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怎么可能没有？
她有天大的意见！！
但凡问的是“蝴蝶效应”呢？
她好歹能掰扯两句。
“鳄鱼效应”是什么？
“鳄鱼的眼泪”她倒是清楚。
一边伪装悲悯良善，一边凶猛残忍地杀害猎物。
在她腹诽的时候，他在倒计时：“十、九、八……三、二——”
“假定被一只鳄鱼咬住脚，如果试图用手把脚挣脱出来，只会被鳄鱼同时咬住手和脚。越挣扎，被咬住越多。所以最佳做法，是壮士断腕，及时止损。①”
坐在隔壁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拿过麦克风帮她作答，爽朗声线经由音响传遍报告厅。
“延伸到市场交易中，指如果交易背离了市场的方向，必须立即止损，不得有任何延误，不得存有任何侥幸。①”
半懂不懂的，李清圆点头附和，两只小手在身前给他鼓掌。
再看台上的周焰安，窥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碍于讲座时间有限，他没过多刁难，微微颔首，便让人坐下。
男生抖机灵，也像是给他那句“扣学分”一记回击：“抢答有加学分吗？”
“没得加，不过有奖励。”周焰安笑说，“讲座结束后，你联系一下我助理。”
“Yes！”男生振臂握拳，落座时，把麦克风交还到工作人员手里。
李清圆仍站着，脑中天人交战，纠结周焰安刚刚那声“坐”，有没有将她包含在内。
周焰安终于cue她：“夏华同学还有疑问吗？”
众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她好像个显眼包。
李清圆硬着头皮举手。
本要退到场边的工作人员只好折回来，给她递麦。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李清圆清了清嗓子，弱弱说：“可以不扣我学分么？”
一把娇嗓脆生生的，羞窘，又可怜。
像只缩着脑袋，伸着爪子，小心试探的猫仔。
场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跟你开玩笑，所以你也跟我开玩笑？”周焰安用轻松语气调侃，“坐吧。”
所以，这是不会扣她的讲座学分咯？
悬在心口的石头落地，李清圆心有余悸地坐回座位。
讲座后半部分是提问环节，为防出乱子，主持人特别强调，禁止提问与本次讲座无关的内容。
但还是免不了有人旁敲侧击：“众所周知，现代社会压力大，人们一直在工作与家庭之间进行取舍，请问周先生，您是怎么平衡事业与家庭的呢？”
主持人一听便觉不妙，“这个问题与讲座主题无关——”
“没关系，这个可以问。”周焰安说，“不过，多种原因，我个人经验不适用于任何人，也不具有参考价值。或许，我公司一位员工的经历，说起来会更有趣…… ”
“他岔开话题了，对吧？”一个女生问。
“明摆着的啊，”有人小声答，“最后还是没透露他到底有没有结婚谈恋爱，真让人好奇。”
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打小被教育，做人做事讲究滴水不漏。
既不能表现得小气，捂嘴不让人问。
又不能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底都给露出来。
话说到尾，还得让人感觉他言之有物，情商高。
讲座接近尾声，主持人安排校领导和讲座嘉宾合影，莘莘学子一一收拾东西离开。
夏华那边演唱会正嗨，给她发来不少短视频和照片，还不忘关心讲座进程。
李清圆挎上手袋，边起身离座，边单手码字回复她。
先前帮她答题的隔壁男生紧跟着站起来，一张照片突然递到她眼前。
她被吓一跳，抬头看他。
有别于先前答题时的落落大方，他挠了挠后脑勺，涨红了脸说：
“那个……你是戏剧学院的李清圆吧？”
他旁边另一白毛男生笑嘻嘻帮腔：“他一直在猜是不是你，群里问了一圈，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找你。”
报告厅里的人渐渐少了，他们几人杵在这儿略有些打眼。
李清圆看着照片中身着军训服的自己，不太好意思：“这是？”
“你好，我是临财工管大三的刘益明，请问能帮我签个名吗？”他说，“之前听说你要出道当演员来着，最近在罗奥大厦LED大屏上看到你电影预告片，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你真的很漂亮，演技也好，以后一定大红大紫……”
一通说下来，他越来越紧张，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指头将照片捏得越来越紧。
李清圆莫名被逗笑，低头从包里翻出一支笔，接过照片，洋洋洒洒签下自己大名，“谢谢你的支持呀。”
“以后说起来，我就是你老粉了。”刘益明兴奋地收好她的签名照。
没忘周焰安让他联系他助理的事，趁他们一行人还未离开，他跟李清圆说完“掰掰”，急慌慌地追过去找人。
人影憧憧，李清圆远远望一眼，没在汹涌人潮中寻到周焰安的身影，叹一口气，敛眸，转身离开。
室外雨下得更大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李清圆在檐下躲雨，指尖点戳手机屏幕，打辆网约车回公寓。
雨天，用车人多，她这一单得排到二三十号。
“同学，你住哪？我送你回去。”这算是今晚第二个跟她搭讪的男生，手里抓着一把藏青色格纹折叠伞。
好在夏华不在身边，不然，她又要拿周焰安曾对她说过的话调侃她：
“你桃花运果然不错诶~那人是学算命的？算得这么准。”
确实，她桃花运不错。
只是这桃花有好有坏。
最坏，大概是四年前，Eric故意钓她单独行动，害她在林间迷路，差点被狼群围攻吞食。
“抱歉，我叫车了。”李清圆委婉拒绝。
“你是临戏校花李清圆吧？”见她有回应，男生趁势搭话，三白眼不怀好意，掏出手机，亮一个二维码给她，“加个微信聊聊？”
李清圆照常拒绝：“我不加陌生人。”
“多聊几句就不是陌生人啦。”男生不依不饶，语调不自觉拔高，“加个微信又不会怎么你。”
这种人最难搞。
李清圆摇头，挪开两步想离远点。
“加个微信都不行？你以为你谁？”男生一把抓住她胳膊，强行拖她到跟前。
“放手！”李清圆厉声呵斥，气恼地瞪回他。
四周被雨困住的人明明不少，一个个脸上却写着冷漠，谁都不愿意大半夜的，拖着一具疲累的身体多管闲事。
胳膊被男生扯痛，又不见有好心人帮忙，李清圆脑子一热，调出手机录像模式，将后置摄像头对准他，“你再拉拉扯扯，我就报警告你性骚扰了！”
“小仙女只会打拳是吧？”男生气笑，“我看你没伞，好心送你一程，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到底是谁倒打一耙！”李清圆急得满脸通红，越是挣扎，男生拽得越紧。
有车靠近，明亮车灯划破风雨，稳稳当当停在教学楼前。
两地车牌引人瞩目，李清圆有一瞬分神，察觉人群轻微骚动，转头，周焰安一袭干练西装，在助理保镖和校领导的簇拥下走出电梯。
助理率先到车上取出黑色长柄伞，撑开，折返回檐下，宽阔伞面移向周焰安。
眼看他们要离开，李清圆心急出声：“周先生！”
周焰安停步，循声看过来。
隔着三米的距离。
他灼亮眼眸不动声色地从她的脸，扫到她被人抓到泛红的小臂，再看向那男生，心下对当前状况有个大致猜测了，开口，语气平淡：
“还有问题？”
“有！”李清圆掷地有声，“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那男生不怕同级学生，倒是不敢在大人物面前造次，她用力一挣，他松手。
李清圆三两步小跑到周焰安跟前。
时隔四年，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鼻间，他特有的木质香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她心脏突然怦跳得厉害，身体在发热。
好奇怪，怎么可以一面觉得他是莫敢亲近的头号危险人物，一面觉得他安全可靠，叫人忍不住亲近？
警报声和心跳声齐齐在响。
“什么问题？”他问她。
“呃……”她只是随口扯个由头留住他，没打算真问问题。
那男生还在原地守着，李清圆担心再次被缠上，在网约车到来前，只得想办法拖延时间，“你们公司还招人么？有什么招聘条件呀？简历——”
“这方面，夏小姐可以通过我司官网查询了解。”方助理回她，态度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抬腕看一眼手表，提醒周焰安，“波士（boss），五分钟后还有一个远程视频会议。”
“嗯。”周焰安单手抄在裤袋里，转身准备离开。
难得有跟他对话的机会，却被他助理打断，李清圆噘着嘴小声咕哝：“我问题还没问完呢……”
方助理眉头微皱。
周焰安脚步一顿，侧过脸来看她一眼，斜额示意停在路边的迈巴赫，“车上聊？”
雨势仍是大，砸在地面飞溅起水花，噼里啪啦，四周却像按下消音键，只他那句话在耳边清晰无比。
“好。”
鬼迷心窍，她答应上他车。
周焰安接过助理手中的伞，将她罩在伞下。
李清圆双手紧抓手机放在身前，拘谨紧绷，不知所措，余光瞄向他抓握伞柄的大手，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会纡尊降贵为别人打伞的人，好几次忍不住想动手，反客为主，为他撑伞。
从屋檐下到路边那台车的距离不长。
两人的身高差就摆在这儿，周焰安确实不是会纡尊降贵的人，雨斜斜地吹过来，打湿了腿，李清圆下意识往他那边靠。
离得近了，胳膊擦着他胳膊，感觉像触电，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悄悄拉开距离。
他仿佛从未察觉她所有小动作，打开后座车门，让她先上车。
方助理跟保镖同一把伞，到副驾落座，回头询问：“波士，我们返酒店，还是？”
“住哪？”周焰安问。
话显然不是对着助理说的。
意识到他要捎她一程，李清圆报出公寓地址，默默取消掉网约车订单。
司机方向盘一打，驱车上路。
“会议推迟十分钟。”周焰安吩咐助理，食指扣着领带稍稍扯松，再挑开顶端一粒纽扣，又问她，“你还要问什么？”
“啊？”被他一点名，李清圆就跟课上玩手机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似的，赶紧熄灭手机屏幕，正襟危坐，“就是……经营管理这么多家企业，您的时间精力是怎么安排的？”
“秘书会提前规划时间，形成日程表告知我。”
“哦。”李清圆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那您每天花在陪伴家人这件事上的时间——”
“没有。”不等她问完，他答得干脆利落。
工作狂。
这是她第一反应。
紧接着，开始推测：或许，他目前单身？
可是，都二十八岁的男人了……而且，身处这个位置，他平时肯定没少遇到诱惑吧？
“还有什么要问的？”他问她。
李清圆在斟酌。
“没有就轮到我问了。”周焰安往后贴靠椅背，右腿轻轻搭着左腿，坐姿懒散却优雅，“今晚的事——”
“我什么都没看到！”一张嘴就是标准答案。
她信誓旦旦，眼睛眨巴眨巴，相当无辜。
他挑眉，话锋一转：“你在做代课？”
原来是问这个？
李清圆悄然松一口气，谎话贯彻到底，十分仗义：“不是。”
“不是？”他慢条斯理地咀嚼这两个字，胳膊随性搭放在扶手，指尖轻叩两下。
以为是他窥出端倪，要继续追问下去，李清圆如临大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随时应对他的刁难。
然而，等了半分钟，也不见他有所反应。
她偷瞄一眼，他单手支颐，闭目养神，仿佛从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心上，更不在意她到底有没有代人参加讲座，是不是真的夏华。
说不挫败是假的。
是她给自己加太多戏，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波士，”方助理回头，有意提醒他，“那张相……”
“嗯？”周焰安只从鼻间轻哼出一声，没多余反应。
方助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秒，意识到是自己多事了，讪讪住口，坐回去。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车内静悄悄的。
她和夏华合租的公寓离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
车子靠边停，她开车门。
雨声合着凉风一并卷入车内。
周焰安胸腔轻微起伏，嗓音低哑：“拿把伞走吧。”
方助理颇有眼力见，递一把长柄伞给李清圆。
她接着，嘴角一抹甜笑藏不住：“谢谢，下次我再还给您。”
“下次？”
“……”这是没有下次的意思么？
她涉世未深，捉摸不透。
雨丝飘落车椅，打湿一片。
知道他还有会议要开，李清圆不便再打扰，轻声道一句“再见”，关上门，退到一边，目送车子远去。
后视镜映出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姿，和青春靓丽的打扮。
方助理视线从后视镜，转移至车内后视镜，窥探自家大boss的脸色，“波士，先前捡到的那张相，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为什么……”周焰安眼睫微动，指间一张签名照，明明白白写着“李清圆”三个大字。
照片中，不慎被人偷拍的少女，穿着军训迷彩服，扎一头高马尾，一张甜甜的笑脸比春花明艳动人，比盛夏阳光灿烂。
他偏头看窗外。
女孩转过身去，一双深棕高筒靴踩过湿淋淋的地面，走向公寓入口，雨伞长柄被她扛在左肩，伞面大张，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圈。
心情似乎不错。
他轻笑：“物归原主，她可不是原主。”
怎么可能没有？
她有天大的意见！！
但凡问的是“蝴蝶效应”呢？
她好歹能掰扯两句。
“鳄鱼效应”是什么？
“鳄鱼的眼泪”她倒是清楚。
一边伪装悲悯良善，一边凶猛残忍地杀害猎物。
在她腹诽的时候，他在倒计时：“十、九、八……三、二——”
“假定被一只鳄鱼咬住脚，如果试图用手把脚挣脱出来，只会被鳄鱼同时咬住手和脚。越挣扎，被咬住越多。所以最佳做法，是壮士断腕，及时止损。①”
坐在隔壁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拿过麦克风帮她作答，爽朗声线经由音响传遍报告厅。
“延伸到市场交易中，指如果交易背离了市场的方向，必须立即止损，不得有任何延误，不得存有任何侥幸。①”
半懂不懂的，李清圆点头附和，两只小手在身前给他鼓掌。
再看台上的周焰安，窥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碍于讲座时间有限，他没过多刁难，微微颔首，便让人坐下。
男生抖机灵，也像是给他那句“扣学分”一记回击：“抢答有加学分吗？”
“没得加，不过有奖励。”周焰安笑说，“讲座结束后，你联系一下我助理。”
“Yes！”男生振臂握拳，落座时，把麦克风交还到工作人员手里。
李清圆仍站着，脑中天人交战，纠结周焰安刚刚那声“坐”，有没有将她包含在内。
周焰安终于cue她：“夏华同学还有疑问吗？”
众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她好像个显眼包。
李清圆硬着头皮举手。
本要退到场边的工作人员只好折回来，给她递麦。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李清圆清了清嗓子，弱弱说：“可以不扣我学分么？”
一把娇嗓脆生生的，羞窘，又可怜。
像只缩着脑袋，伸着爪子，小心试探的猫仔。
场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跟你开玩笑，所以你也跟我开玩笑？”周焰安用轻松语气调侃，“坐吧。”
所以，这是不会扣她的讲座学分咯？
悬在心口的石头落地，李清圆心有余悸地坐回座位。
讲座后半部分是提问环节，为防出乱子，主持人特别强调，禁止提问与本次讲座无关的内容。
但还是免不了有人旁敲侧击：“众所周知，现代社会压力大，人们一直在工作与家庭之间进行取舍，请问周先生，您是怎么平衡事业与家庭的呢？”
主持人一听便觉不妙，“这个问题与讲座主题无关——”
“没关系，这个可以问。”周焰安说，“不过，多种原因，我个人经验不适用于任何人，也不具有参考价值。或许，我公司一位员工的经历，说起来会更有趣…… ”
“他岔开话题了，对吧？”一个女生问。
“明摆着的啊，”有人小声答，“最后还是没透露他到底有没有结婚谈恋爱，真让人好奇。”
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打小被教育，做人做事讲究滴水不漏。
既不能表现得小气，捂嘴不让人问。
又不能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底都给露出来。
话说到尾，还得让人感觉他言之有物，情商高。
讲座接近尾声，主持人安排校领导和讲座嘉宾合影，莘莘学子一一收拾东西离开。
夏华那边演唱会正嗨，给她发来不少短视频和照片，还不忘关心讲座进程。
李清圆挎上手袋，边起身离座，边单手码字回复她。
先前帮她答题的隔壁男生紧跟着站起来，一张照片突然递到她眼前。
她被吓一跳，抬头看他。
有别于先前答题时的落落大方，他挠了挠后脑勺，涨红了脸说：
“那个……你是戏剧学院的李清圆吧？”
他旁边另一白毛男生笑嘻嘻帮腔：“他一直在猜是不是你，群里问了一圈，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找你。”
报告厅里的人渐渐少了，他们几人杵在这儿略有些打眼。
李清圆看着照片中身着军训服的自己，不太好意思：“这是？”
“你好，我是临财工管大三的刘益明，请问能帮我签个名吗？”他说，“之前听说你要出道当演员来着，最近在罗奥大厦LED大屏上看到你电影预告片，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你真的很漂亮，演技也好，以后一定大红大紫……”
一通说下来，他越来越紧张，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指头将照片捏得越来越紧。
李清圆莫名被逗笑，低头从包里翻出一支笔，接过照片，洋洋洒洒签下自己大名，“谢谢你的支持呀。”
“以后说起来，我就是你老粉了。”刘益明兴奋地收好她的签名照。
没忘周焰安让他联系他助理的事，趁他们一行人还未离开，他跟李清圆说完“掰掰”，急慌慌地追过去找人。
人影憧憧，李清圆远远望一眼，没在汹涌人潮中寻到周焰安的身影，叹一口气，敛眸，转身离开。
室外雨下得更大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李清圆在檐下躲雨，指尖点戳手机屏幕，打辆网约车回公寓。
雨天，用车人多，她这一单得排到二三十号。
“同学，你住哪？我送你回去。”这算是今晚第二个跟她搭讪的男生，手里抓着一把藏青色格纹折叠伞。
好在夏华不在身边，不然，她又要拿周焰安曾对她说过的话调侃她：
“你桃花运果然不错诶~那人是学算命的？算得这么准。”
确实，她桃花运不错。
只是这桃花有好有坏。
最坏，大概是四年前，Eric故意钓她单独行动，害她在林间迷路，差点被狼群围攻吞食。
“抱歉，我叫车了。”李清圆委婉拒绝。
“你是临戏校花李清圆吧？”见她有回应，男生趁势搭话，三白眼不怀好意，掏出手机，亮一个二维码给她，“加个微信聊聊？”
李清圆照常拒绝：“我不加陌生人。”
“多聊几句就不是陌生人啦。”男生不依不饶，语调不自觉拔高，“加个微信又不会怎么你。”
这种人最难搞。
李清圆摇头，挪开两步想离远点。
“加个微信都不行？你以为你谁？”男生一把抓住她胳膊，强行拖她到跟前。
“放手！”李清圆厉声呵斥，气恼地瞪回他。
四周被雨困住的人明明不少，一个个脸上却写着冷漠，谁都不愿意大半夜的，拖着一具疲累的身体多管闲事。
胳膊被男生扯痛，又不见有好心人帮忙，李清圆脑子一热，调出手机录像模式，将后置摄像头对准他，“你再拉拉扯扯，我就报警告你性骚扰了！”
“小仙女只会打拳是吧？”男生气笑，“我看你没伞，好心送你一程，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到底是谁倒打一耙！”李清圆急得满脸通红，越是挣扎，男生拽得越紧。
有车靠近，明亮车灯划破风雨，稳稳当当停在教学楼前。
两地车牌引人瞩目，李清圆有一瞬分神，察觉人群轻微骚动，转头，周焰安一袭干练西装，在助理保镖和校领导的簇拥下走出电梯。
助理率先到车上取出黑色长柄伞，撑开，折返回檐下，宽阔伞面移向周焰安。
眼看他们要离开，李清圆心急出声：“周先生！”
周焰安停步，循声看过来。
隔着三米的距离。
他灼亮眼眸不动声色地从她的脸，扫到她被人抓到泛红的小臂，再看向那男生，心下对当前状况有个大致猜测了，开口，语气平淡：
“还有问题？”
“有！”李清圆掷地有声，“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那男生不怕同级学生，倒是不敢在大人物面前造次，她用力一挣，他松手。
李清圆三两步小跑到周焰安跟前。
时隔四年，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鼻间，他特有的木质香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她心脏突然怦跳得厉害，身体在发热。
好奇怪，怎么可以一面觉得他是莫敢亲近的头号危险人物，一面觉得他安全可靠，叫人忍不住亲近？
警报声和心跳声齐齐在响。
“什么问题？”他问她。
“呃……”她只是随口扯个由头留住他，没打算真问问题。
那男生还在原地守着，李清圆担心再次被缠上，在网约车到来前，只得想办法拖延时间，“你们公司还招人么？有什么招聘条件呀？简历——”
“这方面，夏小姐可以通过我司官网查询了解。”方助理回她，态度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抬腕看一眼手表，提醒周焰安，“波士（boss），五分钟后还有一个远程视频会议。”
“嗯。”周焰安单手抄在裤袋里，转身准备离开。
难得有跟他对话的机会，却被他助理打断，李清圆噘着嘴小声咕哝：“我问题还没问完呢……”
方助理眉头微皱。
周焰安脚步一顿，侧过脸来看她一眼，斜额示意停在路边的迈巴赫，“车上聊？”
雨势仍是大，砸在地面飞溅起水花，噼里啪啦，四周却像按下消音键，只他那句话在耳边清晰无比。
“好。”
鬼迷心窍，她答应上他车。
周焰安接过助理手中的伞，将她罩在伞下。
李清圆双手紧抓手机放在身前，拘谨紧绷，不知所措，余光瞄向他抓握伞柄的大手，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会纡尊降贵为别人打伞的人，好几次忍不住想动手，反客为主，为他撑伞。
从屋檐下到路边那台车的距离不长。
两人的身高差就摆在这儿，周焰安确实不是会纡尊降贵的人，雨斜斜地吹过来，打湿了腿，李清圆下意识往他那边靠。
离得近了，胳膊擦着他胳膊，感觉像触电，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悄悄拉开距离。
他仿佛从未察觉她所有小动作，打开后座车门，让她先上车。
方助理跟保镖同一把伞，到副驾落座，回头询问：“波士，我们返酒店，还是？”
“住哪？”周焰安问。
话显然不是对着助理说的。
意识到他要捎她一程，李清圆报出公寓地址，默默取消掉网约车订单。
司机方向盘一打，驱车上路。
“会议推迟十分钟。”周焰安吩咐助理，食指扣着领带稍稍扯松，再挑开顶端一粒纽扣，又问她，“你还要问什么？”
“啊？”被他一点名，李清圆就跟课上玩手机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似的，赶紧熄灭手机屏幕，正襟危坐，“就是……经营管理这么多家企业，您的时间精力是怎么安排的？”
“秘书会提前规划时间，形成日程表告知我。”
“哦。”李清圆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那您每天花在陪伴家人这件事上的时间——”
“没有。”不等她问完，他答得干脆利落。
工作狂。
这是她第一反应。
紧接着，开始推测：或许，他目前单身？
可是，都二十八岁的男人了……而且，身处这个位置，他平时肯定没少遇到诱惑吧？
“还有什么要问的？”他问她。
李清圆在斟酌。
“没有就轮到我问了。”周焰安往后贴靠椅背，右腿轻轻搭着左腿，坐姿懒散却优雅，“今晚的事——”
“我什么都没看到！”一张嘴就是标准答案。
她信誓旦旦，眼睛眨巴眨巴，相当无辜。
他挑眉，话锋一转：“你在做代课？”
原来是问这个？
李清圆悄然松一口气，谎话贯彻到底，十分仗义：“不是。”
“不是？”他慢条斯理地咀嚼这两个字，胳膊随性搭放在扶手，指尖轻叩两下。
以为是他窥出端倪，要继续追问下去，李清圆如临大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随时应对他的刁难。
然而，等了半分钟，也不见他有所反应。
她偷瞄一眼，他单手支颐，闭目养神，仿佛从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心上，更不在意她到底有没有代人参加讲座，是不是真的夏华。
说不挫败是假的。
是她给自己加太多戏，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波士，”方助理回头，有意提醒他，“那张相……”
“嗯？”周焰安只从鼻间轻哼出一声，没多余反应。
方助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秒，意识到是自己多事了，讪讪住口，坐回去。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车内静悄悄的。
她和夏华合租的公寓离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
车子靠边停，她开车门。
雨声合着凉风一并卷入车内。
周焰安胸腔轻微起伏，嗓音低哑：“拿把伞走吧。”
方助理颇有眼力见，递一把长柄伞给李清圆。
她接着，嘴角一抹甜笑藏不住：“谢谢，下次我再还给您。”
“下次？”
“……”这是没有下次的意思么？
她涉世未深，捉摸不透。
雨丝飘落车椅，打湿一片。
知道他还有会议要开，李清圆不便再打扰，轻声道一句“再见”，关上门，退到一边，目送车子远去。
后视镜映出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姿，和青春靓丽的打扮。
方助理视线从后视镜，转移至车内后视镜，窥探自家大boss的脸色，“波士，先前捡到的那张相，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为什么……”周焰安眼睫微动，指间一张签名照，明明白白写着“李清圆”三个大字。
照片中，不慎被人偷拍的少女，穿着军训迷彩服，扎一头高马尾，一张甜甜的笑脸比春花明艳动人，比盛夏阳光灿烂。
他偏头看窗外。
女孩转过身去，一双深棕高筒靴踩过湿淋淋的地面，走向公寓入口，雨伞长柄被她扛在左肩，伞面大张，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圈。
心情似乎不错。
他轻笑：“物归原主，她可不是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