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看起来像是某个贵族的门客的人站在驴车上，突然大喊一声，路过的行人也都是一愣，也有人停下脚步，那人抑扬顿挫地说，“这是属于人族的时代，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少感兴趣的人围了过去。
齐程撇了撇嘴，站在人群后面，听了几句话。
这时，她身后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诶，你拦住我家公子的去路了。”
齐程本是拧着眉头看过去，一见马车居然是机械马——精细的零件是金黄色的，她心中有几分惊讶，作为一名打铁匠，她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机械。
“你是听不懂吗？挡路了。”
马车上探头出来的小厮满脸无可奈何，看着齐程傻楞楞地盯着机械马看，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扔到地上。
齐程听到银币落地的声音，抬头四处看看，确定银币是扔给她的。
“快走开，我家公子要听……”
“这路是你家公子修的？”齐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马车的小厮一听，一愣，路上看到机械马车的人就知道，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归是要退避三舍的。他还从没见过如此没有眼力价儿的人，小厮气笑了。
他正要下车和齐程理论的时候，身后一道声音拦住了他，“无碍，我下车便是。”
只见机械马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男子身着蓝色圆领广袖长袍，精致昂贵的带钩挂在腰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轻轻摇摆。齐程对上男人的眼，剑眉星目，眼波流转，嘴角始终带几分不正经的笑，眼中尽是疏离。
尽显傲慢。
男人从她身旁走过，仿佛没看到齐程一样，只在她周身留下一片雪松香。
齐程从不用胭脂，闻到味道的下一刻她拧紧了眉头。
转身扛着布袋里的兵械往打铁铺走去。现如今正值盛世，没有战乱，各贵族门下的门客不研究兵法，反而发明了奇怪的理论，关于天地，关于神明，关于世界。
这和普通人齐程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一名打铁匠。
走进打铁铺的院子里，齐程放下布袋子，兵械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身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洗手，而后起身走到屋子门前，刚抬起一只脚，还未落地，门内一把锤头扔了出来，比她脚落地得快。
齐程反应极快，跳着脚后退几步。
“师父，你干什么？”她不解地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草鞋，缝缝补补穿了三年多，寒酸却也算整洁。
“我干什么？”师父商从俭走屋子里走出来，骂骂咧咧，“布袋子里的东西没卖出去你回来做什么？”
齐程叹了一口气，“师父，御卫队的人说了，朝廷开设了军器营，以后不买咱们的剑了。”
今早，齐程背着几把剑模子，拿去御卫队让他们挑选，可哪知御卫队收回了兵械制造的权力，齐程死皮赖脸、绞尽脑汁都没让他们买一把剑，最后御卫队的人不耐烦了，将她赶了出来。
商从俭盯着她看了看，又看了看墙角的兵械，扯了扯嘴角，“不铸剑，那日后只能打碗筷了？谁家要铁的碗筷啊！”商从俭说完也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回到了屋子里。
齐程跟在身后，听着师父在前面碎碎念。
“要是御卫队不买了，咱们这打铁铺的生意少了，你以后的工钱肯定会少……”
齐程看着师父佝偻着的背，犹豫再三才开口：“师父，御卫队征兵，我想参军入伍。”
一听这话，商从俭转过身来，瞪大了双眼，“啥？你要去御卫队！？”
“是，我觉得我这副身子也算强健，御卫队又不限男女，”齐程谨慎、认真地说，“而且参军入伍还有银子呢，正好外婆的机械腿老是生锈，我想给她换一副用赤石做的机械腿……”
商从俭听着她的话，目光在齐程脸上，身上来回打量。
抛开寒酸的衣服不说，齐程是个美人，眉眼间英气十足。只是脸美，齐程身形和平常女子不同，长手长脚，身体健壮，力气大，和现在齐国的主流审美不一样。
齐国女子，皆以柔弱为美，弱不惊风是男子最爱的模样；亦或者是脸上定要有妖艳华丽的羽毛妆容，这股潮流还是从后周国那位妖后传起，人人都未见过她，人人却效仿她。
“参军能给多少两银子啊？能买得起用赤石做的机械腿？”商从俭觉得齐程完全就是痴人说梦，更觉得齐程参军就是无理取闹。
赤石，是有神力的石头，是神明赐予齐国的礼物。
用赤石做的东西，有灵性，会自己动。就像机械马，和马没有区别，但不需吃，无需睡，没有外力侵蚀下，不会死。
传言赤石是女娲补天用的石头，无论如何，拥有神力的石头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中原大陆有七国，缙，辽，齐，魏，宋，后周，南刘。这七国之中，只有齐国是人族。虽是小小人族，担这齐国有两宝，一是女娲补天留下的赤石，二是被赋予种植赤石的唯一天赋。
赤石是整个大陆运转的唯一资源，而赤石是齐国的特产，赤石生于齐国，唯有经过拥有纯人族的血脉的齐国人“培养”，“种植”，才可以源源不断“生产”出来。
有神脉的六国，也因此对齐国爱恨交加。
用赤石做的机械腿，其价格可想而知。
“不，我只买赤石，”齐程抿了抿嘴，“我有设计图，我能自己做。”
商从俭拍了一下额头，对徒弟的偏执无话可说。
“你想得倒是好，你外婆能让你去参军？”商从俭坐在矮凳上，“她自己就是从御卫队里退出来的，还能让你重蹈覆辙？”
齐程她外婆齐飞临恨御卫队这件事，师徒二人心知肚明。
齐程平静地看向师父，黑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想请师父帮个忙。”
不用说出口商从俭就知道了齐程的心思，手一拍，旁边铁桌上的茶壶动了几下，掉落在地上，“不行！你去参军受伤了呢？死了呢？让我承担这个罪名吗？你外婆肯定会杀了我的。”
“到时候您把整件事推到我身上就好，这一切都和您无关，我外婆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齐程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他，“师父，不管您答不答应，我肯定要去参军。”
“你……”商从俭抬手指向齐程，横眉竖眼，怒气重重，可齐程的动作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齐程跪了下去，缓缓趴在地上。
“谢谢师父您这五年的照拂，如果不是您收我为徒，我和外婆活不到今天，大恩不言谢。”说完，她对着师父磕了一个头。
听着咚咚的磕头声，商从俭这才相信，齐程要去参军这是真的，她来告别也是真的。
商从俭收回了手，从胸腔中挤出一股气。
齐家只剩下祖孙二人，齐程的父母六年前加入御卫队，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孤寡老太婆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相依为命。
商从俭一想到齐程小时候的模样，眼睛不由得一红，侧着头抹了一把眼泪。
五年前，瘦弱的齐程跪在他门口，乞求他能心软给她一分吃饭的活计，齐程那时候瘦瘦小小，根本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一块破布似的衣服裹在小小的身子上随风咣当，她就那么跪在门口。
他当时心就软了，收齐程为徒。
转眼间，齐程长大了，身子健壮，生活称不上富裕，但也能填饱肚子。只不过她那个外婆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心里头什么不痛快就对齐程打骂。
商从俭回头看仍旧跪在地上刚十七的女娃，心里满是不舍，低沉着声音问了一句：“真进了御卫队，记得要经常来看师父。”
齐程直起腰板，郑重地点点头。
商从俭揉了一把脸，站起身，“行了，走吧，拿着这个月的工钱回家吧。”
齐程拿着最后的工钱，轻手轻脚地回了家。
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阳光照进屋子里，房间深处隐约有一个人影，齐程耸着肩走了进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一道阴沉古老的声音传过来。
齐程看向外婆齐飞临，舔了舔干枯的唇，“今天……”
话没说完，齐飞临又开口：“逃工了？”
齐程连忙摇头，放下手里的点心朝着齐飞临走了几步，“师父他儿子今天回来，明天他要去参加御卫队的应征……”
“呵，御卫队有什么好去的？活够了？”齐飞临手动推了一下身下的轮椅，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忽明忽暗，眼睛处被蓝色布条遮住系在脑后。
齐程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外婆，他们说应征入伍有银两，可以补贴家用……”
“商从俭是打铁的，他每年和朝廷做生意，还缺钱？”
打铁铺可以铸鼎，可以做武器，朝廷还经常用赤石造马车，打铁在齐国算是一份很不错的活计。
齐程有些紧张，别看齐飞临看不到，但从小她一撒谎，齐飞临就知道，琢磨到现在，齐程都不知道为什么外婆能分辨出她撒谎。
突然，齐飞临抓住她的手，“你又骗我了？”
“没有，我没骗人，”齐程镇定地说，她的目光落在外婆的脸上，拧着头，想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过了几秒，齐飞临松开了手，撤下自己脸上的布。
两个黑漆漆的洞露出，吓了齐程一跳，她身子往后撤，脚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齐程觉得周身的光都被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吸走了。
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不是我当年自戳双目，我根本没法活着回来，”说着她又掀开盖在腿上的衣裳，“这双腿，也献给了御卫队。还有你父母的命，咱们齐家已经给齐国献出这么多了，好日子没过上，苦头却是一点都没少吃，你还去干什么！？”
齐程手指动了动，她是搞不清，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是师父告诉您的？”
“齐程，我说过了，不要骗我！”齐飞临最讨厌齐程这种态度，不承认错误，不满从每一字里面冒出，齐飞临觉得被冒犯到，心头火一下窜起来，摸到什么扔什么，统统往齐程身上砸去。
这回齐程没躲，她也没像往常一样到处躲藏，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齐飞临发完脾气。
“御卫队那不是和人打仗，那是打海里的怪物，你去就是送死，我不同意你去御卫队。”最后，齐飞临喘着粗气说。
她看不到，对着空气嘶吼。
齐程看着外婆佝偻的背影，阳光下尘埃飞舞，她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
“外婆，我决心已定，你拦不住我。”
看起来像是某个贵族的门客的人站在驴车上，突然大喊一声，路过的行人也都是一愣，也有人停下脚步，那人抑扬顿挫地说，“这是属于人族的时代，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少感兴趣的人围了过去。
齐程撇了撇嘴，站在人群后面，听了几句话。
这时，她身后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诶，你拦住我家公子的去路了。”
齐程本是拧着眉头看过去，一见马车居然是机械马——精细的零件是金黄色的，她心中有几分惊讶，作为一名打铁匠，她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机械。
“你是听不懂吗？挡路了。”
马车上探头出来的小厮满脸无可奈何，看着齐程傻楞楞地盯着机械马看，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扔到地上。
齐程听到银币落地的声音，抬头四处看看，确定银币是扔给她的。
“快走开，我家公子要听……”
“这路是你家公子修的？”齐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马车的小厮一听，一愣，路上看到机械马车的人就知道，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归是要退避三舍的。他还从没见过如此没有眼力价儿的人，小厮气笑了。
他正要下车和齐程理论的时候，身后一道声音拦住了他，“无碍，我下车便是。”
只见机械马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男子身着蓝色圆领广袖长袍，精致昂贵的带钩挂在腰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轻轻摇摆。齐程对上男人的眼，剑眉星目，眼波流转，嘴角始终带几分不正经的笑，眼中尽是疏离。
尽显傲慢。
男人从她身旁走过，仿佛没看到齐程一样，只在她周身留下一片雪松香。
齐程从不用胭脂，闻到味道的下一刻她拧紧了眉头。
转身扛着布袋里的兵械往打铁铺走去。现如今正值盛世，没有战乱，各贵族门下的门客不研究兵法，反而发明了奇怪的理论，关于天地，关于神明，关于世界。
这和普通人齐程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一名打铁匠。
走进打铁铺的院子里，齐程放下布袋子，兵械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身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洗手，而后起身走到屋子门前，刚抬起一只脚，还未落地，门内一把锤头扔了出来，比她脚落地得快。
齐程反应极快，跳着脚后退几步。
“师父，你干什么？”她不解地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草鞋，缝缝补补穿了三年多，寒酸却也算整洁。
“我干什么？”师父商从俭走屋子里走出来，骂骂咧咧，“布袋子里的东西没卖出去你回来做什么？”
齐程叹了一口气，“师父，御卫队的人说了，朝廷开设了军器营，以后不买咱们的剑了。”
今早，齐程背着几把剑模子，拿去御卫队让他们挑选，可哪知御卫队收回了兵械制造的权力，齐程死皮赖脸、绞尽脑汁都没让他们买一把剑，最后御卫队的人不耐烦了，将她赶了出来。
商从俭盯着她看了看，又看了看墙角的兵械，扯了扯嘴角，“不铸剑，那日后只能打碗筷了？谁家要铁的碗筷啊！”商从俭说完也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回到了屋子里。
齐程跟在身后，听着师父在前面碎碎念。
“要是御卫队不买了，咱们这打铁铺的生意少了，你以后的工钱肯定会少……”
齐程看着师父佝偻着的背，犹豫再三才开口：“师父，御卫队征兵，我想参军入伍。”
一听这话，商从俭转过身来，瞪大了双眼，“啥？你要去御卫队！？”
“是，我觉得我这副身子也算强健，御卫队又不限男女，”齐程谨慎、认真地说，“而且参军入伍还有银子呢，正好外婆的机械腿老是生锈，我想给她换一副用赤石做的机械腿……”
商从俭听着她的话，目光在齐程脸上，身上来回打量。
抛开寒酸的衣服不说，齐程是个美人，眉眼间英气十足。只是脸美，齐程身形和平常女子不同，长手长脚，身体健壮，力气大，和现在齐国的主流审美不一样。
齐国女子，皆以柔弱为美，弱不惊风是男子最爱的模样；亦或者是脸上定要有妖艳华丽的羽毛妆容，这股潮流还是从后周国那位妖后传起，人人都未见过她，人人却效仿她。
“参军能给多少两银子啊？能买得起用赤石做的机械腿？”商从俭觉得齐程完全就是痴人说梦，更觉得齐程参军就是无理取闹。
赤石，是有神力的石头，是神明赐予齐国的礼物。
用赤石做的东西，有灵性，会自己动。就像机械马，和马没有区别，但不需吃，无需睡，没有外力侵蚀下，不会死。
传言赤石是女娲补天用的石头，无论如何，拥有神力的石头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中原大陆有七国，缙，辽，齐，魏，宋，后周，南刘。这七国之中，只有齐国是人族。虽是小小人族，担这齐国有两宝，一是女娲补天留下的赤石，二是被赋予种植赤石的唯一天赋。
赤石是整个大陆运转的唯一资源，而赤石是齐国的特产，赤石生于齐国，唯有经过拥有纯人族的血脉的齐国人“培养”，“种植”，才可以源源不断“生产”出来。
有神脉的六国，也因此对齐国爱恨交加。
用赤石做的机械腿，其价格可想而知。
“不，我只买赤石，”齐程抿了抿嘴，“我有设计图，我能自己做。”
商从俭拍了一下额头，对徒弟的偏执无话可说。
“你想得倒是好，你外婆能让你去参军？”商从俭坐在矮凳上，“她自己就是从御卫队里退出来的，还能让你重蹈覆辙？”
齐程她外婆齐飞临恨御卫队这件事，师徒二人心知肚明。
齐程平静地看向师父，黑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想请师父帮个忙。”
不用说出口商从俭就知道了齐程的心思，手一拍，旁边铁桌上的茶壶动了几下，掉落在地上，“不行！你去参军受伤了呢？死了呢？让我承担这个罪名吗？你外婆肯定会杀了我的。”
“到时候您把整件事推到我身上就好，这一切都和您无关，我外婆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齐程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他，“师父，不管您答不答应，我肯定要去参军。”
“你……”商从俭抬手指向齐程，横眉竖眼，怒气重重，可齐程的动作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齐程跪了下去，缓缓趴在地上。
“谢谢师父您这五年的照拂，如果不是您收我为徒，我和外婆活不到今天，大恩不言谢。”说完，她对着师父磕了一个头。
听着咚咚的磕头声，商从俭这才相信，齐程要去参军这是真的，她来告别也是真的。
商从俭收回了手，从胸腔中挤出一股气。
齐家只剩下祖孙二人，齐程的父母六年前加入御卫队，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孤寡老太婆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相依为命。
商从俭一想到齐程小时候的模样，眼睛不由得一红，侧着头抹了一把眼泪。
五年前，瘦弱的齐程跪在他门口，乞求他能心软给她一分吃饭的活计，齐程那时候瘦瘦小小，根本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一块破布似的衣服裹在小小的身子上随风咣当，她就那么跪在门口。
他当时心就软了，收齐程为徒。
转眼间，齐程长大了，身子健壮，生活称不上富裕，但也能填饱肚子。只不过她那个外婆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心里头什么不痛快就对齐程打骂。
商从俭回头看仍旧跪在地上刚十七的女娃，心里满是不舍，低沉着声音问了一句：“真进了御卫队，记得要经常来看师父。”
齐程直起腰板，郑重地点点头。
商从俭揉了一把脸，站起身，“行了，走吧，拿着这个月的工钱回家吧。”
齐程拿着最后的工钱，轻手轻脚地回了家。
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阳光照进屋子里，房间深处隐约有一个人影，齐程耸着肩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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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程看向外婆齐飞临，舔了舔干枯的唇，“今天……”
话没说完，齐飞临又开口：“逃工了？”
齐程连忙摇头，放下手里的点心朝着齐飞临走了几步，“师父他儿子今天回来，明天他要去参加御卫队的应征……”
“呵，御卫队有什么好去的？活够了？”齐飞临手动推了一下身下的轮椅，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忽明忽暗，眼睛处被蓝色布条遮住系在脑后。
齐程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外婆，他们说应征入伍有银两，可以补贴家用……”
“商从俭是打铁的，他每年和朝廷做生意，还缺钱？”
打铁铺可以铸鼎，可以做武器，朝廷还经常用赤石造马车，打铁在齐国算是一份很不错的活计。
齐程有些紧张，别看齐飞临看不到，但从小她一撒谎，齐飞临就知道，琢磨到现在，齐程都不知道为什么外婆能分辨出她撒谎。
突然，齐飞临抓住她的手，“你又骗我了？”
“没有，我没骗人，”齐程镇定地说，她的目光落在外婆的脸上，拧着头，想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过了几秒，齐飞临松开了手，撤下自己脸上的布。
两个黑漆漆的洞露出，吓了齐程一跳，她身子往后撤，脚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齐程觉得周身的光都被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吸走了。
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不是我当年自戳双目，我根本没法活着回来，”说着她又掀开盖在腿上的衣裳，“这双腿，也献给了御卫队。还有你父母的命，咱们齐家已经给齐国献出这么多了，好日子没过上，苦头却是一点都没少吃，你还去干什么！？”
齐程手指动了动，她是搞不清，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是师父告诉您的？”
“齐程，我说过了，不要骗我！”齐飞临最讨厌齐程这种态度，不承认错误，不满从每一字里面冒出，齐飞临觉得被冒犯到，心头火一下窜起来，摸到什么扔什么，统统往齐程身上砸去。
这回齐程没躲，她也没像往常一样到处躲藏，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齐飞临发完脾气。
“御卫队那不是和人打仗，那是打海里的怪物，你去就是送死，我不同意你去御卫队。”最后，齐飞临喘着粗气说。
她看不到，对着空气嘶吼。
齐程看着外婆佝偻的背影，阳光下尘埃飞舞，她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
“外婆，我决心已定，你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