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月垂头丧气出来的时候，聂闪闪和孟雨枝正站在外面等她。
“怎么了？这幅表情，我刚刚看你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你也说了是刚刚。”
林朝月拿着尽调单子，挖空心思也算是问出了些眉目，本来已经看到希望了，偏偏到了最关键的签字环节，金再来的这个老板娘说什么都不签字。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像猴，被耍的团团转的猴。
“那怎么办啊？我刚刚给裴律的办公室打电话求助，裴律说让我先自己解决。”孟雨枝有些气馁，她尽力了，但有些事真不是努力能办到的。
昨天被说得哭了一通，今天她又厚着脸皮去谈，直接被赶了出来。
林朝月听见倒有些稀奇：“打的座机？裴舒文去上班了？”
“对啊，怎么了？”
上班不是什么稀奇事。
倒是林朝月这么意外的反应，有些稀奇。
大家侧眼看她。
林朝月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她长舒一口气：“没什么。”
然后抖了抖手上折起来的单子：“我也问出了一些，这些应该够你们今天整理了，最后签字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行，我这就去。”孟雨枝拿着单子急着回去开展后面的工作。
聂晶晶却不走，一脸好奇地看林朝月。
“说说，你怎么做到的？上午我们几个轮番上阵，嗓子都快说干了，那老女人油盐不进。我气得想打人。”聂闪闪眨巴眨巴眼，说到‘老女人’的时候，刻意压低声音。
那样子不像是想打人，看着倒是怕被人打。
“她想买包，我之前有个账户能用。我说可以借给她，她就配合了。”林朝月说。
聂闪闪挑眉：“然后呢？都借你东西用了，怎么还不签字？”
林朝月垮着一张批脸：“我刚才发现那账户被我妈封了，100年后重新解锁。”
聂闪闪非常不厚道地笑出声。
林朝月更气了。
从小到大和钟女士的‘斗法’中，她都是惨败，老林也不站她这边，好不容易毕业了想彻底当条咸鱼，还被发配回国干苦力。还是在裴舒文的眼皮子底下。
尤其是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复杂的心情中充满了幽怨……
聂闪闪也听林朝月提起过几句她妈妈，颇为同情：“难怪我刚刚在外面看，那个金再来的老板娘表情像是要吃人，估计以为你是个小骗子，要我看我们还是别挣扎了，你等下再给裴律打个电……不是，你打开相机干什么？”
“工作留痕。”
“……”
聂闪闪：“你倒也不用这么活学活用。”
林朝月打了一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删掉：“顺便在万能的朋友圈求助一下。”
“能行吗？”聂闪闪颇为怀疑。
“试试呗。”
能不能行林朝月不知道，但她今天有努力工作这件事，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尤其是家里那两位能爆金币的财神爷。
发了朋友圈。
林朝月举着杯子窝在茶水间频繁刷新。
但今天大家的点赞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连回复都少了。
聂闪闪给她倒的水，她一口没喝，叹气倒是叹了好几次。
聂闪闪歪脖凑了过来：“我觉得主要是你今天的衣服太不正式了，昨天那身就好很多，很有职场女强人的雏形。”
“真的？”
“真的，骗你干嘛。不过这谁啊，说晚点过来，你还真请了救兵？”
聂闪闪看见这条朋友圈下面弹出来一条评论。
【先自己克服，我晚点过去。】
“谁？”
聂闪闪精准指着裴舒文的那条回复：“这个，不过外人没工作牌应该进不来吧，我们内部卷宗也都是需要保密的，我劝你悠着点。”
林朝月没想到裴舒文会给自己评论，她钓财神没成功，倒是把这煞神钓上来了。
“咳咳咳，要不然你再仔细看看那是谁。”
“谁？”备注是……裴扒皮，？所里谁姓裴……
“裴律啊。”
“嗯，裴舒文。”
聂闪闪表情复杂，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眼睛瞟在林朝月身上，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你怎么连裴律的微信都有，最近我小道消息听说，裴律一直在选助理，不会选的你吧？”
林朝月摇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极限了，当他助理我怕不是要废了。”
“那倒也是。”
裴舒文来君天梁木两年，一共带过两个助理，现在都已经是所里能独当一面的高级律师。
就这成长速度，说一句极致压榨都不为过。
聂闪闪：“最近所里有不少人对这事都挺上心的，也不知道最后会选谁。”
“上次聚会我听大家不是这么说的啊？”林朝月明显有些疑惑：“还有人给我忠告，说被裴律盯上以后会很惨，风向这么快就变了？裴舒文给他们下药了。”
“你听她们说。”聂闪闪一副已经‘洞察’人性的表情。
“跟着裴律累归累，但到时候水涨船高，在所里怕不是都能横着走了，你看汤陈彬汤律，两年前和你我都一样，现在接的都是大案子，上次赢了场金融圈贪腐的案子，名声大噪，现在是纯纯的嫡系，再过几年升合伙人指日可待。”
“要我看，大家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被压榨起来也是心甘情愿。”
林朝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律所里这么多抖m，被虐也高兴？我这到底进了什么狼窝。”
聂闪闪对此不置可否：“行了，走吧，裴律等下就来了，这金再来的老板娘实在难搞，到时候让裴律直接出马签个字就好了。”
“那我们就直接把人晾在这里？不太好吧。”
林朝月是借口要去洗手间才出来的，那老板娘不签字归不签字，但和她聊得火热，说等下还要给她看自己当季新入的包包。
“你还想继续聊啊？你能弄得账户吗？不然你不是在做无用功，努力工作也是讲求方法的，你看你发朋友圈工作留痕，我不是没拦你。”
“账户、账户。”
林朝月正嘀咕着，群聊里又有人@她，她回国后基本每天都有人叫她出去吃喝玩乐，她拒绝，但大家乐此不疲，后面再@她，她都当没看见。
划走消息。
林朝月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了什么，她看向聂闪闪的眼睛都亮了。
“还真能弄到账户。”
她家钟女士下了死命令，让大家都不可以借钱给她，但借账户总能借到。
她记得群里有好几个人热衷买包，账户等级比她还要高些。
林朝月说借就借，群里随便聊了几句，账号就到手了。
她兴致冲冲地回去，人却不见了。
林朝月问了一圈，才打听到她是要喝手磨咖啡，被安江集团的总经理请到了他办公室，还要过一会才能回来。
林朝月一说完，就见聂闪闪的脸瞬间绿了，比她们撞车的那天早上还绿。
聂闪闪：“连收购的甲方爸爸都要供着她，还真是个活祖宗，我从实习到现在也遇到过这么不配合的客户，打打不得骂骂不得，真是憋屈！”
林朝月耸耸肩，完整的卷宗她看了，这事还真怨不得别人。
三年前，安江集团就准备收购金再来设备制造有限公司了，但当时君天梁木的律师，尽调过程产生了很大纰漏，没发现被金再来刻意藏起来的人命官司。
本来收购价钱都谈好了，合同也签了一部分，后来只能被迫搁置。
但搁置期间，金再来的老板出车祸挂了，只剩下一个做了十年家庭主妇的老板娘，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会。
好好的收购差点黄了。
君天梁木因为失职，面临巨额赔偿。安江集团当初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被撸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赔偿的事不了了之，直到今年，安江集团重启收购，还再次委托君天梁木做这个案子。
好的是，之前准备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现成的，需要她们做的工作不多。
但也有棘手的地方。
比如两家公司很多岗位都换人了，当年的签字不作数，现在都要重新签过。
金再来更是连法人都变更了，变成了原来的老板娘，蒋凤华。
所里的大律师都忙着自己的事，不会来做这种琐碎，还有些低三下气的工作，然后他们就被派来了。
林朝月：“再等等吧，她总要回来的。”
她说着，靠在墙上，手机切进了游戏，干等也是等，让她先来娱乐一把。
“你这上班时间打游戏也太明目张胆了。”
林朝月：“怕什么，裴舒文又没来，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一盘？”
聂闪闪也玩这个游戏，看林朝月玩她还真有些手痒，但她顶多敢下班时间玩玩。
“算了，我看你玩吧，给你望风。”
说是给林朝月望风，游戏一开，聂闪闪看得比林朝月玩得还投入，中途还不停地指挥。
“草丛有人！草丛有人！”
“隔壁房有5.56子弹……这些够了？才150发子弹，等下一用就没了，你相信我……再多捡点。”
“倍镜，8倍镜你都不要？我有时候一局都捡不到一个，你快捡啊。”
林朝月额头划过三条黑线，这到底是射击游戏还是囤货游戏。
游戏开了两盘。
聂闪闪就在她边上吵了两盘。
最后一局安全圈刷的不好，她差两个人头吃鸡，聂闪闪还十分遗憾，催着她继续。
“再来再来。”
“你怎么瘾比我还大。要不你也上来和我一起玩。”
“哪有，我就是看你玩得太菜了，玩这么久都没吃过鸡。”
林朝月挑眉：“你什么段位？”
聂闪闪摸了摸鼻子，别开眼，明显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啊，咳咳，算了，你继续玩吧，没准金再来那老板娘已经回来了，我去看看。”
聂闪闪就是逃避，逃避她实在拿不出手的‘热血青铜段位’。
但出去看了一圈，她发现人还真回来了。
“林朝月，别玩了，人真回来了，怎么办？你要不要问问裴律什么时候到？”
“不问，我先去试试，不行再说。”
聂闪闪以为林朝月是想趁机表现自己，也没拦着：“行，等下你万一走不开，记得发消息求助。我们找外援，遇到这么难搞的甲方，裴律肯定能理解。”
林朝月深吸一口气。
裴舒文理不理解她不知道，但一想到昨晚，她就想躲裴舒文躲得远远的。
能不见就不见。
“别说了，我去了，祝我好运。”
林朝月捏着新要来的账号，又挤着笑脸进了隔壁休息室。她感觉她前半辈子堆的假笑都没今天多。
金再来的老板娘倒是好心，还给她带了杯咖啡。
她除了一直拖着不配合工作，其余简直一派和谐。
但隔了一条走廊的工作间，气氛就非常微妙了。
大家看着都在忙碌，但注意力都落在裴舒文一个人身上，小心翼翼。
尤其是聂闪闪，从心情愉悦到坠入谷底，只花了一个开门的时间。
裴舒文则气定神闲。
除了最开始问过她们工作进展，其余时间都在看电脑。
又过了半个小时，裴舒文才起身出去。
“什么情况？裴律什么时候到的。”聂闪闪终于忍不住问。
孟雨枝指了指裴舒文留下的电脑：“你们打游戏的时候。裴律路过说不用打扰你们，刚刚应该是要了休息室的监控，一直在看。”
聂闪闪觉得天塌了。
而林朝月此时也深有同感。
谁能救救她啊！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怎么说都是不行的，拿来买包的账户是照单全收的，介绍的sa现场就加了联系方式，然后就开始扯东扯西，半点不说正事，她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咖啡，这下子嘴里不仅干了，还苦得很。
气氛一度僵持在这里。
她发消息求助，聂闪闪迟迟没回复，她只能又硬着头皮说了半天。
等回头看见裴舒文的时候，她甚至都顾不上尴尬，俨然一副‘终于解脱’的表情。
她现在觉得裴舒文就是救星。
顾不上他人只是站在门口，起身就去给裴舒文开了门。
“裴律，您来了，您里面坐 。”
“这位就是裴律，我们所的合伙人，今天为了您的事专程过来的，接下来的事你们谈，裴律比我专业的多。”
蒋凤华认识裴舒文，看样子对他也有一定了解。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老油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现在见了人，嘴角的笑直接僵在那里了，脸色惨白，瞪着眼睛看裴舒文的同时，手指始终绞在一起。
林朝月被这个老板娘‘精神折磨’了半天，一心想溜，压根没怎么留意气氛的不对劲。
“那个，裴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裴舒文叫住人。
“您还有什么吩咐？”林朝月内心暗骂一声自己的‘狗腿’，但不耽误她依然对裴舒文笑脸相迎。
林朝月刚刚和蒋凤华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他觉得挺有趣，想再听听。所以无视林朝月的表情。
裴舒文：“这不是我的工作，我今天过来只是顺路，你继续。”
“那你倒是顺得挺远的。”林朝月有些咬牙切齿。
“是有点远。”裴舒文压根没看她，拎起她面前的笔记本看，做事还算认真，要说得话提前打了草稿，但都太温和了，不在点子上。
不过不影响。
“你继续，不要让蒋女士等太久，最迟今晚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
“我继续？今晚就要处理好？”
“对。”
“要是今晚我没完成怎么办？”林朝月想说的是，今晚要是要不到签字怎么办。
但金再来的老板娘就坐在他们对面。
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
裴舒文却不管那么多，人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说：“过程不重要，我只要结果。”
所里人说之前说被裴舒文盯上会很惨，她现在觉得这群人说得还是太保守了，哪里是惨，简直是摧残！
她再次被迫坐下，硬着头皮继续。
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她都说腻了。
但裴舒文没听过，她就又说了一次。金再来的这个老板娘之前虽然不正面回答，但也会和她东扯西扯，现在干脆沉默。
满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说话声。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她请一整天假好了，请半天假干嘛，留在这里受罪。
她中途给裴舒文使了好几个眼色了。
裴舒文倒是理她了。但说的却是‘你如果一直盯着我能完成工作，那回去我在我办公室给你批一个工位。’
靠。
这么会阴阳怪气怎么不去当阴阳先生。
林朝月因为这句话，被迫沉默了好一会儿。
后来她又说了什么，但那些车轱辘话她说得时候没走心，说完也一句都不记得，直到蒋凤华第N次拒绝她，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手在桌子底下扯着裴舒文的袖子，怕他不让，还抓了下他的手腕。
她受不了了。
大不了再被阴阳几句，不对，被骂也行，被打她都认了，她要疯了，裴舒文不帮忙，她绝对不撒手。
她手心是凉的，指甲干净圆润，却也修长，抓着他腕骨的凸起，力度不大，但却笃定。
短短的几秒里，林朝月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撒娇耍赖这种事她擅长的很，大不了丢人就是了。反正她不是第一次丢人，裴舒文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丢人。
但裴舒文从头到尾也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也任由她拉着。人随意坐着，然后漫不经心地插入了她极其尴尬的单口相声。
“蒋女士，我记得金先生还有一个在外的私生子，根据现行婚姻法，婚生子和非婚生子，都享有同等的继承权。”
随口抛出的一句话就是绝对的重磅炸弹。
林朝月惊了。
同时惊到的还有坐在对面的蒋凤华。
林朝月看见她手攥紧的同时，面部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到，提醒一下蒋女士。”
“我不可能让外面那个野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蒋凤华每次想到这件事，喉咙里就像是卡了根刺，恨得她想直接剖开皮肉，除之而后快。
蒋凤华：“我知道你们急着让我签字，想低价收购金再来，我也知道你们就是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但是我和老金有儿子，我们的财产最后一定都是我儿子的，就算老金诈尸又活了，也没人能抢走。”
裴舒文平静开口：“不需要抢，如果对方能拿出DNA鉴定报告，儿子继承已故父亲的财产，一切都合理合法。”
“你们无耻！有我在，这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语气气急败坏，也因此落了下风。
林朝月对这种生意上的谈判往来没经验，但裴舒文这一句，她有预感，今天这事稳了。她说了那么多，也没有裴舒文这一句管用。
她默默松开手，还帮他拉了一下袖子。
裴舒文撩起眼皮看她，眼神淡淡的。
林朝月又咽了一口苦苦的咖啡，只当没看见，避开了裴舒文的视线。
“我相信蒋女士的决心，只是时间不等人。”裴舒文顿了顿，继续道：“没到盖棺定论那天，谁都不敢说绝对，尤其是钱这种东西，落袋为安。”
这个时候的林朝月还不知道，裴舒文口中的‘盖棺’是指真的盖上棺材板，她觉得裴舒文说得对，附和着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妆容精致，衣着奢侈华丽的女人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裴舒文始终觉得情绪这种东西是最无用的。
他从不大发善心去同情谁，上了谈判桌，有的只有此消彼长的筹码。
“剩下的交给你，知道怎么做吗？”裴舒文看林朝月。
“知道。”
林朝月其实很想白裴舒文一眼，她只是懒，但不傻，别的她不行，盯着人把字签了这个事她还是能做的。
不过不等她再说别的 ，裴舒文的电话响了，他看着来电，沉默出了休息室。
林朝月目光追随过去，裴舒文的表情有些冷，侧脸与昨晚的面孔完美重合，情绪的转变只在一瞬间，她抿唇，内心生出一些莫名的懊恼。
林朝月回来的时候，人丧丧的，聂闪闪以为事情又没办妥。
连着说了两句‘不应该啊’，人才凑过去。
还是孟雨枝看到签字，高兴中说了句：“成了！我们可以开展后续的工作了！”
“签字了？那你怎么还哭丧个脸？喜极而泣？”
“裴舒文呢。”
听见林朝月叫名字，大家都纷纷停了手上的事，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私下里叫名字就叫了，工作时间可没人敢叫裴舒文大名。
聂闪闪也不太适应，啊了一声：“你说裴律啊，裴律刚刚走了就没再回来，喏你看，裴律的电脑还在那呢。”
“走？他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林朝月捕捉到了关键词。
聂闪闪本来还在指桌上的电脑，听见林朝月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手指调转了个方向，指回林朝月。
“我看你打完游戏，回来的时候裴律就在了。”说到这里，聂闪闪还神秘兮兮得，回头看了眼外面没人，才悄悄凑过来：“咱俩上班摸鱼被裴律抓包了，不过你成功拿到了签字，估计可以将功补过。”
“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你不是从你朋友那要来了账户，没管用？”
“我知道了，你肯定又用了别的办法，以前我还瞧不上你这种野路子，不过现在看，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你请客。”
林朝月没心情解释，面无表情地看她：“我没钱，你怎么不请客？”
“嘿嘿，这不是突然发现你可能是隐形小富婆，想敲诈敲诈你。”
聂闪闪之前站在门外可都听见了，林朝月提起的那个顶奢牌子，摸起一条围巾都是五位数，她不仅认得、还有账户，看样子家里条件也不错。
“没钱。”林朝月看聂闪闪那副不信的表情，直接翻出了自己银行账户。
小富婆那都是老黄历了，她现在穷的都想天天去裴舒文家蹭饭了，兜比脸都干净……不对。
不对不对。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收了裴舒文那么多钱她还没还呢。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
聂闪闪以为林朝月是不想请客，刚想说今晚她请，宁城酒吧随便挑。
但见林朝月匆匆出去的背影，她好像真的有事，还是急事。
林朝月没想到有朝一日，拿到手的钱还能这么烫手。刚刚聂闪闪不提，她都忘了她账户里还躺着五十万。她怕裴舒文等下直接走了，自己抓不到人，晚上又要被迫去敲他们家的门。
裴舒文家她短时间内是不想去了。
尤其是想到昨晚，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头皮发麻。
林朝月楼上楼下找人，问了一路，最后被指路到了楼梯间。
这么久了，电话总该接完了，林朝月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她本想关的时候也轻轻地，来了一阵穿堂风，她没拉住门把手，‘砰’的一下关门声，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但这门关都关了，她也没多想，一路往下走。
裴舒文这通电话接了很久，但他全程没怎么说过话，对面的人气急败坏也好，软下态度让步也好，都与他无关。
倒是对方频繁提起的‘林家’‘林朝月’，让他匀出了一些心思。
这姑娘比他最初预计的要好些，能做娇生惯养的富二代，也有自己的小聪明，虽然心思不在工作上，但真逼着她去做，她也不怯场。
电话里再一次提到林朝月的时候，他终于应付地‘嗯’了一声。
“昨晚我醉了，东西既然送出去我也不会再要回来……消息是您放出去的，怎么收回来也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要回国？当然可以，不过这事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次能和陆氏合作，还要感谢您老人家……他们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所有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您过奖了，我毕竟是您的儿子。”
“时间到了我会回去……带她回去？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考虑。”
乍一听是父慈子孝。
但潜藏在话语下的，是翻涌的针锋相对。
同样的话裴舒文不喜欢重复，该说的他已经说了，电话没挂断，但他也没再听，手机随手丢在一边。
林朝月下了三层楼梯才见到裴舒文。
他背对着她，手机没拿在手里，她以为他电话早就挂了。琢磨着裴舒文应该听见自己下楼，怎么不回头。又下了几节台阶，林朝月才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具体说了什么，林朝月也不大听得清楚，但听那密集又急促的声音，大概率是骂人的话。
裴舒文不回应也不反驳，就静静地看着。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身子转了一半，她听见电话挂断了。
裴舒文看了过来。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有些尴尬地打哈哈：“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就是没来得及走。”
“嗯。 ”裴舒文听着情绪不高。“有事？”
林朝月比裴舒文矮了不少，人站在台阶上，倒是和他差不多高，平视的目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然后向下，最后不自然地撇开眼。
“有，你昨晚喝醉了，钱多给我转了很多，你给我个账号，我等下还你……”
“不用。”
“什么意思？”
“预付款。”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过多解释，他觉得林朝月领悟能力还不错，应该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林朝月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她以前顶多是穷，但好歹没负债，真收了裴舒文的这个‘预付款’，她保不齐半个月花光，后面就要彻底过上给裴舒文打工还债的日子了。
但有了这笔钱，她就能让李聪把她在国外存的那些酒运回来，她昨天看见裴舒文酒柜的时候，囤酒的瘾就犯了，她的心蠢蠢欲动，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林朝月掰着手指头算，算完之后小声讨价还价：“可是，可，这也太多了，你出去的频率低点，我在律所呆个三五年怕是都还不清 。”
“一年，所有休息日随叫随到。”
“你确定？”看裴舒文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嗯。”
一年的休息日才几天，她不信裴舒文周周都出去谈生意，赶上逢年过节，总要回回家、出去度度假，这买卖划算。
要不是裴舒文还站在这里。她已经想哼小曲了。
她想好了，等下回去就叫上聂闪闪，不就是喝酒，她请了。
“那个，那你忙，我先走了，我这次手机肯定不静音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等等。”裴舒文叫她的时候，林朝月已经又往上走了两个台阶。
她疑惑回头，就见裴舒文朝她伸了下手，和昨晚一样的动作，林朝月差点以为他还没醒酒。
林朝月不明白裴舒文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站到了他面前。
“手链带了吗？”今天播报有雨，安江集团开着冷空调，林朝月穿着宽松的长袖外套，垂着手，手腕上装饰品都被盖住了。
“啊，手链，带了。”昨天被盯着带上后，她就没摘下来过。
说着话，林朝月低头看了眼锁扣，动手解下来：“钱我不还你了，我想了想这个还是还你吧，我昨天其实也没帮太多的忙。”
这话林朝月是发自内心说的。
昨天折腾了一天，脑子里都熬浆糊了，她始终没抽出空想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是不能收裴舒文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解手链的时候裴舒文没拦着，等解下来伸手递了过去，裴舒文却没接。
“不用还，有个忙需要你帮，这就当报酬吧，你可以考虑一下。”
裴舒文需要人帮忙的事本就稀奇，还是找她帮忙，那就更稀奇了，难道是刚刚看到她游戏玩的不错，让她带飞，林朝月无厘头地想着。
“我帮忙？什么忙？”
裴舒文没直说，但给她看了昨晚慈善晚宴的通稿，看到通稿上的内容，林朝月直接惊讶地‘呀’了一声，这手链长达七位数的价格倒是其次了，但这意义实在重大。
“你和裴叔叔……听说你们关系不太好。”
“你知道？”
“听说过一些。”
其实李聪当时说的原话是。
‘那父子俩，都是把面具焊在脸上的老狐狸，在外面装得天衣无缝，关起门指不定怎么勾心斗角呢，再加上一个后妈一个养妹，演起来就是大型狗血伦理剧。’
她还听说，裴振业之前想和宁城做土木的赵家联姻，她在国外包养男大那是纯纯的假料，那赵家姑娘私下里玩的开可不是什么秘密。
难怪方爷爷对自己这么上心。还送了自己一只成色绝佳的黄翡手镯。
裴舒文：“通稿今天会全平台删除，手链你可以放心戴，但昨晚陆江桥和裴振业知道你在，我算是走了你的捷径，这报酬不算多。”
原来昨晚他说的捷径是这个。
她眼睛转了转，大概猜到了裴舒文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之后给你打掩护吗？”
“嗯，算是吧。”裴舒文不咸不淡地回，林朝月觉得自己完全不像是被求的那个，倒像是求人的那个。
但她还是爽快地说：“可以。”
她答应得太干脆。
裴舒文也终于因此多了些别的表情：“不强求，你可以好好考虑。”
他虽然用了办法把林朝月哄进律所，但并没有趁人之危的打算。
“不用考虑，你不是也帮过我吗？而且我们住在一起，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缓台上的窗子开着，外面又要下雨，偶然的一阵妖风，有纸屑顺着没关严的窗子钻进来。她把着楼梯的栏杆往上看，估计是她听错了，也没看见有人开门。
林朝月胡乱地拍了拍身上的纸屑，见裴舒文沉默，继续：“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心甘情愿的，也不能白拿你的钱和东西。”
“你从哪里看出我有心理负担的？”
“没有没有，但你总要让我表现一下。”林朝月卖乖卖的得心应手，她还指着哪天自己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让裴舒文给她报销呢。
林朝月对珠宝首饰不那么热衷，但这海蓝宝手链，蛋面起着淡淡的荧光，冰冰凉凉的一条，扣在手上十分衬她的肤色。
她还挺喜欢的。
“那这条手链就归我了！”她重新扣上，晃了晃手，和自己本来挂在手腕上的金盘缠撞了个叮当响：“等哪天我拿回我的那些藏酒，拿两瓶去你家喝，喝醉了还给你做醒酒汤……哎，你干嘛？”
“有纸屑。”
裴舒文俯身凑前，抬手摘了落在她发丝上的白色。
距离太近了，光线被挡暗了一部分，他只是垂着眼，做着简单的动作，林朝月的五官却像是被放大了几倍。
她不太自然地别开眼，想到了什么，随口提了句：“我昨天问你，你就说走捷径，也没说是走了我的捷径，我还以为你因为什么不高兴。”
“我其实无所谓这种事的，打掩护我最擅长了，我几年不在国内，他们给我造的谣可多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件，而且我真的愿意。”
平心而论，裴舒文对她还可以，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半晌没听见回话。
林朝月后退一步，想看裴舒文在想什么。
但因为走神她没怎么站稳，差点踩空，还好裴舒文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你小心。”
“呼……还好还好，还好有你，我怎么感觉我才是昨晚宿醉的那个，走路都走不稳了。”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在重新与裴舒文目光交汇在一处后。
林朝月脑袋突然‘嗡’了一声。
她缓缓看向裴舒文，不好的预感正在无限放大。尽管不想相信，但突然蹦出来念头，还是驱使她出这句。
“你、不是……昨晚你、上楼走的好像挺稳的，转钱的手也没抖，你、你不会是装醉吧？”
“怎么了？这幅表情，我刚刚看你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你也说了是刚刚。”
林朝月拿着尽调单子，挖空心思也算是问出了些眉目，本来已经看到希望了，偏偏到了最关键的签字环节，金再来的这个老板娘说什么都不签字。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像猴，被耍的团团转的猴。
“那怎么办啊？我刚刚给裴律的办公室打电话求助，裴律说让我先自己解决。”孟雨枝有些气馁，她尽力了，但有些事真不是努力能办到的。
昨天被说得哭了一通，今天她又厚着脸皮去谈，直接被赶了出来。
林朝月听见倒有些稀奇：“打的座机？裴舒文去上班了？”
“对啊，怎么了？”
上班不是什么稀奇事。
倒是林朝月这么意外的反应，有些稀奇。
大家侧眼看她。
林朝月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她长舒一口气：“没什么。”
然后抖了抖手上折起来的单子：“我也问出了一些，这些应该够你们今天整理了，最后签字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行，我这就去。”孟雨枝拿着单子急着回去开展后面的工作。
聂晶晶却不走，一脸好奇地看林朝月。
“说说，你怎么做到的？上午我们几个轮番上阵，嗓子都快说干了，那老女人油盐不进。我气得想打人。”聂闪闪眨巴眨巴眼，说到‘老女人’的时候，刻意压低声音。
那样子不像是想打人，看着倒是怕被人打。
“她想买包，我之前有个账户能用。我说可以借给她，她就配合了。”林朝月说。
聂闪闪挑眉：“然后呢？都借你东西用了，怎么还不签字？”
林朝月垮着一张批脸：“我刚才发现那账户被我妈封了，100年后重新解锁。”
聂闪闪非常不厚道地笑出声。
林朝月更气了。
从小到大和钟女士的‘斗法’中，她都是惨败，老林也不站她这边，好不容易毕业了想彻底当条咸鱼，还被发配回国干苦力。还是在裴舒文的眼皮子底下。
尤其是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复杂的心情中充满了幽怨……
聂闪闪也听林朝月提起过几句她妈妈，颇为同情：“难怪我刚刚在外面看，那个金再来的老板娘表情像是要吃人，估计以为你是个小骗子，要我看我们还是别挣扎了，你等下再给裴律打个电……不是，你打开相机干什么？”
“工作留痕。”
“……”
聂闪闪：“你倒也不用这么活学活用。”
林朝月打了一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删掉：“顺便在万能的朋友圈求助一下。”
“能行吗？”聂闪闪颇为怀疑。
“试试呗。”
能不能行林朝月不知道，但她今天有努力工作这件事，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尤其是家里那两位能爆金币的财神爷。
发了朋友圈。
林朝月举着杯子窝在茶水间频繁刷新。
但今天大家的点赞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连回复都少了。
聂闪闪给她倒的水，她一口没喝，叹气倒是叹了好几次。
聂闪闪歪脖凑了过来：“我觉得主要是你今天的衣服太不正式了，昨天那身就好很多，很有职场女强人的雏形。”
“真的？”
“真的，骗你干嘛。不过这谁啊，说晚点过来，你还真请了救兵？”
聂闪闪看见这条朋友圈下面弹出来一条评论。
【先自己克服，我晚点过去。】
“谁？”
聂闪闪精准指着裴舒文的那条回复：“这个，不过外人没工作牌应该进不来吧，我们内部卷宗也都是需要保密的，我劝你悠着点。”
林朝月没想到裴舒文会给自己评论，她钓财神没成功，倒是把这煞神钓上来了。
“咳咳咳，要不然你再仔细看看那是谁。”
“谁？”备注是……裴扒皮，？所里谁姓裴……
“裴律啊。”
“嗯，裴舒文。”
聂闪闪表情复杂，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眼睛瞟在林朝月身上，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你怎么连裴律的微信都有，最近我小道消息听说，裴律一直在选助理，不会选的你吧？”
林朝月摇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极限了，当他助理我怕不是要废了。”
“那倒也是。”
裴舒文来君天梁木两年，一共带过两个助理，现在都已经是所里能独当一面的高级律师。
就这成长速度，说一句极致压榨都不为过。
聂闪闪：“最近所里有不少人对这事都挺上心的，也不知道最后会选谁。”
“上次聚会我听大家不是这么说的啊？”林朝月明显有些疑惑：“还有人给我忠告，说被裴律盯上以后会很惨，风向这么快就变了？裴舒文给他们下药了。”
“你听她们说。”聂闪闪一副已经‘洞察’人性的表情。
“跟着裴律累归累，但到时候水涨船高，在所里怕不是都能横着走了，你看汤陈彬汤律，两年前和你我都一样，现在接的都是大案子，上次赢了场金融圈贪腐的案子，名声大噪，现在是纯纯的嫡系，再过几年升合伙人指日可待。”
“要我看，大家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被压榨起来也是心甘情愿。”
林朝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律所里这么多抖m，被虐也高兴？我这到底进了什么狼窝。”
聂闪闪对此不置可否：“行了，走吧，裴律等下就来了，这金再来的老板娘实在难搞，到时候让裴律直接出马签个字就好了。”
“那我们就直接把人晾在这里？不太好吧。”
林朝月是借口要去洗手间才出来的，那老板娘不签字归不签字，但和她聊得火热，说等下还要给她看自己当季新入的包包。
“你还想继续聊啊？你能弄得账户吗？不然你不是在做无用功，努力工作也是讲求方法的，你看你发朋友圈工作留痕，我不是没拦你。”
“账户、账户。”
林朝月正嘀咕着，群聊里又有人@她，她回国后基本每天都有人叫她出去吃喝玩乐，她拒绝，但大家乐此不疲，后面再@她，她都当没看见。
划走消息。
林朝月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了什么，她看向聂闪闪的眼睛都亮了。
“还真能弄到账户。”
她家钟女士下了死命令，让大家都不可以借钱给她，但借账户总能借到。
她记得群里有好几个人热衷买包，账户等级比她还要高些。
林朝月说借就借，群里随便聊了几句，账号就到手了。
她兴致冲冲地回去，人却不见了。
林朝月问了一圈，才打听到她是要喝手磨咖啡，被安江集团的总经理请到了他办公室，还要过一会才能回来。
林朝月一说完，就见聂闪闪的脸瞬间绿了，比她们撞车的那天早上还绿。
聂闪闪：“连收购的甲方爸爸都要供着她，还真是个活祖宗，我从实习到现在也遇到过这么不配合的客户，打打不得骂骂不得，真是憋屈！”
林朝月耸耸肩，完整的卷宗她看了，这事还真怨不得别人。
三年前，安江集团就准备收购金再来设备制造有限公司了，但当时君天梁木的律师，尽调过程产生了很大纰漏，没发现被金再来刻意藏起来的人命官司。
本来收购价钱都谈好了，合同也签了一部分，后来只能被迫搁置。
但搁置期间，金再来的老板出车祸挂了，只剩下一个做了十年家庭主妇的老板娘，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会。
好好的收购差点黄了。
君天梁木因为失职，面临巨额赔偿。安江集团当初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被撸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赔偿的事不了了之，直到今年，安江集团重启收购，还再次委托君天梁木做这个案子。
好的是，之前准备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现成的，需要她们做的工作不多。
但也有棘手的地方。
比如两家公司很多岗位都换人了，当年的签字不作数，现在都要重新签过。
金再来更是连法人都变更了，变成了原来的老板娘，蒋凤华。
所里的大律师都忙着自己的事，不会来做这种琐碎，还有些低三下气的工作，然后他们就被派来了。
林朝月：“再等等吧，她总要回来的。”
她说着，靠在墙上，手机切进了游戏，干等也是等，让她先来娱乐一把。
“你这上班时间打游戏也太明目张胆了。”
林朝月：“怕什么，裴舒文又没来，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一盘？”
聂闪闪也玩这个游戏，看林朝月玩她还真有些手痒，但她顶多敢下班时间玩玩。
“算了，我看你玩吧，给你望风。”
说是给林朝月望风，游戏一开，聂闪闪看得比林朝月玩得还投入，中途还不停地指挥。
“草丛有人！草丛有人！”
“隔壁房有5.56子弹……这些够了？才150发子弹，等下一用就没了，你相信我……再多捡点。”
“倍镜，8倍镜你都不要？我有时候一局都捡不到一个，你快捡啊。”
林朝月额头划过三条黑线，这到底是射击游戏还是囤货游戏。
游戏开了两盘。
聂闪闪就在她边上吵了两盘。
最后一局安全圈刷的不好，她差两个人头吃鸡，聂闪闪还十分遗憾，催着她继续。
“再来再来。”
“你怎么瘾比我还大。要不你也上来和我一起玩。”
“哪有，我就是看你玩得太菜了，玩这么久都没吃过鸡。”
林朝月挑眉：“你什么段位？”
聂闪闪摸了摸鼻子，别开眼，明显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啊，咳咳，算了，你继续玩吧，没准金再来那老板娘已经回来了，我去看看。”
聂闪闪就是逃避，逃避她实在拿不出手的‘热血青铜段位’。
但出去看了一圈，她发现人还真回来了。
“林朝月，别玩了，人真回来了，怎么办？你要不要问问裴律什么时候到？”
“不问，我先去试试，不行再说。”
聂闪闪以为林朝月是想趁机表现自己，也没拦着：“行，等下你万一走不开，记得发消息求助。我们找外援，遇到这么难搞的甲方，裴律肯定能理解。”
林朝月深吸一口气。
裴舒文理不理解她不知道，但一想到昨晚，她就想躲裴舒文躲得远远的。
能不见就不见。
“别说了，我去了，祝我好运。”
林朝月捏着新要来的账号，又挤着笑脸进了隔壁休息室。她感觉她前半辈子堆的假笑都没今天多。
金再来的老板娘倒是好心，还给她带了杯咖啡。
她除了一直拖着不配合工作，其余简直一派和谐。
但隔了一条走廊的工作间，气氛就非常微妙了。
大家看着都在忙碌，但注意力都落在裴舒文一个人身上，小心翼翼。
尤其是聂闪闪，从心情愉悦到坠入谷底，只花了一个开门的时间。
裴舒文则气定神闲。
除了最开始问过她们工作进展，其余时间都在看电脑。
又过了半个小时，裴舒文才起身出去。
“什么情况？裴律什么时候到的。”聂闪闪终于忍不住问。
孟雨枝指了指裴舒文留下的电脑：“你们打游戏的时候。裴律路过说不用打扰你们，刚刚应该是要了休息室的监控，一直在看。”
聂闪闪觉得天塌了。
而林朝月此时也深有同感。
谁能救救她啊！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怎么说都是不行的，拿来买包的账户是照单全收的，介绍的sa现场就加了联系方式，然后就开始扯东扯西，半点不说正事，她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咖啡，这下子嘴里不仅干了，还苦得很。
气氛一度僵持在这里。
她发消息求助，聂闪闪迟迟没回复，她只能又硬着头皮说了半天。
等回头看见裴舒文的时候，她甚至都顾不上尴尬，俨然一副‘终于解脱’的表情。
她现在觉得裴舒文就是救星。
顾不上他人只是站在门口，起身就去给裴舒文开了门。
“裴律，您来了，您里面坐 。”
“这位就是裴律，我们所的合伙人，今天为了您的事专程过来的，接下来的事你们谈，裴律比我专业的多。”
蒋凤华认识裴舒文，看样子对他也有一定了解。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老油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现在见了人，嘴角的笑直接僵在那里了，脸色惨白，瞪着眼睛看裴舒文的同时，手指始终绞在一起。
林朝月被这个老板娘‘精神折磨’了半天，一心想溜，压根没怎么留意气氛的不对劲。
“那个，裴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裴舒文叫住人。
“您还有什么吩咐？”林朝月内心暗骂一声自己的‘狗腿’，但不耽误她依然对裴舒文笑脸相迎。
林朝月刚刚和蒋凤华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他觉得挺有趣，想再听听。所以无视林朝月的表情。
裴舒文：“这不是我的工作，我今天过来只是顺路，你继续。”
“那你倒是顺得挺远的。”林朝月有些咬牙切齿。
“是有点远。”裴舒文压根没看她，拎起她面前的笔记本看，做事还算认真，要说得话提前打了草稿，但都太温和了，不在点子上。
不过不影响。
“你继续，不要让蒋女士等太久，最迟今晚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
“我继续？今晚就要处理好？”
“对。”
“要是今晚我没完成怎么办？”林朝月想说的是，今晚要是要不到签字怎么办。
但金再来的老板娘就坐在他们对面。
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
裴舒文却不管那么多，人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说：“过程不重要，我只要结果。”
所里人说之前说被裴舒文盯上会很惨，她现在觉得这群人说得还是太保守了，哪里是惨，简直是摧残！
她再次被迫坐下，硬着头皮继续。
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她都说腻了。
但裴舒文没听过，她就又说了一次。金再来的这个老板娘之前虽然不正面回答，但也会和她东扯西扯，现在干脆沉默。
满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说话声。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她请一整天假好了，请半天假干嘛，留在这里受罪。
她中途给裴舒文使了好几个眼色了。
裴舒文倒是理她了。但说的却是‘你如果一直盯着我能完成工作，那回去我在我办公室给你批一个工位。’
靠。
这么会阴阳怪气怎么不去当阴阳先生。
林朝月因为这句话，被迫沉默了好一会儿。
后来她又说了什么，但那些车轱辘话她说得时候没走心，说完也一句都不记得，直到蒋凤华第N次拒绝她，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手在桌子底下扯着裴舒文的袖子，怕他不让，还抓了下他的手腕。
她受不了了。
大不了再被阴阳几句，不对，被骂也行，被打她都认了，她要疯了，裴舒文不帮忙，她绝对不撒手。
她手心是凉的，指甲干净圆润，却也修长，抓着他腕骨的凸起，力度不大，但却笃定。
短短的几秒里，林朝月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撒娇耍赖这种事她擅长的很，大不了丢人就是了。反正她不是第一次丢人，裴舒文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丢人。
但裴舒文从头到尾也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也任由她拉着。人随意坐着，然后漫不经心地插入了她极其尴尬的单口相声。
“蒋女士，我记得金先生还有一个在外的私生子，根据现行婚姻法，婚生子和非婚生子，都享有同等的继承权。”
随口抛出的一句话就是绝对的重磅炸弹。
林朝月惊了。
同时惊到的还有坐在对面的蒋凤华。
林朝月看见她手攥紧的同时，面部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到，提醒一下蒋女士。”
“我不可能让外面那个野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蒋凤华每次想到这件事，喉咙里就像是卡了根刺，恨得她想直接剖开皮肉，除之而后快。
蒋凤华：“我知道你们急着让我签字，想低价收购金再来，我也知道你们就是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但是我和老金有儿子，我们的财产最后一定都是我儿子的，就算老金诈尸又活了，也没人能抢走。”
裴舒文平静开口：“不需要抢，如果对方能拿出DNA鉴定报告，儿子继承已故父亲的财产，一切都合理合法。”
“你们无耻！有我在，这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语气气急败坏，也因此落了下风。
林朝月对这种生意上的谈判往来没经验，但裴舒文这一句，她有预感，今天这事稳了。她说了那么多，也没有裴舒文这一句管用。
她默默松开手，还帮他拉了一下袖子。
裴舒文撩起眼皮看她，眼神淡淡的。
林朝月又咽了一口苦苦的咖啡，只当没看见，避开了裴舒文的视线。
“我相信蒋女士的决心，只是时间不等人。”裴舒文顿了顿，继续道：“没到盖棺定论那天，谁都不敢说绝对，尤其是钱这种东西，落袋为安。”
这个时候的林朝月还不知道，裴舒文口中的‘盖棺’是指真的盖上棺材板，她觉得裴舒文说得对，附和着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妆容精致，衣着奢侈华丽的女人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裴舒文始终觉得情绪这种东西是最无用的。
他从不大发善心去同情谁，上了谈判桌，有的只有此消彼长的筹码。
“剩下的交给你，知道怎么做吗？”裴舒文看林朝月。
“知道。”
林朝月其实很想白裴舒文一眼，她只是懒，但不傻，别的她不行，盯着人把字签了这个事她还是能做的。
不过不等她再说别的 ，裴舒文的电话响了，他看着来电，沉默出了休息室。
林朝月目光追随过去，裴舒文的表情有些冷，侧脸与昨晚的面孔完美重合，情绪的转变只在一瞬间，她抿唇，内心生出一些莫名的懊恼。
林朝月回来的时候，人丧丧的，聂闪闪以为事情又没办妥。
连着说了两句‘不应该啊’，人才凑过去。
还是孟雨枝看到签字，高兴中说了句：“成了！我们可以开展后续的工作了！”
“签字了？那你怎么还哭丧个脸？喜极而泣？”
“裴舒文呢。”
听见林朝月叫名字，大家都纷纷停了手上的事，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私下里叫名字就叫了，工作时间可没人敢叫裴舒文大名。
聂闪闪也不太适应，啊了一声：“你说裴律啊，裴律刚刚走了就没再回来，喏你看，裴律的电脑还在那呢。”
“走？他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林朝月捕捉到了关键词。
聂闪闪本来还在指桌上的电脑，听见林朝月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手指调转了个方向，指回林朝月。
“我看你打完游戏，回来的时候裴律就在了。”说到这里，聂闪闪还神秘兮兮得，回头看了眼外面没人，才悄悄凑过来：“咱俩上班摸鱼被裴律抓包了，不过你成功拿到了签字，估计可以将功补过。”
“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你不是从你朋友那要来了账户，没管用？”
“我知道了，你肯定又用了别的办法，以前我还瞧不上你这种野路子，不过现在看，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你请客。”
林朝月没心情解释，面无表情地看她：“我没钱，你怎么不请客？”
“嘿嘿，这不是突然发现你可能是隐形小富婆，想敲诈敲诈你。”
聂闪闪之前站在门外可都听见了，林朝月提起的那个顶奢牌子，摸起一条围巾都是五位数，她不仅认得、还有账户，看样子家里条件也不错。
“没钱。”林朝月看聂闪闪那副不信的表情，直接翻出了自己银行账户。
小富婆那都是老黄历了，她现在穷的都想天天去裴舒文家蹭饭了，兜比脸都干净……不对。
不对不对。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收了裴舒文那么多钱她还没还呢。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
聂闪闪以为林朝月是不想请客，刚想说今晚她请，宁城酒吧随便挑。
但见林朝月匆匆出去的背影，她好像真的有事，还是急事。
林朝月没想到有朝一日，拿到手的钱还能这么烫手。刚刚聂闪闪不提，她都忘了她账户里还躺着五十万。她怕裴舒文等下直接走了，自己抓不到人，晚上又要被迫去敲他们家的门。
裴舒文家她短时间内是不想去了。
尤其是想到昨晚，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头皮发麻。
林朝月楼上楼下找人，问了一路，最后被指路到了楼梯间。
这么久了，电话总该接完了，林朝月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她本想关的时候也轻轻地，来了一阵穿堂风，她没拉住门把手，‘砰’的一下关门声，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但这门关都关了，她也没多想，一路往下走。
裴舒文这通电话接了很久，但他全程没怎么说过话，对面的人气急败坏也好，软下态度让步也好，都与他无关。
倒是对方频繁提起的‘林家’‘林朝月’，让他匀出了一些心思。
这姑娘比他最初预计的要好些，能做娇生惯养的富二代，也有自己的小聪明，虽然心思不在工作上，但真逼着她去做，她也不怯场。
电话里再一次提到林朝月的时候，他终于应付地‘嗯’了一声。
“昨晚我醉了，东西既然送出去我也不会再要回来……消息是您放出去的，怎么收回来也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要回国？当然可以，不过这事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次能和陆氏合作，还要感谢您老人家……他们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所有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您过奖了，我毕竟是您的儿子。”
“时间到了我会回去……带她回去？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考虑。”
乍一听是父慈子孝。
但潜藏在话语下的，是翻涌的针锋相对。
同样的话裴舒文不喜欢重复，该说的他已经说了，电话没挂断，但他也没再听，手机随手丢在一边。
林朝月下了三层楼梯才见到裴舒文。
他背对着她，手机没拿在手里，她以为他电话早就挂了。琢磨着裴舒文应该听见自己下楼，怎么不回头。又下了几节台阶，林朝月才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具体说了什么，林朝月也不大听得清楚，但听那密集又急促的声音，大概率是骂人的话。
裴舒文不回应也不反驳，就静静地看着。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身子转了一半，她听见电话挂断了。
裴舒文看了过来。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有些尴尬地打哈哈：“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就是没来得及走。”
“嗯。 ”裴舒文听着情绪不高。“有事？”
林朝月比裴舒文矮了不少，人站在台阶上，倒是和他差不多高，平视的目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然后向下，最后不自然地撇开眼。
“有，你昨晚喝醉了，钱多给我转了很多，你给我个账号，我等下还你……”
“不用。”
“什么意思？”
“预付款。”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过多解释，他觉得林朝月领悟能力还不错，应该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林朝月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她以前顶多是穷，但好歹没负债，真收了裴舒文的这个‘预付款’，她保不齐半个月花光，后面就要彻底过上给裴舒文打工还债的日子了。
但有了这笔钱，她就能让李聪把她在国外存的那些酒运回来，她昨天看见裴舒文酒柜的时候，囤酒的瘾就犯了，她的心蠢蠢欲动，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林朝月掰着手指头算，算完之后小声讨价还价：“可是，可，这也太多了，你出去的频率低点，我在律所呆个三五年怕是都还不清 。”
“一年，所有休息日随叫随到。”
“你确定？”看裴舒文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嗯。”
一年的休息日才几天，她不信裴舒文周周都出去谈生意，赶上逢年过节，总要回回家、出去度度假，这买卖划算。
要不是裴舒文还站在这里。她已经想哼小曲了。
她想好了，等下回去就叫上聂闪闪，不就是喝酒，她请了。
“那个，那你忙，我先走了，我这次手机肯定不静音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等等。”裴舒文叫她的时候，林朝月已经又往上走了两个台阶。
她疑惑回头，就见裴舒文朝她伸了下手，和昨晚一样的动作，林朝月差点以为他还没醒酒。
林朝月不明白裴舒文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站到了他面前。
“手链带了吗？”今天播报有雨，安江集团开着冷空调，林朝月穿着宽松的长袖外套，垂着手，手腕上装饰品都被盖住了。
“啊，手链，带了。”昨天被盯着带上后，她就没摘下来过。
说着话，林朝月低头看了眼锁扣，动手解下来：“钱我不还你了，我想了想这个还是还你吧，我昨天其实也没帮太多的忙。”
这话林朝月是发自内心说的。
昨天折腾了一天，脑子里都熬浆糊了，她始终没抽出空想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是不能收裴舒文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解手链的时候裴舒文没拦着，等解下来伸手递了过去，裴舒文却没接。
“不用还，有个忙需要你帮，这就当报酬吧，你可以考虑一下。”
裴舒文需要人帮忙的事本就稀奇，还是找她帮忙，那就更稀奇了，难道是刚刚看到她游戏玩的不错，让她带飞，林朝月无厘头地想着。
“我帮忙？什么忙？”
裴舒文没直说，但给她看了昨晚慈善晚宴的通稿，看到通稿上的内容，林朝月直接惊讶地‘呀’了一声，这手链长达七位数的价格倒是其次了，但这意义实在重大。
“你和裴叔叔……听说你们关系不太好。”
“你知道？”
“听说过一些。”
其实李聪当时说的原话是。
‘那父子俩，都是把面具焊在脸上的老狐狸，在外面装得天衣无缝，关起门指不定怎么勾心斗角呢，再加上一个后妈一个养妹，演起来就是大型狗血伦理剧。’
她还听说，裴振业之前想和宁城做土木的赵家联姻，她在国外包养男大那是纯纯的假料，那赵家姑娘私下里玩的开可不是什么秘密。
难怪方爷爷对自己这么上心。还送了自己一只成色绝佳的黄翡手镯。
裴舒文：“通稿今天会全平台删除，手链你可以放心戴，但昨晚陆江桥和裴振业知道你在，我算是走了你的捷径，这报酬不算多。”
原来昨晚他说的捷径是这个。
她眼睛转了转，大概猜到了裴舒文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之后给你打掩护吗？”
“嗯，算是吧。”裴舒文不咸不淡地回，林朝月觉得自己完全不像是被求的那个，倒像是求人的那个。
但她还是爽快地说：“可以。”
她答应得太干脆。
裴舒文也终于因此多了些别的表情：“不强求，你可以好好考虑。”
他虽然用了办法把林朝月哄进律所，但并没有趁人之危的打算。
“不用考虑，你不是也帮过我吗？而且我们住在一起，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缓台上的窗子开着，外面又要下雨，偶然的一阵妖风，有纸屑顺着没关严的窗子钻进来。她把着楼梯的栏杆往上看，估计是她听错了，也没看见有人开门。
林朝月胡乱地拍了拍身上的纸屑，见裴舒文沉默，继续：“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心甘情愿的，也不能白拿你的钱和东西。”
“你从哪里看出我有心理负担的？”
“没有没有，但你总要让我表现一下。”林朝月卖乖卖的得心应手，她还指着哪天自己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让裴舒文给她报销呢。
林朝月对珠宝首饰不那么热衷，但这海蓝宝手链，蛋面起着淡淡的荧光，冰冰凉凉的一条，扣在手上十分衬她的肤色。
她还挺喜欢的。
“那这条手链就归我了！”她重新扣上，晃了晃手，和自己本来挂在手腕上的金盘缠撞了个叮当响：“等哪天我拿回我的那些藏酒，拿两瓶去你家喝，喝醉了还给你做醒酒汤……哎，你干嘛？”
“有纸屑。”
裴舒文俯身凑前，抬手摘了落在她发丝上的白色。
距离太近了，光线被挡暗了一部分，他只是垂着眼，做着简单的动作，林朝月的五官却像是被放大了几倍。
她不太自然地别开眼，想到了什么，随口提了句：“我昨天问你，你就说走捷径，也没说是走了我的捷径，我还以为你因为什么不高兴。”
“我其实无所谓这种事的，打掩护我最擅长了，我几年不在国内，他们给我造的谣可多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件，而且我真的愿意。”
平心而论，裴舒文对她还可以，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半晌没听见回话。
林朝月后退一步，想看裴舒文在想什么。
但因为走神她没怎么站稳，差点踩空，还好裴舒文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你小心。”
“呼……还好还好，还好有你，我怎么感觉我才是昨晚宿醉的那个，走路都走不稳了。”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在重新与裴舒文目光交汇在一处后。
林朝月脑袋突然‘嗡’了一声。
她缓缓看向裴舒文，不好的预感正在无限放大。尽管不想相信，但突然蹦出来念头，还是驱使她出这句。
“你、不是……昨晚你、上楼走的好像挺稳的，转钱的手也没抖，你、你不会是装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