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唐子晔？”郭方亭下意往后退了两步走近一看。
身上披着白大褂的人转过头来，先是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迅速跟上了一句。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郭方亭用手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犹豫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既戴着口罩又压着帽檐，想着这是公共场所又不觉得应该用脸。
在唐子晔疑惑的目光中，他像个什么特工似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哦你是郭方……”话音未落，大明星伸手摁住了他。
烧烤摊上好几个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转过了头。
失策了。郭方亭想着。
就不应该打什么哑谜的。
看没什么热闹，摊上的人也都没再往这看。
郭方亭总算是放下心来，拦了旁边一个服务员匆匆交代了几句才开始打量面前的人。
鼻梁上架着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黑框眼镜，镜片厚了些，后面的眼睛略有些无神。黑眼圈挺重的，头发也留长了些，五官比之前要立体很多，青春痘也都淹没在时间里。下颌线很锋利，整体看上去还是很瘦，住那一站就有点受……弱不禁风的。他手上提着几个饭盒，胸前还别着牌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唐子晔”三个字下面还有“主治医师”四个字。下身穿了条宽宽的黑色长裤，底下是双灰白色的球鞋，鞋带还开了一只。
“这……你怎么换了家医院？”
“哦，私立医院环境好一些，工资也高一些。”唐子晔把手上的饭盒递给他：“帮我拿一下，我系个鞋带。”“好。”郭方亭望向他身后亮堂堂的门诊大楼，心想阮景元怎么会在医院附近开个烧烤摊。
就一发呆的工夫，唐子晔站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饭盒：“看什么呢？”“哦，在想这家老板为什么在这弄烧烤。”郭方亭收回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饭盒上。
“我来给同事实饭的，今天有台手术结束的晚，都没吃晚餐。哦你说这吗？他不只烤串的，平常还帮医院食堂煮点别的。”唐子晔一股脑儿把自己来干吗为什么要干吗全说了。
郭方亭差点笑出来。还是这个坏习惯。
烧烤摊上热闹，有二十几的年轻人对酒当歌，地下散了十有好几的啤酒瓶，桌上的骰子滚落出来，伴着年轻独有的爽朗笑声。有些独自一个的中年人闷头吃串，桌上就摆着一瓶酒，只喝了小半瓶的那种，吞咽的样子有些苦涩，像是在接受生活的不甘。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这幅市井生活图沉默了很久。
“小郭，串好了！”阮景元提着个纸盒从忙碌的后厨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耳朵上除了耳饰还挂着个口罩。
“钱记王哥账上。”郭方亭朝他喊回去。
“哦你快回去吧。”他转头看向唐子晔。
“好，改天一起吃饭。”
他看着唐子晔白色的身影越飘越远，莫名有些难过。
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晚，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寒暄，没想到聊天的内容居然是这些。
唐子晔习惯不关心别人，却又乐于告诉别人自己短时间内的动向，然后把所有的过往埋进万丈深渊谁也不了解。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但不讲究跟谁最好，独来独往，是个自身利益至上又任性的人。
郭方亭本来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被家里人赶出来买串的事，可又想起来这人喜欢就事论事，不感兴趣的一律敷衍对待。
仔细想想他现在这副模样或许是由于没有人一直陪着他吧。
那我可真是太幸运了。郭方这样想。
唐子晔在走廊的长椅上捡了一只穿着白大褂的陆遇。
还在打游戏。
主治医生揪着耳朵一顿教训：“知不知道不能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玩手机，这样病属会默认你在工作状态，觉得你没有好好救治病人，人在极端情况下什么都做得出来懂吗？”
陆遇手机都要捏碎了，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见这个心外科医生的第一面他就觉着这人真不好聊天还没有幽默感。手术台上也不说话，刀啊针啊线啊都是自己伸手拿，左右手不分倒是很厉害，缝的针眼也细就是了。
教育也教育得对就是了！
“上楼吃饭。”
一开休息室的门，里头三个人都站起来了。
还有一个男人坐着，唐子晔不认识。
“苏院这位是？”陆遇从身后探出来指了指坐着的男人。芙莉莲比苏星晓先回答：“她老公许涵舜！”苏星晓礼貌地笑笑：“我丈夫。”接着把许涵舜拉起来：“这是小唐，那个是陆遇。”
“你们好。”男人嗓音低沉，样子也出众。
“先吃饭吧。”唐子晔朝许涵舜点了点头，拿出饭盒分给面前的几个人。“先生吃过了吗？”
“嗯。”许涵舜细心地给妻子脱下外套，静静地坐在一边。
芙莉莲是新来的实习生，麻醉科那边的，听说是留了洋回来的，是个海归，原名是什么没人知道。她旁边从头到尾没说话的那个是她的师父叶一一，也是麻醉科的，经常跟着心外做手术，经验也算丰富。陆遇是骨科那边的，专攻生长痛那一块，跟叶一一关系好，今天来观摩手术的。院长苏星晓是个三十上下的年轻女人，心外科上去的，平常见得少，唐于晔来了一年也就见着两三回。
“苏院英年早婚啊。”陆遇嘴里咂吧咂吧的。芙莉莲又兴奋了：“当然了他俩领证五年了认识十年了！”叶一一打掉芙莉莲声东击西要夹他碗里鸡腿的筷子：“说话就说话不要看着碗里的想吃别人碗里的。”芙莉莲意味深长地看了叶一一几眼，转头又看见唐子晔碗里的腿。
下一秒腿就到了她碗里。
芙莉莲用手肘顶叶一一：“你看看人家。”
叶一一白了她一眼，把腿夹着还给了唐子晔：“孩子不能溺爱。”转头把饭盒往芙莉莲面前一推：“别看着锅里的。”
陆遇觉着他们真恶心。不只是食物方面的恶心。
面前好好的小鸡腿一点都不香了。
“我吃饱了我先回科室了我今天要值班。”
陆遇走出去，门“哐”的一声关上。
苏星晓拿纸巾擦了擦嘴，跟丈夫咬耳朵：“你说芙莉莲跟叶医生的CP应该叫什么？”
许涵舜用手抹去她嘴角的一滴油，替她收拾好饭盒装进袋子里。“我想想。”他拿起桌上的薄荷糖塞进苏星晓手里。
唐子晔埋头扒饭，心里后悔为什么不跟陆遇一块走。
他觉着自己在发光。物理意义上的。
然后抬头瞥见叶一一看芙莉莲的眼神差点溺死.
“我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不吃了狗粮都吃饱了。
许涵舜无辜地看着那扇门又被人用八成力关上发出更大的响声然后歪头看着自家夫人：“老婆那扇门做错什么了吗？”
苏星晓在许涵舜嘴角嘬了一口：“没有。”
三十秒后门又被人狠狠摔上。
现在是二人世界了。
许涵舜熟练地把外套往监控上一套门一锁。
“我知道叫什么了。”
“依恋。”
芙莉莲站在洗手台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叶师父给她洗碗。
叶以一个子比陆遇还要高一些，皮肤黑黑的，戴着副银框眼镜。手很好看，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平常很爱笑，不过冷着脸往那一站还是很威严的。骨科一个小护士说自从芙莉莲来了之后叶一一再也没有跟陆医生一起下班了，陆医生说他的一一不爱他了。
她跟叶一一其实认识不久。
她觉得自己有一点别喜欢叶一一。
而且她感觉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你在想什么？”叶一一看她发呆的样子愣愣地觉着有点可爱，想呼噜呼噜她的头毛。
但他忍住了。
“啊……没什么。”芙莉莲把手插进口袋里，“你今天开车了吗？”
叶一一犹豫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有，我送你回去。”他把饭盒沥干又拿纸擦好收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两个人往车库走的时候，貌似看到了唐子晔和陆遇走在一块。
叶一一突然停了脚步想给她指下问问要不要打招呼，芙莉莲一个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去扶她无意间发现她的手上有茧。
是长期握手术刀的那种老茧。
可她是个麻醉医生，才刚毕业不久。
芙莉莲下意识抽回了手，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叶一一没多想，自然地搭着那厢的肩：“快走吧很晚啦。”
芙莉莲突然叫住他。
“那个，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很久了……”
叶一一嘴唇动了动，没拦她。
然后他对听到接下来的这句话后悔终生。
“苏星晓和许老师结婚之前……”
“是炮友来这。”
“唐子晔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叶一一的声音啊。”
“好像有吧……怎么听着怪激动的.”
“不会是表白被拒绝了吧。”
“听着不像。”唐子晔摇头。
陆遇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把屏幕凑到跟前来没拿住手一抖。
然后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唐子晔伸手接住了岌岌可危的手机，捂了捂耳朵。递给他的时候屏幕亮了一下，唐子晔正好低头看了一眼。
“吴院长玩挺花啊！”
陆遇：“唐子晔你怎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滤镜碎一地吗？”
“她长得就很……”唐子晔犹豫了几秒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顿在那打量了一下陆遇。
“知道赵云吧。”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遇的脑袋上浮出一个问号，心想唐子晔这个人文科学的真不好。
“什么意思？”陆遇还是好奇。
“七进七出啊！”唐子晔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他。
“你是不是在开车！”陆遇人要碎了。
“没有啊就是经验丰富纵横情场嘛。”唐子晔斜着眼看他，“你在想什么啊陆同学。”
是我肤浅。我撤回之前对您的所有刻板印象。
大佬的形容词总是相当偏僻。
过了一会儿，陆遇还是开口问了：“哥你是不是文科不好。”
“我考100分呢。”唐子晔的语气听着还有些骄傲。
“噢……”陆遇准备理解一下赵云了.
“我初中英语课的同桌说我真是个天才。”
“那确实……不对啊初中不是150分吗？”
唐子晔用纯良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怎么考上一中的？”陆遇彻底裂开了。
“体育特长生啊，”唐子晔笑得灿烂，“480跟780是一样的。”
陆遇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中考成绩。
他觉着唐子晔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仅满嘴跑火车还让人觉得他怪高冷的？
他再转头看唐子晔的时候清楚地瞧见他脸上有个数字。
480。
“但是我没考上特长生就是了。”唐子晔嘴角要翘到天上去了。
更恶心了。陆遇狠狠地翻了唐子晔一个白眼。
阮景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口罩往垃圾桶一扔，刚想跟小李说自己要走了桌上手机就响了。
“老大快来啊有人在酒吧闹事！”
是吴絮，语气听着事情不小。
阮景元眉头一皱觉着事情不对。谁敢在二〇一五的地盘瞎搞？
“小李，酒吧那边出了点事，你找几个人一块去一趟。”
“这么晚弟兄几个已经回去了啊。”小李显得为难。
“也没事我亲自去一趟，你打个电话给刘栓问他过去没。”
“我骑车不方便打电话。”阮景元边说着边从桌下掏出头盔扣上，把旁边的卷帘门拉开，里面是辆机车，蓝色的，看上去崭新。
“留个人看店。”他最后叮嘱一句，跨上机车迅速驶出了街口。
夜已深了，街上只剩树叶随风飘荡。深夜总是寂静的，只有一些细碎的小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声盖过分辨不出。江城的车道宽，大部分是四车道，他这么一个人独行显得一下很孤独。红绿灯旁若无人地自顾自指挥着时间的流逝，斑马线寂寞地等待着有缘人经过，路边的石墩一动不动期盼着有人歇脚。
其实也没有很晚。
但今天是那个什么黄氏的百年庆典，好多灯啊大屏啊都亮着，计程车也还在奔波接送着客人。
真是搞不懂有钱人的生活.
他一压车身，贴着地面消失在长阳巷中。
“我今儿还要闹了怎么着？”男人握着一把碎掉的酒瓶胡乱挥舞着，另一只胳膊环着个瘦弱姑娘的脖子，看衣裳好像是酒吧的工作人员。
吴絮牙都要咬碎了。
这种事他倒也能解决，不过这次不一样。
那个混蛋怀里挟着的，是他的姑娘。
枪就别在腰间，但他也不想把事闹大引来警察影响酒吧的生意又让大哥难做。
“你冷静别伤害她。”吴絮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尽管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他心里的害怕。
男人手中的酒瓶在姑娘脸前飞舞着，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二大爷说要的女人你拦什么拦？长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真把自己当成不是什么英雄了，呸！小白脸吃软饭的！”
他嘴角扯着，发出猖狂的笑声，用野兽一般的眼神盯着爱了惊吓的猎物.
“放开她，我最后说一次。”
吴絮从腰后拔出枪，冷冷地指着男人的脑袋。
“放什么放，这婊子细胳膊细腿的，脸白得跟妓似的，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呐，还不是卖的。”
还不是卖的.。
吴絮看着自己握着枪的手在发抖，食指已经贴紧了扳机。
就差一点力。
他微微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砰！”
男人的肩上多了一道大窟窿，正汩汩往外流着血。手里的酒瓶落在地下瞬间炸成了碎片，姑娘被他用劲一推摔在地板上，玻璃碴子划伤了她的手臂，好在没伤到眼睛。
阮景元抓着尚有余温的枪管：“你疯了！想去牢里待着吗！”
吴絮双眼通红，握着枪柄并未松手.
“没疯。”
“他该死。”
阮景元有些吓到了，先一步松开了手。
吴絮把枪别回腰上，往前一步双膝跪在地上。
“哥，让我杀了他。”
姑娘已经被掌柜的扶起来，搀着护在吧台后面。神色尽是恐惧，手还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看着吴絮的背影，没忍住落下泪来。
阮景元不为所动，朝着他肩膀就是一脚。
“别叫我哥。”
吴絮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留下一串血迹。强忍着大脑的眩晕，他又跪回了阮景无面前。
又是一句低声下气的哥。
“说话要算数。”阮景元拿出自己的枪指着他的额头，“你来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吴贤贤一点没有后退。
“一命换一命，人一样，是畜生也一样。”
身上披着白大褂的人转过头来，先是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迅速跟上了一句。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郭方亭用手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犹豫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既戴着口罩又压着帽檐，想着这是公共场所又不觉得应该用脸。
在唐子晔疑惑的目光中，他像个什么特工似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哦你是郭方……”话音未落，大明星伸手摁住了他。
烧烤摊上好几个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转过了头。
失策了。郭方亭想着。
就不应该打什么哑谜的。
看没什么热闹，摊上的人也都没再往这看。
郭方亭总算是放下心来，拦了旁边一个服务员匆匆交代了几句才开始打量面前的人。
鼻梁上架着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黑框眼镜，镜片厚了些，后面的眼睛略有些无神。黑眼圈挺重的，头发也留长了些，五官比之前要立体很多，青春痘也都淹没在时间里。下颌线很锋利，整体看上去还是很瘦，住那一站就有点受……弱不禁风的。他手上提着几个饭盒，胸前还别着牌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唐子晔”三个字下面还有“主治医师”四个字。下身穿了条宽宽的黑色长裤，底下是双灰白色的球鞋，鞋带还开了一只。
“这……你怎么换了家医院？”
“哦，私立医院环境好一些，工资也高一些。”唐子晔把手上的饭盒递给他：“帮我拿一下，我系个鞋带。”“好。”郭方亭望向他身后亮堂堂的门诊大楼，心想阮景元怎么会在医院附近开个烧烤摊。
就一发呆的工夫，唐子晔站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饭盒：“看什么呢？”“哦，在想这家老板为什么在这弄烧烤。”郭方亭收回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饭盒上。
“我来给同事实饭的，今天有台手术结束的晚，都没吃晚餐。哦你说这吗？他不只烤串的，平常还帮医院食堂煮点别的。”唐子晔一股脑儿把自己来干吗为什么要干吗全说了。
郭方亭差点笑出来。还是这个坏习惯。
烧烤摊上热闹，有二十几的年轻人对酒当歌，地下散了十有好几的啤酒瓶，桌上的骰子滚落出来，伴着年轻独有的爽朗笑声。有些独自一个的中年人闷头吃串，桌上就摆着一瓶酒，只喝了小半瓶的那种，吞咽的样子有些苦涩，像是在接受生活的不甘。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这幅市井生活图沉默了很久。
“小郭，串好了！”阮景元提着个纸盒从忙碌的后厨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耳朵上除了耳饰还挂着个口罩。
“钱记王哥账上。”郭方亭朝他喊回去。
“哦你快回去吧。”他转头看向唐子晔。
“好，改天一起吃饭。”
他看着唐子晔白色的身影越飘越远，莫名有些难过。
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晚，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寒暄，没想到聊天的内容居然是这些。
唐子晔习惯不关心别人，却又乐于告诉别人自己短时间内的动向，然后把所有的过往埋进万丈深渊谁也不了解。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但不讲究跟谁最好，独来独往，是个自身利益至上又任性的人。
郭方亭本来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被家里人赶出来买串的事，可又想起来这人喜欢就事论事，不感兴趣的一律敷衍对待。
仔细想想他现在这副模样或许是由于没有人一直陪着他吧。
那我可真是太幸运了。郭方这样想。
唐子晔在走廊的长椅上捡了一只穿着白大褂的陆遇。
还在打游戏。
主治医生揪着耳朵一顿教训：“知不知道不能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玩手机，这样病属会默认你在工作状态，觉得你没有好好救治病人，人在极端情况下什么都做得出来懂吗？”
陆遇手机都要捏碎了，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见这个心外科医生的第一面他就觉着这人真不好聊天还没有幽默感。手术台上也不说话，刀啊针啊线啊都是自己伸手拿，左右手不分倒是很厉害，缝的针眼也细就是了。
教育也教育得对就是了！
“上楼吃饭。”
一开休息室的门，里头三个人都站起来了。
还有一个男人坐着，唐子晔不认识。
“苏院这位是？”陆遇从身后探出来指了指坐着的男人。芙莉莲比苏星晓先回答：“她老公许涵舜！”苏星晓礼貌地笑笑：“我丈夫。”接着把许涵舜拉起来：“这是小唐，那个是陆遇。”
“你们好。”男人嗓音低沉，样子也出众。
“先吃饭吧。”唐子晔朝许涵舜点了点头，拿出饭盒分给面前的几个人。“先生吃过了吗？”
“嗯。”许涵舜细心地给妻子脱下外套，静静地坐在一边。
芙莉莲是新来的实习生，麻醉科那边的，听说是留了洋回来的，是个海归，原名是什么没人知道。她旁边从头到尾没说话的那个是她的师父叶一一，也是麻醉科的，经常跟着心外做手术，经验也算丰富。陆遇是骨科那边的，专攻生长痛那一块，跟叶一一关系好，今天来观摩手术的。院长苏星晓是个三十上下的年轻女人，心外科上去的，平常见得少，唐于晔来了一年也就见着两三回。
“苏院英年早婚啊。”陆遇嘴里咂吧咂吧的。芙莉莲又兴奋了：“当然了他俩领证五年了认识十年了！”叶一一打掉芙莉莲声东击西要夹他碗里鸡腿的筷子：“说话就说话不要看着碗里的想吃别人碗里的。”芙莉莲意味深长地看了叶一一几眼，转头又看见唐子晔碗里的腿。
下一秒腿就到了她碗里。
芙莉莲用手肘顶叶一一：“你看看人家。”
叶一一白了她一眼，把腿夹着还给了唐子晔：“孩子不能溺爱。”转头把饭盒往芙莉莲面前一推：“别看着锅里的。”
陆遇觉着他们真恶心。不只是食物方面的恶心。
面前好好的小鸡腿一点都不香了。
“我吃饱了我先回科室了我今天要值班。”
陆遇走出去，门“哐”的一声关上。
苏星晓拿纸巾擦了擦嘴，跟丈夫咬耳朵：“你说芙莉莲跟叶医生的CP应该叫什么？”
许涵舜用手抹去她嘴角的一滴油，替她收拾好饭盒装进袋子里。“我想想。”他拿起桌上的薄荷糖塞进苏星晓手里。
唐子晔埋头扒饭，心里后悔为什么不跟陆遇一块走。
他觉着自己在发光。物理意义上的。
然后抬头瞥见叶一一看芙莉莲的眼神差点溺死.
“我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不吃了狗粮都吃饱了。
许涵舜无辜地看着那扇门又被人用八成力关上发出更大的响声然后歪头看着自家夫人：“老婆那扇门做错什么了吗？”
苏星晓在许涵舜嘴角嘬了一口：“没有。”
三十秒后门又被人狠狠摔上。
现在是二人世界了。
许涵舜熟练地把外套往监控上一套门一锁。
“我知道叫什么了。”
“依恋。”
芙莉莲站在洗手台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叶师父给她洗碗。
叶以一个子比陆遇还要高一些，皮肤黑黑的，戴着副银框眼镜。手很好看，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平常很爱笑，不过冷着脸往那一站还是很威严的。骨科一个小护士说自从芙莉莲来了之后叶一一再也没有跟陆医生一起下班了，陆医生说他的一一不爱他了。
她跟叶一一其实认识不久。
她觉得自己有一点别喜欢叶一一。
而且她感觉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你在想什么？”叶一一看她发呆的样子愣愣地觉着有点可爱，想呼噜呼噜她的头毛。
但他忍住了。
“啊……没什么。”芙莉莲把手插进口袋里，“你今天开车了吗？”
叶一一犹豫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有，我送你回去。”他把饭盒沥干又拿纸擦好收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两个人往车库走的时候，貌似看到了唐子晔和陆遇走在一块。
叶一一突然停了脚步想给她指下问问要不要打招呼，芙莉莲一个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去扶她无意间发现她的手上有茧。
是长期握手术刀的那种老茧。
可她是个麻醉医生，才刚毕业不久。
芙莉莲下意识抽回了手，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叶一一没多想，自然地搭着那厢的肩：“快走吧很晚啦。”
芙莉莲突然叫住他。
“那个，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很久了……”
叶一一嘴唇动了动，没拦她。
然后他对听到接下来的这句话后悔终生。
“苏星晓和许老师结婚之前……”
“是炮友来这。”
“唐子晔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叶一一的声音啊。”
“好像有吧……怎么听着怪激动的.”
“不会是表白被拒绝了吧。”
“听着不像。”唐子晔摇头。
陆遇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把屏幕凑到跟前来没拿住手一抖。
然后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唐子晔伸手接住了岌岌可危的手机，捂了捂耳朵。递给他的时候屏幕亮了一下，唐子晔正好低头看了一眼。
“吴院长玩挺花啊！”
陆遇：“唐子晔你怎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滤镜碎一地吗？”
“她长得就很……”唐子晔犹豫了几秒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顿在那打量了一下陆遇。
“知道赵云吧。”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遇的脑袋上浮出一个问号，心想唐子晔这个人文科学的真不好。
“什么意思？”陆遇还是好奇。
“七进七出啊！”唐子晔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他。
“你是不是在开车！”陆遇人要碎了。
“没有啊就是经验丰富纵横情场嘛。”唐子晔斜着眼看他，“你在想什么啊陆同学。”
是我肤浅。我撤回之前对您的所有刻板印象。
大佬的形容词总是相当偏僻。
过了一会儿，陆遇还是开口问了：“哥你是不是文科不好。”
“我考100分呢。”唐子晔的语气听着还有些骄傲。
“噢……”陆遇准备理解一下赵云了.
“我初中英语课的同桌说我真是个天才。”
“那确实……不对啊初中不是150分吗？”
唐子晔用纯良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怎么考上一中的？”陆遇彻底裂开了。
“体育特长生啊，”唐子晔笑得灿烂，“480跟780是一样的。”
陆遇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中考成绩。
他觉着唐子晔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仅满嘴跑火车还让人觉得他怪高冷的？
他再转头看唐子晔的时候清楚地瞧见他脸上有个数字。
480。
“但是我没考上特长生就是了。”唐子晔嘴角要翘到天上去了。
更恶心了。陆遇狠狠地翻了唐子晔一个白眼。
阮景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口罩往垃圾桶一扔，刚想跟小李说自己要走了桌上手机就响了。
“老大快来啊有人在酒吧闹事！”
是吴絮，语气听着事情不小。
阮景元眉头一皱觉着事情不对。谁敢在二〇一五的地盘瞎搞？
“小李，酒吧那边出了点事，你找几个人一块去一趟。”
“这么晚弟兄几个已经回去了啊。”小李显得为难。
“也没事我亲自去一趟，你打个电话给刘栓问他过去没。”
“我骑车不方便打电话。”阮景元边说着边从桌下掏出头盔扣上，把旁边的卷帘门拉开，里面是辆机车，蓝色的，看上去崭新。
“留个人看店。”他最后叮嘱一句，跨上机车迅速驶出了街口。
夜已深了，街上只剩树叶随风飘荡。深夜总是寂静的，只有一些细碎的小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声盖过分辨不出。江城的车道宽，大部分是四车道，他这么一个人独行显得一下很孤独。红绿灯旁若无人地自顾自指挥着时间的流逝，斑马线寂寞地等待着有缘人经过，路边的石墩一动不动期盼着有人歇脚。
其实也没有很晚。
但今天是那个什么黄氏的百年庆典，好多灯啊大屏啊都亮着，计程车也还在奔波接送着客人。
真是搞不懂有钱人的生活.
他一压车身，贴着地面消失在长阳巷中。
“我今儿还要闹了怎么着？”男人握着一把碎掉的酒瓶胡乱挥舞着，另一只胳膊环着个瘦弱姑娘的脖子，看衣裳好像是酒吧的工作人员。
吴絮牙都要咬碎了。
这种事他倒也能解决，不过这次不一样。
那个混蛋怀里挟着的，是他的姑娘。
枪就别在腰间，但他也不想把事闹大引来警察影响酒吧的生意又让大哥难做。
“你冷静别伤害她。”吴絮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尽管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他心里的害怕。
男人手中的酒瓶在姑娘脸前飞舞着，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二大爷说要的女人你拦什么拦？长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真把自己当成不是什么英雄了，呸！小白脸吃软饭的！”
他嘴角扯着，发出猖狂的笑声，用野兽一般的眼神盯着爱了惊吓的猎物.
“放开她，我最后说一次。”
吴絮从腰后拔出枪，冷冷地指着男人的脑袋。
“放什么放，这婊子细胳膊细腿的，脸白得跟妓似的，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呐，还不是卖的。”
还不是卖的.。
吴絮看着自己握着枪的手在发抖，食指已经贴紧了扳机。
就差一点力。
他微微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砰！”
男人的肩上多了一道大窟窿，正汩汩往外流着血。手里的酒瓶落在地下瞬间炸成了碎片，姑娘被他用劲一推摔在地板上，玻璃碴子划伤了她的手臂，好在没伤到眼睛。
阮景元抓着尚有余温的枪管：“你疯了！想去牢里待着吗！”
吴絮双眼通红，握着枪柄并未松手.
“没疯。”
“他该死。”
阮景元有些吓到了，先一步松开了手。
吴絮把枪别回腰上，往前一步双膝跪在地上。
“哥，让我杀了他。”
姑娘已经被掌柜的扶起来，搀着护在吧台后面。神色尽是恐惧，手还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看着吴絮的背影，没忍住落下泪来。
阮景元不为所动，朝着他肩膀就是一脚。
“别叫我哥。”
吴絮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留下一串血迹。强忍着大脑的眩晕，他又跪回了阮景无面前。
又是一句低声下气的哥。
“说话要算数。”阮景元拿出自己的枪指着他的额头，“你来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吴贤贤一点没有后退。
“一命换一命，人一样，是畜生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