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我好紧张。”郭云亭嘴里叼着一根竹签，含糊不清地说。“那你盯着我干吗？”黄燊一头雾水。“不是，我在想哥你后天有没有空。”郭方亭站起来，踩着拖鞋咣叽咣叽跑到黄燊旁边坐下，“你来当我首演的嘉宾怎么样。”
黄燊一口茄子下去差点咬到舌头.
“演唱会啊。”乔宇泛朝黄燊挤眉弄眼，“老大一个舞台了。”
“有空是有空。”
郭方亭等不了但是说出口，立马打断：“好！明天跟我去彩排！没得商量！”
王允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黄燊，一脸凝重。
可是……黄燊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我知道你会唱跳！放弃吧，我已经跟你经纪人确认好了。”郭方亭笑嘻嘻地把屏幕转给他看，名字是林放，下面回了个OK的手势。
黄燊熟练地打开聊天软件，搜索林放然后删除。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承认自己去过练习生那训练，也承认自己能够唱跳，并且承认自己出过专辑。他打开音乐软件，输入自己的名字。
天杀的专辑里真的有着舞曲。
黄燊打字的声音咔咔响郭方亭听着都害怕。
王允桐飞快地把碗里的鸡翅塞进嘴里，捧着碗筷就要跑。
“坐下。”
这下乔宇泛也走不了了。
“说吧要几首歌。”黄燊就差拿把枪举在郭方亭头上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表情有多凶狠。“两首。”郭方亭有种想把双手举过头顶的欲望。
“哪两首？”黄燊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扔。
王允桐弱弱举手：“我想听你和王玉淼那部剧的OST。”
郭方亭啄米似的点头。
“还有呢？”黄燊在手机上滑拉几下。
“哥你能两天练成唱跳吗？”郭方亭小心翼翼地把黄燊以前在练习室的一个舞蹈视频推到他面前。
黄燊把他手机熄屏并拒绝了重温黑历史：“钱给够了我现学都行。”
郭方亭一个箭步窜到门边穿鞋，紧张兮兮地扣了个帽子准备走。
乔宇泛：“你要干嘛去？”
黄燊思索几秒，跟王允桐交代了两句王玉森的事之后也起身要走。
乔宇泛：“你又要干嘛去？”
“练舞啊。”黄燊摊手，“你以为这玩意靠意念能记住？明天彩排的话要赶进度才能跟上的。”乔宇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又看看两个命苦的人。黄燊从厨房拿了两瓶水，拍了一下发愣的郭方亭：“走啊，为了你郭方亭的首场演唱会，哥都为了你打算牺牲两天时间了。”
郭方亭：幸福来得很突然。
乔宇泛：神经病吧不是。
墙上的钟敲过了两点，警局门口只有落叶飘过。
警局建在个小山坡上，底下就是江城最繁华的那条街，自从之前政府的政策下来之后，警局的人就清闲得很，反正也没什么事要管，干脆值班岗都从一个组改成两个人了。
“黄sir。”刘望从门缝里探出个头来，“咱俩能唠唠吗，我一个人太无聊了。”黄路还没抬头，手里熟练地把手机关闭盖在桌面上，缓缓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请坐。”
小警官素来是很怕黄路的，今天是因为实在过于枯燥了。黄路是这两年才调过来的，据说是以前海城重案组的组长，破案率高达97%，听说还有点背景只不过无处可查。人长得清秀，看上去也就二十好几的样子，只不过眉峰凌厉，眼眸间有些沧桑。刘望听人说过，黄局长是贵族学校毕业的，考入警校之后提前一年结业直接就去了海城的重案一组实习，半年就爬上了组长的位置，把前几年的积案破了十有八九。
至于为什么来……倒是没什么人有听说。
有人说是伤病，有人说是江城太乱，有人说是追爱而来。
反正听着都不可信。
值得一提的是，正好在他来的那年，二〇一五横空出世，把所有的集团都压了一头。那段时间动不动就是聚众斗殴，枪战，飙车的，人家都说是黄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结果他出人意料地解决了所有事，江城还破天荒地评了个什么治安良好城市，听着就不可思议。
黄路起身从饮水机按了杯水，问道：“喝水吗？”刘望矜持地摆摆手，坐得板正。“你干嘛这么拘谨？”黄路摇了摇头，坐回位置上接着玩起了手机。
“你要跟我聊什么？”黄路耐心地看着他。
“就是，您为什么要来江城啊。”刘望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嗯。”黄路转了转椅子，没有直接回答。
“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没关系，没关系的。”刘望垂下了脑袋。
黄路笑了：“可是你很想知道不是吗？”
“也不是也不是。”
“我以前住在这，在江城贵族高中上学，后来考到警校，海城那边有我家里人找的关系就去了，待久了老被针对就回来了。”黄路拆开一包苏打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口。
“就这样？”
“就这样。”黄路眼里带几分笑意，嘴里嚼着饼干咔嚓咔嚓的，“不过江城有个杀手榜我很感兴趣。”
“您是说那个多年从未出现的榜首，代号4的那个人？”
“有了解嘛年轻人。”黄路把别在耳朵上的那支金属铅笔摘下来在手上转了一圈。“谁告诉你的？”
“三年前我刚来警队的时候他们在查榜四，也就是代号three的那个杀手，他们怀疑three跟朱家商会的纵火案有关。”
朱家？黄路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
“但后来又说朱家是自然起火，就没再查下去。”刘望神情复杂。“有趣。”黄路把笔转得飞快，最后停顿在桌面上。
门外的电铃响了起来，刘望赶忙起身去接。
过了一会儿刘望回来：Sir，长阳巷的酒吧有人闹事。
“走一趟。”
“什么情况？”黄路穿着便衣从酒吧门口走进去，身后跟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他熟练地掏出警官证：“主街分局局长，黄路。”
一抬头看到了阮景元。
黄路一皱眉：“怎么又是你？”阮景元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右手边。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打了。男人旁边还有一个脸黑得像农民的混混，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所以呢？”黄路斜着眼看阮景元，“大当家您又想送哪个走？”
“大当家！”刘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捂上了嘴。
阮景元朝黄路笑笑：这个人闹事，我兄弟没忍住给打了一顿。地上的送医院，沙发上的关一天就好。
“怎么有商有量的。”黄路冷笑。
“那这样，地上的送医院，我兄弟我带回去处理，咋样？”阮景元脸上依旧笑得体面。
“行。”黄路一挥手，“把地上的送医院去，这位兄弟就麻烦大当家自己处理。”刘望刚要反驳什么，被黄路一个眼神瞪回去，不情不愿地打电话叫人来送。“我还有。”阮景元接过掌柜手上递过来的账单：“等地上这位先生醒了，麻烦他结清一下。”
黄路把账单转头塞给刘望，径直走出门去。
“黄局长慢走。”阮景元朝他招手。
“出来吧，”阮景元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通往杂物间的门。吴絮靠在门框上，手上夹了支烟。“怎么样，满意了吗？”阮景元走过去，夺过他手上的烟往手边一个烟灰缸里戳灭。
吴絮没说话，吐出了一口白烟。
刘栓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发皱的衣服：“老大啊，那个黄局长我怎么没见过呢，怎么说也是进去过几次。”
阮景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值得骄傲？”他的话术避重就轻地化过了前半句话。“我哪次不是帮哥几个背锅。”刘栓往后拨了拨头发，“行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这么一折腾又三点多了。”
刘栓打着哈欠出了酒吧的门。
“阿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小荧一个名分啊。”阮景元在高脚凳上坐下，声音在已经被清场的酒吧里回荡。“阿荧她……我觉得我配不上。”吴絮又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所以呢，睡完就打算甩了？刚刚是谁在我这跪着求情来这。”阮景元跷起了二郎腿。
“我想，等我稳定下来再求婚。”吴絮声音不大。
“现在不就挺稳定的吗？你说她有个工作，你有个店，要房跟哥讲就是了，反正报账时间还没到呢，扣个一百万下来王广飞那个老王八也不会说什么。”阮景元玩弄着手上的一叠纸牌，随手抽了几张扔在吧台上。“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吴絮垂眸盯着实木的地板。
“私事我不打听，但是有事你得跟哥讲。”阮景元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手臂靠在了吧台上。
“哥，你看我又不会打架，底下的人觉得我窝囊，遇到事就找别人，连喜欢的人也保护不好，那几个臭钱有什么用？我妈是个妓，死得早，好在那个狗男人有良心给我留了钱我才能活到今天，离了你们我吴絮算什么？不像哥你有能力，不像箫歌有文化，不像栓会打架，我就是废物一个。”吴絮把烟头往垃圾桶扔去。
阮景元不置可否。
“倒也不是一无所有。”阮景元走出了酒吧的门。
“今天居然能在城里见着星星。”
“我请了个很重要的人来这场演唱会。”郭方亭坐在舞室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了瓶可乐。
黄燊看着他的眼里有星光流转，低下头。
“是那个粉丝吧，我记得她。”
“我有跟你讲过那段故事吗？”郭方亭拧开汽水瓶盖递给他。
“愿意聆听。”黄燊接过可乐，放在手心里握着。
“我跟她初中就认识，她是14班的，我是5班的。那时候江城还没发展成这样吧，学校里铺的都是红砖地。貌似是她喜欢的我，我只是模棱两
可地同意了而已。她那时候有点幼稚，老让别的什么男生来试探我，叫我给她一个闹掰的异性朋友送生日礼物，还老跟十二班一个男的传绯闻。后来那个男的给我看了她给他的小皮筋，我就觉得她没那么喜欢我。”
“所以你没有小皮筋？不会吧。”黄燊关上瓶盖，把可乐放在脚边。
“她给过我一个发圈，夹在笔记本里给的我。我记得她当时站在我们班教室窗户那里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们班那些男的贱嗖嗖的，老是追着她喊郭嫂郭嫂的，我听着还好，她看上去挺不高兴的。后来她过生日约我出去玩，我就提着她的包，抱着外套跟着她，还掏钱给她买了一个小玩偶，蓝色的，已经记不清什么样了。那个时候还有一起打游戏，在走廊上遇见不打招呼也会回头看看，有时候放学她来找我，我俩就互相迁就着走一段路。”
“到这就结束了？”黄燊托着下巴，“听着很美好哎。”
“后来我就去湖城进修了，但没有主动跟她讲。她手机用得少，我们没什么联系。她好像从谁那知道我去哪了，发消息问过，但我没回。”
“后来毕业联系的少了，我那个时候以为故事真的到这就结束了。”郭方亭仰起头。
“只是后来又遇到，冲动之下拥有了一段独特的感情。”
她一直比他落后半个身位，看着他的背影，她只感觉到心在隐隐作痛。
她一直记得那段时光，她默默地忍受着他的讽刺，试着擦肩而过时尽量避开彼此的肢体，尽管不得不愿，但心里总是充满苦涩。她知道，她还记得，那天放学他和她肩并肩地走在夕阳下，他会安慰她，告诉她自己会回来，会说些善意的谎言让她不那么难过。
一张一张的稿纸写满一大串一大串的歌词，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想起你在我耳边开怀的笑声，会想起你所有的举动和声音，耗尽心力，他却不曾看她一眼。
她一直想问问他，你还记得吗，但是他怎么会记得，就算是记得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那一天，夏末的风散了他额前的头发，她看到了他走时决绝的，冷漠的脸，她永远忘不了的，是他低沉的声音，冰冷刺骨的语言。
她很想念他，那些日子，她时常在深夜里一个人发呆，冷风灌进衣领，她从来感觉不到冷。她想的是他临走前的拥抱，孩子气的言语，双手在她腰间的触感，他唯一一次摸了她的头，告诉她自己不会再走了。可是，他还是走了，没有再回头。
像秋天大街那纷飞的落叶，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又熄灭。
“我们分开了，很突然的，在一场争吵过后。”
“你们的关系有点微妙的。”黄燊把脚往下放了两个台阶。
“嗯。后面她主动来找我，和我讲了特别特别多她对我的一些情感，可我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所以你完全没动过心喽。”黄燊笑了。
“她觉得我没有。我们最后一次靠近是那天她来找我，我们只是拥抱，然后吻别。”
“那也是最后一次我能站在她身后。”
“她不再纠缠于我不清不楚的关系，尽管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他顿住了，似是有些失语。
“她跟别人说过我很优秀，她承认。”
黄燊望着他有些濡湿的眼眶，也抬起头望着天。
“我们，不删除，不聊天，没交集。”
“还是朋友。”
“我很难过，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她。”
“我骗自己，本来她就没有那么爱我，是我一直不走而已，只是那股不甘让我每次都狠不下心，但快了，没有在等什么，只是在等自己离开自己。”
“直到我消失两年后成为一个演员，一个歌手。”
“她变成了我的粉丝，站在了我的身后。”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映着青春里的月亮。
“我想，我欠她一个正式的表白。”
“你喜欢她吗？”黄燊抱着自己的膝盖，偏过头问他。
“她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我一样都没丢，唯独把她弄丢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互相都认为对方对自己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她，是否爱她，是否真的把她当成是生命里像你们一样重要的人。我也没什么要向她解释的，她也没什么要责怪我的。不是只有爱和恨两种感情存在，很多时候我们互相原谅对方的年少轻狂，原谅对方的幼稚，原谅对方的选择，最后完全地接纳对方才是这段关系应该有的内涵。孙寒不可能会再喜欢我，很多我爱她喜欢她的方式都是我自己任性选择的，最后伤害的人都是她，难过的都是她。我不想再看到这些。”
“这是爱吗，我也不确定。”
郭方亭好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哎黄燊，你说如果你在太阳，星星，月亮里选一个，你觉得你是什么？”
“星星吧。”黄燊回答。
“为什么是星星啊。”
“因为不是太阳所以是星星啊。”黄燊笑得很明亮。
也是因为星星才能常伴月亮周围啊。
“那我或许是彗星，划过某人的青春留下创伤，然后各自安好，从此轨迹再无相交了吧。”
郭方亭望着今夜的星与月，希望有一日再有彗星滑过。
黄燊一口茄子下去差点咬到舌头.
“演唱会啊。”乔宇泛朝黄燊挤眉弄眼，“老大一个舞台了。”
“有空是有空。”
郭方亭等不了但是说出口，立马打断：“好！明天跟我去彩排！没得商量！”
王允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黄燊，一脸凝重。
可是……黄燊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我知道你会唱跳！放弃吧，我已经跟你经纪人确认好了。”郭方亭笑嘻嘻地把屏幕转给他看，名字是林放，下面回了个OK的手势。
黄燊熟练地打开聊天软件，搜索林放然后删除。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承认自己去过练习生那训练，也承认自己能够唱跳，并且承认自己出过专辑。他打开音乐软件，输入自己的名字。
天杀的专辑里真的有着舞曲。
黄燊打字的声音咔咔响郭方亭听着都害怕。
王允桐飞快地把碗里的鸡翅塞进嘴里，捧着碗筷就要跑。
“坐下。”
这下乔宇泛也走不了了。
“说吧要几首歌。”黄燊就差拿把枪举在郭方亭头上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表情有多凶狠。“两首。”郭方亭有种想把双手举过头顶的欲望。
“哪两首？”黄燊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扔。
王允桐弱弱举手：“我想听你和王玉淼那部剧的OST。”
郭方亭啄米似的点头。
“还有呢？”黄燊在手机上滑拉几下。
“哥你能两天练成唱跳吗？”郭方亭小心翼翼地把黄燊以前在练习室的一个舞蹈视频推到他面前。
黄燊把他手机熄屏并拒绝了重温黑历史：“钱给够了我现学都行。”
郭方亭一个箭步窜到门边穿鞋，紧张兮兮地扣了个帽子准备走。
乔宇泛：“你要干嘛去？”
黄燊思索几秒，跟王允桐交代了两句王玉森的事之后也起身要走。
乔宇泛：“你又要干嘛去？”
“练舞啊。”黄燊摊手，“你以为这玩意靠意念能记住？明天彩排的话要赶进度才能跟上的。”乔宇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又看看两个命苦的人。黄燊从厨房拿了两瓶水，拍了一下发愣的郭方亭：“走啊，为了你郭方亭的首场演唱会，哥都为了你打算牺牲两天时间了。”
郭方亭：幸福来得很突然。
乔宇泛：神经病吧不是。
墙上的钟敲过了两点，警局门口只有落叶飘过。
警局建在个小山坡上，底下就是江城最繁华的那条街，自从之前政府的政策下来之后，警局的人就清闲得很，反正也没什么事要管，干脆值班岗都从一个组改成两个人了。
“黄sir。”刘望从门缝里探出个头来，“咱俩能唠唠吗，我一个人太无聊了。”黄路还没抬头，手里熟练地把手机关闭盖在桌面上，缓缓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请坐。”
小警官素来是很怕黄路的，今天是因为实在过于枯燥了。黄路是这两年才调过来的，据说是以前海城重案组的组长，破案率高达97%，听说还有点背景只不过无处可查。人长得清秀，看上去也就二十好几的样子，只不过眉峰凌厉，眼眸间有些沧桑。刘望听人说过，黄局长是贵族学校毕业的，考入警校之后提前一年结业直接就去了海城的重案一组实习，半年就爬上了组长的位置，把前几年的积案破了十有八九。
至于为什么来……倒是没什么人有听说。
有人说是伤病，有人说是江城太乱，有人说是追爱而来。
反正听着都不可信。
值得一提的是，正好在他来的那年，二〇一五横空出世，把所有的集团都压了一头。那段时间动不动就是聚众斗殴，枪战，飙车的，人家都说是黄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结果他出人意料地解决了所有事，江城还破天荒地评了个什么治安良好城市，听着就不可思议。
黄路起身从饮水机按了杯水，问道：“喝水吗？”刘望矜持地摆摆手，坐得板正。“你干嘛这么拘谨？”黄路摇了摇头，坐回位置上接着玩起了手机。
“你要跟我聊什么？”黄路耐心地看着他。
“就是，您为什么要来江城啊。”刘望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嗯。”黄路转了转椅子，没有直接回答。
“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没关系，没关系的。”刘望垂下了脑袋。
黄路笑了：“可是你很想知道不是吗？”
“也不是也不是。”
“我以前住在这，在江城贵族高中上学，后来考到警校，海城那边有我家里人找的关系就去了，待久了老被针对就回来了。”黄路拆开一包苏打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口。
“就这样？”
“就这样。”黄路眼里带几分笑意，嘴里嚼着饼干咔嚓咔嚓的，“不过江城有个杀手榜我很感兴趣。”
“您是说那个多年从未出现的榜首，代号4的那个人？”
“有了解嘛年轻人。”黄路把别在耳朵上的那支金属铅笔摘下来在手上转了一圈。“谁告诉你的？”
“三年前我刚来警队的时候他们在查榜四，也就是代号three的那个杀手，他们怀疑three跟朱家商会的纵火案有关。”
朱家？黄路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
“但后来又说朱家是自然起火，就没再查下去。”刘望神情复杂。“有趣。”黄路把笔转得飞快，最后停顿在桌面上。
门外的电铃响了起来，刘望赶忙起身去接。
过了一会儿刘望回来：Sir，长阳巷的酒吧有人闹事。
“走一趟。”
“什么情况？”黄路穿着便衣从酒吧门口走进去，身后跟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他熟练地掏出警官证：“主街分局局长，黄路。”
一抬头看到了阮景元。
黄路一皱眉：“怎么又是你？”阮景元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右手边。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打了。男人旁边还有一个脸黑得像农民的混混，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所以呢？”黄路斜着眼看阮景元，“大当家您又想送哪个走？”
“大当家！”刘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捂上了嘴。
阮景元朝黄路笑笑：这个人闹事，我兄弟没忍住给打了一顿。地上的送医院，沙发上的关一天就好。
“怎么有商有量的。”黄路冷笑。
“那这样，地上的送医院，我兄弟我带回去处理，咋样？”阮景元脸上依旧笑得体面。
“行。”黄路一挥手，“把地上的送医院去，这位兄弟就麻烦大当家自己处理。”刘望刚要反驳什么，被黄路一个眼神瞪回去，不情不愿地打电话叫人来送。“我还有。”阮景元接过掌柜手上递过来的账单：“等地上这位先生醒了，麻烦他结清一下。”
黄路把账单转头塞给刘望，径直走出门去。
“黄局长慢走。”阮景元朝他招手。
“出来吧，”阮景元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通往杂物间的门。吴絮靠在门框上，手上夹了支烟。“怎么样，满意了吗？”阮景元走过去，夺过他手上的烟往手边一个烟灰缸里戳灭。
吴絮没说话，吐出了一口白烟。
刘栓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发皱的衣服：“老大啊，那个黄局长我怎么没见过呢，怎么说也是进去过几次。”
阮景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值得骄傲？”他的话术避重就轻地化过了前半句话。“我哪次不是帮哥几个背锅。”刘栓往后拨了拨头发，“行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这么一折腾又三点多了。”
刘栓打着哈欠出了酒吧的门。
“阿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小荧一个名分啊。”阮景元在高脚凳上坐下，声音在已经被清场的酒吧里回荡。“阿荧她……我觉得我配不上。”吴絮又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所以呢，睡完就打算甩了？刚刚是谁在我这跪着求情来这。”阮景元跷起了二郎腿。
“我想，等我稳定下来再求婚。”吴絮声音不大。
“现在不就挺稳定的吗？你说她有个工作，你有个店，要房跟哥讲就是了，反正报账时间还没到呢，扣个一百万下来王广飞那个老王八也不会说什么。”阮景元玩弄着手上的一叠纸牌，随手抽了几张扔在吧台上。“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吴絮垂眸盯着实木的地板。
“私事我不打听，但是有事你得跟哥讲。”阮景元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手臂靠在了吧台上。
“哥，你看我又不会打架，底下的人觉得我窝囊，遇到事就找别人，连喜欢的人也保护不好，那几个臭钱有什么用？我妈是个妓，死得早，好在那个狗男人有良心给我留了钱我才能活到今天，离了你们我吴絮算什么？不像哥你有能力，不像箫歌有文化，不像栓会打架，我就是废物一个。”吴絮把烟头往垃圾桶扔去。
阮景元不置可否。
“倒也不是一无所有。”阮景元走出了酒吧的门。
“今天居然能在城里见着星星。”
“我请了个很重要的人来这场演唱会。”郭方亭坐在舞室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了瓶可乐。
黄燊看着他的眼里有星光流转，低下头。
“是那个粉丝吧，我记得她。”
“我有跟你讲过那段故事吗？”郭方亭拧开汽水瓶盖递给他。
“愿意聆听。”黄燊接过可乐，放在手心里握着。
“我跟她初中就认识，她是14班的，我是5班的。那时候江城还没发展成这样吧，学校里铺的都是红砖地。貌似是她喜欢的我，我只是模棱两
可地同意了而已。她那时候有点幼稚，老让别的什么男生来试探我，叫我给她一个闹掰的异性朋友送生日礼物，还老跟十二班一个男的传绯闻。后来那个男的给我看了她给他的小皮筋，我就觉得她没那么喜欢我。”
“所以你没有小皮筋？不会吧。”黄燊关上瓶盖，把可乐放在脚边。
“她给过我一个发圈，夹在笔记本里给的我。我记得她当时站在我们班教室窗户那里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们班那些男的贱嗖嗖的，老是追着她喊郭嫂郭嫂的，我听着还好，她看上去挺不高兴的。后来她过生日约我出去玩，我就提着她的包，抱着外套跟着她，还掏钱给她买了一个小玩偶，蓝色的，已经记不清什么样了。那个时候还有一起打游戏，在走廊上遇见不打招呼也会回头看看，有时候放学她来找我，我俩就互相迁就着走一段路。”
“到这就结束了？”黄燊托着下巴，“听着很美好哎。”
“后来我就去湖城进修了，但没有主动跟她讲。她手机用得少，我们没什么联系。她好像从谁那知道我去哪了，发消息问过，但我没回。”
“后来毕业联系的少了，我那个时候以为故事真的到这就结束了。”郭方亭仰起头。
“只是后来又遇到，冲动之下拥有了一段独特的感情。”
她一直比他落后半个身位，看着他的背影，她只感觉到心在隐隐作痛。
她一直记得那段时光，她默默地忍受着他的讽刺，试着擦肩而过时尽量避开彼此的肢体，尽管不得不愿，但心里总是充满苦涩。她知道，她还记得，那天放学他和她肩并肩地走在夕阳下，他会安慰她，告诉她自己会回来，会说些善意的谎言让她不那么难过。
一张一张的稿纸写满一大串一大串的歌词，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想起你在我耳边开怀的笑声，会想起你所有的举动和声音，耗尽心力，他却不曾看她一眼。
她一直想问问他，你还记得吗，但是他怎么会记得，就算是记得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那一天，夏末的风散了他额前的头发，她看到了他走时决绝的，冷漠的脸，她永远忘不了的，是他低沉的声音，冰冷刺骨的语言。
她很想念他，那些日子，她时常在深夜里一个人发呆，冷风灌进衣领，她从来感觉不到冷。她想的是他临走前的拥抱，孩子气的言语，双手在她腰间的触感，他唯一一次摸了她的头，告诉她自己不会再走了。可是，他还是走了，没有再回头。
像秋天大街那纷飞的落叶，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又熄灭。
“我们分开了，很突然的，在一场争吵过后。”
“你们的关系有点微妙的。”黄燊把脚往下放了两个台阶。
“嗯。后面她主动来找我，和我讲了特别特别多她对我的一些情感，可我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所以你完全没动过心喽。”黄燊笑了。
“她觉得我没有。我们最后一次靠近是那天她来找我，我们只是拥抱，然后吻别。”
“那也是最后一次我能站在她身后。”
“她不再纠缠于我不清不楚的关系，尽管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他顿住了，似是有些失语。
“她跟别人说过我很优秀，她承认。”
黄燊望着他有些濡湿的眼眶，也抬起头望着天。
“我们，不删除，不聊天，没交集。”
“还是朋友。”
“我很难过，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她。”
“我骗自己，本来她就没有那么爱我，是我一直不走而已，只是那股不甘让我每次都狠不下心，但快了，没有在等什么，只是在等自己离开自己。”
“直到我消失两年后成为一个演员，一个歌手。”
“她变成了我的粉丝，站在了我的身后。”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映着青春里的月亮。
“我想，我欠她一个正式的表白。”
“你喜欢她吗？”黄燊抱着自己的膝盖，偏过头问他。
“她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我一样都没丢，唯独把她弄丢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互相都认为对方对自己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她，是否爱她，是否真的把她当成是生命里像你们一样重要的人。我也没什么要向她解释的，她也没什么要责怪我的。不是只有爱和恨两种感情存在，很多时候我们互相原谅对方的年少轻狂，原谅对方的幼稚，原谅对方的选择，最后完全地接纳对方才是这段关系应该有的内涵。孙寒不可能会再喜欢我，很多我爱她喜欢她的方式都是我自己任性选择的，最后伤害的人都是她，难过的都是她。我不想再看到这些。”
“这是爱吗，我也不确定。”
郭方亭好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哎黄燊，你说如果你在太阳，星星，月亮里选一个，你觉得你是什么？”
“星星吧。”黄燊回答。
“为什么是星星啊。”
“因为不是太阳所以是星星啊。”黄燊笑得很明亮。
也是因为星星才能常伴月亮周围啊。
“那我或许是彗星，划过某人的青春留下创伤，然后各自安好，从此轨迹再无相交了吧。”
郭方亭望着今夜的星与月，希望有一日再有彗星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