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静,有人找你。”教室门口有人喊道。

    边静抬头看向门口,看见两个没穿凤中校服的男生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她皱了皱眉。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男生,那男生之前在学校门口拦过她,对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表白。这样的人不少,她没有放在心上。

    边静低下头继续做题,没有出去。

    那两个男生看见边静不为所动的样子,于是径直走进教室,在边静座位前停下。

    “同学,你们哪个班的,不能串班,请你们出去。”班长秦陆见状走了过来,朝二人道。

    那二人没有搭理他。

    其中边静曾经见过的那人坐到傅蔺空着的位置上,对边静道:“怎么,不给我面子吗?”

    边静抬头,手里仍然握着笔,说道:“我不认识你。”

    “不是见过吗?”那人笑了笑,“我还说我喜欢你呢。”

    边静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瘆人,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没见过你。”

    秦陆把边静拉到自己的背后,对坐在傅蔺位置上的那个人说道:“这位同学,我们班的同学不认识你,你最好自己出去,不然我就去找老师了。”

    那人站了起来,脸上仍然带着那样的笑,对秦陆身后的边静道:“不记得了没关系,那这次就当我们第一次见面,下次可别忘了噢。”

    说完,他大步离开教室,另一个男生跟在他的后面也走了出去。

    “神经病吧,垃圾,”那人走后,秦陆骂了两句,然后对边静道,“下次还有这种来骚扰你的,直接拿扫把扫出去。”

    边静点头,坐回了座位上,继续做题,没太在意这件事。

    那天放学后,她一如既往地收拾好书包,离开之前和傅蔺几人说了再见。

    她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除了中途会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老街,其他时候都是走在大马路上。

    边静每次走这段老街的时候都有些害怕,所以她每天放学后从不耽误,很快就收拾书包回家。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天黑得很早,她害怕在晚上走这段路。

    老街很窄,两侧的门市大多都紧紧地关闭着,门市的大门都是那种腐朽的木头门,门上原先涂有的红色漆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两边的对联也因为贴的时间太过久远而泛白。

    风吹过时,木头门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故事里熊外婆嚼小孩儿手指的声音。

    走着走着,突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老旧荒废的环境,来历不明的脚步声,边静心里有些害怕,她走得更快了些,在心里默念着: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但她始终没能甩得开那脚步声,甚至,那脚步声也越来越快,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害怕极了,于是开始跑了起来。

    突然,她觉得有人攥住了她的书包带。

    “跑什么?”一个男声响起。

    边静颤抖着转身朝后看,认出了这个男生就是上午来她教室里骚扰她的人。

    “还认得我吗?”那男生问。

    边静眼眶里快要蓄起泪水,她憋住眼泪,摇摇头。

    那男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鸷。

    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可怕,边静感觉仿佛有虫子在脊梁骨上爬,她于是连忙点头道:“记得,记得。”

    那男生又笑了,那笑容仍然让人毛骨悚然:“早说认识不就好了。”

    男生放下边静的书包,转而揪起边静的头发,把她往那条老街的一个逼仄的小巷子里拖去。

    边静双腿打颤,被他拖着走。她的头发被那男生扯得很痛,只好伸手捂住头发。她眼睛往周围打量,在心里模拟着待会儿应该往哪边跑。

    边静被拖到巷子中间。这条巷子很狭长,两边透着光,中间却是黑压压的。墙壁很脏,几乎看不出原本白色涂料的痕迹,巷子顶上是老旧而错乱的电线线路,和数不清的蜘蛛网缠绕在一起。

    那男生的手臂压在边静肩头,边静几乎像是被钉在了墙壁上,男女力量相差悬殊,她根本动不了。

    “你要怎么样?”边静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即使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但她根本做不到,“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你会被学校开除的。”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啊,你们学校怎么开除我?”那男生的声音听着有些无所谓。

    难怪,难怪见到他两次他都没穿过校服,边静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混进我们学校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那男生松开边静的肩膀,一只手撑在墙上把边静圈在臂弯里,另一只手伸手摸了摸边静的脸:“之前你不是挺能的吗,还挡在同学的面前保护同学,现在知道怕了?”

    “我什么时候挡在同学面前了?”边静扭头躲开他的手,他实在是太恶心了。

    “冉露露。”

    边静终于想起来了,是傅蔺和冉露露被人堵在顶楼楼梯间那次。

    “你认识那天那几个人?你是谁?”

    边静觉得他肯定是来报复她的,眼里实在是憋不住了,她脱下书包,掏出书包里的钱包,递给那男生,哀求道:“你放过我吧,我把我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你。”

    “对了,我的项链,我的项链是十岁的时候我爸妈给我买的,我的项链也给你,”边静伸着颤抖的手,摸出脖子里藏着的项链,“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不会告诉家长和老师的。”

    那男生也没看她钱包里有多少钱,只是拿过她的钱包,把东西放进兜里,又一把扯下她的项链:“哟,还是金的啊,那我就收下了。”

    “不过我不准备放过你呢,”他把她压回到墙上,在她耳边说道:“你这就怕了?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你学校不是很宝贝你吗,你猜我能不能治你?”

    好恶心,好恶心,他带着温度的气息吐在边静的耳朵上,边静努力地别开头。

    那男生看着边静抗拒的动作,阴恻恻地笑道:“躲什么,这只是开始。”

    他突然伸手掐住边静脖子,然后咬向边静的耳垂,开始舔舐,从耳朵舔到脸。

    边静想要呼救,但是说不出话来,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边静用力地伸手把那人往外推,可是怎么也推不动。她有些缺氧,双腿站不住,慢慢滑到地上,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突然,她好像在地上摸到了什么,沙子,是沙子!

    她抓起一把沙子,用尽力气提膝踹那人下盘,没有踢中。

    他躲避得很是及时,后退几步,笑道:“你就这点本事?”

    那人话音还未落,边静就伸手把沙子洒向那人的眼睛。

    这回他没有躲得开。

    趁那人捂住眼睛的时候,边静狠狠地踹了几下他的裆部,他痛得倒在地上。

    边静见状提起书包就朝外跑。

    “芳姨——芳姨——,有人……有人……有人抢劫我,”边静拼了命地跑,边跑边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前面有个面馆,她妈不想做早饭的时候就会给五元钱让她去那儿吃,所以她和面馆的老板很熟,“芳姨——芳姨——”

    面馆的老板娘走了出来,看见边静头发凌乱,泪流满面的样子,连忙跑过来抱住她,问道:“边静,你怎么了?怎么在哭啊。”

    她不敢说有人性骚扰了她,要是她真的这么说了,就凭芳姨那个憋不住话的性子,明天整个凤凰都会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边哭边摇头,转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声音哽咽地说道,“芳姨,我被人抢了钱包……你……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不敢一个人回去。”

    后来芳姨把她送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傅蔺到学校的时候,没有看见边静,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儿啊,边静怎么还没来。”下了早自习,边静还是没来,沈茹转过头问傅蔺。

    傅蔺摇摇头:“我不知道。”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宇道。

    “我知道,”赵棋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她昨天下午放学之后被人抢劫了。”

    “你听谁说的?”沈茹。

    傅蔺的眉头也皱了皱,问道:“她受伤了吗?”

    “小芳面馆的芳姨说的,我今天早上在那儿吃早饭,她说昨天放学后边静冲到她面馆门口,哭着说自己被抢劫了。她不敢一个人回家,还是芳姨给她送回家去的呢。”

    “至于受没受伤,我不知道,应该没事吧。”

    边静那天一早上都没出现,到那天下午的时候,边静终于出现了。

    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她的父母。

    边静走进教室,放下了书包,然后就又离开教室,跟着她父母一起朝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边静的眼皮肿得很高,一看就是哭过,她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的确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看样子真的被抢劫了?”边静离开后,沈茹看向赵棋,说道。

    “芳姨消息很灵通的。”赵棋道。

    “她好惨啊。”王子豪说道,抢劫,想想都害怕。

    “太恐怖了。”沈茹感叹道。

    傅蔺看着边静离去的背影,面色有些凝重。

    边静直到最后一课才回到教室。

    下课后,边静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边静,你人没事儿吧。”沈茹凑过来,问道。

    边静摇摇头:“没事。”

    “你在哪儿被抢了,我以后避开那里。”王子豪问道。

    “老街。”

    “你回家要经过老街吗?”赵棋想了想,说道,“那里现在都没什么人了,看着就阴森,难怪。”

    “嗯。”

    “你以后绕道走吧,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方宇道。

    “没事,我家里人以后会接送我。”

    “噢,那就好。”

    “你被抢了多少钱?”王子豪又问。

    “没多少。”

    “抢劫你的人抓到了吗?”傅蔺看向她。

    边静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抓到了。”

    “我收拾好了,先走了,明天见。”边静和众人告别,背上书包,朝教室门口走去,她的爸妈在那里等着她。

    此后的那两年,边静家里人果真每天都来接她,有时候是她爸妈,有时候是她爷爷奶奶,有时候是她外公外婆。

    而在那一天之后,傅蔺也会在放学后远远地跟在边静的身后,直到看见她回了家,他才转身离开。

    他其实挺羡慕边静的,能够被她的家人这样保护着。

    后来也有人问边静她那天怎么被抢的,但她似乎对此讳莫如深,总是含含混混地糊弄过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那天遭遇了什么。

    在遭遇“抢劫”的那天之后,边静的心情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总算是走出那件事的阴霾了,她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傅蔺和边静已经做了一个多学期的同桌了。

    那是一个周五,傅蔺没来上课。

    边静身负重任,去给傅蔺送作业。

    边静敲门,门缓缓打开,她看见了一个老奶奶。

    老奶奶看着她一身凤中校服,问她:“你是蔺蔺的同学吧?”

    边静点头,回答道:“傅奶奶好。”

    傅奶奶朝屋内喊:蔺蔺,你同学来找你了。”

    傅蔺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慢慢走出来。

    看见边静,他仿佛清醒了一瞬,突然倒回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口罩,披了一件校服外套,头发也没那么乱了。

    傅奶奶看着傅蔺,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怎么来了。”傅蔺问她,口罩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沈老师让我来给你送作业。”边静放下背着的书包,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试卷。

    “语数外各一张试卷,然后英语还要跟读四单元的磁带,跟读完得家长签字。”边静说。

    “知道了。”傅蔺点头。

    “你怎么生病了?”边静问道。

    “感冒了,淋了雨。”

    “昨天的雨确实好大,下次一定要记得带伞。”

    “好。”

    “那我先走了,我爸爸还在楼下等我,”边静背好书包,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噢,对了,下周还有综合实践呢,听说是去游乐场,应该很好玩的。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就去不成了。”

    “好。”

    “傅奶奶再见。”边静又挥手给傅奶奶说再见,转身离开。

    关于傅蔺生病的这件事,其实傅蔺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

    那天他一如既往,远远地跟在边静和她家里人后面。

    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偏东雨,雨下得很大。他看见边静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把伞,和她妈妈一起撑着伞向前跑去。

    他淋着雨,跟在她们身后,目送她们回了家。

    偏东雨时间很短,下不了多久,等到他走回家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

    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跟着边静,其实现在边静家里人每天接送她,她明明就不会再遇到危险了,他没必要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但他仍有些心有余悸,他害怕某一天边静家里人突然不接送她了,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没来接她放学,他害怕她再次遇险。

    所以在那件事之后,他便一直默默地送边静回家,这一送,便是将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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