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瘪了，饿瘪了。”
林朝月千盼万盼，可下子是把裴舒文盼走了，她穿过人群直奔餐点区。
宴会已经开始。
大家都在应酬，自助取餐的地方几乎没有人。
她端了几样糕点，随便找了个舒服的沙发，翘着二郎腿，靠在那吃东西。
这宴会上的餐点味道还不错。
林朝月拿了一份没怎么吃饱，又拿了一份。
她上次这么不体面的吃东西，还是某年给瑶瑶办生日宴。
当时为了制造惊喜，她亲力亲为，从头到尾忙了一整天，连饭都忘吃了。
四舍五入，裴舒文也算是有了瑶瑶的待遇。
林朝月食饱餍足地靠在那里，实在没什么事做，才想起拉个服务生问今晚是以什么为噱头的晚宴。
“女士您好，今晚的慈善竞拍在宴会后厅，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引路。”
“不用谢谢。”
原来是慈善晚宴。
这种大概率是打着慈善名头的利益交换。
她以前没什么兴趣，今天更是兴致不高。
只是之前的宴会她总能找到两个牌搭子，今天就只有她自己。
她无聊地托腮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千篇一律的吃喝玩乐，只有两条和工作相关的朋友圈。
这也让她多看了两眼。
一条是闻雅发的，是她实习工作刚好满一年的庆祝贴。
她点了个赞。
还有一条是聂闪闪发的，定位安江集团，表达了自己在工作成长的路上道阻且长。还配了个今日有效工作时长。
真的吗？她不信？
这姐们今天上班摸鱼喝奶茶，休息时间和她那个倒霉妹妹吵架，下班比自己走的还积极。
有效工作时长12小时？
林朝月在线打假：【你这朋友圈是不是有点假？】
那边秒回：【工作留痕，工作留痕懂不懂，我上下班通勤怎么不算有效工作时长呢？】
好有道理。
林朝月登时来了灵感。
十分钟后。
一张刻意摆拍的精修照片，出现在了林朝月的朋友圈。
并配文：【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一天(*^▽^*)】
发布后，聂闪闪秒点赞，还评论了一句：行动力这么强？这个时间还在加班？会不会有点假？
林朝月面无表情地删除评论。
又点开聂闪闪对话框，丢了一句：【要么闭嘴要么死。】
很快，刚刚的那条评论变成了：这么晚还在工作！向林律的努力工作精神看齐！
评论区接连收获了几十个点赞。
点赞的夹缝中，她惊讶地看到了钟女士的头像。
没隔两秒，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她一向高冷严格的母亲大人，弹来了两条消息。
母亲大人：【继续努力不要骄傲，妈妈希望看到你早日做出成绩。】
母亲大人：【你爸爸最近在欧洲，徐助下个月回去，有什么想要的让徐助给你带回去。】
林朝月这边还在：【一定不辜负妈妈的期望。】
另一边已经光速打开了和徐助的对话框：【徐助！快去xxx给我置办一套新的滑雪装备，还要之前的那套配置，呜呜呜，要是能在宁城的滑雪俱乐部再给我办一张年卡就好了。】
半晌后。
徐助回了个：【收到。】
徐助的收到就是同意的意思。
林朝月的唇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了。
聂闪闪刚才还说：‘没有被领导看到的工作就是没工作’。
她现在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真理。
林朝月当下决定，以后只要半夜工作，就拍一张发朋友圈，干什么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表现她对工作的热情十分高涨！
她靠在沙发上扒拉着手机，今天这条朋友圈的点赞明显比平时高很多。
李聪还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月宝，你怎么还玩上制服play了！还发到朋友圈了！你在漂亮国的时候也没这么开放啊！”
“放屁！我在工作！你看不出我在工作吗？”
“啊，国内这个时间你去哪里工作了？”
“一个慈善晚宴。”林朝月心情不错，李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李聪语气却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月宝！你是不是去桥爷那了？我上次和你提，你还说和他不太熟悉，钟姨带你去的吗？”
林朝月从耳边拿下手机，左右看自己那张摆拍的照片。
这李聪改行去算命了？照片上除了自己那张出水芙蓉的脸，什么都没有啊？这怎么看出来的？
林朝月重新拿起手机：“你怎么知道？”
“猜的猜的。国内现在都快半夜了吧，能让您老大晚上屈尊出席的，也就是桥爷了。”
很好，这是歪打正着蒙上正确答案了。
还真真是运气之子。
林朝月：“下期双色球中奖号码多少？我去打500注。”
李聪‘哎呀’了一声：“月宝你别闹！你快说你去干嘛了？”
提起这事，林朝月人就恹恹得：“还能干嘛，给裴舒文当临时司机，当小喽啰来了，从头到尾不被人正眼看的那种。”
“啊！我说呢！正常正常，国内那群人估计也没几个认得你的，有眼不识真千金，只有你的好兄弟我，把你的那张脸刻在心上，时时刻刻在想你。”
林朝月：“……”
林朝月：“我刚吃完东西，别这么恶心我，我等下还要找洗手间去吐。”
李聪：“行行行，不恶心你，我听说今天的慈善晚宴有不少娱乐圈大咖，我女朋友是裴白的剧迷，他今晚也在，月宝，球球了，你帮我拍几张他的帅照，我给我女朋友当小惊喜。”
“女朋友？那个高冷御姐？这么快就成了？不是说是职场女精英，她喜欢你这种玩咖？”
李聪‘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叫互补，在职场混久了，一板一眼的人见得多了，她就喜欢我这种有生气有魅力的弟弟。”
“行，我不懂，那我挂了。”
“别----”
林朝月可不管那么多，掐了电话直接丢进包里。
李聪换女友的频率比她买酒的频率都高。
她可不想为了这个临时小女友，冒着被当成私生的风险去偷拍。
她等下还要去接裴舒文呢。
赚零花钱要紧。
林朝月看了眼刚刚二楼的方向，那边已经没人了，看样子今晚的生意还要谈很久。
她打了个哈欠，强行站起来提起些精神。
“干点什么打发时间呢？”
后厅的拍卖已经开始了，但林朝月总觉得自己去看这种竞拍，困得更快。
她起身四处转了转，实在无聊，最后决定大发善心一次，帮李聪找找裴白，偷拍就算了，但可以要张签名照，当做送给李聪新女友的见面礼。
刚好她最近也在追裴白的新剧，认得那张脸。
找了半天，还真让她看见一个有些像的背影。
她一路跟过去，等下一个拐角的时候，没见到裴白，倒是遇到了那个和裴舒文有些过节的褚成杰。
这人她不熟，直接无视他走到前面的花房休息室。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露出一条缝隙，刚走进去的人应该也是察觉到后面有人，回了头。
“裴白……”
“抱歉女士，这里是陆氏娱乐旗下艺人的专属休息区，您不能进。”
林朝月还没等说出下文就被拦下了。
面前的门也非常无情地‘bang’一声关上了。
“好吧。”
林朝月摊手后退了几步，她本来也只是无聊，想随便试试看，不成就算了。
只是她正欲走，褚成杰却非常自来熟地把她拦下了。
还明知故问：“林小姐？你是裴舒文现在的助理？”
“你有事？”
林朝月声音非常冷漠。
她非必要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明知道眼前的人和裴舒文有过节，更不想卷进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里。
最关键的是，这人身上的香水味很臭。还混合着浓度不低的酒味。
臭死了。
“你好，我是褚成杰，你之前应该听说过我，这是我的名片。”
林朝月没接，褚成杰的手也没放下来。
两个人就僵在那里。
褚成杰也不生气，脸上还一直挂着假笑。
褚成杰：“你别误会，我们是同行，我之前也是君天梁木的合伙人，宁城的律师圈子很小，说不准我们以后会有机会一起共事。”
林朝月摆拍归摆拍，脱离了裴舒文的视线，她可一点都不想再提工作上的事。
何况眼前这人和裴舒文还明显不对付。
“那应该不太有这样的机会。”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麻烦让一下路。”
褚成杰眯起眼，舌尖顶了下腮，不仅没有让路的意思，还又往前进一步想挡人。
“你要干嘛----”林朝月皱着眉，满脸写得四个字‘你没事吧？’
“林助理，你别急着走，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跟着裴舒文没前途，我现在是安颂的合伙人，可以给你开出更高的工资，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要是合作的愉快，以后升职加薪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花厅外走廊上的壁灯有些昏暗，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正常的交谈。
但只有林朝月知道，面前男人如毒蛇的阴鸷目光盘缠在自己身上，那种恶心的黏腻感让她有些生理反胃。
但这次她却没急着走，反而接过褚成杰手上的名片。
“你说你能开出更高的工资，是多少？”
褚成杰报了个数字。
他非常自信，他报出的这个数字绝对是无法拒绝的价码。他甚至相信，整个宁城的律所给这个年纪的助理律师都开不到这个价格。
“你确定工资是这么多？”林朝月看着有些犹豫。
褚成杰见她的神情，内心冷笑的同时，非常有把握：“确定。”
他并不认识林朝月，也不是多看好她，他就是单纯想恶心裴舒文，想抢他的东西。
和他作对的人，都别想好过，他要一点一点找回场子……
林朝月也不知道眼前这老男人在脑子里自嗨什么。
只看他那表情，她就有些一言难尽。
林朝月非常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整个宁城的律所，都开不出这么高的价格？”
这么明确的拒绝显然在褚成杰的意料之外，他有些跳脚。
最近连续几次挖墙脚失败，褚成杰逐渐开始破防。
林朝月反而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价格也算高？你们律所如果只有这点钱，我劝你还是别出来挖人了？”
褚成杰开出的工资是比她现在领的高了一点点。
但多出的这点工资还不够她塞牙缝呢。
而且她零花钱可握在裴舒文的手里，陪他出一次门就稳赚5000，还能随机解锁钟女士开出的隐藏福利，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林朝月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名片，安颂律所，合伙人褚成杰。
她耸了耸肩。
随手把名片塞了回去。
动作有些嫌弃。
脸上那表情显然是再一句废话都不想和面前的男人说了。
褚成杰的脸彻底黑了。
妈的。
秦雯是这样，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也这样。
真以为他褚成杰是好欺负的。
他今晚偏偏要尝尝这女人的滋味。
裴舒文吃的不错，他虽然不好林朝月这口，但偶尔也可以换换滋味。
“这么急着走？看样子裴舒文对女人还挺大方，他私底下一晚给你多少钱，三万？五万？别装了，你给个数。”
说着话的间隙，褚成杰已经把林朝月整个人堵在了拐角的位置。
两面墙，外加前面被拦得死死的人墙。
林朝月的视线被挡了一大半，那股恶心的气息更浓了。
“傻逼，不是傻逼吗？”
林朝月极少这么直接地爆粗口，她打游戏被坑也顶多是阴阳两句。
但她现在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形容词形容这个sb，礼仪涵养彻底抛到了脑后，她现在只想骂人。
“你他妈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癫，再乱动我喊人了。”
“呵呵，装什么装？我听说裴舒文私底下玩的可比我花，怎么？一次只能跟一个？”
“不是……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过，你能不能把脑浆摇匀了再和我说话。”
褚成杰刚喝了两缸白酒，此时酒劲已经彻底挥发出来了。
他也不反驳，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朝月，先是那张白皙的面孔，然后目光持续向下，最后停留在她露出的半截锁骨上……
很好，这是摇不匀了。
被这么赤果果的冒犯，林朝月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也不管那么多，第一时间就拎起包往褚成杰的脑袋上挥，砸了两下不解恨，趁他没反应过来，还照着某处狠踹了一脚。
他喝了酒人站不稳，被踹了一下就直接堆在了原地。
“嗷……你个小婊子，你给我站住！”
“你他妈给我站住！”
这里离宴会前厅有些远，但离后厅就隔着两道回廊。
林朝月又不傻，怎么会站住，她给了褚成杰断子绝孙的一脚，转身就快步朝正在进行慈善拍卖的后厅走。
等褚成杰一瘸一拐追上来，林朝月已经到了。
一米之外，铺陈着红毯的慈善拍卖会人头攒动，聚光灯不停闪烁。
今晚慈善晚宴的重头戏是陆江桥的私人藏品。
一套完整的欧洲中世纪宫廷珐琅器皿 ，此时正在激烈竞拍，为了造势，宁城多家媒体都有到场。
林朝月不紧不慢地系上了衬衫最上面的那个扣子，挑衅地耸肩看了远处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林朝月自然不会再往没人的地方走。
但等进了后厅，林朝月后知后觉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前厅被奢华的装饰包裹的面目全非，但后厅几乎没什么大的改变。
尤其是完全契合在白玉石墙体内的珍品，悬停在窗边的深蓝色帘幕，以及黄铜制成延伸而下的木烛吊灯。
前些年她一个世家姐姐的成人礼是在这里举办的，只是她和那个姐姐不熟，主要是陪同她父母出席，所以除了在必要的时间营业，其余时间都在和李聪躲懒偷闲。
她出身好，大家都纵着她，其中也不乏有些人会刻意迎合。
这也让她非常没道理地默认，这种宴会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去处。
却忽略了各方利益下的暗流涌动，以及掩藏在角落的腌臜交易。
“哎，还真是物是人非，早知道机灵点不被骗钱了。”
“算了……有李聪这种猪队友，也没办法早知道。”
手机也从头到尾都静悄悄的，连个消息都没往出弹。
裴舒文一直没找她，她等得有些烦躁，要是没记错，这里的二楼应该是和前厅连着的。
林朝月上了二楼。
连廊的人并不少，男男女女，谈笑间暗潮涌动，推杯换盏。几乎所有人都心怀鬼胎，林朝月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像异类。
好在她打着君天梁木的旗号，没再吃闭门羹。
走到尽头，宴会管家听见她要找裴舒文，说今晚的饭局还没结束，带她进了二楼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人不少，还有几张熟面孔，她刚刚在楼下见过，也是某个律师的助理。
看样子大家都在这里等。
她也算找对了地方。
林朝月随意坐下，开了一局游戏。
“呦，几天不见，这是成我哥的小跟班了？玩什么呢？让我看看。”
林朝月刚拿出的耳机还没戴上，对面来的人直接抢了她的手机。
是裴岸。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了两眼又把手机丢了回来。
“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让我哥有空带你去打真|枪，那才刺激。”
这哪里像什么大歌星，说是小混混林朝月也信。
她今天心情有些down，没心思理会裴岸。抢回手机，利落在屏幕上点了个跳伞坐标，按了开伞。
裴岸见她兴致不高，又问了句：“怎么？陪我哥出来应酬不开心？”
“你怎么在这？”
“今晚小半个娱乐圈不都在这，当然是来工作的。”
“这么晚出来工作，你开心？”林朝月懒得理他。
“啧，还行吧。”裴岸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一边瞥，那里站着一个很有书卷气的女服务生。
林朝月：“那你来给你哥当助理。”
“那可不行，我哥只对女孩子绅士，我怕他一言不合家庭暴力我。”
林朝月觉得裴岸在没话找话，不太想理他。
裴岸自顾自地说：“不过吧，我哥这人别的不说，有一点还是表里如一的，她从来不让女人挡在前面。你来都来了就安心玩呗，他那边结束就带你回家了。但是今天谈的生意比较大，这酒且喝着呢。”
“会喝醉吗？”林朝月终于抽空抬头。
裴岸狡黠道：“醉，估计还是烂醉如泥那种，可惜了，我今晚还有别的事，不能帮你抬人，你等下就自求多福吧。”
裴岸见余光中的人要走，也站了起来。
“Good luck，不过你好像要死了。”
一个走神，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98K’的枪击声，她被一枪爆头了。
Shit！
这才刚开局。
积分掉了一大截。
林朝月本来只是想玩一把，但这么惨烈地输了一局，她大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她连开了三把，直到最后吃了一把鸡，才心满意足地切出游戏。
林朝月抻了个懒腰，抬头看的时候，发现休息室里的人少了许多。
摘了耳机，外面的声音很嘈杂，不像之前那么安静，还多了很多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裴舒文怎么还没打电话过来？”
林朝月动作还慢悠悠的，但潜意识让她随手点开了通话界面。
毫无准备的。
最上面有两条红色未接来电。
备注：裴扒皮。
来电时间是十五分钟前。
要是没记错，这个时间她正在海岛图的核电站里激战，不仅拿了两个空投，还来了一波秀翻天的一穿五。
手感非常顺畅。
现在想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也就是这绝对顺畅出了大问题。
林朝月后知后觉，她为了玩得开心，默认开了游戏免打扰模式，别说电话了，后台所有弹窗都是清空的。
包括裴舒文的未接来电。
手上急匆匆地回拨，林朝月人也起身往外走。
但电话回拨了三个始终没人接，发的消息也没人回，林朝月在外面的走廊上也没看到裴舒文。
脑补到裴岸刚刚说的‘烂醉如泥’，林朝月内心愈发着急，生怕又因为自己的失误耽误了裴舒文的事。
今天孟雨枝的事她已经够愧疚了，可别再来一次。
林朝月找到了裴舒文谈生意的那个隔间。
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工作人员在清扫。
“阿姨，刚刚这个房间的人呢？”
“姑娘你找人啊？这房间里的人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他们今晚喝的多吗？有人喝醉吗？”
“哦呦，醉得一塌糊涂，酒吐了一地，我都清理这么久了，才弄干净些，喏，你看。”
地面上确实有一大片水渍，周围也很凌乱，烟酒的杂乱气味混合在一起，墙角的位置还有没来得及干涸的呕吐物污渍。
林朝月的心凉了半截。
林朝月又问：“阿姨，喝醉的那个人是不是个子很高，腿特别直，穿着黑色西装，长得，长得有些像电影明星。”
“是，那小伙子是长得很俊，我听见说是什么明星，你去洗手间找找看吧。我看他好像被人领那边去了。年纪轻轻的这么喝酒，以后要把身子喝坏的哦，你是他朋友吧，等找到人你可要好好劝劝的。”
这次林朝月的心彻底凉了。
那阿姨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压根没听，出了门就直奔二楼洗手间。
但她虽然跑得快，等真站在男用洗手间外，却犯了难。
这门关着，里面什么情况也看不见，周围除了她连个活物都没有，总不能她自己进去找人。
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不就是在耍流氓。
到底要不要耍流氓？
呸，到底要不要进去找人？
林朝月急得快冒烟了，给裴舒文的电话拨出去了十几个，没人接，洗手间里也没听见响动。
林朝月犹豫到最后，到底没能豁出去。
转身想去找人帮忙。
此时，隔着一道门的里面却传来了一阵不大舒服的声音，干呕中带着轻喘，还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带着炸开的碎裂声。
算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朝月心一横，直接推门迈了进去。
“裴舒……你、你们？”
“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抱歉。”
林朝月迈进去的腿还没落地，光速收了回来，转身的同时，手背‘哐当’磕在墙壁上，掉了一块皮她都没在意。
跑得那叫一个迅速。
等里面的人穿戴好追她，林朝月已经顺着一侧的楼梯下了一楼。
捂着胸口坐在室内花坛边，一边难以置信，一边气喘吁吁。
“刚刚那人是？裴白？真是见了鬼了。”
“另外一个呢？长得有些像《花辞千日》的导演。”
“不对，不是像，那人应该就是导演。”
这个导演客串过《花辞千日》里的一个角色，前段时间刚播出的时候还上过热搜。
林朝月很想当自己是眼花了，但她最近也一直在追裴白的剧，对这两个人真是无比熟悉，看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刚刚的那一幕，对她产生了绝对的视觉冲击。
她决定收回自己见过大世面的这句话，她在国外嗨了几年也没见识过这个。
男男活春|宫。
还是国内玩得开。
林朝月心有余悸，但回过神，还是要找裴舒文。
喝得烂醉的是裴白，那她那么大一个裴舒文去哪儿了？
林朝月撑着花坛边的石沿站了起来。
手还在抖，但却不厌其烦地又拨了一次置顶的那个号码。
意料之外的，这次她拨通了。
“来停车场。”
是裴舒文的声音，但声音中实在没什么情绪，林朝月甚至分辨不出他是不是醉了。
“马上就来。”
停车场在宴会厅侧面的空地。
林朝月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裴舒文正在和人交谈。
裴舒文：“不劳烦彭秘书，等下我助理会送我回去。”
彭泽是陆江桥的贴身秘书，他此时能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表明陆氏的态度，裴舒文并不会真得让他送自己。
彭泽：“那我陪您在这里等，您今晚喝了不少，桥爷担心您，毕竟后续的合作还是要您来主导。”
到底是担心，还是想进一步探他的底，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裴舒文不挑明，彭泽也继续装傻。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等人。
林朝月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等自己，走过去的时候慢吞吞的，即便走到两个人的视线范围，也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非常有做错事的自觉。
甚至做好了等下会挨骂的准备。
但先喊她的不是裴舒文，而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林小姐，好久不见。”
“你是……彭秘书？”
停车场的灯开的通亮，林朝月很难认不出彭泽，她没正式见过陆江桥，但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彭秘书亲自送到的礼物。
这也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一种交往默契。
彭泽得体微笑：“是我，裴先生今晚喝了一些酒，桥爷不放心，让我来送一下。”
“不用不用，我开车送他就行。”她看裴舒文好好的站在那里，不像是醉的样子。
彭秘书开车，那她今晚出外勤的账就不好算了……
但还是要征求一下裴舒文的意见。
林朝月：“裴舒文，你说呢？”
裴舒文刚才始终没和她说话，直到现在才点头：“嗯，今晚辛苦你。”
彭秘书临走前，给了裴舒文一个文件袋。
林朝月想帮裴舒文开副驾的车门，他却直接坐去了后座。
林朝月悻悻坐上车。
回头想说些什么，裴舒文又开始了来时路上的‘一言不发’，甚至比之前更沉默。
林朝月真是应付不来这种低气压，手搭在方向盘上，紧张的背都挺直了。
开车的路上，她总是控制不住看后视镜，裴舒文却始终没看她。
这是真生气了？
她真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而且裴舒文不是都没醉，自己也及时出现送他回来了。
这事真有这么严重吗？
林朝月也不太确定。
一路开回天河之城。
等停好车，见裴舒文没动，林朝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裴舒文？”
“嗯。”
还理人，那应该也没太生气。
林朝月非常会自我安慰，也很乐意给自己找台阶下。
林朝月语气乖巧：“安全到家了，今天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工作一天辛苦了。”
她说着就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
反正这是裴舒文的车，她先溜也非常合情合理。
但‘出逃’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被无情叫停。
“等等。”
“什么？”
“我说让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林朝月千盼万盼，可下子是把裴舒文盼走了，她穿过人群直奔餐点区。
宴会已经开始。
大家都在应酬，自助取餐的地方几乎没有人。
她端了几样糕点，随便找了个舒服的沙发，翘着二郎腿，靠在那吃东西。
这宴会上的餐点味道还不错。
林朝月拿了一份没怎么吃饱，又拿了一份。
她上次这么不体面的吃东西，还是某年给瑶瑶办生日宴。
当时为了制造惊喜，她亲力亲为，从头到尾忙了一整天，连饭都忘吃了。
四舍五入，裴舒文也算是有了瑶瑶的待遇。
林朝月食饱餍足地靠在那里，实在没什么事做，才想起拉个服务生问今晚是以什么为噱头的晚宴。
“女士您好，今晚的慈善竞拍在宴会后厅，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引路。”
“不用谢谢。”
原来是慈善晚宴。
这种大概率是打着慈善名头的利益交换。
她以前没什么兴趣，今天更是兴致不高。
只是之前的宴会她总能找到两个牌搭子，今天就只有她自己。
她无聊地托腮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千篇一律的吃喝玩乐，只有两条和工作相关的朋友圈。
这也让她多看了两眼。
一条是闻雅发的，是她实习工作刚好满一年的庆祝贴。
她点了个赞。
还有一条是聂闪闪发的，定位安江集团，表达了自己在工作成长的路上道阻且长。还配了个今日有效工作时长。
真的吗？她不信？
这姐们今天上班摸鱼喝奶茶，休息时间和她那个倒霉妹妹吵架，下班比自己走的还积极。
有效工作时长12小时？
林朝月在线打假：【你这朋友圈是不是有点假？】
那边秒回：【工作留痕，工作留痕懂不懂，我上下班通勤怎么不算有效工作时长呢？】
好有道理。
林朝月登时来了灵感。
十分钟后。
一张刻意摆拍的精修照片，出现在了林朝月的朋友圈。
并配文：【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一天(*^▽^*)】
发布后，聂闪闪秒点赞，还评论了一句：行动力这么强？这个时间还在加班？会不会有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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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隔两秒，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她一向高冷严格的母亲大人，弹来了两条消息。
母亲大人：【继续努力不要骄傲，妈妈希望看到你早日做出成绩。】
母亲大人：【你爸爸最近在欧洲，徐助下个月回去，有什么想要的让徐助给你带回去。】
林朝月这边还在：【一定不辜负妈妈的期望。】
另一边已经光速打开了和徐助的对话框：【徐助！快去xxx给我置办一套新的滑雪装备，还要之前的那套配置，呜呜呜，要是能在宁城的滑雪俱乐部再给我办一张年卡就好了。】
半晌后。
徐助回了个：【收到。】
徐助的收到就是同意的意思。
林朝月的唇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了。
聂闪闪刚才还说：‘没有被领导看到的工作就是没工作’。
她现在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真理。
林朝月当下决定，以后只要半夜工作，就拍一张发朋友圈，干什么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表现她对工作的热情十分高涨！
她靠在沙发上扒拉着手机，今天这条朋友圈的点赞明显比平时高很多。
李聪还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月宝，你怎么还玩上制服play了！还发到朋友圈了！你在漂亮国的时候也没这么开放啊！”
“放屁！我在工作！你看不出我在工作吗？”
“啊，国内这个时间你去哪里工作了？”
“一个慈善晚宴。”林朝月心情不错，李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李聪语气却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月宝！你是不是去桥爷那了？我上次和你提，你还说和他不太熟悉，钟姨带你去的吗？”
林朝月从耳边拿下手机，左右看自己那张摆拍的照片。
这李聪改行去算命了？照片上除了自己那张出水芙蓉的脸，什么都没有啊？这怎么看出来的？
林朝月重新拿起手机：“你怎么知道？”
“猜的猜的。国内现在都快半夜了吧，能让您老大晚上屈尊出席的，也就是桥爷了。”
很好，这是歪打正着蒙上正确答案了。
还真真是运气之子。
林朝月：“下期双色球中奖号码多少？我去打500注。”
李聪‘哎呀’了一声：“月宝你别闹！你快说你去干嘛了？”
提起这事，林朝月人就恹恹得：“还能干嘛，给裴舒文当临时司机，当小喽啰来了，从头到尾不被人正眼看的那种。”
“啊！我说呢！正常正常，国内那群人估计也没几个认得你的，有眼不识真千金，只有你的好兄弟我，把你的那张脸刻在心上，时时刻刻在想你。”
林朝月：“……”
林朝月：“我刚吃完东西，别这么恶心我，我等下还要找洗手间去吐。”
李聪：“行行行，不恶心你，我听说今天的慈善晚宴有不少娱乐圈大咖，我女朋友是裴白的剧迷，他今晚也在，月宝，球球了，你帮我拍几张他的帅照，我给我女朋友当小惊喜。”
“女朋友？那个高冷御姐？这么快就成了？不是说是职场女精英，她喜欢你这种玩咖？”
李聪‘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叫互补，在职场混久了，一板一眼的人见得多了，她就喜欢我这种有生气有魅力的弟弟。”
“行，我不懂，那我挂了。”
“别----”
林朝月可不管那么多，掐了电话直接丢进包里。
李聪换女友的频率比她买酒的频率都高。
她可不想为了这个临时小女友，冒着被当成私生的风险去偷拍。
她等下还要去接裴舒文呢。
赚零花钱要紧。
林朝月看了眼刚刚二楼的方向，那边已经没人了，看样子今晚的生意还要谈很久。
她打了个哈欠，强行站起来提起些精神。
“干点什么打发时间呢？”
后厅的拍卖已经开始了，但林朝月总觉得自己去看这种竞拍，困得更快。
她起身四处转了转，实在无聊，最后决定大发善心一次，帮李聪找找裴白，偷拍就算了，但可以要张签名照，当做送给李聪新女友的见面礼。
刚好她最近也在追裴白的新剧，认得那张脸。
找了半天，还真让她看见一个有些像的背影。
她一路跟过去，等下一个拐角的时候，没见到裴白，倒是遇到了那个和裴舒文有些过节的褚成杰。
这人她不熟，直接无视他走到前面的花房休息室。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露出一条缝隙，刚走进去的人应该也是察觉到后面有人，回了头。
“裴白……”
“抱歉女士，这里是陆氏娱乐旗下艺人的专属休息区，您不能进。”
林朝月还没等说出下文就被拦下了。
面前的门也非常无情地‘bang’一声关上了。
“好吧。”
林朝月摊手后退了几步，她本来也只是无聊，想随便试试看，不成就算了。
只是她正欲走，褚成杰却非常自来熟地把她拦下了。
还明知故问：“林小姐？你是裴舒文现在的助理？”
“你有事？”
林朝月声音非常冷漠。
她非必要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明知道眼前的人和裴舒文有过节，更不想卷进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里。
最关键的是，这人身上的香水味很臭。还混合着浓度不低的酒味。
臭死了。
“你好，我是褚成杰，你之前应该听说过我，这是我的名片。”
林朝月没接，褚成杰的手也没放下来。
两个人就僵在那里。
褚成杰也不生气，脸上还一直挂着假笑。
褚成杰：“你别误会，我们是同行，我之前也是君天梁木的合伙人，宁城的律师圈子很小，说不准我们以后会有机会一起共事。”
林朝月摆拍归摆拍，脱离了裴舒文的视线，她可一点都不想再提工作上的事。
何况眼前这人和裴舒文还明显不对付。
“那应该不太有这样的机会。”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麻烦让一下路。”
褚成杰眯起眼，舌尖顶了下腮，不仅没有让路的意思，还又往前进一步想挡人。
“你要干嘛----”林朝月皱着眉，满脸写得四个字‘你没事吧？’
“林助理，你别急着走，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跟着裴舒文没前途，我现在是安颂的合伙人，可以给你开出更高的工资，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要是合作的愉快，以后升职加薪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花厅外走廊上的壁灯有些昏暗，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正常的交谈。
但只有林朝月知道，面前男人如毒蛇的阴鸷目光盘缠在自己身上，那种恶心的黏腻感让她有些生理反胃。
但这次她却没急着走，反而接过褚成杰手上的名片。
“你说你能开出更高的工资，是多少？”
褚成杰报了个数字。
他非常自信，他报出的这个数字绝对是无法拒绝的价码。他甚至相信，整个宁城的律所给这个年纪的助理律师都开不到这个价格。
“你确定工资是这么多？”林朝月看着有些犹豫。
褚成杰见她的神情，内心冷笑的同时，非常有把握：“确定。”
他并不认识林朝月，也不是多看好她，他就是单纯想恶心裴舒文，想抢他的东西。
和他作对的人，都别想好过，他要一点一点找回场子……
林朝月也不知道眼前这老男人在脑子里自嗨什么。
只看他那表情，她就有些一言难尽。
林朝月非常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整个宁城的律所，都开不出这么高的价格？”
这么明确的拒绝显然在褚成杰的意料之外，他有些跳脚。
最近连续几次挖墙脚失败，褚成杰逐渐开始破防。
林朝月反而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价格也算高？你们律所如果只有这点钱，我劝你还是别出来挖人了？”
褚成杰开出的工资是比她现在领的高了一点点。
但多出的这点工资还不够她塞牙缝呢。
而且她零花钱可握在裴舒文的手里，陪他出一次门就稳赚5000，还能随机解锁钟女士开出的隐藏福利，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林朝月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名片，安颂律所，合伙人褚成杰。
她耸了耸肩。
随手把名片塞了回去。
动作有些嫌弃。
脸上那表情显然是再一句废话都不想和面前的男人说了。
褚成杰的脸彻底黑了。
妈的。
秦雯是这样，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也这样。
真以为他褚成杰是好欺负的。
他今晚偏偏要尝尝这女人的滋味。
裴舒文吃的不错，他虽然不好林朝月这口，但偶尔也可以换换滋味。
“这么急着走？看样子裴舒文对女人还挺大方，他私底下一晚给你多少钱，三万？五万？别装了，你给个数。”
说着话的间隙，褚成杰已经把林朝月整个人堵在了拐角的位置。
两面墙，外加前面被拦得死死的人墙。
林朝月的视线被挡了一大半，那股恶心的气息更浓了。
“傻逼，不是傻逼吗？”
林朝月极少这么直接地爆粗口，她打游戏被坑也顶多是阴阳两句。
但她现在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形容词形容这个sb，礼仪涵养彻底抛到了脑后，她现在只想骂人。
“你他妈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癫，再乱动我喊人了。”
“呵呵，装什么装？我听说裴舒文私底下玩的可比我花，怎么？一次只能跟一个？”
“不是……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过，你能不能把脑浆摇匀了再和我说话。”
褚成杰刚喝了两缸白酒，此时酒劲已经彻底挥发出来了。
他也不反驳，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朝月，先是那张白皙的面孔，然后目光持续向下，最后停留在她露出的半截锁骨上……
很好，这是摇不匀了。
被这么赤果果的冒犯，林朝月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也不管那么多，第一时间就拎起包往褚成杰的脑袋上挥，砸了两下不解恨，趁他没反应过来，还照着某处狠踹了一脚。
他喝了酒人站不稳，被踹了一下就直接堆在了原地。
“嗷……你个小婊子，你给我站住！”
“你他妈给我站住！”
这里离宴会前厅有些远，但离后厅就隔着两道回廊。
林朝月又不傻，怎么会站住，她给了褚成杰断子绝孙的一脚，转身就快步朝正在进行慈善拍卖的后厅走。
等褚成杰一瘸一拐追上来，林朝月已经到了。
一米之外，铺陈着红毯的慈善拍卖会人头攒动，聚光灯不停闪烁。
今晚慈善晚宴的重头戏是陆江桥的私人藏品。
一套完整的欧洲中世纪宫廷珐琅器皿 ，此时正在激烈竞拍，为了造势，宁城多家媒体都有到场。
林朝月不紧不慢地系上了衬衫最上面的那个扣子，挑衅地耸肩看了远处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林朝月自然不会再往没人的地方走。
但等进了后厅，林朝月后知后觉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前厅被奢华的装饰包裹的面目全非，但后厅几乎没什么大的改变。
尤其是完全契合在白玉石墙体内的珍品，悬停在窗边的深蓝色帘幕，以及黄铜制成延伸而下的木烛吊灯。
前些年她一个世家姐姐的成人礼是在这里举办的，只是她和那个姐姐不熟，主要是陪同她父母出席，所以除了在必要的时间营业，其余时间都在和李聪躲懒偷闲。
她出身好，大家都纵着她，其中也不乏有些人会刻意迎合。
这也让她非常没道理地默认，这种宴会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去处。
却忽略了各方利益下的暗流涌动，以及掩藏在角落的腌臜交易。
“哎，还真是物是人非，早知道机灵点不被骗钱了。”
“算了……有李聪这种猪队友，也没办法早知道。”
手机也从头到尾都静悄悄的，连个消息都没往出弹。
裴舒文一直没找她，她等得有些烦躁，要是没记错，这里的二楼应该是和前厅连着的。
林朝月上了二楼。
连廊的人并不少，男男女女，谈笑间暗潮涌动，推杯换盏。几乎所有人都心怀鬼胎，林朝月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像异类。
好在她打着君天梁木的旗号，没再吃闭门羹。
走到尽头，宴会管家听见她要找裴舒文，说今晚的饭局还没结束，带她进了二楼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人不少，还有几张熟面孔，她刚刚在楼下见过，也是某个律师的助理。
看样子大家都在这里等。
她也算找对了地方。
林朝月随意坐下，开了一局游戏。
“呦，几天不见，这是成我哥的小跟班了？玩什么呢？让我看看。”
林朝月刚拿出的耳机还没戴上，对面来的人直接抢了她的手机。
是裴岸。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了两眼又把手机丢了回来。
“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让我哥有空带你去打真|枪，那才刺激。”
这哪里像什么大歌星，说是小混混林朝月也信。
她今天心情有些down，没心思理会裴岸。抢回手机，利落在屏幕上点了个跳伞坐标，按了开伞。
裴岸见她兴致不高，又问了句：“怎么？陪我哥出来应酬不开心？”
“你怎么在这？”
“今晚小半个娱乐圈不都在这，当然是来工作的。”
“这么晚出来工作，你开心？”林朝月懒得理他。
“啧，还行吧。”裴岸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一边瞥，那里站着一个很有书卷气的女服务生。
林朝月：“那你来给你哥当助理。”
“那可不行，我哥只对女孩子绅士，我怕他一言不合家庭暴力我。”
林朝月觉得裴岸在没话找话，不太想理他。
裴岸自顾自地说：“不过吧，我哥这人别的不说，有一点还是表里如一的，她从来不让女人挡在前面。你来都来了就安心玩呗，他那边结束就带你回家了。但是今天谈的生意比较大，这酒且喝着呢。”
“会喝醉吗？”林朝月终于抽空抬头。
裴岸狡黠道：“醉，估计还是烂醉如泥那种，可惜了，我今晚还有别的事，不能帮你抬人，你等下就自求多福吧。”
裴岸见余光中的人要走，也站了起来。
“Good luck，不过你好像要死了。”
一个走神，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98K’的枪击声，她被一枪爆头了。
Shit！
这才刚开局。
积分掉了一大截。
林朝月本来只是想玩一把，但这么惨烈地输了一局，她大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她连开了三把，直到最后吃了一把鸡，才心满意足地切出游戏。
林朝月抻了个懒腰，抬头看的时候，发现休息室里的人少了许多。
摘了耳机，外面的声音很嘈杂，不像之前那么安静，还多了很多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裴舒文怎么还没打电话过来？”
林朝月动作还慢悠悠的，但潜意识让她随手点开了通话界面。
毫无准备的。
最上面有两条红色未接来电。
备注：裴扒皮。
来电时间是十五分钟前。
要是没记错，这个时间她正在海岛图的核电站里激战，不仅拿了两个空投，还来了一波秀翻天的一穿五。
手感非常顺畅。
现在想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也就是这绝对顺畅出了大问题。
林朝月后知后觉，她为了玩得开心，默认开了游戏免打扰模式，别说电话了，后台所有弹窗都是清空的。
包括裴舒文的未接来电。
手上急匆匆地回拨，林朝月人也起身往外走。
但电话回拨了三个始终没人接，发的消息也没人回，林朝月在外面的走廊上也没看到裴舒文。
脑补到裴岸刚刚说的‘烂醉如泥’，林朝月内心愈发着急，生怕又因为自己的失误耽误了裴舒文的事。
今天孟雨枝的事她已经够愧疚了，可别再来一次。
林朝月找到了裴舒文谈生意的那个隔间。
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工作人员在清扫。
“阿姨，刚刚这个房间的人呢？”
“姑娘你找人啊？这房间里的人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他们今晚喝的多吗？有人喝醉吗？”
“哦呦，醉得一塌糊涂，酒吐了一地，我都清理这么久了，才弄干净些，喏，你看。”
地面上确实有一大片水渍，周围也很凌乱，烟酒的杂乱气味混合在一起，墙角的位置还有没来得及干涸的呕吐物污渍。
林朝月的心凉了半截。
林朝月又问：“阿姨，喝醉的那个人是不是个子很高，腿特别直，穿着黑色西装，长得，长得有些像电影明星。”
“是，那小伙子是长得很俊，我听见说是什么明星，你去洗手间找找看吧。我看他好像被人领那边去了。年纪轻轻的这么喝酒，以后要把身子喝坏的哦，你是他朋友吧，等找到人你可要好好劝劝的。”
这次林朝月的心彻底凉了。
那阿姨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压根没听，出了门就直奔二楼洗手间。
但她虽然跑得快，等真站在男用洗手间外，却犯了难。
这门关着，里面什么情况也看不见，周围除了她连个活物都没有，总不能她自己进去找人。
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不就是在耍流氓。
到底要不要耍流氓？
呸，到底要不要进去找人？
林朝月急得快冒烟了，给裴舒文的电话拨出去了十几个，没人接，洗手间里也没听见响动。
林朝月犹豫到最后，到底没能豁出去。
转身想去找人帮忙。
此时，隔着一道门的里面却传来了一阵不大舒服的声音，干呕中带着轻喘，还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带着炸开的碎裂声。
算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朝月心一横，直接推门迈了进去。
“裴舒……你、你们？”
“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抱歉。”
林朝月迈进去的腿还没落地，光速收了回来，转身的同时，手背‘哐当’磕在墙壁上，掉了一块皮她都没在意。
跑得那叫一个迅速。
等里面的人穿戴好追她，林朝月已经顺着一侧的楼梯下了一楼。
捂着胸口坐在室内花坛边，一边难以置信，一边气喘吁吁。
“刚刚那人是？裴白？真是见了鬼了。”
“另外一个呢？长得有些像《花辞千日》的导演。”
“不对，不是像，那人应该就是导演。”
这个导演客串过《花辞千日》里的一个角色，前段时间刚播出的时候还上过热搜。
林朝月很想当自己是眼花了，但她最近也一直在追裴白的剧，对这两个人真是无比熟悉，看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刚刚的那一幕，对她产生了绝对的视觉冲击。
她决定收回自己见过大世面的这句话，她在国外嗨了几年也没见识过这个。
男男活春|宫。
还是国内玩得开。
林朝月心有余悸，但回过神，还是要找裴舒文。
喝得烂醉的是裴白，那她那么大一个裴舒文去哪儿了？
林朝月撑着花坛边的石沿站了起来。
手还在抖，但却不厌其烦地又拨了一次置顶的那个号码。
意料之外的，这次她拨通了。
“来停车场。”
是裴舒文的声音，但声音中实在没什么情绪，林朝月甚至分辨不出他是不是醉了。
“马上就来。”
停车场在宴会厅侧面的空地。
林朝月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裴舒文正在和人交谈。
裴舒文：“不劳烦彭秘书，等下我助理会送我回去。”
彭泽是陆江桥的贴身秘书，他此时能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表明陆氏的态度，裴舒文并不会真得让他送自己。
彭泽：“那我陪您在这里等，您今晚喝了不少，桥爷担心您，毕竟后续的合作还是要您来主导。”
到底是担心，还是想进一步探他的底，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裴舒文不挑明，彭泽也继续装傻。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等人。
林朝月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等自己，走过去的时候慢吞吞的，即便走到两个人的视线范围，也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非常有做错事的自觉。
甚至做好了等下会挨骂的准备。
但先喊她的不是裴舒文，而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林小姐，好久不见。”
“你是……彭秘书？”
停车场的灯开的通亮，林朝月很难认不出彭泽，她没正式见过陆江桥，但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彭秘书亲自送到的礼物。
这也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一种交往默契。
彭泽得体微笑：“是我，裴先生今晚喝了一些酒，桥爷不放心，让我来送一下。”
“不用不用，我开车送他就行。”她看裴舒文好好的站在那里，不像是醉的样子。
彭秘书开车，那她今晚出外勤的账就不好算了……
但还是要征求一下裴舒文的意见。
林朝月：“裴舒文，你说呢？”
裴舒文刚才始终没和她说话，直到现在才点头：“嗯，今晚辛苦你。”
彭秘书临走前，给了裴舒文一个文件袋。
林朝月想帮裴舒文开副驾的车门，他却直接坐去了后座。
林朝月悻悻坐上车。
回头想说些什么，裴舒文又开始了来时路上的‘一言不发’，甚至比之前更沉默。
林朝月真是应付不来这种低气压，手搭在方向盘上，紧张的背都挺直了。
开车的路上，她总是控制不住看后视镜，裴舒文却始终没看她。
这是真生气了？
她真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而且裴舒文不是都没醉，自己也及时出现送他回来了。
这事真有这么严重吗？
林朝月也不太确定。
一路开回天河之城。
等停好车，见裴舒文没动，林朝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裴舒文？”
“嗯。”
还理人，那应该也没太生气。
林朝月非常会自我安慰，也很乐意给自己找台阶下。
林朝月语气乖巧：“安全到家了，今天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工作一天辛苦了。”
她说着就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
反正这是裴舒文的车，她先溜也非常合情合理。
但‘出逃’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被无情叫停。
“等等。”
“什么？”
“我说让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