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早春,京城的少男少女常常会相约游春,既能出游解闷,又能认识适龄的异性。

    每年这个时候,总能促成几对佳偶,也是一桩美谈。

    司马洛在京郊有一处别庄,她便下帖邀季慈音和卢宁儿两人来玩。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季慈音掀开车帘,望着京郊一望无际的平原,不禁想到了在书中读过的一句诗。

    今早刚刚下了一场小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水汽。

    季慈音呆在府中的时候只觉得天气阴湿,如今一出城,顿感天地广阔,心情疏朗。

    “看来人还得常常出门才好。”季慈音略有些感叹,望着窗外。

    “终日望着那四角的天,总觉得受束缚。”

    润州的府邸宽广,又临江而建,季慈音只是在府中闲逛,都觉得逛不完。

    如今上京,即便是顺国公府的宅子,也是一眼便能看个大概。

    季慈音总算明白书中所载的“京城大,居不易”到底是何意了。

    “这话有理。”卢宁儿也趴在窗边,看着外头的一草一木。

    “我只希望趁着还是在闺中的时候,多出来玩一玩。”

    “待会到了宜都那儿,她那有一个马场,蓄有许多宝马,我们可以一同赛马,比一比谁的骑术更好。”

    卢宁儿指了指窗外的京郊平原,说:“此处便是一个绝佳的赛马之地,往年便有许多人在这里比试。”

    “不如我们今日便比一比谁先到这里。”

    季慈音对此也是兴致勃勃,一口答应。

    到了别庄,卢宁儿将这个主意同司马洛一说,司马洛自小弓马娴熟,骑术过人,自然也同意。

    卢宁儿欢呼一声,当即就要拉着二人往马场去选马。

    “可惜我的君山银叶都还未泡好。”司马洛有些可惜,拍了拍卢宁儿的肩,“你们两个连一盏茶的功夫都等不及吗?”

    “自然是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上马了。”卢宁儿神情雀跃,振振有词地道。

    司马洛无奈,只好依了卢宁儿。

    确实如卢宁儿所说,马场里饲养了许多宝马。

    季慈音观其外形,像是书中所写的胡人进贡的汗血宝马后代。

    司马洛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马群之中顿时出现喧嚣。

    一只通体漆黑的骏马长鸣一声,朝司马洛的方向狂奔而来。

    虽然知道这都是经过驯兽师驯养的骏马,但当一匹如此高大威猛的烈马朝她疾驰,季慈音心中仍然有些震撼。

    卢宁儿注意到季慈音的神情,贴在她耳边说道:“宜都骑的是野马,叫做墨狮子。它从小在野外长大,连驯兽师的鞭子也不怕,它只听宜都的话。”

    “我们骑温驯的母马,虽然没有墨狮子那么快,但乐趣也是一样的。”

    司马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朝季慈音她们高声道:“说什么呢,还不上马。”

    她身下的墨狮子扑哧扑哧地冒粗气,马蹄不停地刨着地面,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季慈音和卢宁儿各选了一匹温顺的白马,三人一同在马场试跑了几圈。

    “宜都,你且让让我们。”卢宁儿高声道,夹紧马肚,一马当先地冲出马场。“我和鸾儿先走一步。”

    季慈音看着卢宁儿策马远去的背影,转头对司马洛调侃道:“你喝一盏君山银叶再来追我们吧。”

    话音未落,季慈音如同一阵风一般策马远去,只留下司马洛一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季慈音与卢宁儿一同在官道上疾驰,冷风迎面吹来,带着早春的寒冷,如同刀子一般割在脸上。

    放在平日,这风吹不了片刻,便会被丫鬟们担心吹坏了娘子娇嫩的肌肤,而被关在窗外。

    但此时此刻,季慈音心里只有痛快,从小耳提面命的规矩礼仪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

    “三宝,是谁在喧哗?”

    雎阳公主支着头闭目养神,侍女般若为她捶腿,另一位侍女伽蓝则在一旁为她念佛经。

    三宝从外头掀起帘子,露出一张讨喜的圆脸:“殿下,好像是有两位女郎在骑马。”

    “是哪家的女郎?”雎阳公主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宜都还是博宁。”

    据她所知,京城如此行事的女郎恐怕只有她的两个堂妹了。

    三宝露出一个笑容,摇摇头道:“好像是刑部尚书家的卢九娘和顺国公府的季二娘。”

    闻言,雎阳公主有些意外地睁开眼,“没看到宜都?”

    紧接着她又怀疑地自言自语,“不应该啊……”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至清晰地听见马儿粗壮的呼吸声。

    马车外传来了二位女郎问安的声音,“雎阳公主安好。”

    话音刚落,季慈音就看到雎阳公主明艳的脸出现在窗子后。

    即使是普通的出行,但雎阳公主仍然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却不显浮夸,反而与她艳丽的五官相得益彰。

    “没想道二位娘子骑术如此精湛,令人钦佩。”

    雎阳公主打了一个哈欠,脸上还带着睡意,“怎么没看见宜都呢?”

    “回禀公主,宜都还在后面呢。”

    卢宁儿面露得意之情,一派天真活泼,令雎阳公主莞尔一笑。

    她打趣道:“我记得宜都骑术高超,怎么被你们二人落在后面了呢。”

    见雎阳公主问起缘由,卢宁儿顿时面露难色,季慈音便接过话茬,“许是在后头吃茶耽误了时间。”

    雎阳公主顺势将目光移到了季慈音身上,“如此看来,宜都真是该罚。”

    话音刚落,她便吩咐站在马车旁的三宝,“去将六皇弟的那壶秋玉白拿来,为二位女郎助兴。”

    三宝手捧着托盘,将夜光杯中的美酒呈到季慈音面前,“请女郎饮尽此杯。”

    季慈音不推辞,豪气地一饮而尽。接着朝雎阳公主拱手道:“多谢公主赐酒,慈音告辞了。”

    雎阳公主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一旁的伽蓝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可要启程?“

    雎阳公主点头,收回了目光。

    季慈音饮过雎阳公季慈音饮过雎阳公主赐的秋玉白,一开始只觉得酒味甘甜,好似润州盛行的果酒。

    但过了一会,酒劲突然上来了,整张脸红彤彤的。

    卢宁儿看着季慈音泛红的脸,忍不住笑出来了。

    季慈音恼羞成怒,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出城的那一片京郊平原。

    此时,已经有许多少男少女在此追逐嬉戏。

    卢宁儿看见了她兄长,和季慈音说了一声过去打个招呼。

    于是季慈音拉住缰绳,独自在草地上慢悠悠地骑着马散心。

    突然之间,身后传来马的嘶鸣声和愈来愈重的马蹄声,最尖锐的莫过于一声惊慌失措的“让开!”

    季慈音意识到可能是马惊了,立刻夹紧马肚,想要驱使马儿离开。

    却不想一路上温顺不已的白马突然犯了脾气,一动也不动地停在原地,甚至有想要转身的趋势。

    季慈音刹时间有想要跳马逃生的念头,但好在下一刻身下的母马发出一声嘶鸣。

    原本不受控制的“惊马”顿时减慢了速度,缓缓地跺着步子靠近,却又被母马从鼻腔里发出的哼气声驱赶,但还是锲而不舍地靠近。

    季慈音看着这一幕,虽心有余悸,但还是被逗笑了。

    恰好抬头与那匹“惊马”的主人对视,二人都是一愣。

    那匹“惊马”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生辰宴上对季慈音言语不善的博宁县主。

    司马净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是看着自己的马对季慈音的马如此大献殷勤,她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恼怒。

    司马净今日穿了一套藕荷色的骑装,发饰皆以珍珠为主。

    但好巧不巧,季慈音穿的恰好是与藕荷色相近的雪青色。

    司马净显然也注意到两人的衣裳颜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季慈音,便挥起马鞭呵斥马儿离去。

    “你们在干嘛呢?”

    卢宁儿注意到季慈音那边一片吵杂,担心她有什么事,赶紧赶过来了。

    围在四周的娘子郎君见她过来,连忙为卢宁儿让开一条路。

    果不其然,又看见博宁县主熟悉的身影。

    卢宁儿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博宁县主安好啊。”卢宁儿笑着给司马净问安,“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司马净俏脸含怒,强撑着道:“本县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吗。”

    卢宁儿眼神狡黠,调侃道:“自然不需要向我汇报。”

    “不过县主你要管好自己的马啊,发情事小,伤到你自己就是大事了。”

    闻言,博宁县主大怒。但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一味地瞪着卢宁儿。

    卢宁儿却还没有尽兴,她骑着马走到司马净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地吐出一句话。

    “博宁,你的发髻散了,我为你梳一梳吧。”

    此话一出,司马净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髻在刚刚的混乱里已经散开来。

    一向最注重自己容貌的司马净惊慌失色,没心情再和卢宁儿拌嘴。

    离开前,司马净瞪了一眼卢宁儿,喊出卢宁儿的大名。

    “卢幼节,你等着。”

    卢宁儿看着博宁县主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季慈音看卢宁儿在旁边笑个不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卢宁儿只是摇摇头,笑得肚子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宜都喜欢和博宁拌嘴了。”

    她捂着嘴,轻轻地告诉季慈音:“你不觉得博宁每次放狠话,很像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吗?”

    季慈音顺着卢宁儿的话一想,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直夸卢宁儿想象力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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