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抬头望向星空,景色是那样迷人,可身旁又是那样安静。

    林沐芷终于再一次在晚上八点走出家门。

    仅仅二十天过去,她还是像从前一样走在路边,还是像从前一样遥望天上闪烁的繁星,什么都没变。

    但温榆走了,又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回忆起五年前,那时林沐芷还没遇到温榆,也是和现在一样独身走在这清静的路上,可现在更多了一份思念。

    “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会一个人吧,五年前也是这样。可为什么那时只觉得轻松,现在却只觉得孤独呢。”

    想到这里,林沐芷自嘲地轻笑了下,“果然我的意志力没那么强,我还是没能遵循内心的原则,依赖上温榆了。”

    即使内心已经做好了所有决定,可每当享受过温柔的晚风,心里难免还是会动摇。

    她走到杨树旁停下脚步,望向温榆家的方向。

    “这不是我们所希望的,却是我们最想拥有的。”夜风吹过,林沐芷迎着风笑了。

    八月初,林沐芷再次坐车来到省中心的医院。医生给林沐芷开了条单子,林沐芷一眼扫去,还是那么熟悉。

    “这次只有几张量表。”林沐芷右手折住单子,照例检查去了。

    检查做完后,医生接过六张检查单简单翻了翻。“你躯体化症状挺严重的,现在还伴有幻觉、妄想。”医生在电脑上打着字,“我先给你开两种药,吃一段时间看看,不行就再调。”

    说着医生又从身旁的桌上拿出一张服药卡,把药名填了进去。

    “知道你家离这儿远,给你开了一个月的量。因为你是双相障碍,要是心境正常了白色瓶里的药就减一片,但只要出现躁狂症状这个药就必须停。”

    听见医生说了这么多,林沐芷没多想什么就下楼去药房取药了。

    林沐芷知道自己不会再出现医生说的那种情况,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躁狂期了。

    取完药,林沐芷拿上袋子走出医院。但刚走出大门,阳光倾落到身上,林沐芷却突然有了一种愧疚感。

    林沐芷低头看向塑料袋里装着的几盒药。

    “我还是骗她们了,我好像骗过了所有人。所以我应该感到开心吗,还是庆幸呢?”

    思绪缠绕住林沐芷,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轻轻地笑了。

    “我是骗了所有人,但我的爱没有。”

    坐火车回到家,生活又变得像往常一样,平凡且单调。

    不同寻常的是,林沐芷只是留着这些药片,一片都没吃。每当看到这些药,她也会独自默念着,“总会派上用场的吧。”

    明明生活还是像刚上高中时一样,一样是一个人,但林沐芷就是再也找不到原先的感觉了。

    这种话林沐芷已经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遍,她好像知道答案,却又不能清晰地用言语表述出来。

    林声笙和林华也确实是被她蒙在鼓里,林沐芷没有合适的理由离开他们,也没有合适的理由不让他们伤心。

    他们只是觉得林沐芷现在情绪越来越稳定了,也愿意出门了,吃的饭也多了些。

    打开日历,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了,林沐芷不想浪费接下来的任何一天。

    八月十六日,她打算再去曾经去过的河边看看。

    河水还是很深,向远方奔流着。

    今年的夏天不再像往常一般炎热,林沐芷独自站在桥上望了很久。

    她心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林沐芷说不出现在的感受,温榆走了这么久,她的心却越来越乱,情感却越来越麻木了。还是说她很久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呢?

    可要真去深究,脑子里又只像是一张白纸般什么都思考不了。

    好像整个人都已经不受控制了,逐渐地没了意识。

    从她察觉到患病至现在已经有八年。这些年她一次次地堕入黑暗,又一次次地被救起,似是希望在前方闪烁,实则林沐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不可控的一切所支配着。

    “我好像很久都没体会过正常的生活了。”

    河面很平静,只有温风吹过时才会荡起一丝涟漪。

    “每当行走在路上,看欢笑着的人群,看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即使我知道这是最平凡的生活,心里也总是止不住地羡慕。”

    默念着,林沐芷已经起身准备回家。

    “但总有人意识不到这种幸福。”

    九月四日,天气开始转凉。

    晚上八点,林沐芷披上外衣走出了门。

    林沐芷本想着在树下坐会儿,但走着走着就不自觉来到了温榆家门前。

    想到之前房东给的一把钥匙,林沐芷没多想打开门进去了。

    地板上、桌上早已积了灰。

    走进卧室里,林沐芷才无意间看到床头处放着的手链。

    林沐芷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确实和温榆手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里也有一条这样的手链,是房东留下的吗?”

    林沐芷回想着,发觉到七月中旬来这里时床头还没有这条手链。

    这样一想倒是显得有些吓人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手链的原因,林沐芷没久留就锁上门走了。

    坐在树边,想起初次和温榆相遇时,两人的那种局促感和小心翼翼。

    包括第一次和温榆谈起曾经,第一次对温榆动了心,还有历时五年才走在一起的不易,和忽然离别之后的怅惘。

    回到了家,林沐芷打开柜子里的药盒,数了一遍,两个多月的药量再加上新买来的药,已足足有七百多粒。

    “应该是够了。”

    第二天一早,林沐芷就把药片全部倒了出来。

    想到七百多粒药要是配着水喝绝对会喝不完,思来想去还是把药片全部磨成了粉。

    林沐芷知道这么喝会很苦,但她只在意这样还会不会起药效。

    看着眼前研磨成的药粉,林沐芷不禁笑着道:“看起来还真是够荒唐。”

    现实确实如林沐芷所想,这样喝起来很苦,但是会快很多。喝完药后,林沐芷穿好外套,梳好头发,再一次来到了那条河边。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走到桥上。

    天还算早,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很清静,也正如林沐芷的意。

    刚接触到河水时,很凉。

    往前走的路会更凉,但也会更暖,更让人安心,更让人期待。

    “我不明白爱是什么,更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但我知道,生活已经带给我许多伤害,而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停止伤害自己。”

    林沐芷终是释怀地笑了。

    她落入水中,在水底浸溺,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眼前是一片黑暗,不久后又是一片虚无。

    再次睁开眼,身上已没了任何痛苦,望眼前方,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

    “温榆说的是真的。”说话间,她的声音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看着心爱之人就站在前方,林沐芷拼尽了全力向前跑着。

    温榆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来。

    泪水虽溢出眼眶划过脸颊,但脸上仍旧是笑着的。

    林沐芷纵身一跃,与温榆拥抱在一起,随之散发起微光,一同消失在了光亮里。

    两人都还没体会到相拥时的温暖、幸福,眼前就又是一片漆黑。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头部传来一阵阵刺痛。

    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医院里的天花板,温榆愣住了几秒,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慌忙中起身,向四周一望,他才发现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人。

    来不及失落,季姝就打开门冲了进来。“你醒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命都差点儿没了!”

    熟悉的话语让温榆大脑忽然就停止了思考。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季姝越走越近。

    温华在一旁劝着她,却起不上任何作用。

    温榆低着头坐在床边,心里杂乱到已经听不进季姝的话。

    像梦里的五年前一般,抱怨完几句季姝就离开了。

    温华走近,轻声开口道:“温榆,你妈刚才说得有些狠了,她只是不希望你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

    说完温华就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温华又转回身来,“别想太多,药费爸付得起,你在这里安心养病就好。”

    关上门后,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

    温榆回忆着刚做完的梦,说是梦,但又不像是梦。

    想到那时被季姝训斥时还有人能帮自己说几句话,而现在又要一个人独自面对,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些落空。

    休息了半晌,等身体稍微缓过来些,温榆就起身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走出医院前,温榆拿出手机和温华打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告知了一声。

    等挂了电话,才看到手机上的日期:

    2019年9月5日

    温榆心里颤了一下,震惊之余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

    回到家,眼前熟悉的场景更是让温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温榆走进卧室,打开书桌下的抽屉,拿出来一张白纸。

    “林沐芷,18岁,义云市的人,生日是2000年12月20日。”

    写完,温榆拿着笔的手又顿了顿,“她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或许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梦,只是我想太多,抱有希望罢了。那为什么梦里过了那么久,醒来却才过去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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