏殿吧。”

    季慈音刚刚落座,就听到殿外有尖细的声音高喊:“圣旨到——”

    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来不及细想,便站起身来行礼。

    不一会儿,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如好女,妖艳异常。

    此人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颜内侍颜珠,专门负责传达陛下诏令。

    舞阳公主缓缓步下台阶,暗红色长裙曳地,宛如一朵盛放的含露牡丹。

    “颜内侍,父皇可有什么旨意?”

    舞阳公主轻言慢语地问道。

    颜珠嘴边噙着笑意,恭敬地道:“今日是公主的生辰,陛下政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特意派奴婢来祝贺。”

    五羊公主明白圣旨的缘由,笑容满面:“有劳颜内侍了。”

    颜珠扫视了殿内众人,开口问道:“ 怎么不见卫五郎君?”

    他口中的卫五郎君,便是陛下的外孙,舞阳公主的独子卫不器。

    待到卫不器赶来时,他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还有一些气喘。

    颜珠关切地道:“小侯爷,千万注意身体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在心中思索,卫不器并没有公侯爵位在身。

    颜珠打开圣旨,开始宣读,众人纷纷下跪。

    “朕之长女舞阳公主,柔嘉居质,肃雍著美……”

    说完前面一堆对舞阳公主的溢美之词,话锋一转,就是额外加封舞阳公主食邑三百户,其子卫不器封为信陵侯。

    “恭喜舞阳公主和信陵侯了。”

    舞阳公主又惊又喜,明艳的脸上神采飞扬,如同涂了上好的胭脂。

    “多谢父皇垂爱。”

    “多谢外祖父隆恩。”

    颜珠将圣旨交给公主府的长史,开口说道:“另外,季二娘子在何处啊?”

    大殿上的宾客低声询问,颜珠口中的是何人。

    季慈音骤然被点名,心里一惊,看向季婉。

    季婉朝她微微一笑,低头吩咐道:“快去吧,别害怕。”

    季慈音起身上前行礼,“臣女参见颜内侍。”

    颜珠的目光柔和,笑着道:“陛下听闻季二娘子才华出众,命奴婢特意请娘子作一首诗带回宫。”

    他身后的宦官早已将笔墨纸砚备好,万事俱备,只等季慈音作诗。

    殿内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皆落在季慈音身上。

    季慈音沉吟片刻,心中打好腹稿,提起笔不紧不慢地写下一首诗。

    众人看不见她写的内容,只是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好奇。

    颜珠将诗稿收好,对舞阳公主拱手:“圣旨已到,奴婢告辞了。”

    舞阳公主出言挽留:“大家不如留下来吃杯酒再走。”

    颜珠神情坚决,推辞道:“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奴婢回去报信呢,实在是不能耽误。”

    舞阳公主见状,没再坚持,只是让公主府的长史送颜珠离开。

    看着颜内侍身影消失,宾客纷纷开始议论。

    季慈音坐回座位上,季婉拉着她的手:“鸾儿,做的好。”

    在短时间内做出一首诗,对旁人而言极其困难。

    但季婉知道,这对季慈音来说,不算什么。

    季慈音三岁能颂,五岁能诗,极为聪慧。

    父亲常常感慨可惜她不是男儿,不能光复门楣。

    舞阳公主探究的目光在季慈音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示意宴席继续开始。

    只是陛下的举动令人捉摸不透,众人皆是兴致不高。

    好在接下来的节目不多,不一会就结束了。

    舞阳公主带着儿子先行离开,赴宴的宾客也随后离开。

    一些衣着华贵的夫人围着季婉寒暄,想要打探消息。

    “舅母,我们走吧,刚好我也好久没去看如意娘了。”

    看到归仁县主走过来,围在季婉身边的夫人只能告辞。

    司马洛看着季慈音,眼中充满了好奇。

    季婉带着她们两个往府门口走去,正巧遇上了幽州大都督穆邈夫人和京兆府尹卢彦从的夫人。

    卢夫人长袖善舞,为人八面玲珑,和京城众多夫人都有交情,季婉也不例外。

    “季二娘子真是饱读诗书,我记得你小时候就会作诗了。”

    卢夫人出言夸奖,真心实意,短短几句就令人心花怒放。

    季婉谦虚地道:“哪里哪里,都是小聪明罢了。”

    “九娘子活泼可爱,也是令人喜爱。”

    卢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语气略有些嗔怪:“我家这个小娘子,可得跟季二娘子好好学学,平时读书就爱打瞌睡。”

    原本在身后和穆棠说话的卢宁儿听了,立马不依:“阿娘,哪有你这么说我的。”

    “我什么时候打过瞌睡了!”

    卢宁儿杏眼瞪的大大的,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站在季慈音身边的司马洛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又马上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

    “季二娘子知书达礼,秉性粹美,平日里多多来往,我们也是乐成其见。”

    穆夫人开口道。

    她眉目大气,容貌只是清秀,但身上别有一种坚毅之美,使她独立于众人之中。

    季婉和卢夫人闻言,皆是点头附和。

    走到大门处,三位夫人彼此道别,分别上了马车。

    季婉单独坐在前面的马车上,而司马洛则跟季慈音坐同一辆马车。

    “珍珠,我晚一点回去。”

    司马洛嘱咐身边的丫鬟,“让皇祖母别担心我。”

    司马洛口中的皇祖母,正是当今的太后,燕王的生母。

    建宁十年,太后病重,思念远在封地的燕王。

    陛下开恩,准许燕王回京看望太后。

    燕王夫妇赶回封地前,特意将年幼的归仁县主留在京城,以解太后思子之苦。

    司马洛一进马车,就旁若无人地坐下,姿态随意。

    她一边玩着胸前用彩绳扎起的发辫,一边抬起头来:“二娘子,你写了什么诗,能念给我听听吗?”

    她的凤眼含情脉脉,又有一种天真澄澈的气质在眼中,就像一个稚气的孩子。

    季慈音端坐在她身边,低声将宴会上写的诗念出来。

    “好诗好诗。”

    司马洛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听完整首诗。

    司马洛笃定地道:“陛下一定会喜欢这首诗的。”

    “多谢县主夸奖。”

    季慈音第一次见司马洛,这个皇室县主就对她格外热情,没有一点架子,令她荣幸的同时又倍感惶恐。

    只是司马洛的眼睛是那么的真诚,里面充满了欢乐,令人想要去探索。

    虽然她们之间主要是司马洛问,季慈音答。

    但是司马洛的态度语气,就好像让季慈音感觉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以后我有机会去润州,也要去摘莲蓬。”

    季慈音跟她讲自己在润州的时候,经常会夏日泛舟,在莲花池中采莲蓬。

    京师的气候并不适合莲花生长,种植的莲花也难以有季慈音形容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之美。

    司马洛眼珠一转,好奇地道:“不知道陛下的怡畅苑里有没有这么美的莲花。”

    但下一秒,她立刻就泄了气,哀叹道:“但自从皇贵妃过世后,怡畅苑就再也不允许人进入了。

    季慈音也知道怡畅苑。

    它是先皇晚年为宠妃梅氏所建造,种满了精心栽培的梅花。

    陛下登基之后,将之扩建,在此射猎游玩。

    同样,因为皇贵妃喜爱莲花,陛下也专门在怡畅苑开辟了一处莲池,供皇贵妃欣赏游玩。

    季慈音低声吟道,暗含无限情思:“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这首诗便是诗人为赞颂怡畅苑莲花之作,亦是暗暗赞颂皇贵妃的清丽出尘。

    虽然没有直接描写皇贵妃,但却令人对传闻中的皇贵妃充满无限的遐想与好奇。

    季慈音出生的那一年,皇贵妃也因为难产离世。

    或许是因为母亲同样也是难产而死,季慈音对这位出现在各种传闻里的皇贵妃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尽管季慈音神情不变,但司马洛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季慈音低落的情绪,及时地转换了话题。

    司马洛提议道:“我知道皇祖母也有一个莲花庄,以后夏天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玩,举办莲花宴。“

    “到时候我要命人画一幅《群芳图》,让千百年后的人也记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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