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小伊总是在听我们的事情，小伊自己的事呢？不想说说吗？”
同班的女生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突然提问。
秋原也看了过来。
“小伊，要说吗？我也很想听哦。”
内海一头雾水。
一方面她不理解所谓的“自己的事”具体指什么。
另一方面她应该没有太多可以拿出来分享的“自己的事”。
至少，以这场谈话的标准来说。
“其实我...”
“你们在聊什么呢？”
“女生之间的对话啦...话说你真的没有自觉吗？”
秋原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因为话题被打断了吗？
关于这个人...
一开始内海以为秋原是讨厌他的，但是当他开始频繁出现在秋原所在的场合、甚至在演出结束后给秋原送花并被她笑着接受了之后内海才明白——
不是所有喜欢，都会用亲切的方式表现出来。
同理，亲切待人也可能只是某人的习惯。
这并不等同于喜欢。
虽然漫画里的角色也会说谎，但在旁白和内心独白的辅助下，读者也能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可“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在日常交往中只能通过对方的表情、肢体和语言等渠道获得信息，但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往往难以确定。
即便是最熟悉的人。
不过内海自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还算不错，对于那些意图明显的谎言，她还是能轻松地看破的。
比如这个明明还在跟秋原约会，却总是跑到漫画屋里来找内海搭话的人正在说的话。
在察觉到这人的劣等人品之后，内海旁敲侧击地暗示过秋原。
但秋原却说自己知道这人的品性——
“渣男系也是最近很流行的一种哦，小伊不用担心我啦。如果他来烦你的话无视就好，反正小伊最擅长这个了。不过他要是敢动手动脚的话要马上报警哦！”
原话大概是这样的。
所以面对他的各种搭话和邀请，内海一律采取无视的态度。
就像秋原说的，她确实很擅长这个。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比较不满的是小池洸，偶尔碰上，言辞间难掩针对。
但是无论是内海的漠视还是小池洸的敌意，这人通通不在意。
甚至变本加厉，将地点拓展到了校内。
“为什么？”内海打断了他习以为常的亲昵问好。
“什么为什么？”虽然还是习惯性地把微笑挂在脸上，但语气中一瞬间的僵硬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此时的教室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并不少。
许是考虑到了这点，对面的人已经打算知难而退了。
“抱歉，内海同学，打扰到你休息了。”
连称呼都变了。
但内海并不觉得在这之后他会保持应有的分寸。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再来找我搭话了，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其他地方。我不喜欢你，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待人温和的内海难得这样义正言辞地跟一个人说话，更别提这两人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还相当地微妙。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内海同学，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还是说因为之前没什么朋友，所以以为只要对你友好一点就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哈？”
这人在装什么蒜。
“又或许这是什么试图引起注意的手段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拜托你还是放弃吧，你也知道我最近在跟你的朋友接触吧？就算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也请你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你在说什...”
“怎么了小伊？”
是秋原彩音。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几个熟悉的面孔。
应该是有人向秋原告知了这边的情况。
“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说完这句话，内海直接越过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内海这副表现，再联想到之前发生过的事，秋原马上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把始作俑者叫了出去。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好像...变成往常的氛围了。
内海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这样想着。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之后，那人没有再来找过内海。
内海和秋原也没再谈论过关于那个人的话题。
新的问题很快又出现了。
乐队已经很久没有演出了。
与此同时，队内的氛围也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但实际上为这件事烦恼的主要是队内唯一的男生和担任鼓手的女生。
也是负责歌曲创作的两个人。
连内海都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在练习的时候更加谨慎地确保不在自己的part出错。
但是矛盾还是出现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当问题出现的时候，过于担心的人和毫不关心的人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自然也就不能体会对方的心情。
不知道是秋原彩音的迟到、还是主唱在排练过程中的频频破音，又或者是内海在练习中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总之，这样的两个阵营算是出现了。
虽然阵营中的人也许并没有站队的意思，但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而秋原那边又因为忙于约会的缘故，内海重新回到了一个人放学、一个人练习、一个人去漫画屋的状态。
不同的是偶尔会在社团活动室里看到两个表现地相当意外的人。
虽然内海不知道他两在意外什么。
不过自那之后只有三个人的社团活动室里，气氛反而缓和了下来。
内海也尝试过在课程结束之后邀请秋原跟自己一起去练习，但在被用各种理由拒绝几次之后，她也放弃了这种尝试。
转机是即将到来的文化祭。
接到通知之后，社团活动室里终于又凑齐了五个人。
只不过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长期缺乏练习对业余爱好者来说，缺失的不仅仅是手感，还有之前以为已经掌握的技巧、以为已经印在脑子里的乐谱...
差距很明显。
有时也会出现练着练着就不想继续的情况。
但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所以就算多有坎坷，最后几个人还是一起坚持下来了。
不仅如此，之前演出过的店又向他们发出了演出邀请。
情况似乎就这样好转了起来。
直到——
“这一段的演唱是不是太难了？”
负责作曲的女生提出疑问。
很明显，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行练习，还要为了接下来的演出同时准备三首歌，其中一首还是难度不低的新歌，这样的任务对主唱而言确实会产生不小的压力。
而在她缺席练习的这段时间里，负责临时演唱的一直都是内海。
“是...是有一点，那要不要降低一点难度...”
“或者这次就让内海来演唱这一段怎么样？”女生指向作曲中较难的部分。
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这样的发言有不妥当的地方。
“抱歉，我的意思是，其他段落的演唱还是很完美的，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保留这一段的原调。主要是之前练习的时候内海一直有在帮忙负责这部分，可能是练习时长的缘故所以她完成得还不...”
“那太好了！嗯！就这样吧。拜托你了，小伊。”
“我没有问题，但是...”
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对方肯定的眼神，内海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疑虑说出口。
文化祭之前的演出很成功，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成功。
比任何一次都要成功。
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吧。
在没有付出汗水的情况下，侥幸得来的成功不是丰收的果实。
而是催眠的毒药。
因为长期缺乏练习，文化祭演砸了。
不仅没有演绎好新写的曲目，连之前的曲子都没有演好。
责任在谁呢？
是提出改编旧曲的内海？
还是长时间缺席练习的两人？
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创作、没有考虑成员能力水平的两人？
还是在出现问题之后，固执己见、逃避、拒绝沟通的每一个人？
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
文化祭结束的一段时间，内海总能听到关于‘一首歌都演不好的轻音部’的议论。
“成立了这么久居然连一首歌都唱不下来。”
“是啊之前还总看他们在校外聚餐呢，不会就是借着社团活动的名义玩闹吧？”
“诶———，那社团经费不会也拿去...”
“嘘——那个秋原不是学生会的吗？这样的话...”
每次听到这种话，内海都会直截了当地反驳对话，配合她那张不刻意表达善意就不好惹的脸，效果意外地不错。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相信了她的澄清，还是单纯地不想被她这个曾经的‘怪人’缠上。
表演演砸了，努力之后再好好演一次就行。
这是演出结束以后内海唯一的想法。
所以现在，比起社团的名誉，内海更担心的是...
“抱歉，小伊，今天是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就拒绝的话不太好呢。今天我就先走了。反正暂时也没有演出了，对吧？”
“今天是那个...牵手纪念日哦！下次吧，下次再一起去！”
“真不巧，今天学生会那边要开月度总结会，时间正好冲突了。”
再后来，内海几乎看不到秋原的人影。
一开始，秋原还会回复内海发出的信息。
理由大概是恋爱、友人聚会、学生会之类的借口。
直到连这种借口也收不到了。
秋原一如往常地出现在座位上、一如往常地跟众人打着招呼、一如往常地亲切地对待班上的每一个人...
除了内海。
也会有人关心地询问她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关心在得不到答案之后也逐渐消失了。
当然得不到答案，这种连本人都毫无头绪的事情，上哪去找答案。
内海也试过直接去找秋原要答案，但是对方在看到她之前就远远地躲开了。
就连不小心对视上，也会马上转头跟旁边的人开始聊天。
行不通。
内海决定换一个渠道。
“现在练习也没有意义了吧？没有演出的机会，学校里的活动也搞砸了，最重要的是...说到底，你们真的在乎这个吗？虽然你是有每天来练习，但是内海，对你来说一个人练习和为了乐队练习是没有区别的吧？”
“区别...”
内海不太理解区分这二者的必要性。
但是对面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真是的，难道没有秋原你都不能好好理解别人的话了吗？把我们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那天搞砸了以后你看起来也没有多难过吧？甚至比起缺席过练习的人，你这个每天都在练习的人反而看上去对结果更不在意。”
不对，没有不在意，她只是...
“你到底是为了乐队的事情把我们叫到这里，还是为了跟秋原和好把我们当作借口了呢？”
...
“抱歉，内海，我不是在故意责怪你什么”男生叹了口气，“但是你看...你甚至都不愿意反驳一下。”
“算了吧，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把秋原叫过来好好谈谈吧，结束以后再继续练...”
“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不怎么说话的短发女生突然开口。
“现在这样...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为什么这么问？”沉默了很久的内海终于有了声音。
“你、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秋原为什么不来，文化祭的演出为什么搞砸，你其实很清楚吧？”
“喂，这么说也太过分了，把责任都推到内海身上算什么？”
“你们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明明自己就能把最难的部分唱好，演出之前还非要说什么‘只要练习时间足够就让主唱来吧’这样的话，结果最后还是...原来的曲子也是，就算有一段时间没练习，但如果不是你非要改的话，也不至于连那两首歌都演不好吧？”
“不对，我只是想...”
只是想在新歌演出不顺利的情况下，至少还有改编过的歌能证明这段时间我们不是什么也没做。
说出来啊。
说出来。
笨蛋。
“只是想出风头，对吧。你们还不知道秋原跟她为什么闹掰吧？”
两人转头看向内海，希望她能自己说点什么。
但她还是说不出来，因为这是一个她正在寻找答案的问题。
难道比起沉默，“不知道”会是一个更有价值的回应吗？
“她们班上的人都知道那件事，一边拒绝，一边又跑到校外偷偷跟别人见面。当时秋原还没有跟那个人分手吧？”
“不对。顺序不对。也不对，不是我去找他的，没有偷偷。”
对方似乎很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所以并没有给内海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们班的三浦，都拍到了，在漫画屋。”
其实说到这里，另外两个人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
事实上，对于这种事情两人并不怎么感冒。
但是他们还是任由女生继续对某个人的审判。
也许正如他们自己所说的，把责任全都推到某个人身上...会好一点吧？
于是他们默许了这场不公正的审判在被告失声的情况下继续下去。
最后的结果也很不难预料到，在毕业之前，这个乐队就解散了。
如果有人问起来，虽然当事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但是在其他人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既能自圆其说、又能满足看客猎奇心理的故事。
刚开始还有人来向内海寻求真相。
可是当他们发现这个人除了无力的否认也说不出什么更有观赏价值的故事时，也就没有人再去寻求新版本了。
内海能理解这样的想法。
因为回到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漫画屋的日常的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真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画出这种情节的作者，应该会被骂到停止连载吧。
逻辑混乱、毫无爆点、最重要的是...
相当无聊。
这个“外面的世界”。
真的相当无聊。
.
“小伊？”
听到熟悉的名字，宫侑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看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内海。
没有离开，也没有打算回头。
但是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小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开始打排球了吗？真厉害，明明以前完全不擅长运动...”
“是认识的人吗？”宫侑揣着兜走了过来，强行打断了这段被单方面主导的对话。
啊。
今天，是来看阿侑的比赛的。
宫侑的声音将内海拉回了现实。
“是之前认识的人。”
内海回头，看到的是很久不见的秋原彩音。
还有自以为躲得很隐蔽实际上完全暴露无遗的四个笨蛋。
内海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思绪。
虽然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对面这个人，但是她没有忘记现在应该干什么。
“没有在打排球，我是来看这个人的比赛的。运动的话，现在也不擅长。”
“诶——，”秋原彩音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
“抱歉，虽然我也有一些问题想问彩音，但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所以...可以等比赛结束再说吗？”
什么嘛，这不是很会说话了吗？
“既然这样，那就比赛结束见吧。”
...
“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我又不是参赛选手，只是看比赛的话不需要维持什么心态吧。”内海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刚刚站在旁边的人能赢下这场比赛的话，和以前的人叙旧的时候说不定会更有底气呢。”
“真是的，都这么说了...肯定会赢的啊！”
“那加油哦，我们先去观众席了。”内海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边冒出来的四人组。
.
观众席。
白井：好想问好想问...
coco：明纱来问吧，你比较适合这种不会读空气的角色。
明纱：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叶子：一直不说话也不太对劲吧。
“想问就问吧。”
想法都摆在脸上了。
“以前的乐队成员吗？”白井作为四人中略占情报优势的人，敏锐的发问。
“没错。”
明纱：“是吉他手吗？”
“是哦。不对，你关心这个干嘛？”
coco：“是朋友吗？”
“曾经...是吧。话说这是在玩海龟汤吗？”与其继续像个人工智能一样按照几人的指令给出答案，还不如自己一次性说出来“简单来说就是曾经不欢而散的乐队成员兼友人，不用问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比赛结束以后我会去问清楚的。”
叶子：“是好人吗？”
算了。内海无力吐槽。
“彩音...不是坏人。”
内海看着坐在隔着一整个排球赛场，向她挥动着手臂的秋原，给出她坚持了很久的答案。
同班的女生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突然提问。
秋原也看了过来。
“小伊，要说吗？我也很想听哦。”
内海一头雾水。
一方面她不理解所谓的“自己的事”具体指什么。
另一方面她应该没有太多可以拿出来分享的“自己的事”。
至少，以这场谈话的标准来说。
“其实我...”
“你们在聊什么呢？”
“女生之间的对话啦...话说你真的没有自觉吗？”
秋原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因为话题被打断了吗？
关于这个人...
一开始内海以为秋原是讨厌他的，但是当他开始频繁出现在秋原所在的场合、甚至在演出结束后给秋原送花并被她笑着接受了之后内海才明白——
不是所有喜欢，都会用亲切的方式表现出来。
同理，亲切待人也可能只是某人的习惯。
这并不等同于喜欢。
虽然漫画里的角色也会说谎，但在旁白和内心独白的辅助下，读者也能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可“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在日常交往中只能通过对方的表情、肢体和语言等渠道获得信息，但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往往难以确定。
即便是最熟悉的人。
不过内海自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还算不错，对于那些意图明显的谎言，她还是能轻松地看破的。
比如这个明明还在跟秋原约会，却总是跑到漫画屋里来找内海搭话的人正在说的话。
在察觉到这人的劣等人品之后，内海旁敲侧击地暗示过秋原。
但秋原却说自己知道这人的品性——
“渣男系也是最近很流行的一种哦，小伊不用担心我啦。如果他来烦你的话无视就好，反正小伊最擅长这个了。不过他要是敢动手动脚的话要马上报警哦！”
原话大概是这样的。
所以面对他的各种搭话和邀请，内海一律采取无视的态度。
就像秋原说的，她确实很擅长这个。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比较不满的是小池洸，偶尔碰上，言辞间难掩针对。
但是无论是内海的漠视还是小池洸的敌意，这人通通不在意。
甚至变本加厉，将地点拓展到了校内。
“为什么？”内海打断了他习以为常的亲昵问好。
“什么为什么？”虽然还是习惯性地把微笑挂在脸上，但语气中一瞬间的僵硬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此时的教室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并不少。
许是考虑到了这点，对面的人已经打算知难而退了。
“抱歉，内海同学，打扰到你休息了。”
连称呼都变了。
但内海并不觉得在这之后他会保持应有的分寸。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再来找我搭话了，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其他地方。我不喜欢你，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待人温和的内海难得这样义正言辞地跟一个人说话，更别提这两人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还相当地微妙。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内海同学，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还是说因为之前没什么朋友，所以以为只要对你友好一点就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哈？”
这人在装什么蒜。
“又或许这是什么试图引起注意的手段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拜托你还是放弃吧，你也知道我最近在跟你的朋友接触吧？就算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也请你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你在说什...”
“怎么了小伊？”
是秋原彩音。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几个熟悉的面孔。
应该是有人向秋原告知了这边的情况。
“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说完这句话，内海直接越过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内海这副表现，再联想到之前发生过的事，秋原马上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把始作俑者叫了出去。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好像...变成往常的氛围了。
内海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这样想着。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之后，那人没有再来找过内海。
内海和秋原也没再谈论过关于那个人的话题。
新的问题很快又出现了。
乐队已经很久没有演出了。
与此同时，队内的氛围也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但实际上为这件事烦恼的主要是队内唯一的男生和担任鼓手的女生。
也是负责歌曲创作的两个人。
连内海都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在练习的时候更加谨慎地确保不在自己的part出错。
但是矛盾还是出现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当问题出现的时候，过于担心的人和毫不关心的人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自然也就不能体会对方的心情。
不知道是秋原彩音的迟到、还是主唱在排练过程中的频频破音，又或者是内海在练习中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总之，这样的两个阵营算是出现了。
虽然阵营中的人也许并没有站队的意思，但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而秋原那边又因为忙于约会的缘故，内海重新回到了一个人放学、一个人练习、一个人去漫画屋的状态。
不同的是偶尔会在社团活动室里看到两个表现地相当意外的人。
虽然内海不知道他两在意外什么。
不过自那之后只有三个人的社团活动室里，气氛反而缓和了下来。
内海也尝试过在课程结束之后邀请秋原跟自己一起去练习，但在被用各种理由拒绝几次之后，她也放弃了这种尝试。
转机是即将到来的文化祭。
接到通知之后，社团活动室里终于又凑齐了五个人。
只不过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长期缺乏练习对业余爱好者来说，缺失的不仅仅是手感，还有之前以为已经掌握的技巧、以为已经印在脑子里的乐谱...
差距很明显。
有时也会出现练着练着就不想继续的情况。
但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所以就算多有坎坷，最后几个人还是一起坚持下来了。
不仅如此，之前演出过的店又向他们发出了演出邀请。
情况似乎就这样好转了起来。
直到——
“这一段的演唱是不是太难了？”
负责作曲的女生提出疑问。
很明显，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行练习，还要为了接下来的演出同时准备三首歌，其中一首还是难度不低的新歌，这样的任务对主唱而言确实会产生不小的压力。
而在她缺席练习的这段时间里，负责临时演唱的一直都是内海。
“是...是有一点，那要不要降低一点难度...”
“或者这次就让内海来演唱这一段怎么样？”女生指向作曲中较难的部分。
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这样的发言有不妥当的地方。
“抱歉，我的意思是，其他段落的演唱还是很完美的，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保留这一段的原调。主要是之前练习的时候内海一直有在帮忙负责这部分，可能是练习时长的缘故所以她完成得还不...”
“那太好了！嗯！就这样吧。拜托你了，小伊。”
“我没有问题，但是...”
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对方肯定的眼神，内海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疑虑说出口。
文化祭之前的演出很成功，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成功。
比任何一次都要成功。
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吧。
在没有付出汗水的情况下，侥幸得来的成功不是丰收的果实。
而是催眠的毒药。
因为长期缺乏练习，文化祭演砸了。
不仅没有演绎好新写的曲目，连之前的曲子都没有演好。
责任在谁呢？
是提出改编旧曲的内海？
还是长时间缺席练习的两人？
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创作、没有考虑成员能力水平的两人？
还是在出现问题之后，固执己见、逃避、拒绝沟通的每一个人？
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
文化祭结束的一段时间，内海总能听到关于‘一首歌都演不好的轻音部’的议论。
“成立了这么久居然连一首歌都唱不下来。”
“是啊之前还总看他们在校外聚餐呢，不会就是借着社团活动的名义玩闹吧？”
“诶———，那社团经费不会也拿去...”
“嘘——那个秋原不是学生会的吗？这样的话...”
每次听到这种话，内海都会直截了当地反驳对话，配合她那张不刻意表达善意就不好惹的脸，效果意外地不错。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相信了她的澄清，还是单纯地不想被她这个曾经的‘怪人’缠上。
表演演砸了，努力之后再好好演一次就行。
这是演出结束以后内海唯一的想法。
所以现在，比起社团的名誉，内海更担心的是...
“抱歉，小伊，今天是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就拒绝的话不太好呢。今天我就先走了。反正暂时也没有演出了，对吧？”
“今天是那个...牵手纪念日哦！下次吧，下次再一起去！”
“真不巧，今天学生会那边要开月度总结会，时间正好冲突了。”
再后来，内海几乎看不到秋原的人影。
一开始，秋原还会回复内海发出的信息。
理由大概是恋爱、友人聚会、学生会之类的借口。
直到连这种借口也收不到了。
秋原一如往常地出现在座位上、一如往常地跟众人打着招呼、一如往常地亲切地对待班上的每一个人...
除了内海。
也会有人关心地询问她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关心在得不到答案之后也逐渐消失了。
当然得不到答案，这种连本人都毫无头绪的事情，上哪去找答案。
内海也试过直接去找秋原要答案，但是对方在看到她之前就远远地躲开了。
就连不小心对视上，也会马上转头跟旁边的人开始聊天。
行不通。
内海决定换一个渠道。
“现在练习也没有意义了吧？没有演出的机会，学校里的活动也搞砸了，最重要的是...说到底，你们真的在乎这个吗？虽然你是有每天来练习，但是内海，对你来说一个人练习和为了乐队练习是没有区别的吧？”
“区别...”
内海不太理解区分这二者的必要性。
但是对面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真是的，难道没有秋原你都不能好好理解别人的话了吗？把我们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那天搞砸了以后你看起来也没有多难过吧？甚至比起缺席过练习的人，你这个每天都在练习的人反而看上去对结果更不在意。”
不对，没有不在意，她只是...
“你到底是为了乐队的事情把我们叫到这里，还是为了跟秋原和好把我们当作借口了呢？”
...
“抱歉，内海，我不是在故意责怪你什么”男生叹了口气，“但是你看...你甚至都不愿意反驳一下。”
“算了吧，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把秋原叫过来好好谈谈吧，结束以后再继续练...”
“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不怎么说话的短发女生突然开口。
“现在这样...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为什么这么问？”沉默了很久的内海终于有了声音。
“你、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秋原为什么不来，文化祭的演出为什么搞砸，你其实很清楚吧？”
“喂，这么说也太过分了，把责任都推到内海身上算什么？”
“你们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明明自己就能把最难的部分唱好，演出之前还非要说什么‘只要练习时间足够就让主唱来吧’这样的话，结果最后还是...原来的曲子也是，就算有一段时间没练习，但如果不是你非要改的话，也不至于连那两首歌都演不好吧？”
“不对，我只是想...”
只是想在新歌演出不顺利的情况下，至少还有改编过的歌能证明这段时间我们不是什么也没做。
说出来啊。
说出来。
笨蛋。
“只是想出风头，对吧。你们还不知道秋原跟她为什么闹掰吧？”
两人转头看向内海，希望她能自己说点什么。
但她还是说不出来，因为这是一个她正在寻找答案的问题。
难道比起沉默，“不知道”会是一个更有价值的回应吗？
“她们班上的人都知道那件事，一边拒绝，一边又跑到校外偷偷跟别人见面。当时秋原还没有跟那个人分手吧？”
“不对。顺序不对。也不对，不是我去找他的，没有偷偷。”
对方似乎很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所以并没有给内海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们班的三浦，都拍到了，在漫画屋。”
其实说到这里，另外两个人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
事实上，对于这种事情两人并不怎么感冒。
但是他们还是任由女生继续对某个人的审判。
也许正如他们自己所说的，把责任全都推到某个人身上...会好一点吧？
于是他们默许了这场不公正的审判在被告失声的情况下继续下去。
最后的结果也很不难预料到，在毕业之前，这个乐队就解散了。
如果有人问起来，虽然当事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但是在其他人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既能自圆其说、又能满足看客猎奇心理的故事。
刚开始还有人来向内海寻求真相。
可是当他们发现这个人除了无力的否认也说不出什么更有观赏价值的故事时，也就没有人再去寻求新版本了。
内海能理解这样的想法。
因为回到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漫画屋的日常的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真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画出这种情节的作者，应该会被骂到停止连载吧。
逻辑混乱、毫无爆点、最重要的是...
相当无聊。
这个“外面的世界”。
真的相当无聊。
.
“小伊？”
听到熟悉的名字，宫侑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看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内海。
没有离开，也没有打算回头。
但是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小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开始打排球了吗？真厉害，明明以前完全不擅长运动...”
“是认识的人吗？”宫侑揣着兜走了过来，强行打断了这段被单方面主导的对话。
啊。
今天，是来看阿侑的比赛的。
宫侑的声音将内海拉回了现实。
“是之前认识的人。”
内海回头，看到的是很久不见的秋原彩音。
还有自以为躲得很隐蔽实际上完全暴露无遗的四个笨蛋。
内海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思绪。
虽然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对面这个人，但是她没有忘记现在应该干什么。
“没有在打排球，我是来看这个人的比赛的。运动的话，现在也不擅长。”
“诶——，”秋原彩音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
“抱歉，虽然我也有一些问题想问彩音，但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所以...可以等比赛结束再说吗？”
什么嘛，这不是很会说话了吗？
“既然这样，那就比赛结束见吧。”
...
“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我又不是参赛选手，只是看比赛的话不需要维持什么心态吧。”内海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刚刚站在旁边的人能赢下这场比赛的话，和以前的人叙旧的时候说不定会更有底气呢。”
“真是的，都这么说了...肯定会赢的啊！”
“那加油哦，我们先去观众席了。”内海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边冒出来的四人组。
.
观众席。
白井：好想问好想问...
coco：明纱来问吧，你比较适合这种不会读空气的角色。
明纱：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叶子：一直不说话也不太对劲吧。
“想问就问吧。”
想法都摆在脸上了。
“以前的乐队成员吗？”白井作为四人中略占情报优势的人，敏锐的发问。
“没错。”
明纱：“是吉他手吗？”
“是哦。不对，你关心这个干嘛？”
coco：“是朋友吗？”
“曾经...是吧。话说这是在玩海龟汤吗？”与其继续像个人工智能一样按照几人的指令给出答案，还不如自己一次性说出来“简单来说就是曾经不欢而散的乐队成员兼友人，不用问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比赛结束以后我会去问清楚的。”
叶子：“是好人吗？”
算了。内海无力吐槽。
“彩音...不是坏人。”
内海看着坐在隔着一整个排球赛场，向她挥动着手臂的秋原，给出她坚持了很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