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城北,住着一户大户,苏家。苏家家主苏大人最近回了吉州,将家业变卖,准备年前前往京都。

    原来,这苏大人是当朝宰相张素的亲妹夫,原是萱州知府,萱州出事后,苏夫人请哥哥帮自己丈夫在京城安置个官职。

    张素乃是皇帝的奶兄,最受皇帝信任和宠爱,他在朝中积攒了许多势力,安排几个官职不是问题。

    前些日子张素给妹妹来信,道他在京中已经上下疏通好,让妹夫一家年前到京,年后上任吏部侍郎。

    苏大人连升两级。

    这不,这几天苏家就在变卖家产,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都变卖了。

    苏家也是有些名望的人家,奴仆也多,那些签活契的都不带着,签死契的都带到京城去。

    官宦人家搬家不是小事,府中自然熙熙攘攘琐事不断。

    却唯有一众签了死契的低等小厮最是轻闲,只需老实等着出门上京便是了。

    这日下午,阿福没有差事,一个人在下人房中歇息,恍恍惚惚间他做了一个梦。

    那梦中的事极不真实,梦中的阿福已经长大成年,正和一个女子纠缠,那女子一双洁白的玉臂搂着他的脖颈,时而用力时而软绵。

    阿福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这是魇着了。

    但却不想睁开眼睛。

    阿福虽过了年才虚岁十三,可他六岁时被卖到这苏府中。

    苏府中主仆男女有上百口,私会偷欢之事自少不了,他前些日子也跟府中的丫鬟试过,了然其中滋味。

    这梦中他与那女子无比纠缠,难舍难分的。

    似是真的经历了一回。

    又过了一会儿,阿福终究是睁开了眼睛。

    “啊!”

    这一惊将他方才好梦带来的旖旎心思全部赶走。

    是那放浪的阿旺媳妇儿正在解他裤子,阿福一把将人推下身去,“嫂子,你吓到我了!”

    虽说他也经过这事,可他也挑人,有些人是绝不能碰的。

    “我把长生哥唤进来,让他陪你,他比我年长,能和你说到一块。我还小呢。”

    阿旺媳妇儿贱笑着一把抓住阿福的肩:“你可不小了,来,别耽误功夫,姐姐可是个会疼人的。”

    阿福自觉受不了她的宠,用力挣脱开,他这几年跟家中的侍卫学了些武功,身手已经不弱,一个妇人根本拿捏不住他。

    “你要不从我,我就告诉阿旺你欺负我。”

    阿福越长越俊,吉州城内哪怕是人称小潘安的赵无忧都没他俊,她们夫妻不会跟苏家去京城,要留下来打理苏家卖不完的产业,这几日若不将这小子弄到手,来日便没有机会了。

    阿福有些着急,阿旺是府中的一个管事,在主子面前有些脸面,而自己在府中没有倚仗,不能得罪阿旺,急中生智,他冲门外喊了一声,“长生哥……”

    长生是府中侍卫,此时应在外院巡查,但因府中正忙着,侍卫们也松懈。

    长生正在廊下歇着,听到下人房有人喊他,便过来看看到底是谁找他。

    阿福冲出房间,二话不说将长生推到里面,关门跑去角门。

    到了角门,一个正当值的又黑又高的侍卫问道:“阿福,你不是说累了想歇会,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长武哥,我睡不着了。”阿福有些泄气,本来睡的好好的,阿旺媳妇儿偏要给他捣乱。

    “长武哥,你跟女人睡过没?”

    “没有。”“怎么,你想女人了?”

    阿福点头。

    不禁想,刚刚自己这是做了春梦了。他努力细想梦中的场景,却如何也想不起那姑娘的容貌。

    真是好一场春梦无痕。

    “我听说京城的秦楼楚馆里有许多美艳不可方物的姑娘,等到了京城,你可要开眼界了。”

    阿福:“弟弟没有那个福气。”

    “我们许是不成,你却行,就你这个长相,哪个女人不爱。”

    阿福俊脸红了起来,道:“长武哥别取笑我了,咱们练武去。”

    阿福才十三岁,今年长进不少。长武见他身手又敏捷了不少,道:“再过两年你就要超过我了。”

    乔家祖宅

    三姑娘忽然生病,乔老太爷将她送到两百里外卞州城的一个行医的好友家中去了,带回了在好友家养病的大公子乔良工。

    周嬷嬷和青书青画见不到三姑娘,便好奇这位回来的大公子究竟长什么样。

    只是大公子素来体弱,并不出门,也不用她们这些丫鬟进屋侍候。她们清闲了下来。

    茂盈轩里,乔苑对镜自照,她的面容阳刚了许多,有了棱角。穿上男装便无人能看出她实是女子。

    一切都同前世一样。

    因为药效要几天才能完全显露,为了稳妥,所以她这些日子没有出门。

    第七日,她才穿上男装去拜见祖母。

    乔老夫人虽经乔苑劝说,信了她五年后会回来的话,但心里依然十分惦记,这些天食不下咽。

    乔苑一进屋下人们便退下了,她细细打量在床头靠着的祖母,只见老人家脸上褶子多了,皮肤又松了,心里一阵心疼,“祖母,孙女来了。”

    乔老夫人听她声音变脆变粗,真的如同男子了,眼泪立即落了下来。

    乔苑急忙哄道:“祖母,您就信孙女一回,孙女不会骗您的。您看孙女,这不是好好的,实话告诉您,这次跟祖父去卞州,孙女听祖父的好友私下跟家中人说,这药甚为伤身,若再服一次便会死。他为了卖银子,故意没有跟祖父讲实情,所以孙女绝对不会再服第二次。”

    “没准他知道。”乔老夫人怨恨道。

    祖父不蠢,只是急于找到法子,便想的不周全。

    乔苑倒不认为祖父知情,祖父一心想让她以乔良工的身份入朝为官,最好能权倾朝野,所以这药若是服两次便会要她性命的话,祖父应会慎重,或者想别的法子。

    毕竟她可是乔家的独苗,是他老人家唯一的指望。

    于是劝老人家道:“祖父一心盼着乔家能有子弟光宗耀祖,扬名天下,不会想让孙女死的。”

    “可是这药如此猛烈,定然伤你身子。”乔老夫人忧心忡忡,不住打量孙女。

    乔苑笑道:“您放心,孙女不会真的伤到自己的。”

    “祖母若真担心孙女,便好好将养身体,等五年后帮孙女调理身子。”

    乔老夫人见她调皮,笑着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鬼都精不过你。”

    被孙女一哄,老夫人心情缓和了些,乔苑想着老人家这些日子吃得少,便朝门外唤了一声:“来人,摆膳。”

    低沉稳重的男子之声。

    待丫鬟婆子进屋时,乔苑已经坐到床边,身板挺直,面容端肃,双腿微分,那一张过分英俊的脸让丫鬟们看了直脸红。

    祖宅的下人们虽知道大公子回来了,却不知他生的如此俊俏,容貌长的跟三姑娘很相像,五官如刀削般精致,唇红齿白面相尊贵,也长着同三姑娘一样的凤眼,那双眼比三姑娘还要冷漠深邃,让人根本不敢看。

    乔老夫人眼力不差,见摆饭的小丫鬟各个脸红到脖根儿,气得瞪乔苑,那意思仿佛是说,这都是什么事。

    等下人们出去了,乔苑又哄了好一阵儿,老太太才消了气。

    …………

    转眼到了腊月十三这日,乔苑正在屋里看书,管家孙义前来回禀,道宅子外有人要借宿。

    乔苑如今的身份是乔家唯一的男丁乔良工,老太爷已明确表态,宅子里内外大小事宜,皆可由大公子做主定夺。

    乔苑穿上外裳随管家出门,宅子大门外,一队人马有男有女都在向里张望。

    见有人出来,便知是能做主的,对方出来一管事的,抱拳道:“这位公子,我是吉州苏家的,我家大人携家眷上京,路上遇了事,如今不能前行,也没法返回吉州城,只好借您宝地住几日,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乔苑一听对方是吉州苏家的,便知这是萱州知府苏禀龙一家。

    苏禀龙身为萱州知府,面对起事的穷人毫无同情之心,而是上报朝廷有人造反,皇帝便派兰陵王来镇压。

    兰陵王向来残暴不仁,来了萱州二话便说便将整城百姓都屠了,其惨况可想而知。

    尸位素餐的知府苏大人明明治下不严,纵容贪官污吏坑害百姓,却没有受到惩处而是官升两级。

    天理公道何在呀!

    掩下心里的厌恶,她冲管家道:“给他们安排个住处。”

    话落便谁也不看返回屋子。

    管家对苏家人陪笑道:“我家公子性子冷,但心肠最好,请不要见怪。”

    苏大姑娘孕中见了红,如今急于住下,哪会计较什么。

    管家将苏家人安排在院子右侧的练功场。

    练功场是乔苑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乔家祖上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乔老太爷建宅子自然讲究,尤其这个练功场是给乔苑准备的,时常请武师过来小住,所以两边建了两排屋舍,正好容得下苏家一大家子。

    次日上午,苏大人求见乔老太爷,原来,同为吉州人,他知道乔老太爷曾是本朝名臣,家族也曾显赫一时,虽是如今衰落了,可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容小觑。

    自己又求住在人家这里,自然要前去拜见。

    苏大人去拜见乔老太爷,两人在书房聊了半个时辰。苏夫人想去拜见老太太,乔苑让下人对她道老太太不舒服,不便见人,私下跟老太太说苏夫人坏的很,不见她。

    苏大人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此次他想带大女儿夫妇一同上京,给大女婿也在京中谋个官职。

    没想到大女儿路上发现怀了身孕,见了红,胎儿有流掉的风险,便只得停下来调理。

    苏家二姑娘苏冉今年十五,未曾订亲,向来倍受宠爱,大姑娘一出门,父母对她更是无比娇惯。

    苏冉性子骄纵,向来说一不二,府中下人最为怕她。

    苏冉见乔家公子俊美无双雍容华贵,一住下便让人打听乔公子的事,很是上心。

    吉州地处大陈的南方,冬天最冷的日子也就十多天,如今已经腊月十八,气候开始转暖。

    乔苑见风和日暄微风和畅,便想着出门走走。她已经许多日子没有出门去了。

    宅子后面有处田地,寂静清幽无人打扰,乔苑便想过去转转透透气。

    乔家祖上兴盛过,祖宅所在之地选的是吉州风水最好的地界,宅子后面百米处就是座小山,山下有凉亭可供歇脚。

    天高云淡,乔苑模仿书生走路,信步而行。

    “呸,什么狗东西,你们也太不要脸了!”

    那柳树下有两个人并肩站着,都低着头,她看不清脸。

    她心道,老花匠性子直脾气倔,眼里不揉沙子。

    总归是家里的仆人犯了错,她既然撞见了,便得约束。

    她正打算过去,却听老花匠又继续骂道:“你们两个肮脏玩意儿,大白天的在我们乔家的地界鬼混,真是下作,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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