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过之后,便在一处凉亭里等司马洛到来。可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司马洛的身影。

    卢宁儿急了,在凉亭处来回踱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越想越急,狠狠地跺了跺脚,“怎么没个人来报信,急死人了。”

    季慈音凭栏远眺,正欲派下人回去看看,却看到一位少女骑着一匹黑马飞奔而来,只不过相貌陌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郎。

    卢宁儿也注意到,待看清来人,她疑惑地道:“这不是雎阳公主的侍女吗,可是有什么急事?”

    “两位女郎安好,奴婢般若奉公主之命前来。”

    般若勒住马,向二人说明来意。

    “宜都县主多饮了几杯秋玉白,不胜酒力。此时正在兰若苑上歇息,公主请二位女郎同去。”

    知晓司马洛无事,季慈音松了一口气。

    她和卢宁儿对视一眼,面对雎阳公主的邀约,自然是点头答应。

    雎阳公主的兰若苑选址格外僻静,若非伽蓝引路,常人如何也找不到这里的。

    “没想到兰若苑如此素雅清净。”卢宁儿看着一路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不禁惊叹道。

    季慈音亦有同感。

    京城的建筑大多大气磅礴,力求让人感受到肃穆威严。

    但此处的别庄却坐落在森林之中,处处幽雅精致,贴近自然。

    季慈音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湖泊,如同沉静的绿翡翠,连湖底的细石也清晰可见,在光线的折射下,变换着七彩的颜色。

    湖面种植着众多水生植物,此时正是早春,但它们皆生长得郁郁葱葱,令人惊奇。

    雎阳公主和司马洛正坐在水边的凉亭,一同畅饮美酒。

    水榭外依次站着众多身形高挑的侍女,不同于普通的侍女,她们腰间皆有佩剑,眉目带有坚毅之色。

    伽蓝带着她们走上前,亮出雎阳公主的令牌,才被允许放行。

    司马洛远远地就瞄见她们的身影,抱怨道:“怎么来的这么慢?”

    “两位女郎一路,坐下来饮一杯酒,去去疲惫吧。”

    雎阳公主放下酒盏,半醉半醒地道。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端上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摆放在石桌上。单单看一眼,令人食指大动。

    季慈音上午玩闹了一通,如今看到这些佳肴,才发觉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她谢过雎阳公主后,和卢宁儿一道坐下用午膳。

    雎阳公主撑着脑袋,一双美目注视着季慈音,含着笑意。

    “公主看着我,可是我哪里有不妥?”

    季慈音摸了摸脸颊,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雎阳公主摇头,说:“只是觉得季娘子,秀色可餐。”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了,季慈音脸边立刻浮起两朵红云,别过脸去。

    生辰宴上远远地看雎阳公主,季慈音以为她是一个威严的皇家公主。

    不想今日接触下来,雎阳公主仍像是在闺中的女娘子一般,玩心甚重,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

    “在笑什么呢?”

    突然,湖上传来一位少女的声音。

    季慈音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撑桨的黄衣少女,她的脸上沾着新鲜的露珠,头发里还夹着一片碧绿的叶子。

    少女划着桨,慢慢地靠近水榭,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船。

    雎阳公主起身去迎接她,亲昵地摘下她头上的叶子。

    “小心些。”

    “知道了,皇姐。”永乐公主挽着雎阳公主的手,一同走上台阶。

    “你就是季二娘子?”永乐公主落座,一双凤眼澄澈分明,水光盈盈。

    “臣女季慈音,参见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起身,将她扶起。

    她不解地问:“我父皇有众多公主,你怎么知道,我是永乐公主。”

    季慈音抬起头,看向她两侧的佩剑侍女:“我年少的时候读过一本杂书,里面说陛下的永乐公主身侧有数十位配剑侍女,凡出行,必定相随。”

    永乐公主脸色一囧,语气恼怒:“是谁写的破书,岂不是在书中说我跋扈霸道,不守妇道。”

    永乐公主每次出宫,皆有官兵清道,武婢相随,不允许街道上有闲杂人等。

    故而有御史弹劾公主出宫,劳民伤财,请求陛下好好管教永乐公主。

    虽然陛下并未因此事责备永乐公主,但公主甚少再光明正大的出行了,而是效仿先帝白龙鱼服。

    “多年之前读的一本游记,早已经丢失了。”

    季慈音微微一笑,说道:“作者说永乐公主身份贵重,自然应当有侍卫相随保护。

    “我知道你这话在哄我。”永乐公主一脸天真,笑眯眯地道:“只不过这话被你说出来,我听着格外舒心。”

    “永乐,你只顾着和季娘子讲话,把我都撇在一边了。”卢宁儿故作吃味地道,拉着永乐公主坐在栏杆旁的美人靠上。

    永乐公主顺着她的动作坐下,双手搭在卢宁儿肩上,撒娇道:“我在宫里呆了几个月,整个人都无聊得长草了。”

    “好不容易能出宫,知道你出城踏春了,我这不赶紧就过来了嘛。”

    永乐公主靠在卢宁儿肩上,招手示意季慈音坐到身侧来。

    “季娘子是哪里人士啊?我听你说话的语调不像京城人。”永乐公主好奇的问。

    季慈音答:“祖籍延陵,润州人士。”

    “怪不得你说话轻声细语,这便是所谓的吴侬软语吧。”永乐公主说道,“那你会说当地的方言吗?”

    季慈音点头,张口便说了一句。永乐公主来了兴致,向季慈音学了几句吴语。

    “我记得江南东道有一种独特的唱腔,叫做昆山腔,不知道季娘子听过没?”

    雎阳公主开口道:“十几年前,宫里便有这种戏曲班子,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改唱别的曲目了。”

    “我在润州时,家中就养着唱昆山腔的伶人,只是后面上京,没有带过来。”

    季慈音颇为可惜,叹了一口气,眉间似有愁绪萦绕:“不知道此生还能否再听一回昆腔了。”

    “这有何难。”永乐公主见不得美人含愁,当即信誓旦旦地道,“我立刻修书一封,请舅舅在江南找一个专门唱昆腔的戏班。”

    永乐公主口中的舅舅,乃是皇贵妃的堂兄,今江南东道苏州刺史荀霁雪。江南东道地理位置优渥,苏州更是其中最富庶之地。陛下派荀霁雪管辖苏州,足以说明信任。

    这个念头一出来,永乐公主命人备好笔墨,当场就将信写好了,派人送出去了。

    “等到戏班子到了,我请你们到我的公主府一同看戏。”永乐公主笑着道:“往年的歌舞、百戏我都看腻了,今年刚好换换新花样。”

    晋朝的公主府大多都是等到公主及笄开始修建,待公主府完工,公主便会出宫居住。可永乐公主却是特例,她的公主府早已建成,只是因为年幼,永乐公主还是居住在皇宫中。

    “公主,雪真法师来了。”

    雎阳公主身边的侍女伽蓝走上前提醒。

    雎阳公主信佛,大半是受她母亲卫皇后的影响。卫皇后是极其虔诚的佛教徒,常常召高僧进宫为她讲经。

    “可是少林寺的雪真法师。”季慈音抬头问道:“我听说他天生佛相,熟知佛理,七岁时辩经,少林诸僧都不是他的对手。”

    “正是。”雎阳公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点头道。

    一旁的永乐公主疑惑问:“我怎么没听说雪真法师离开洛阳,来京城弘法了?”

    大晋的国教是佛教,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大多信奉佛教。

    故而高僧出行弘扬佛法,往往每到一处,便会开坛讲经,教诲百姓。

    “去年三藏法师到达京城,在大相国寺专力译经,陛下下旨命天下名刹派高僧来京城一同译经。”雎阳公主轻点永乐公主的额头,怪道:“你可是忘得一干二净。

    永乐公主恍然大悟,笑嘻嘻地道:“皇姐你知道我不太留意这些事情的。”

    “好了,不与你们说了。”雎阳公主起身,道:“我要回房梳妆了。”

    永乐公主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拉住雎阳公主的衣袖:“皇姐,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听雪真法师讲经啊。”

    雎阳公主一愣,据她所知,永乐公主自小对佛教就不大感兴趣,反而是爱看一些道家的学说。但永乐公主主动提出来,她自然并无拒绝的理由。

    一旁的司马洛和卢宁儿忙着下双陆棋,永乐公主拉着季慈音一同前去。

    季慈音和永乐公主一起坐在院子里荡秋千,雎阳公主则在内室梳妆,请她们稍等片刻。

    “皇姐竟然还要梳妆一番。”

    永乐公主喃喃自语,抬头望着院落外的桃花树,它的枝桠极其繁茂,已经越过了高墙,伸到雎阳公主卧房的窗子旁边,估计过几天就要开花了。

    “宫女说雪真法师生的很好看,和哥哥不相上下。”永乐公主转头,看向季慈音。“她们说可惜雪真法师是个和尚,不能娶妻。”

    永乐公主说的哥哥,是陛下的第六子,与她一母同胞的晋王司马珏。

    “我一直很好奇,他该是个多好看的和尚啊。”

    “依我看,一个人连头发都没有,又整天吃素,能有多英俊呢?”

    永乐公主想起来宫中讲经的那些高僧,心中又不太抱希望。

    季慈音看着永乐公主不停变换的脸色,不禁笑了出来:“公主等会不如亲眼看看传言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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