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括,一个由百余个部族组成的国度,与大靖西北方接壤,南下是诸多其他小国,大多臣服于大靖。乌括首领部族原为阿史那部,开国可汗名为阿史那·图尔济。
乌括人以游牧为生,擅骑射,骑兵尤为凶悍,多次骚扰大靖边界,为求和平,元祐三十一年,达古可汗应太宗皇帝邀约,前往上邑,此次会面,两国签订合约,开放边关互市,大靖每年以十万石粮食交换乌括马匹牛羊各一万头,以此交好,乌括不得再犯大靖。
大靖庆熙五年,乌括阙律部首领阙律赤斤不满达古可汗在乌括境内推行汉文化,和弟弟阙律撷干联同脱斡里部、忽惕部、兀突浑部等十余个部族起兵造反,没有防备的阿史那部遭受重创,讷马真部首领,可敦(王妃)哲兰厄玛的阿塔(父亲)额罕达赶来救援也被撷干一箭射中,当场毙命。
“今日,我阙律赤斤,在诸位面前,在圣神哥舒姑的庇佑下,将这个违逆乌括祖辈的逆贼处以火刑!”阙律赤斤左手握着火把,站在柴堆下,柴堆上绑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达古可汗。
“好!好!好!”阙律撷干带领众人喊道。
而讷马真部等其他部族的人,面面相觑,皆不作声。
那火光在黑夜里如此耀眼,即便在远处的山峰上也能看到那火势极大。
哲兰厄玛紧紧搂住怀里的儿子,满含热泪的眼里倒映出跳跃的火光。
她的丈夫死了,父亲也死了,不到一天时间,她就从高贵的可敦变成了逃命的寡妇,她的儿子也从王子变成被追杀的逆贼之子,周围只剩几个额罕达的部下,在旧部的保护下他们才得以侥幸逃脱。
一行人连夜逃命,第四日终于赶在追杀人马到临前到了乌括和大靖的边界。
乌括肯定是不能待了,哲兰厄玛在边境处当掉了自己身上的首饰,当得不少钱,一行人换了衣服,买通一个商队,混迹其中,进了大靖凉州的首府,姑臧城。
终于能歇上一会。客栈里,哲兰付过房钱,让部下歇了,自己也带着儿子上楼准备歇会。
“阿纳......”巴加齐弱弱叫道。
哲兰厄玛忙示意儿子噤声,将孩子拉进房间,她蹲下来:“鼎吉思以后不能再叫阿纳了,我们现在在大靖,以后都要说汉话,知道吗?”
“是......娘...”巴加齐低下头啜泣,“娘,我想阿塔......”
哲兰搂过儿子,自己也忍不住落泪,亲眼目睹丈夫和父亲惨死,这份恨,叫她如何平息!
“鼎吉思乖,出了这扇门,咱们就是汉人,知道吗?”
“知道...”
吃过晚饭,哲兰撑着头看着儿子的睡颜,明明逃亡多日,身心俱疲,可她依旧难以入眠。
阙律,脱斡里,忽惕,兀突浑......还有那个贱人——珂木拉卓里·努也缇奴!
大汗如此厚待她和她的部族,她居然给大汗下毒!
哲兰记得很清楚,除了她这个正妃,大汗只有两位夫人,另一位是自己的堂妹阿伊里,替鼎吉思挡了一刀,死的时候,怀有五个月身孕。
得先安定下来,再跟哥哥取得联系。也不知讷马真部,现下如何,大靖这么大,她们母子,又能去哪呢?她记得,大汗来大靖朝时认识了不少人,也是那唯一一次来大靖的经历,让大汗惊叹于大靖的繁荣,下定决心希望能让乌括也能强大,能自己制造精致的武器,华贵的丝绸,各阶级分工明确,在寒冷的冬天不必再向大靖高价购买布料干草和药物......
哲兰脑子很乱,思绪在昔日回忆和今后考量里不断穿梭,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和儿子的身份,但是万一呢?对大靖皇帝来说,大汗一死,阙律赤斤若是毁坏两国合约,大靖或许又要受乌括骑兵所扰;但若是赤斤依旧盟于大靖,那大靖皇帝,或许根本不会管;太宗皇帝是个重诺的人,可现在的皇帝,哲兰不敢去赌。复仇吗?她当然想复仇,她恨不得亲手剐了那些混蛋的皮!可作为母亲,她害怕,害怕失败,害怕儿子会死......她用脸贴着儿子的额头,耳边是孩子沉稳的呼吸声。鼎吉思一定累坏了,害怕极了。
他刚出生的时候,身子孱弱,大汗多次举行祭祀,期盼他能健康成长,还特地取了鼎吉思这个小名,在乌括语里,是大海的意思。当首饰的时候,哲兰独独留下了儿子的珊瑚坠子,乌括远海,珊瑚异常珍贵,那是大汗在儿子五岁时送他的礼物,也是鼎吉思最宝贝的东西。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扉照在青白的墙面,哲兰彻夜未眠。
她要带着儿子去上邑,大靖的都城。
哲兰将钱财分给五个部下,吩咐他们分别留在姑臧,西平郡,武都郡和阴平郡,每月通讯一次,唯一的女孩脱那哥,自己的陪嫁侍女,哲兰打算带着她一起去上邑。
其余四人不怎么会说汉话,留在凉秦一带也好,这里的人大多都会多种语言。
乌括,大昌牙帐(王帐)。
阙律赤斤虽已杀了达古可汗,可是他心里明白,除了跟随自己的十几个部族外,其余部族中仍有不少部族忠于达古。诚然,达古和大靖签订合约后,冬天冻死饿死的人畜的确少了很多,但是达古下令不许侵犯大靖边境,却使得阙律赤斤他们比往年少得了不少黄金丝绸香料,这使得他们心生不满。然而眼下虽然除了达古这个眼中钉,阙律赤斤仍有不少棘手的事。哲兰可敦和她儿子的下落还没打听到,而面前这个大祭司,才是现下最糟心的。
大祭司一职在乌括还未建国时便存在,作为乌括民族和上天交流的使者,大祭司不仅受乌括民众尊敬爱戴,而且有着极为显赫的地位,掌管祭祀,问卜,文书,驱疾,主持重要典礼,由忽木多塔氏世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忽木多塔部族虽然人丁稀少,也没有兵权,却是乌括地位极高的贵族部落,基本都享有册封。现任大祭司是忽木多塔第三十七世孙,忽木多塔·阿卜勒。
赤斤已经快要在爆发的边界,这个阿卜勒,油盐不进!偏偏若是得不到他认可,不出席自己的称汗大典,只怕本就不怎么得人心的自己,地位更为不稳。念及此处,忍无可忍的赤斤提刀拍案而起,对着下首闭目养神的大祭司就想来一刀。站在一旁的撷干眼疾手快拦抱住哥哥 :“大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赤斤呼出一口气,将弯刀扔在桌子上:“我是没办法了,你看那尊神,威逼利诱各种手段我都使尽了,呐,”赤斤指着阿卜勒,转头对着撷干,“你去,你有办法你去。”
撷干撇了一眼阿卜勒,突然两眼一亮,拽着哥哥出了王帐。“哎呀你拽我做甚!”赤斤被拽出来,不耐烦甩开弟弟。
“哥,那个阿卜勒不是有个闺女吗?”
“所以呢?”
“阿卜勒对他这闺女那可宝贝的紧呢,他那闺女还是下一任大祭司,咱们拿他闺女威胁,还怕他不听话?”
“怎么威胁?你要杀了那丫头?”
“自然不是,我哪敢动忽木多塔家的人...不是不是,我没说哥哥你刚才...”
“行了赶紧说!”
“他现在这么有恃无恐不就仗着咱们怕百姓议论不敢动他们家吗?咱们是不能动他,可不代表旁人不能动他啊?”
“旁人?”
“咱们找个替死鬼,把他闺女劫了,然后咱们再去救他闺女,他欠了咱们人情,再不出席大典可就说不过去了,退一步说,就算他到时候还是不出席,咱们救了他闺女,在底下人眼中咱们和他忽木多塔家可就有交情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还怕旁人不信?”
赤斤虽然觉得这个方法有些欠妥,但称汗大典迫在眉睫,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也只能答应下来。
乌括人以游牧为生,擅骑射,骑兵尤为凶悍,多次骚扰大靖边界,为求和平,元祐三十一年,达古可汗应太宗皇帝邀约,前往上邑,此次会面,两国签订合约,开放边关互市,大靖每年以十万石粮食交换乌括马匹牛羊各一万头,以此交好,乌括不得再犯大靖。
大靖庆熙五年,乌括阙律部首领阙律赤斤不满达古可汗在乌括境内推行汉文化,和弟弟阙律撷干联同脱斡里部、忽惕部、兀突浑部等十余个部族起兵造反,没有防备的阿史那部遭受重创,讷马真部首领,可敦(王妃)哲兰厄玛的阿塔(父亲)额罕达赶来救援也被撷干一箭射中,当场毙命。
“今日,我阙律赤斤,在诸位面前,在圣神哥舒姑的庇佑下,将这个违逆乌括祖辈的逆贼处以火刑!”阙律赤斤左手握着火把,站在柴堆下,柴堆上绑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达古可汗。
“好!好!好!”阙律撷干带领众人喊道。
而讷马真部等其他部族的人,面面相觑,皆不作声。
那火光在黑夜里如此耀眼,即便在远处的山峰上也能看到那火势极大。
哲兰厄玛紧紧搂住怀里的儿子,满含热泪的眼里倒映出跳跃的火光。
她的丈夫死了,父亲也死了,不到一天时间,她就从高贵的可敦变成了逃命的寡妇,她的儿子也从王子变成被追杀的逆贼之子,周围只剩几个额罕达的部下,在旧部的保护下他们才得以侥幸逃脱。
一行人连夜逃命,第四日终于赶在追杀人马到临前到了乌括和大靖的边界。
乌括肯定是不能待了,哲兰厄玛在边境处当掉了自己身上的首饰,当得不少钱,一行人换了衣服,买通一个商队,混迹其中,进了大靖凉州的首府,姑臧城。
终于能歇上一会。客栈里,哲兰付过房钱,让部下歇了,自己也带着儿子上楼准备歇会。
“阿纳......”巴加齐弱弱叫道。
哲兰厄玛忙示意儿子噤声,将孩子拉进房间,她蹲下来:“鼎吉思以后不能再叫阿纳了,我们现在在大靖,以后都要说汉话,知道吗?”
“是......娘...”巴加齐低下头啜泣,“娘,我想阿塔......”
哲兰搂过儿子,自己也忍不住落泪,亲眼目睹丈夫和父亲惨死,这份恨,叫她如何平息!
“鼎吉思乖,出了这扇门,咱们就是汉人,知道吗?”
“知道...”
吃过晚饭,哲兰撑着头看着儿子的睡颜,明明逃亡多日,身心俱疲,可她依旧难以入眠。
阙律,脱斡里,忽惕,兀突浑......还有那个贱人——珂木拉卓里·努也缇奴!
大汗如此厚待她和她的部族,她居然给大汗下毒!
哲兰记得很清楚,除了她这个正妃,大汗只有两位夫人,另一位是自己的堂妹阿伊里,替鼎吉思挡了一刀,死的时候,怀有五个月身孕。
得先安定下来,再跟哥哥取得联系。也不知讷马真部,现下如何,大靖这么大,她们母子,又能去哪呢?她记得,大汗来大靖朝时认识了不少人,也是那唯一一次来大靖的经历,让大汗惊叹于大靖的繁荣,下定决心希望能让乌括也能强大,能自己制造精致的武器,华贵的丝绸,各阶级分工明确,在寒冷的冬天不必再向大靖高价购买布料干草和药物......
哲兰脑子很乱,思绪在昔日回忆和今后考量里不断穿梭,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和儿子的身份,但是万一呢?对大靖皇帝来说,大汗一死,阙律赤斤若是毁坏两国合约,大靖或许又要受乌括骑兵所扰;但若是赤斤依旧盟于大靖,那大靖皇帝,或许根本不会管;太宗皇帝是个重诺的人,可现在的皇帝,哲兰不敢去赌。复仇吗?她当然想复仇,她恨不得亲手剐了那些混蛋的皮!可作为母亲,她害怕,害怕失败,害怕儿子会死......她用脸贴着儿子的额头,耳边是孩子沉稳的呼吸声。鼎吉思一定累坏了,害怕极了。
他刚出生的时候,身子孱弱,大汗多次举行祭祀,期盼他能健康成长,还特地取了鼎吉思这个小名,在乌括语里,是大海的意思。当首饰的时候,哲兰独独留下了儿子的珊瑚坠子,乌括远海,珊瑚异常珍贵,那是大汗在儿子五岁时送他的礼物,也是鼎吉思最宝贝的东西。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扉照在青白的墙面,哲兰彻夜未眠。
她要带着儿子去上邑,大靖的都城。
哲兰将钱财分给五个部下,吩咐他们分别留在姑臧,西平郡,武都郡和阴平郡,每月通讯一次,唯一的女孩脱那哥,自己的陪嫁侍女,哲兰打算带着她一起去上邑。
其余四人不怎么会说汉话,留在凉秦一带也好,这里的人大多都会多种语言。
乌括,大昌牙帐(王帐)。
阙律赤斤虽已杀了达古可汗,可是他心里明白,除了跟随自己的十几个部族外,其余部族中仍有不少部族忠于达古。诚然,达古和大靖签订合约后,冬天冻死饿死的人畜的确少了很多,但是达古下令不许侵犯大靖边境,却使得阙律赤斤他们比往年少得了不少黄金丝绸香料,这使得他们心生不满。然而眼下虽然除了达古这个眼中钉,阙律赤斤仍有不少棘手的事。哲兰可敦和她儿子的下落还没打听到,而面前这个大祭司,才是现下最糟心的。
大祭司一职在乌括还未建国时便存在,作为乌括民族和上天交流的使者,大祭司不仅受乌括民众尊敬爱戴,而且有着极为显赫的地位,掌管祭祀,问卜,文书,驱疾,主持重要典礼,由忽木多塔氏世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忽木多塔部族虽然人丁稀少,也没有兵权,却是乌括地位极高的贵族部落,基本都享有册封。现任大祭司是忽木多塔第三十七世孙,忽木多塔·阿卜勒。
赤斤已经快要在爆发的边界,这个阿卜勒,油盐不进!偏偏若是得不到他认可,不出席自己的称汗大典,只怕本就不怎么得人心的自己,地位更为不稳。念及此处,忍无可忍的赤斤提刀拍案而起,对着下首闭目养神的大祭司就想来一刀。站在一旁的撷干眼疾手快拦抱住哥哥 :“大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赤斤呼出一口气,将弯刀扔在桌子上:“我是没办法了,你看那尊神,威逼利诱各种手段我都使尽了,呐,”赤斤指着阿卜勒,转头对着撷干,“你去,你有办法你去。”
撷干撇了一眼阿卜勒,突然两眼一亮,拽着哥哥出了王帐。“哎呀你拽我做甚!”赤斤被拽出来,不耐烦甩开弟弟。
“哥,那个阿卜勒不是有个闺女吗?”
“所以呢?”
“阿卜勒对他这闺女那可宝贝的紧呢,他那闺女还是下一任大祭司,咱们拿他闺女威胁,还怕他不听话?”
“怎么威胁?你要杀了那丫头?”
“自然不是,我哪敢动忽木多塔家的人...不是不是,我没说哥哥你刚才...”
“行了赶紧说!”
“他现在这么有恃无恐不就仗着咱们怕百姓议论不敢动他们家吗?咱们是不能动他,可不代表旁人不能动他啊?”
“旁人?”
“咱们找个替死鬼,把他闺女劫了,然后咱们再去救他闺女,他欠了咱们人情,再不出席大典可就说不过去了,退一步说,就算他到时候还是不出席,咱们救了他闺女,在底下人眼中咱们和他忽木多塔家可就有交情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还怕旁人不信?”
赤斤虽然觉得这个方法有些欠妥,但称汗大典迫在眉睫,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也只能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