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加多一个钟，夏华回到公寓，已经快到零点了。
客厅亮着昏暗的氛围灯，一盏铃兰花造型落地灯，照亮布艺沙发上一道伶仃身影。
李清圆抱腿而坐，披在身上的珠光白真丝睡袍滑落，露大半雪白香肩，双眼痴痴望着茶几上一只燃烧的香薰蜡烛，在发呆。
夏华在玄关换鞋，随口逗她：“怎么还没睡？不等到我回来，你孤枕难眠呀？”
“嗯。”她同样随口一应。
夏华笑出声，趿拉着家居鞋，到厨房洗净双手后，开冰箱取一支冰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再拖拖沓沓地折回客厅，身子骨一松，把自己摔进弹软的沙发里。
“喊了一整晚，我嗓子都疼了。”她说，扭头看一眼身旁的李清圆，拿胳膊肘碰碰她，“今晚不是下雨么？我回来才发现你伞在我车里，你打车回来的？”
李清圆摇头，“遇到个好心人，顺路捎我回来的。”
“好心人？”夏华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心提醒，“男的女的？别是在打你主意吧？”
李清圆不置可否。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在开口用“周先生”留住他的瞬间，她确实在打他主意。
“我复盘了好久，”她喃喃自语，“不管怎么想，都感觉自己表现好差。”
憨憨傻傻，不善言辞。
十足十的小孩样儿。
“不是吧？参加个讲座而已，你又不是嘉宾，需要表现什么？”
“我倒是想当一个优秀女嘉宾。”李清圆低头把脸埋在双膝间，闷闷说，“可我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忘了要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还没问出他是否单身可撩。
“哈？”夏华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横竖琢磨一番，“清圆，你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李清圆不吭声。
见她怏怏不乐的，夏华把矿泉水往茶几一放，盘腿，转了个方向面朝她，“说啦，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你华姐，你华姐帮你讨回公道！”
没脸说时隔多年，再见，她仍会对同一个人心动。
李清圆装模作样地抽两记鼻子，瘪着嘴，可怜兮兮地调出手机相册，给夏华看她被人欺负的证据。
“这个男生想泡我，我没让他得逞，他居然说我打拳，还说我倒打一耙污蔑他。”
越说越委屈，李清圆撩起睡袍的袖子，给她看小臂上泛紫的淤青。
“他抓得好大力，都把我抓疼了。”
“靠！”夏华一拍大腿，忍不住爆粗，“这混蛋平时在学校勾勾小学妹就算了，居然敢欺负到你头上！也不看看你是谁罩的！”
她的义愤填膺落在李清圆眼里，莫名带点喜感，她忍俊不禁：
“华姐，你好像一个校霸哦。”
“你当是《狂拽校霸爱上我》啊？”
夏华往后半瘫在沙发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扫一眼来电显示，接通。
李清圆百无聊赖地把玩手机，搜索周焰安及其公司的相关内容，甚至把官网的招聘条件看了看，想知道有没机会混进去当个实习生。
盲猜给夏华打电话的，是某位顶撞不得的长辈，夏校霸的嚣张气焰，肉眼可见逐渐被削弱。
挂断通话的时候，她已经蔫巴了。
李清圆关心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一个远房亲戚难得到临都，我爸妈做东请人明天吃顿饭。”夏华挠挠眉毛，“算起来，那个亲戚我貌似该叫一声……姨舅？”
“其实也就大我七八岁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我都觉得怕怕的。”夏华找她寻求认同感，“你能想象到一个人，语调越温柔，骂人越狠吗？虽然他看着高大英俊，斯斯文文，但每次见他，我都感觉在跟一个笑面虎打交道。”
李清圆：“……”
能。
因为她今晚才刚见识过，有人用最温柔语调，残忍决绝地骂一声“扑街”。
“吃的是本帮菜，你要不要一起来？”夏华盛情邀请，“难得周末放假，你好像也没别的安排吧？”
“不了，”李清圆挺有分寸感，“你们一家人聚餐，我一个外人多尴尬。”
任凭夏华软磨硬泡，她都坚决不去。
夏大小姐只好作罢，今晚洗洗睡了，明日傍晚拾掇一番，拎着个特能装的托特包，留一句“圆宝，乖乖等姐姐狩猎回来”，就蹬着双马丁靴，雄赳赳气昂昂地外出觅食。
周六一整天，除了每日必练的基本功，李清圆时间基本花在煲剧上。
懒得出门，也懒得开火，从冰箱拿出一袋免洗蔬菜沙拉倒进碗里，油醋汁拌两下，便应付掉一餐。
手机振动，经纪人徐富忙里偷闲，火急火燎发来好几条语音：
“你是不是会手语来着？港澳通行证还能用吧？下个周末有空的话，到港城应个急。《暗舟》剧组缺一个配角，演的是男主妹妹，一个又聋又哑的港城中五学生，没有台词，戏份不多，就几个镜头。”
“导演、制片看过你形象，感觉和角色挺符合。”
“你不是说想磨炼演技，演一些比较有挑战性的角色？多好的一个机会。而且这还是赵封导演的戏，要不是上一个演员出了点事，临时要人救急，哪儿轮得到你？”
“试戏内容我发你邮箱了，行不行你给句话。OK的话，我立马安排你签合同进组，你这周准备一下，下周到港城。”
赵封是老牌动作片导演，上世纪九十年代，由其导演的《线报》一片封神，荣获多个大奖和提名，被称作“港产动作片的未来领军人物”。
直至今日，因其年事渐高，又有病痛在身，所以产出越来越少。
少不代表敷衍了事，相反，赵导是个精益求精、要求极为苛刻的人，自知生命有限，每部作品都是奔着“此生无憾”这一目标去的，既要拿奖，又要高票房。
也难怪徐富如此紧张这次机会，急哄哄找她敲定此事。
李清圆进邮箱看他发来的试戏内容，粗略分析一遍剧本和人物。
《暗舟》围绕“走私”这一主题，讲述港城警察陈学舟卧底走私团队，和亦师亦友的上司黄兆明，里应外合打击犯罪，最后却因上司意外死亡，警方无法认证其卧底身份，且走私团队又多次怀疑他是内鬼，从而导致其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的故事。
徐富让她试的角色名叫“陈凯晴”，一名17岁在读中五女学生，因聋哑人的设定，全剧无台词，所以更考验演员的演技。
徐富是个急性子，等不到短短三分钟的时间，直接打电话催促她。
李清圆了解过大致的故事脉络、人物关系和她所要饰演的角色了，心里有底，方才答应下来。
片子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开拍，剧组人马都在港城，徐富要她录一个哭戏片段，发给导演制片过目。
“还有，”徐富问她，“片中有一个从楼上摔下来的片段，你是自己上，还是找替身？”
“自己上。”
“行。”徐富说，“这事儿我跟赵导说说，本身他也更欣赏不用替身，亲自上场的演员。”
一刻钟不到，这件事谈到这里，已经成了个七七八八。
徐富说到时候给她买保险、买机票、订酒店，要她这几天搞定港澳通行证，做足准备，大概周五晚飞港城。
李清圆的港澳通行证还在有效期，只是需要续签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
夏华还没回来，她抽空录制试戏片段。
素着一张脸，换身纯白连衣裙，再扎一个高马尾，对着镜头眨巴两下水灵灵的眼，妥妥一副清纯女高的模样。
试戏内容是陈凯晴最后一次见到哥哥陈学舟。
哥哥总说，他是港城警察。
可就在哥哥为了躲过走私团伙，决定带她离开港城那天，她躲在汽车后备箱，眼睁睁看着哥哥跟港城警方发生冲突，一边是惧怕，一边是从质疑哥哥到相信哥哥绝不会骗她的坚定。
这部分，表情既不能有太明显的波动，眼神又要有微妙变化，就算是哭，眼泪摇摇欲坠，也要有一股韧劲撑着。
李清圆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稍作歇息，调整好状态，继续录制。
勉强有一条感觉还不错，她保存好，以防万一，又录了两条。
把视频给徐富发过去时，才注意到夏华给她发过消息，PO出好几张他们今晚的晚餐。
从响油鳝丝、红烧肉这类家常菜，跨度大到五六位数的半头鲍、野生大黄鱼……现在是吃蟹的好时候，蟹黄鲜亮柔润，相当诱人。
李清圆点开大图，拇指摁着手机屏幕，逐张翻看。
刚刷过一张，想到什么，拇指一划，她又给翻回去。
毕竟是随手拍的图，难免会误入一些餐桌以外的细节。
比如，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厚有力的男人的手。
衬衫袖挽至肘部，外露的清瘦腕骨上，是一块工艺精湛的白金款镶钻腕表。
乌木莹黑色表盘，方形鳞纹鳄鱼皮表带，没个几千万下不来。
俗话说，女人看包，男人看表。
她认得这块表，自然也知道谁够格成为它主人。
照片翻到后面，夏华那边的聚餐也差不多到尾声。
挎着个大托特包过去，她就没打算空手而归，燕鲍参肚一个不落地打包带走，烟酒茶也“顺手”捎了一些。
夏华还发语音同她卖弄：
“偷偷跟你说，我又食又拎，被我姨舅发现了……他问我带那么多干嘛，我说是要拿回家喂猫，现在养猫成本可高了。嘻嘻，你猜他怎样？”
“他居然塞了我一袋好茶，说是随个猫薄荷，嘿嘿……”
李清圆莞尔，发回语音给她：
“你声音听着不太对劲哦，老实交代，喝了多少？”
消息发出没多久，那边突然一个语音通话打进来，她差点被吓一跳。
慌慌忙忙接通，不是预想中酩酊大醉的含混女声，而是一道清冽低沉的男音：
“下楼。”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李清圆愣了下，“什么？”
“她喝多了。”
他补充。
背景音是夏华迷迷糊糊的醉话，她听到他戏谑口吻一字一顿，耐人寻味：
“夏、华、同、学。”
“……”
轰——
平地一声雷。
完蛋。
电梯运行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李清圆下楼出到公寓外。
一辆悬挂两地车牌的黑色迈巴赫停靠路边。
“笃笃。”她俯身，屈指轻叩车窗。
贴有防窥膜的车窗往下降。
即便做了再多心理准备，可当眼内映入那张帅气面容，她屏息，十指在身前无措地绞紧。
匹诺曹撒谎会长鼻子，而她会心虚到面红耳热，心如擂鼓。
周焰安喝了点酒，神态略显慵懒，后背靠着座椅，单手扶额，腕上正是那块价值八位数的百达翡丽镶钻腕表。
失去镜片遮挡的狭长眼眸一抬，深邃，凌厉，只一瞬，又变作闲云野鹤的悠哉模样，偏头同后座另一人调笑：
“夏华，你家猫来接你了。”
客厅亮着昏暗的氛围灯，一盏铃兰花造型落地灯，照亮布艺沙发上一道伶仃身影。
李清圆抱腿而坐，披在身上的珠光白真丝睡袍滑落，露大半雪白香肩，双眼痴痴望着茶几上一只燃烧的香薰蜡烛，在发呆。
夏华在玄关换鞋，随口逗她：“怎么还没睡？不等到我回来，你孤枕难眠呀？”
“嗯。”她同样随口一应。
夏华笑出声，趿拉着家居鞋，到厨房洗净双手后，开冰箱取一支冰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再拖拖沓沓地折回客厅，身子骨一松，把自己摔进弹软的沙发里。
“喊了一整晚，我嗓子都疼了。”她说，扭头看一眼身旁的李清圆，拿胳膊肘碰碰她，“今晚不是下雨么？我回来才发现你伞在我车里，你打车回来的？”
李清圆摇头，“遇到个好心人，顺路捎我回来的。”
“好心人？”夏华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心提醒，“男的女的？别是在打你主意吧？”
李清圆不置可否。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在开口用“周先生”留住他的瞬间，她确实在打他主意。
“我复盘了好久，”她喃喃自语，“不管怎么想，都感觉自己表现好差。”
憨憨傻傻，不善言辞。
十足十的小孩样儿。
“不是吧？参加个讲座而已，你又不是嘉宾，需要表现什么？”
“我倒是想当一个优秀女嘉宾。”李清圆低头把脸埋在双膝间，闷闷说，“可我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忘了要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还没问出他是否单身可撩。
“哈？”夏华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横竖琢磨一番，“清圆，你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李清圆不吭声。
见她怏怏不乐的，夏华把矿泉水往茶几一放，盘腿，转了个方向面朝她，“说啦，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你华姐，你华姐帮你讨回公道！”
没脸说时隔多年，再见，她仍会对同一个人心动。
李清圆装模作样地抽两记鼻子，瘪着嘴，可怜兮兮地调出手机相册，给夏华看她被人欺负的证据。
“这个男生想泡我，我没让他得逞，他居然说我打拳，还说我倒打一耙污蔑他。”
越说越委屈，李清圆撩起睡袍的袖子，给她看小臂上泛紫的淤青。
“他抓得好大力，都把我抓疼了。”
“靠！”夏华一拍大腿，忍不住爆粗，“这混蛋平时在学校勾勾小学妹就算了，居然敢欺负到你头上！也不看看你是谁罩的！”
她的义愤填膺落在李清圆眼里，莫名带点喜感，她忍俊不禁：
“华姐，你好像一个校霸哦。”
“你当是《狂拽校霸爱上我》啊？”
夏华往后半瘫在沙发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扫一眼来电显示，接通。
李清圆百无聊赖地把玩手机，搜索周焰安及其公司的相关内容，甚至把官网的招聘条件看了看，想知道有没机会混进去当个实习生。
盲猜给夏华打电话的，是某位顶撞不得的长辈，夏校霸的嚣张气焰，肉眼可见逐渐被削弱。
挂断通话的时候，她已经蔫巴了。
李清圆关心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一个远房亲戚难得到临都，我爸妈做东请人明天吃顿饭。”夏华挠挠眉毛，“算起来，那个亲戚我貌似该叫一声……姨舅？”
“其实也就大我七八岁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我都觉得怕怕的。”夏华找她寻求认同感，“你能想象到一个人，语调越温柔，骂人越狠吗？虽然他看着高大英俊，斯斯文文，但每次见他，我都感觉在跟一个笑面虎打交道。”
李清圆：“……”
能。
因为她今晚才刚见识过，有人用最温柔语调，残忍决绝地骂一声“扑街”。
“吃的是本帮菜，你要不要一起来？”夏华盛情邀请，“难得周末放假，你好像也没别的安排吧？”
“不了，”李清圆挺有分寸感，“你们一家人聚餐，我一个外人多尴尬。”
任凭夏华软磨硬泡，她都坚决不去。
夏大小姐只好作罢，今晚洗洗睡了，明日傍晚拾掇一番，拎着个特能装的托特包，留一句“圆宝，乖乖等姐姐狩猎回来”，就蹬着双马丁靴，雄赳赳气昂昂地外出觅食。
周六一整天，除了每日必练的基本功，李清圆时间基本花在煲剧上。
懒得出门，也懒得开火，从冰箱拿出一袋免洗蔬菜沙拉倒进碗里，油醋汁拌两下，便应付掉一餐。
手机振动，经纪人徐富忙里偷闲，火急火燎发来好几条语音：
“你是不是会手语来着？港澳通行证还能用吧？下个周末有空的话，到港城应个急。《暗舟》剧组缺一个配角，演的是男主妹妹，一个又聋又哑的港城中五学生，没有台词，戏份不多，就几个镜头。”
“导演、制片看过你形象，感觉和角色挺符合。”
“你不是说想磨炼演技，演一些比较有挑战性的角色？多好的一个机会。而且这还是赵封导演的戏，要不是上一个演员出了点事，临时要人救急，哪儿轮得到你？”
“试戏内容我发你邮箱了，行不行你给句话。OK的话，我立马安排你签合同进组，你这周准备一下，下周到港城。”
赵封是老牌动作片导演，上世纪九十年代，由其导演的《线报》一片封神，荣获多个大奖和提名，被称作“港产动作片的未来领军人物”。
直至今日，因其年事渐高，又有病痛在身，所以产出越来越少。
少不代表敷衍了事，相反，赵导是个精益求精、要求极为苛刻的人，自知生命有限，每部作品都是奔着“此生无憾”这一目标去的，既要拿奖，又要高票房。
也难怪徐富如此紧张这次机会，急哄哄找她敲定此事。
李清圆进邮箱看他发来的试戏内容，粗略分析一遍剧本和人物。
《暗舟》围绕“走私”这一主题，讲述港城警察陈学舟卧底走私团队，和亦师亦友的上司黄兆明，里应外合打击犯罪，最后却因上司意外死亡，警方无法认证其卧底身份，且走私团队又多次怀疑他是内鬼，从而导致其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的故事。
徐富让她试的角色名叫“陈凯晴”，一名17岁在读中五女学生，因聋哑人的设定，全剧无台词，所以更考验演员的演技。
徐富是个急性子，等不到短短三分钟的时间，直接打电话催促她。
李清圆了解过大致的故事脉络、人物关系和她所要饰演的角色了，心里有底，方才答应下来。
片子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开拍，剧组人马都在港城，徐富要她录一个哭戏片段，发给导演制片过目。
“还有，”徐富问她，“片中有一个从楼上摔下来的片段，你是自己上，还是找替身？”
“自己上。”
“行。”徐富说，“这事儿我跟赵导说说，本身他也更欣赏不用替身，亲自上场的演员。”
一刻钟不到，这件事谈到这里，已经成了个七七八八。
徐富说到时候给她买保险、买机票、订酒店，要她这几天搞定港澳通行证，做足准备，大概周五晚飞港城。
李清圆的港澳通行证还在有效期，只是需要续签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
夏华还没回来，她抽空录制试戏片段。
素着一张脸，换身纯白连衣裙，再扎一个高马尾，对着镜头眨巴两下水灵灵的眼，妥妥一副清纯女高的模样。
试戏内容是陈凯晴最后一次见到哥哥陈学舟。
哥哥总说，他是港城警察。
可就在哥哥为了躲过走私团伙，决定带她离开港城那天，她躲在汽车后备箱，眼睁睁看着哥哥跟港城警方发生冲突，一边是惧怕，一边是从质疑哥哥到相信哥哥绝不会骗她的坚定。
这部分，表情既不能有太明显的波动，眼神又要有微妙变化，就算是哭，眼泪摇摇欲坠，也要有一股韧劲撑着。
李清圆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稍作歇息，调整好状态，继续录制。
勉强有一条感觉还不错，她保存好，以防万一，又录了两条。
把视频给徐富发过去时，才注意到夏华给她发过消息，PO出好几张他们今晚的晚餐。
从响油鳝丝、红烧肉这类家常菜，跨度大到五六位数的半头鲍、野生大黄鱼……现在是吃蟹的好时候，蟹黄鲜亮柔润，相当诱人。
李清圆点开大图，拇指摁着手机屏幕，逐张翻看。
刚刷过一张，想到什么，拇指一划，她又给翻回去。
毕竟是随手拍的图，难免会误入一些餐桌以外的细节。
比如，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厚有力的男人的手。
衬衫袖挽至肘部，外露的清瘦腕骨上，是一块工艺精湛的白金款镶钻腕表。
乌木莹黑色表盘，方形鳞纹鳄鱼皮表带，没个几千万下不来。
俗话说，女人看包，男人看表。
她认得这块表，自然也知道谁够格成为它主人。
照片翻到后面，夏华那边的聚餐也差不多到尾声。
挎着个大托特包过去，她就没打算空手而归，燕鲍参肚一个不落地打包带走，烟酒茶也“顺手”捎了一些。
夏华还发语音同她卖弄：
“偷偷跟你说，我又食又拎，被我姨舅发现了……他问我带那么多干嘛，我说是要拿回家喂猫，现在养猫成本可高了。嘻嘻，你猜他怎样？”
“他居然塞了我一袋好茶，说是随个猫薄荷，嘿嘿……”
李清圆莞尔，发回语音给她：
“你声音听着不太对劲哦，老实交代，喝了多少？”
消息发出没多久，那边突然一个语音通话打进来，她差点被吓一跳。
慌慌忙忙接通，不是预想中酩酊大醉的含混女声，而是一道清冽低沉的男音：
“下楼。”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李清圆愣了下，“什么？”
“她喝多了。”
他补充。
背景音是夏华迷迷糊糊的醉话，她听到他戏谑口吻一字一顿，耐人寻味：
“夏、华、同、学。”
“……”
轰——
平地一声雷。
完蛋。
电梯运行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李清圆下楼出到公寓外。
一辆悬挂两地车牌的黑色迈巴赫停靠路边。
“笃笃。”她俯身，屈指轻叩车窗。
贴有防窥膜的车窗往下降。
即便做了再多心理准备，可当眼内映入那张帅气面容，她屏息，十指在身前无措地绞紧。
匹诺曹撒谎会长鼻子，而她会心虚到面红耳热，心如擂鼓。
周焰安喝了点酒，神态略显慵懒，后背靠着座椅，单手扶额，腕上正是那块价值八位数的百达翡丽镶钻腕表。
失去镜片遮挡的狭长眼眸一抬，深邃，凌厉，只一瞬，又变作闲云野鹤的悠哉模样，偏头同后座另一人调笑：
“夏华，你家猫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