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青棠快步跨进内殿,神色匆匆:“娘娘,大殿下在前院跪着呢,您赶紧瞧瞧去吧。”

    “赶紧请进来。”虞妃放下手里的绣绷,吩咐道。

    “是。”

    大皇子进来瞧见虞妃,又要下跪,虞妃赶紧起身扶住让他坐下。

    “你呀,这个时辰不去书房,跑我这来干什么?”

    大皇子低着头两手搓膝盖:“儿臣是来给虞母妃请罪的,夜里的事,父皇和母妃都斥责过儿臣了,是儿臣失了规矩,还请虞母妃责罚。”

    虞妃故意逗他:“你父皇都只是说了你两句,那炽儿就不必再自责了,你也是一片孝心,关心则乱,本宫明白。说到底这事也不是你一人的错。那个卞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私自跑去别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宫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本宫呢!本宫可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大皇子一听这话急地站了起来:“虞母妃,都是儿臣的错,您千万不要怪卞医师!啊呀!这......”

    虞妃见他憨憨的着急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行了,我逗你呢!瞧你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哈哈哈...”

    大皇子仍是有些不安:“虞母妃,您心里要是有气就冲我撒吧,这事本来就很麻烦卞医师了,若她因我受了连累,我罪过就更大了!”

    “哎呀本宫都说了逗你的,你还不信。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跟你母妃说我已经完全消气了,省的她又训你。”

    “是,儿臣谢虞母妃宽宥,这就告退了。”

    青棠边理着丝线笑问:“娘娘,您刚才可是真把大殿下吓着了,他还真以为您要罚卞医师呢!”

    “这孩子心眼儿实在,就是做事啊欠妥了些,若能让他记得个醒,日后也少挨点陛下责骂。”

    虞妃是真心心疼这个孩子,同昌公主刚去的时候,燕贵妃日夜痛心,很少顾得上他,连后宫的主理事宜都是交给虞妃,自己如同木偶,连带着原本活泼的孩子都逐渐沉默寡言。

    其实那会司马炽才五岁,姐姐没了他也难过,可更难过的是母妃好像很长一段时间眼里都看不见自己。虞妃时常让他来陪弟弟妹妹,但经常开心地回去后迎面就是母妃的冷脸。他小时候问过虞妃,是不是自己克死了姐姐,母妃才这么讨厌自己。虞妃回答不是。然后宫里就多了好几个因乱嚼舌根死的宫人。

    后来虞妃向皇帝以燕贵妃身体不适为由讨了司马炽养在自己膝下,养到七岁才回到宜安殿。

    虞妃眼瞧着他越来越谨小慎微,只为了母妃能展笑颜,自己心里总是有些难受,偏偏这难受,还没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入夜,皇帝驾临长乐宫。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起来吧。”

    “谢陛下。”

    缃叶和青棠有条不紊地将温着的宵夜摆上桌

    “你身边那个医师呢?怎么没在旁边伺候?”司马协漫不经心问道。

    虞妃跟着一旁坐下:“她在自己屋里抄宫规呢,再说她也不是侍女,有自己的差事的。”

    司马协眉头一皱:“招医女的事还没办完哪来的差事?抄宫规,她犯什么事了?”

    虞妃着手给他布菜:“就她夜里私下跟着炽儿跑去宜安殿这事;虽说贵妃抱恙情有可原,但规矩不能破,臣妾总得略施薄惩,也算是小惩大戒。”

    司马协这下听明白了:“也就是说,炽儿根本没有问过你就带走了那医师?”

    虞妃察觉不对,口风忙转:“陛下......臣妾已经训斥过炽儿了,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很是自责......”

    “行了!你还护着他!”司马协重重搁下筷子,“再这么放纵下去,他要真一无是处了,朕看你们还能怎么放纵!朕跟你说了多少次,惯子如杀子!炽儿本来天分就不高,遇事处事还不及他弟弟冷静!你们倒好,次次嘴上答应的好下次犯事还给护着!炽儿以后要真一事无成,就是你们这两个娘作的孽!”

    缃叶和青棠收到皇帝眼色带着宫人们退下还贴心带上了门。

    虞妃这边听着心里火气也有点上来了:“陛下,炽儿担心母妃,好歹是一片孝心啊!他做事是鲁莽了些,可他还年轻,总能慢慢历练出来。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心思重,小时候离开亲娘到臣妾这来......”

    “停,”司马协已经快要无语,“两年,他就在你这待了两年。每次,啊,他一犯错,你就拿这事给他开脱,怎么他这两年在你这,最后人回去脑子给落你宫里了?朕何尝不知他是一片好心,可往往好心办不了好事不说还容易给自己招来祸端!”

    虞妃有些理亏,但还是犟道:“陛下每次训完炽儿,燕姐姐就还要训上好一通,炽儿如今已是十分谨慎,生怕踏错一步,陛下何不对他宽泛些......”

    司马协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你真心疼他,但你没发现每次你和贵妃护着他之后,他还是老样子不改吗?你看,你是真心护着他疼他,贵妃也是护着他,你们俩的初心都是好的,然后呢?他还是照常鲁莽,然后挨训受罚,你们俩......罢了...”司马协摆摆手,“明日,朕就让他出宫立府,非诏不得进入后宫!”

    虞妃听了急了,袖子一甩道:“那陛下干脆也让衍儿出宫立府好了,省的炽儿以为独独就他不讨喜,父皇母妃都不待见他呢!”

    走向内室的司马协又转过身来:“朕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三年前答应衍儿把他送他舅舅那儿去跟着他舅舅习武,否则时刻待在你身边,还不知给朕养成什么样子呢!”

    虞妃心里又委屈又气,更气的是,她发现陛下说的好像是对的。

    就寝的时候,虞妃故意背对着司马协,然后过了约莫两刻钟,等着陛下哄自个儿的虞妃娘娘,听到了陛下安稳的呼吸声。

    虞妃:“......”

    次日清晨,虞妃故意不起来侍奉皇帝更衣。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虞妃贪睡宫里基本都知道,司马协也惯她。偏偏今日他突然觉得,得一视同仁,儿子不能惯,妃子也不能惯。

    司马协走至床边,伸手用力推了虞妃的肩膀,虞妃一下子坐起来,带着三分怒气七分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更衣。”司马协冷冷吩咐后展开双臂等着。

    虞妃懵了会,随后憋着怒火下床给司马协穿衣服,系腰带时勒得司马协“嘶”地一声。给一旁织造坊过来送衣服的小宫女吓得心惊肉跳,都说虞妃受宠,今日才算见识了。

    时辰不早,大监在屏风外催促,然后虞妃:“恭送陛下。”

    司马协也来脾气了,抖了两下袖子转身便走。

    上朝的时候,司马协腰腹被腰带勒得越来越不舒服,偏偏朝堂下文武百官皆在,他怎可公然宽衣解带?!

    于是聪明的皇帝陛下就借口说自己头晕,要散朝了。

    然后威北大将军虞长卿和车骑将军虞少卿,他大舅子和小舅子,从太极殿一路跟来了含元殿,劝司马协赶紧召太医,以免龙体不安。

    司马协微微一笑:“劳两位爱卿挂念,先回去吧,太医如何诊断朕会派人告知的。”

    过了会,皇帝吩咐:“命御膳司,午膳不准上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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