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谁啊?”林朝月拿着两杯香槟回来,褚成杰已经走远了。

    “君天梁木前合伙人,前财务总监。”

    裴舒文言简意赅。

    两个‘前’字,非常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林朝月递过酒杯的时候,忍不住咂舌:“难怪刚刚看着那么不友善,原来是被你挤兑走的那个。褚成杰是吧。”

    这名字她在宁城律师论坛频繁见过,有整整两页的八卦,也算是宁城律师界的风云人物。

    听说因为裴舒文的空降,先是把他挤兑到了财务部,没隔多久就被彻底挤出君天梁木了。

    “你也觉得他是被我赶走的?”

    “怎么会呢、我就是在论坛上看到一些小道消息,不对,虚假消息,虚假消息。”

    林朝月轻咳了一声,打着哈哈,手上没喝过的香槟放到一边,表情三分讨好五分谄媚。

    “你肯定不是那种人,都是误会。”

    裴舒文看似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就在林朝月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那你觉得他是怎么走的?”

    “啊?我不知道啊,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来呢。”

    她哪知道,她就是一个路过的吃瓜群众而已。

    而且她怎么觉得裴舒文语气怪怪的。

    裴舒文没再问,拿起了她刚刚放下的那杯香槟,轻晃着杯中酒,提醒道:“以后见了这个人离他远点,这是条又咬人又会叫的狗。”

    “呀,原来你也会这么直白的骂人。”林朝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看裴舒文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裴舒文侧眼:“林朝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什么?”

    林朝月确实谈不上对裴舒文多了解,但误解应该不至于。

    她正诧异裴舒文为什么这么说,簇拥着走过来的一群人,又把林朝月的疑问打断了。

    她刚刚悄悄观察过,今晚出席宴会的人员主要分为两类,一类华服素裹,男男女女装扮精致,其中不乏有大小荧幕上的常客;还有一类是社会名流,妥帖剪裁的商务西装,有人独身,有人身后跟着几位助理。

    此时的来人是后者。

    听聊天,面前的这几个人应该是裴舒文同行,上来就恭喜他最近又赢了某场诉讼。

    离裴舒文最近的那人口才不错,几句话把裴舒文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林朝月跟着听了几耳朵,一时间有些忘神。

    宴会即将开场,林朝月亦步亦趋地跟在裴舒文身后。

    裴舒文一个站定,她急刹车差点撞到他身上。

    众人笑得开怀,又打开了新的话匣子。

    “裴律,你这新助理有些冒失啊,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宁大的法律博士,我远方堂妹,非常专业,对你十分仰慕。”

    “钱进,你这见缝插针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啊,要介绍也是我介绍吧,我和舒文可是校友,君天梁木首席助理这么好的位置,我们肯定要留给自己人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那算什么自己人?我堂妹和舒文祖籍都是宁城城北的,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两个人看样子和裴舒文都很熟,越说越起劲。

    林朝月虽然不想工作,也不稀罕什么首席助理,但她对这种公然‘抢饭碗’的行为十分不满。

    她撇嘴嘟囔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朝月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大家没想到林朝月会还嘴,诧异的同时,也终于正眼打量起裴舒文今晚这个小跟班。

    年岁不大一姑娘,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身上没有老练的职场痕迹,不像身经百战的助理,倒像哪家养出的娇花。

    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有着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眉眼,长相实在优越,最难得的是气息也非常干净,像一张未经描画白纸。

    裴舒文对这个助理很纵容。

    听见她的话,不仅没有不高兴,还附和地点头:“那我劝你时刻保持这种觉悟,你以后少不了要和这几个老狐狸打交道,别到时候又被骗了。”

    如果裴舒文刚刚只是纵容,那现在,他的话就有些不对劲了。

    眼前的这几个人都是人精,不用猜也知道这小姑娘是裴舒文护着的。

    更有八卦的,已经开始试探林朝月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裴舒文不承认也不否认,除工作之外,他向来不喜欢谈及自己的私生活,越界的问题被他一概挡了回去。

    可别人听不懂裴舒文的话外音,林朝月还听不懂吗?这不就是在赤果果地内涵她。她才不会再被骗!她兜比脸都干净,贼见了都是哭着走的。

    林朝月越想越气,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冒出了一句:“我才不会被骗。”

    但这表情落在其他眼里,众人又是一阵意味深长。

    直到有人说‘宴会要开始了’,大家才岔过这一part。

    但林朝月依然不大高兴,而且不高兴的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

    裴舒文叫她的时候,她不大想搭理人,语气也凶巴巴的:“干嘛?”

    “你不是好奇今晚宴会的主人是谁?”

    “谁?”

    “看前面。”

    林朝月顺着裴舒文说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宴会厅内的交谈声几乎停止,奏响的曲乐也逐渐接近尾声,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出一位面容慈祥的长者。

    林朝月眯起的眼睛都睁开了。

    “陆氏集团的老板?”

    “嗯。”

    名字林朝月不记得,但远处那张面孔,李聪给她看过很多次,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宁城影视制作行业名副其实的话事人,旗下有多家娱乐公司,也是许多大制作影视的幕后投资人,他和李叔关系不错,大家私底下都叫他‘桥爷’。

    难怪裴舒文提起的时候,她觉得耳熟。

    不过……

    这次换林朝月主动朝裴舒文招手:“我有个问题。”

    裴舒文环着手臂,身子朝林朝月那个方向倾斜,拉近两人的距离:“什么问题?”

    “咳,那个,你们今天是想来竞争和陆氏集团的合作?”

    和他离得太近了,林朝月有些不适应。

    “算吧。”裴舒文说。

    林朝月之所以说的是‘你们’不是‘你’,是她发现,和裴舒文寒暄的那些律师和他好像是竞争关系。

    而且这种场合来了一群律师,本身也有些奇怪。总不能是一个娱乐公司老板组织的宁城律师聚会。

    内定的戏码她看多了。

    裴舒文守着一个裴家,拥有绝对的优势。

    林朝月默认裴舒文只是来走个过场的:“那你今晚的生意应该很快就可以谈好吧。”

    “为什么?”裴舒文回正到一个能够审视她的距离。

    “我记得桥爷和裴叔叔之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你和桥爷是不是很熟?”

    宁城投资界的圈子不大,尤其是西城那片,大家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她就算不感兴趣,听也听说过一些。

    亓安那片地就是裴家和陆家合作开发的,现在已经成为宁城的创投先行示范区了。

    “还好。”

    只是还好吗?林朝月不大相信。

    她还想问,但话对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知道裴舒文妈妈去世后,他父亲又娶了一任,据说两个人对外感情非常好,后面因为女方不能再生育,还领养了一个孩子。

    但领养归领养。

    宁城裴家这支,只有裴舒文这一条血脉,就算他和家里闹翻了,裴家也不至于真的不管他。

    裴舒文将杯中最后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看了眼时间。

    “有什么问题就问,不然今天你应该没机会问了。”

    林朝月本来都闭嘴了。

    但奈何嘴比脑子快。

    “啊,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不走捷径。”

    “你指什么?”

    林朝月默默:“就借用一下裴叔叔的关系,反正不用白不用,他们不也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裴舒文沉默了半晌没说话,甚至有些低气压,就在林朝月已经准备为自己的多嘴道歉的时候。

    裴舒文终于开口了。

    “林朝月,只有你真正付出努力,最终得到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别人施舍得来的,迟早都要还回去。”

    “回国这么久,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裴舒文严肃的时候,林朝月是有些怕的,其实回国这么久,裴舒文从头到尾也没拿她怎么样,但她就是会下意识地听他的话,觉得他说得对。

    林朝月低头挨批评的样子像是小学生,紧攥在一起的手指拧得发白。

    裴舒文语气终于好了些,带着几分安抚:“我等下会去二楼,你不用跟着我,但不要乱走,手机开声音,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上楼来接我。”

    “你今晚谈生意是要喝酒吗?”

    “嗯。”

    裴舒文不说,林朝月都没留意这宴会厅还有二楼。

    她抬头看,二楼复古镂空雕刻的栏杆边站着一个人。和林朝月视线对上的时候,还做了个举杯遥敬的姿势。

    林朝月确定自己不认识,也没见过这个人。那他大概率认识裴舒文。

    林朝月:“那人是谁?”

    裴舒文:“莱光娱乐的老板,林晓以前是她旗下的艺人。”

    林朝月表情有些微妙:“哦,林晓的前老板,林晓之前不是还找你帮她解约,她老板怎么对你态度这么友好。”

    裴舒文挑眉看了她一眼。

    林朝月说完才发现这事应该算秘密,刚刚自己说话声音好像有些大。

    她低声继续:“林晓最后顺利解约了吗?”

    裴舒文:“你好像很关心林晓的事?”

    “也没有啦。我就随便问问。”林朝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前段时间把林晓给的那个礼盒出了,有些做贼心虚。

    林朝月:“那个,你不是要去二楼谈生意,还不上去吗?你不用管我,你的工作要紧,我肯定不乱走。”

    “嗯,重复一下我刚刚交代你的。”

    “啊?现在吗?还要重复?”

    林朝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裴舒文的表情,感觉他好像是认真的。

    林朝月:“……”

    她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嗯,重复一遍。”

    林朝月乖乖复述。

    “不喝酒、不乱走,手机开声音,你打电话第一时间去楼上接你……”

    “不过你真的要喝酒吗?你也别喝太多,我力气很小,肯定抬不动你的,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你别喝断片了,今天的工钱你还没结给我呢。”

    林朝月眨巴眨巴眼。

    裴舒文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他不说话,倒是直接朝她靠近了两步。

    “你干嘛?”

    明明她从小接受的也不是棍棒教育,上学的时候基本一帆风顺,怎么每次和裴舒文一靠近,她就没由来的紧张。

    裴舒文什么也没做,只是提醒道:“把扣子扣好。”

    林朝月低头看了眼,衬衫她嫌热才解开的,只露出了一截锁骨,也没有不雅观。

    “能不扣吗?”

    裴舒文:“我建议你扣上。”

    ‘建议’就不是一定要做。林朝月假笑着应承,但直到裴舒文上二楼,她也没系上那个扣子。

    阳奉阴违的感觉实在不错,林朝月转去餐点区的时候哼着歌,背影都带着几分欢快。

    “确定是她?”

    戚园园对着手机上的资料,点了点头:“是,林腾辉和钟凌的独女,近几年一直在外面留学,直到今年才毕业回国,现在在君天梁木工作,听说是裴舒文亲自在带。”

    宋文华眼睛微眯,冷哼一声:“还真让他攀上了,裴家的男人果然天生就会吃软饭。裴振业是,裴振业这个儿子也不逞多让。”

    戚园园不容乐观道:“那我们怎么办,裴舒文捏着我们这么大把柄,迟早是个隐患。和林晓解约已经让我们损失一大笔了。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难道我们次次都要妥协吗?”

    宋文华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骂了句‘蠢货’。

    戚园园是眼下内娱数一数二的经纪人,但眼下即便被骂,也始终低眉顺眼。

    她是宋文华的情人,也是他一手带上来的,裴舒文捏着宋文华的把柄,而宋文华背地里捏着她的把柄。林晓可以走,但她走不了。

    “华哥,您消消气,今晚是桥爷的局,我们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闹?园园,我教了你这么久,怎么还是学不会?还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久了,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

    宋文华的话意有所指,戚园园听得身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怕宋文华,但却不得不强撑着笑意:“华哥,你知道我是一心跟着你的。”

    宋文华没再回应,因为在余光扫到来人之后,他一秒变脸。

    刚刚还阴鸷算计的神情被藏得一干二净,此时只剩下老练的伪善。

    大步朝裴舒文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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