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妃将卞玥安排在暖阁,靠宫道一侧,离正殿很近。

    晚膳过后,长乐宫除了守夜的宫人基本都已歇下。

    约莫寅时一刻,长乐宫外有人在叫嚷,卞玥睡的浅,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去看。首领太监尹福今日守外夜,看见卞玥,忙道:“哎哟医师您怎么起来了?”“我听到外面吵,起来看看。”

    门口小太监跑来禀报:“公公,大皇子在门外求见娘娘,您看这可怎么办啊?惊动了娘娘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卞玥跟着尹福跑到门口,只见一少年跪在门外,看见尹福两眼一亮立马起身:“尹公公,你能否让我见虞妃娘娘,我真的有急事!”

    “哎哟殿下您可别折腾奴才们了,吵醒了娘娘您是不会怎样,可奴才们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司马炽急道:“尹公公,我母妃刚才胸痛晕过去了,值夜太医去了郭太妃那,现下只有虞母妃这有医师,求您通融通融吧!”

    尹福差点给大皇子跪下:“殿下啊,您别折煞奴才了,奴才担不起您这一声求,要是把娘娘惊醒那......”

    “我就是医师,我随您走一趟吧。”卞玥从门后走出来,对大皇子道。

    大皇子立刻答应下来,急吼吼将卞玥带走了,留下还没来得及劝阻的尹福,差点哭爹喊娘。

    大皇子带着卞玥前脚刚走,后一刻长乐宫就亮起了灯。

    虞妃披着外衫坐在床上,听着尹福的禀报,面色阴沉。

    “娘娘,奴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殿下就把卞医师带走了......”尹福一脸苦相,差点哭出来。

    “值夜太医有两位,便是都去了太妃那,难不成就不能叫一个去?”虞妃冷笑,“眼瞧着要后半夜了,跑到我宫里来吵吵嚷嚷,还不经过我同意带走我宫里的人,呵!也别睡了,侍奉本宫梳洗吧,本宫等着卞玥回来,听听燕贵妃到底得的什么急病!”

    缃叶青棠换了眼色,虞妃甚少生气,也难怪,这次大皇子确是失礼。

    宜安殿。

    “殿下宽心,贵妃娘娘只是淤血气滞加之最近多思忧虑,待民女开个方子,每日再用热巾帕敷在胸口处,调理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大皇子放下心来:“多谢医师,待母妃醒后,我一定去长乐宫多多谢你。”

    “殿下言重了,天快亮了,民女告退。”

    “医师慢走。”

    长乐宫宫门口,此刻寅时将将过半,卞玥没想到长乐宫灯火通明,转身打发送自己回来的小太监,自己有些心虚地朝里面走去。

    缃叶站在正殿廊下等她,见她回来,开口道:“卞医师,娘娘等您好一会了,快些进去吧。”

    卞玥心里咯噔一下:“天色这样早,娘娘起的这么早吗?”

    缃叶皮笑肉不笑:“平时自然不是,可今日娘娘不得不起这么早。”

    卞玥:“......”哦豁,拐求。

    行至殿内,虞妃正在用早膳,卞玥忙行礼:“娘娘万安。”

    虞妃放下手里的调羹,继而将碗重重搁在桌上,叮当响声让众人都不敢出大气。

    “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

    “罪在何处?”

    “......”卞玥没想到虞妃这样问,愣了下又犹豫道:“民女不该搅醒娘娘......”

    虞妃挥手,青棠有眼色让小宫女太监们都退下。

    “你是陛下钦令指到本宫这儿的人,再过些日子医女们陆续招进宫来可就有的你忙了。若像今日似的谁都能不必请示本宫便把你叫去,那置陛下的旨意于何地?置本宫于何地?到时本宫这长乐宫谁想来就来,想带谁走便带谁走,如此,本宫这长乐宫宫主如同虚设......”虞妃冷笑,“卞玥,你记住,在你被放出宫之前,你都是本宫宫里的人,除了陛下,无论谁想让你做什么都必须请示本宫,明白吗?”

    卞玥心下一惊:“是,民女知罪。”

    “姑且念你刚入宫不懂规矩,这次本宫不罚你,下次......”

    “民女牢记,不会再有下次。”

    虞妃满意一笑,复又端起鱼糜粥,“起来吧,以后让缃叶多教你些规矩。话说回来,”虞妃浅抿一口粥,“贵妃得的什么病啊,能让大殿下半夜急匆匆来找人。”

    “回娘娘,贵妃娘娘是淤血气滞,胸有乳核,近日又睡眠不安,偶有头晕,今日胸痛发作才晕了过去。”

    虞妃一愣:“这么严重啊......”

    “娘娘不必忧心,民女已开了方子,等贵妃娘娘醒了便能用药,调理些时日便好。”

    “方子和脉案在太医院记档没有?”

    “已经记了。民女这也有备份。”

    虞妃嗯了一声,还好,没笨到家。

    宜安殿。

    燕贵妃坐在床上倚着凭几,面容憔悴,一口一口喝着儿子喂过来的药。

    “炽儿,母妃这没事了,你也不必日日过来守着。你昨夜都没合眼,去睡会吧。”

    “不碍事的母妃,对了,儿臣今早遣人去禀报了父皇,这次太医院也忒没规矩了,怎可不留人在太医院值守;若不是虞妃娘娘宫中还有一位医师,母妃不知还要痛多久呢。”

    燕贵妃秀眉一蹙:“那会......虞妃怕是还没起身吧?她可是个贪睡的。”

    大皇子没心没肺一笑:“虞妃娘娘那会是没醒,于是儿臣就先把卞医师带过来了。这卞医师可真是......”

    燕贵妃气地拍了下凭几,情绪翻涌上来,手捂着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侍女碎琼赶紧给她顺气,燕贵妃气道:“你怎可如此没规矩!私下带走虞妃宫里的人!还不赶紧去给虞妃请罪!”

    “请什么罪啊?”皇帝悠悠走进来,众人连忙行礼。皇帝边坐边摆手让燕贵妃躺回去:“不是说身子不好不能动气吗?吵嚷什么?”

    燕贵妃回道:“臣妾失礼。还不是炽儿,没规矩惯了,臣妾正在训他呢。”言罢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不料皇帝又开口道:“炽儿向来孝顺懂事,说吧,怎么惹你母妃生气了要让你请罪啊?”

    大皇子是个实心眼:“回父皇,母妃夜里急病发作,偏太医院无人值守,儿臣一时情急去了虞母妃宫里请了医师来。”

    皇帝面色一冷:“半夜扰你虞母妃清梦,是该好好请罪。”

    燕贵妃看儿子还要开口,生怕他又说错话,连忙呵斥:“还不给我赶紧去长乐宫跪着!”

    大皇子只得退下。

    皇帝看儿子走了,又劝道:“炽儿也是一片孝心,你现下身子不好,别总动气。”

    燕贵妃道:“是。炽儿如今都十四了,年岁也不算小了,还如此冒失,臣妾心里着急,不像虞妃妹妹,衍儿年岁虽小却是个省心听话的,义宁更是贴心。”

    说起疼爱的孩子,皇帝眉眼温柔:“炽儿也算听话懂事,衍儿天资聪颖,又肯用功,至于义宁那个丫头,”皇帝呷口茶无奈摇头,“朕和虞妃那是操不完的心,何来贴心一说?”

    燕贵妃轻笑:“义宁年幼,便是调皮些又有何妨?照臣妾说,偏得像义宁这般机灵,才惹人疼呢!”

    “也就你惯着她,纵得她每次一犯错,就跑你宫里来躲着,淮乔多温柔一个人,次次都被那丫头气的;还有她哥哥们,也是一味纵着,倒弄得朕和淮乔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燕贵妃眸色一暗:“陛下,还记得同昌吗?”

    说起早夭的长女,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同昌性子安静,比义宁懂事的多。哪怕炽儿,都没他姐姐会心疼人。朕还记得她走的时候,小小一个人躺在你怀里,小手握着朕的手指,朕知道她想和朕说话......”

    燕贵妃鼻子一酸,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正想开口,皇帝又说道:“若是同昌还在,今年也该嫁人了......”

    燕贵妃扭过头去,眼泪簌簌落下。

    皇帝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朕还有政务,就不陪你了,好生养着身子。”

    “是,臣妾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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