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夜场的酒吧十分喧嚣，劲爆音乐伴随着尖叫，声浪一层盖过一层，夸张得好像下一秒就能震碎耳膜。
林朝月压了压耳朵，挤过两拨跳嗨的人群，走到正中心的豪华卡座，黑色的真皮沙发上飘着彩纸，一旁的闪光扑克牌里还夹着红彤彤的人民币。
低头看。
地板上也飘得到处都是。
趴在那里捡的男人，上半身只穿着几根链条，下面林朝月没看，但旁边有人起哄。
“扭一个！扭一个！扭一个！”
林朝月抬手按了按耳朵，抓个人问：“穆乔呢？”
“谁？”对方扯着嗓子喊。
林朝月提了口气，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八度：“穆乔。”
“啊啊啊，乔姐，楼上呢，你谁啊，乔姐兴致正高，不让人打扰……”
后面的话林朝月压根没理，转身上楼。
“这人谁啊，拽什么呢。”
这是穆乔亲哥开的酒吧，林朝月来过两次，有人认出林朝月，拉着要跟上去找茬的人，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林朝月上了二楼。径直走到最里面，然后推门进去。
一大半是生面孔。
见她穿成这样，坐在最外面那几个人，表情都有些奇怪，当然如果仔细看，还有些嫌弃和不屑。
有人问：“走错了？这人谁叫来的？”
“不知道，没见过，你们见过吗？”
“没有。”
穆乔打牌正打在兴头上，压根没回头，半开玩笑的警告：“我告诉你们哈，别总叫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玩，我穆乔的酒也不是谁都配喝的。”
想起上次左鸣卓他们叫的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捞女不去床上捞，跑她的酒局上捞，她tm又不是弯的，给女人花钱算怎么回事。
她穆乔这辈子！下辈子！钱都要花在男人身上！
“我也不配？”
林朝月累了，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你算什么东西……哎呦！哎呦！月月！你这么快就到了，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我下去接你。我早就听说你回国了，千盼万盼，终于把你盼来了，想吃什么喝什么，你说，我哥这有的我都给你拿来。”
“你学川剧变脸的？变脸这么快。”
“嗨，我刚刚不是没留意吗？我哥那新收了一瓶路易十三黑珍珠，怎么样？一会儿一起喝一杯。”
林朝月兴致不高，从口袋里掏出从安江集团顺出的橘子，一瓣一瓣剥。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今天的事谢了。”
“嗨，咱俩谁跟谁。”穆乔是非常地道的北方妞，豪爽地摆手：“就一个账户，你只要不问我借钱，我什么都能偷偷借你。”
看穆乔这发自内心的热情程度，即便不认识林朝月，大家也都猜到这姑娘不一般，但听穆乔的话，大家又都听不懂了。
半个小时前，这大小姐刚在楼下一掷千金，是个不差钱的主。
大家起了八卦的心，有意无意地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林朝月苦笑：“我爸妈这是连你这边都打招呼了，我流落街头的那天，是不是在这个圈子里一分钱都别想借到了。”
“可不，别说我了，我哥那边你家太后都打过招呼，不过也正常，你这次事情闹得太大，给男人花钱就花了，被男人骗钱算怎么回事；怎么说？那人抓到了没？”
“不知道。”
“哈？”
“真不知道。”
那事没多久自己就回国了，转头事情被她爸妈委托给裴舒文，她也被打包塞进了裴舒文的律所。连更多的反应时间都没给她。
这段时间她像是提线木偶，裴舒文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包括昨晚他装醉。
她怎么就相信他醉了呢。
她可真天真。
裴舒文，裴舒文，又是裴舒文，她今天不想再提这个人。
林朝月：“左鸣卓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楼上，我看群里大家不是都在。”
“在，都在，走走走，我们下楼，他们几个都在楼下呢，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我们一起喝点，回首一下，我们过去一起吃喝玩乐的咸鱼生活。”
“那个谁……你去我哥那，把他藏的酒偷出来两瓶，这是房卡。”
抛出房卡，穆乔那条细胳膊很快就搭上了她肩膀，带她走私人通道直达一楼。
林朝月和穆乔的关系虽然没翁瑶那么近，但上学那几年没少凑一起厮混，林朝月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不过也由着她和自己勾肩搭背了。
“乔姐，把这么好看一小帅哥扔楼下，抱着个女人，你不会真喜欢女人吧。”
“去nm的！老娘我比外面大街上的电线杆子都直。”
说着话，穆乔松开揽着林朝月的手，转头关了玻璃房里躁动的音乐，顺道调亮了灯光。
林朝月打量着一层玻璃之隔的舞池，心想难怪刚刚没见着人。
穆乔不带她过来，她都没发现这有个玻璃房。
穆乔：“去年搭的，就我们自己人进来玩玩，单向玻璃，外面人看不见里面。”
“左鸣卓，滚出来接驾。”
“左鸣卓！”
“他们几个估计里间打牌呢，我去叫人，你坐，沙发那几个你随便挑。”
沙发上的人很识趣，听见这话，给林朝月让了个中间的位置。
看了眼那几个人身上有限的布料，林朝月默默坐到了边上。
“怎么国外呆了几年还保守了，月月你这不行啊。”临进屋前，穆乔扯着坐最边上那男人来了个深吻。
挑眉看向林朝月的表情就像是说：看着点，我给你打个样。
“你快去吧你。”
她再奔放，也不会随便抱着个人就亲。而且这几个人明显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林朝月不主动。
这几个人倒是主动，挪蹭着围到她身边，刚刚和穆乔深吻过的男人还给她倒了杯酒。
“姐姐，这酒是左少拿来的，味道很好，您尝尝。”
林朝月礼貌接过酒杯，打量了面前男人两眼，想起来这人她见过，就是刚刚趴在外面地上捡钱那个。
“谢谢，我自己来。”
酒刚喝了一口，里间就有人出来了。打头的是左鸣卓，他是李聪亲表弟，上来就不见外地抱了下林朝月。
“月姐，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比想我哥还想。”
这兄弟俩惯会夸张，林朝月早就看透了。
她嫌弃地推开人，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丢给他：“你哥让我给你的，说车在他家地库，让你悠着点开。”
“得嘞，谢谢月姐。”
“月姐万岁！”
后面跟着出来的人，林朝月多多少少都认识，打了声招呼，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围着她八卦。
林朝月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
但总抱有大家好久没见，问她问题总会矜持点的幻想。
哪承想大家好不容易抓到八卦中心，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抛，她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啊，是被骗了，当时大家都被下药了；钱？没钱，账户清零；包养男大？都是扯淡，谁知道谁编的，那晚人多……我家太后信了啊，不信也不至于停我卡，嗯，都停了。怎么吃饭？上班呗……”
听见林朝月说上班，大家都新奇得很，这一圈子人没几个上过班的，最多就是回家继承家产。
唯一有共鸣的是李惟，他去年因为追一女明星不成半夜砸人家门，上了热搜，直接被丢到家里分公司下基层改造了。
李惟：“月月，我听说你去裴舒文律所了，怎么样？最近是不是过的很酸爽？”
“还行。”
李惟：“真的假的，你爸妈都发话了，裴舒文那种人能放过你？你别看他衣冠堂堂的，脱了衣服那是吃人都不吐骨头，见了绕路走总没错！”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回国之前，基本都没怎么听人提过裴舒文。
“上次李惟那事就是裴舒文帮着解决的。”左鸣卓插了一句，语气里还有些幸灾乐祸：“后面他顺便建议让李惟去公司基层改造，你惟哥积怨已久。”
“还有这事？”
穆乔坐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翘着二郎腿接茬：“月月，你都不知道，李惟这货听说你去裴舒文律所工作，兴奋好几天，天天嚷自己不是群里最惨的人了，说你肯定比他惨，他平衡不少。”
“可没可没，你们别造谣啊，我和月月关系好着呢，我那是心疼我们月月刚回国就被压榨。”
“你放屁，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不是，你们都记错了……”
“你敢不敢对灯发誓，说你要是撒谎以后娶麻子脸！”
明明是说她的事，这几个人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了。
骂裴舒文的同时，还在帮她鸣不平。
但细想想，她好像过的真没那么差……起码没像他们说的那样。
虽然没住回自己在宁城的大house，但裴舒文的房子也不算太差；吃饭吃律所食堂，吃着可比国外的白人饭好吃多了；至于工作……之前的不提，今天拿到签字的时候她还有些小成就感。
要非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就是裴舒文这男人太……太腹黑。
可控范围内的，别人做什么他都能冷眼旁观，昨晚明明没醉，明明知道她鬼迷心窍做了出格的动作，昨天也能装不知道，今天提起来，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回想刚刚在楼梯间。
她再多呆一分钟，都能尴尬得抠出个大平层。
林朝月想得出神，穆乔连着叫了她两声，她才听见。
“啊？怎么了？你们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月月你说，你是不是被压榨了！你看你最近都憔悴了，肯定是在裴舒文魔爪下讨生活太艰辛。”
刚刚吵到热火朝天的几个人，难得达成一致。
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林朝月想说没那么夸张，但在灼热的目光下，她被迫点了点头：“嗯。”
大家于是一脸了然。
还拉着林朝月又背后蛐蛐了几句裴舒文。
“月月，要我说你干脆溜回纽约好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你爸妈想管你都管不到。”
“裴舒文？你怕他干什么，非亲非故的，他还能飞国外把你捞回来不成。”
“上班？这年头上班当牛马能赚几个钱。你别听那老男人忽悠你，你家又不缺钱，那么努力干什么，坐吃山空都够吃几辈子了，还用你努力？”
林朝月轻咳一声：“裴舒文不老，挺年轻的。”而且长得也好。
“这是重点吗？而且再年轻能年轻过他们几个。”
说着，穆乔又把坐在边上的两个男人搂怀里了：“他们几个都是我哥新弄进来的，楼上有房间，你想玩放心玩。今天就当放松了。”
穆乔十分‘慷慨’。
林朝月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别，隔着大洋彼岸，没玩都被扣了一脑袋屎盆子，我今天要真在你这玩了，我怕我爸妈直接把我扫地出门。”
穆乔还想劝。
林朝月紧接着又说了句：“到时候连累你们，你们也被罚，我连个蹭饭的地都没了。”
“能吗……”穆乔想到林朝月爸妈，人一瑟缩。
好像还真能。
“行行行，那这事就不提了，但我们刚刚说的那些你好好想想。”
“什么？”
“哎呀，月月，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呀，跑路！跑路！”
“啊。 ”
“花点心思直接跑路，不比留在这里受罪强。”
林朝月抿了一口杯中酒：“行，我再想想。”
又喝了几杯酒，她实在困了，准备走，穆乔拦了两下没拦住也就随她去了，只是临走前指了个小男生送她，这男生上半身只穿了件黑网衫，脸看着比她都嫩。
“穆乔，你们这的人都成年了吗？别搞违法犯罪的事啊。”
“月大律师，你就放心吧，就是看着嫩，拉到警察跟前都不怕，我们正规着呢。”
成年就行。
反正就送到门口，林朝月也没再拒绝。
不过这男生很会，送她出去，和她没说几句，话就绕到了要联系方式上，她刚刚就被穆乔哄着加了几个人，这会儿又让她加，她有些烦了。
但她还没等说什么，那男生就做出那种委委屈屈的表情。
“月姐，我嘴笨人也不灵，要是惹您生气了您就骂我，我肯定改。”
“但穆乔姐说，今晚加不上您联系方式，就不用再回去了……”
她全程和穆乔在一起，她怎么没听见这句。
但林朝月估摸着，穆乔她哥这酒吧估计有什么业绩要求，维系客户加联系方式也算其中一种。
于是今晚她第六次拿出手机，让对面扫了二维码。
这总行了吧。
但没想到还是不行，对面见到手机界面的‘通过’两个字，刚刚还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这会儿人直接贴了过来。
动作非常自然地拉着她手，叫她去楼上玩。
“玩？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玩了。”林朝月轻巧地抽了回来。
“刚刚穆乔姐说的。”
林朝月：“那你回去和穆乔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的事谢谢，改天请她喝酒。”
但男生还是不想放人。
带着些刻意的撒娇，去拉她：“月姐，工作有什么好的，楼上有牌局，您想玩什么，我叫人陪您；玩别的也行，都随您高兴。”
昏暗的灯光，周围放着燥热的音乐，话不用说清，但林朝月也知道‘别的’是什么。
林朝月挑眉，语气变冷：“穆乔还和你说什么了？”
男生有些犹豫，但在这个圈子混久了，他知道林朝月看着好说话，不意味着她真的好说话。
想了想，照实说了。
“说您最近肯定很累，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帮您放松放松……别轻易让您走，后半夜她请了魔术师，还有大变活人的戏码，说、说等您睡醒了带您下来瞧。”
林朝月扭头想走，但又被拦了。
“您别走……您走了我回去肯定会挨骂的。月姐……”
林朝月直接被气笑了。
她就说穆乔最后怎么不留她，合着还安排了这么一出。
挨骂？
挨骂就挨骂吧。
林朝月就算发善心，也不发在这种地方，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他们知道留不住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我一会儿在群里打声招呼，你放心。”
但男生完全是一副铁了心不撒手的样子，换做以前，林朝月大概会直接甩开他，但她这次到底是求人办事。
“好吧，你担心挨骂，我再跟你回去一次总成了吧……哎，音乐怎么停了。”
酒吧噪音大，林朝月说话都是扯着嗓子在说，最后说的这句却格外的响。
紧接着灯也开了，昏暗的周围瞬间变得通亮。
舞池里衣着暴露的男女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一群便衣。
“别动！警察！都别动！”
--
来酒吧遇到了警察扫场。
稀里糊涂得，林朝月跟着一大批人进了局子。
本来警察查了她身份证都准备放她走了，但又看了眼缩她身后那男生，果断把两个人打包塞进车里。
林朝月一路都在苦笑。
回国一个月，连着进了两回局子。
上次她好歹也算个受害者，这次直接成了‘扫黄打黑’的重点目标了，再看看边上男生煞白的小脸，林朝月到底还是多嘴问了句：“弟弟，你成年了吗？”
“不许对话，不许交流。”
男生没说话，点了下头。
行，好歹成年了。
--
到了地方先是一顿盘问，警察问了几句，发现林朝月什么都不知道，人还有些懵，又核对了一遍身份信息，没太为难她，只说让她等着。
等待的那个房间不大，但没过多大一会儿，一个两个三个，穆乔李惟他们几个也都过来了。
“你们什么情况啊？”
穆乔灰头土脸不说话，进来就往地上一坐。
李惟应该是刚打完电话，在门□□了手机才进来。
“没事月月，我给我爸公司法务打电话了，他说等下就过来，交了保释金应该今晚就能出去。”
“李惟你别太乐观，左鸣卓今晚玩的太大了，光牌桌上就码了70 w筹码，他们几个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妈的，肯定是被哪个王八蛋举报了。”
林朝月当时还真没进过里屋看：“举报什么？聚众赌博？穆炀哥这酒吧还开私人赌场？”
林朝月记得国内开设赌场罪好像挺重的。
这么大张旗鼓地抓人，感觉确实不妙。
穆乔已经开始薅头发了：“没有，就我们几个玩玩，平时没什么事凑一起消遣，我哥不做这个的，月月……我们没事吧，会不会连累我哥啊？你是学法律的，你肯定知道。”
穆乔人明显慌了，开始病急乱投医。
也不想想她这个水平，能知道什么。
林朝月：“你先别急，我们再等等，李惟不是说他们公司的法务等下过来吗，这里是市中心，应该用不了多久。”
穆乔却还是不放心：“李惟，我手机刚才摔坏了，不知道消息发没法出去，你再去告诉我哥一声，我怕他现在还不知道。”
李惟其实也有点被吓着了。
林朝月：“我去吧，穆炀哥还是之前的手机号？”
“是，尾号7个7，等等……月月，我哥要是在睡觉你就先别告诉他，就说、就说你很久没见他想他了。”
林朝月觉得这借口都不如说自己打错了。
“放心，我看着打。”
林朝月出了房间，外面有警察守着，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诉求，警察把她带去了大厅。
大厅人很多，今晚不止这一个案子，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问情况的、控诉的、因为什么事吵架的、还有吵着警察不分青红皂白抓人的。
林朝月挤过人堆，才拿到自己的手机，翻到穆炀电话打过去，但打了两次都没打通，她知道这通电话大概率是打不通了；划到通讯录界面，上下翻着。
最后手停在了裴舒文的名字上。
要不要叫他帮忙呢？
她应该没什么事，确认清楚就能走人，但其他的几个人就不一定了。
有裴舒文帮忙，总能更把握一点……
林朝月还在犹豫。转头看。
边上的人却打起来了，一男一女，都没穿多少衣服，刚刚还是吵架，这会儿已经毫无章法地‘扭’在一起了，乍一看像根还没下油锅的麻花。
边上的警察都凑上去拉上。
但这两个人疯一样地扯着对方头发，死都不松手，连警察一时间都有些束手无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林朝月挤到后面，她看了眼热闹，本来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拨出这通电话。也不知道裴舒文睡了没。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清晰的声音。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六条，在公共场合闹事造成秩序混乱，随意殴打他人，情节严重者，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根据《刑法修正案》第二百七十七条，暴力袭击正在依法执法执行职务的人民警察，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各位，想闹事也要先看看自己在哪里。”
声音有些耳熟。
林朝月转头看，眉毛倏地一颤，眼睛也跟着睁大。
裴舒文？
还真是他。
他穿着休闲装，衣袖挽上去一半，领口拉链下拉，非常运动风，颈间还有薄汗，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工作的，不光她在看他，周围的人也都在看他。
不过，他虽然穿着不正式，但只是冷淡开口，摆出那副‘以我为准’的腔调，就掀起了两米八的气场。
刚刚那一番话。没人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厮打的人停手，吵嚷的人住嘴，那对男女终于不纠缠在一起了，各自脸上也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后怕的神情。
裴舒文向警方出示证件，随后淡漠扫过大厅，直到目光定格在角落的林朝月身上，脸上才终于多了些别的表情。
林朝月并没有留意到这么细微的变化。
只是在想：他怎么来了？
林朝月压了压耳朵，挤过两拨跳嗨的人群，走到正中心的豪华卡座，黑色的真皮沙发上飘着彩纸，一旁的闪光扑克牌里还夹着红彤彤的人民币。
低头看。
地板上也飘得到处都是。
趴在那里捡的男人，上半身只穿着几根链条，下面林朝月没看，但旁边有人起哄。
“扭一个！扭一个！扭一个！”
林朝月抬手按了按耳朵，抓个人问：“穆乔呢？”
“谁？”对方扯着嗓子喊。
林朝月提了口气，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八度：“穆乔。”
“啊啊啊，乔姐，楼上呢，你谁啊，乔姐兴致正高，不让人打扰……”
后面的话林朝月压根没理，转身上楼。
“这人谁啊，拽什么呢。”
这是穆乔亲哥开的酒吧，林朝月来过两次，有人认出林朝月，拉着要跟上去找茬的人，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林朝月上了二楼。径直走到最里面，然后推门进去。
一大半是生面孔。
见她穿成这样，坐在最外面那几个人，表情都有些奇怪，当然如果仔细看，还有些嫌弃和不屑。
有人问：“走错了？这人谁叫来的？”
“不知道，没见过，你们见过吗？”
“没有。”
穆乔打牌正打在兴头上，压根没回头，半开玩笑的警告：“我告诉你们哈，别总叫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玩，我穆乔的酒也不是谁都配喝的。”
想起上次左鸣卓他们叫的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捞女不去床上捞，跑她的酒局上捞，她tm又不是弯的，给女人花钱算怎么回事。
她穆乔这辈子！下辈子！钱都要花在男人身上！
“我也不配？”
林朝月累了，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你算什么东西……哎呦！哎呦！月月！你这么快就到了，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我下去接你。我早就听说你回国了，千盼万盼，终于把你盼来了，想吃什么喝什么，你说，我哥这有的我都给你拿来。”
“你学川剧变脸的？变脸这么快。”
“嗨，我刚刚不是没留意吗？我哥那新收了一瓶路易十三黑珍珠，怎么样？一会儿一起喝一杯。”
林朝月兴致不高，从口袋里掏出从安江集团顺出的橘子，一瓣一瓣剥。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今天的事谢了。”
“嗨，咱俩谁跟谁。”穆乔是非常地道的北方妞，豪爽地摆手：“就一个账户，你只要不问我借钱，我什么都能偷偷借你。”
看穆乔这发自内心的热情程度，即便不认识林朝月，大家也都猜到这姑娘不一般，但听穆乔的话，大家又都听不懂了。
半个小时前，这大小姐刚在楼下一掷千金，是个不差钱的主。
大家起了八卦的心，有意无意地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林朝月苦笑：“我爸妈这是连你这边都打招呼了，我流落街头的那天，是不是在这个圈子里一分钱都别想借到了。”
“可不，别说我了，我哥那边你家太后都打过招呼，不过也正常，你这次事情闹得太大，给男人花钱就花了，被男人骗钱算怎么回事；怎么说？那人抓到了没？”
“不知道。”
“哈？”
“真不知道。”
那事没多久自己就回国了，转头事情被她爸妈委托给裴舒文，她也被打包塞进了裴舒文的律所。连更多的反应时间都没给她。
这段时间她像是提线木偶，裴舒文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包括昨晚他装醉。
她怎么就相信他醉了呢。
她可真天真。
裴舒文，裴舒文，又是裴舒文，她今天不想再提这个人。
林朝月：“左鸣卓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楼上，我看群里大家不是都在。”
“在，都在，走走走，我们下楼，他们几个都在楼下呢，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我们一起喝点，回首一下，我们过去一起吃喝玩乐的咸鱼生活。”
“那个谁……你去我哥那，把他藏的酒偷出来两瓶，这是房卡。”
抛出房卡，穆乔那条细胳膊很快就搭上了她肩膀，带她走私人通道直达一楼。
林朝月和穆乔的关系虽然没翁瑶那么近，但上学那几年没少凑一起厮混，林朝月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不过也由着她和自己勾肩搭背了。
“乔姐，把这么好看一小帅哥扔楼下，抱着个女人，你不会真喜欢女人吧。”
“去nm的！老娘我比外面大街上的电线杆子都直。”
说着话，穆乔松开揽着林朝月的手，转头关了玻璃房里躁动的音乐，顺道调亮了灯光。
林朝月打量着一层玻璃之隔的舞池，心想难怪刚刚没见着人。
穆乔不带她过来，她都没发现这有个玻璃房。
穆乔：“去年搭的，就我们自己人进来玩玩，单向玻璃，外面人看不见里面。”
“左鸣卓，滚出来接驾。”
“左鸣卓！”
“他们几个估计里间打牌呢，我去叫人，你坐，沙发那几个你随便挑。”
沙发上的人很识趣，听见这话，给林朝月让了个中间的位置。
看了眼那几个人身上有限的布料，林朝月默默坐到了边上。
“怎么国外呆了几年还保守了，月月你这不行啊。”临进屋前，穆乔扯着坐最边上那男人来了个深吻。
挑眉看向林朝月的表情就像是说：看着点，我给你打个样。
“你快去吧你。”
她再奔放，也不会随便抱着个人就亲。而且这几个人明显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林朝月不主动。
这几个人倒是主动，挪蹭着围到她身边，刚刚和穆乔深吻过的男人还给她倒了杯酒。
“姐姐，这酒是左少拿来的，味道很好，您尝尝。”
林朝月礼貌接过酒杯，打量了面前男人两眼，想起来这人她见过，就是刚刚趴在外面地上捡钱那个。
“谢谢，我自己来。”
酒刚喝了一口，里间就有人出来了。打头的是左鸣卓，他是李聪亲表弟，上来就不见外地抱了下林朝月。
“月姐，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比想我哥还想。”
这兄弟俩惯会夸张，林朝月早就看透了。
她嫌弃地推开人，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丢给他：“你哥让我给你的，说车在他家地库，让你悠着点开。”
“得嘞，谢谢月姐。”
“月姐万岁！”
后面跟着出来的人，林朝月多多少少都认识，打了声招呼，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围着她八卦。
林朝月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
但总抱有大家好久没见，问她问题总会矜持点的幻想。
哪承想大家好不容易抓到八卦中心，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抛，她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啊，是被骗了，当时大家都被下药了；钱？没钱，账户清零；包养男大？都是扯淡，谁知道谁编的，那晚人多……我家太后信了啊，不信也不至于停我卡，嗯，都停了。怎么吃饭？上班呗……”
听见林朝月说上班，大家都新奇得很，这一圈子人没几个上过班的，最多就是回家继承家产。
唯一有共鸣的是李惟，他去年因为追一女明星不成半夜砸人家门，上了热搜，直接被丢到家里分公司下基层改造了。
李惟：“月月，我听说你去裴舒文律所了，怎么样？最近是不是过的很酸爽？”
“还行。”
李惟：“真的假的，你爸妈都发话了，裴舒文那种人能放过你？你别看他衣冠堂堂的，脱了衣服那是吃人都不吐骨头，见了绕路走总没错！”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回国之前，基本都没怎么听人提过裴舒文。
“上次李惟那事就是裴舒文帮着解决的。”左鸣卓插了一句，语气里还有些幸灾乐祸：“后面他顺便建议让李惟去公司基层改造，你惟哥积怨已久。”
“还有这事？”
穆乔坐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翘着二郎腿接茬：“月月，你都不知道，李惟这货听说你去裴舒文律所工作，兴奋好几天，天天嚷自己不是群里最惨的人了，说你肯定比他惨，他平衡不少。”
“可没可没，你们别造谣啊，我和月月关系好着呢，我那是心疼我们月月刚回国就被压榨。”
“你放屁，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不是，你们都记错了……”
“你敢不敢对灯发誓，说你要是撒谎以后娶麻子脸！”
明明是说她的事，这几个人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了。
骂裴舒文的同时，还在帮她鸣不平。
但细想想，她好像过的真没那么差……起码没像他们说的那样。
虽然没住回自己在宁城的大house，但裴舒文的房子也不算太差；吃饭吃律所食堂，吃着可比国外的白人饭好吃多了；至于工作……之前的不提，今天拿到签字的时候她还有些小成就感。
要非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就是裴舒文这男人太……太腹黑。
可控范围内的，别人做什么他都能冷眼旁观，昨晚明明没醉，明明知道她鬼迷心窍做了出格的动作，昨天也能装不知道，今天提起来，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回想刚刚在楼梯间。
她再多呆一分钟，都能尴尬得抠出个大平层。
林朝月想得出神，穆乔连着叫了她两声，她才听见。
“啊？怎么了？你们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月月你说，你是不是被压榨了！你看你最近都憔悴了，肯定是在裴舒文魔爪下讨生活太艰辛。”
刚刚吵到热火朝天的几个人，难得达成一致。
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林朝月想说没那么夸张，但在灼热的目光下，她被迫点了点头：“嗯。”
大家于是一脸了然。
还拉着林朝月又背后蛐蛐了几句裴舒文。
“月月，要我说你干脆溜回纽约好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你爸妈想管你都管不到。”
“裴舒文？你怕他干什么，非亲非故的，他还能飞国外把你捞回来不成。”
“上班？这年头上班当牛马能赚几个钱。你别听那老男人忽悠你，你家又不缺钱，那么努力干什么，坐吃山空都够吃几辈子了，还用你努力？”
林朝月轻咳一声：“裴舒文不老，挺年轻的。”而且长得也好。
“这是重点吗？而且再年轻能年轻过他们几个。”
说着，穆乔又把坐在边上的两个男人搂怀里了：“他们几个都是我哥新弄进来的，楼上有房间，你想玩放心玩。今天就当放松了。”
穆乔十分‘慷慨’。
林朝月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别，隔着大洋彼岸，没玩都被扣了一脑袋屎盆子，我今天要真在你这玩了，我怕我爸妈直接把我扫地出门。”
穆乔还想劝。
林朝月紧接着又说了句：“到时候连累你们，你们也被罚，我连个蹭饭的地都没了。”
“能吗……”穆乔想到林朝月爸妈，人一瑟缩。
好像还真能。
“行行行，那这事就不提了，但我们刚刚说的那些你好好想想。”
“什么？”
“哎呀，月月，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呀，跑路！跑路！”
“啊。 ”
“花点心思直接跑路，不比留在这里受罪强。”
林朝月抿了一口杯中酒：“行，我再想想。”
又喝了几杯酒，她实在困了，准备走，穆乔拦了两下没拦住也就随她去了，只是临走前指了个小男生送她，这男生上半身只穿了件黑网衫，脸看着比她都嫩。
“穆乔，你们这的人都成年了吗？别搞违法犯罪的事啊。”
“月大律师，你就放心吧，就是看着嫩，拉到警察跟前都不怕，我们正规着呢。”
成年就行。
反正就送到门口，林朝月也没再拒绝。
不过这男生很会，送她出去，和她没说几句，话就绕到了要联系方式上，她刚刚就被穆乔哄着加了几个人，这会儿又让她加，她有些烦了。
但她还没等说什么，那男生就做出那种委委屈屈的表情。
“月姐，我嘴笨人也不灵，要是惹您生气了您就骂我，我肯定改。”
“但穆乔姐说，今晚加不上您联系方式，就不用再回去了……”
她全程和穆乔在一起，她怎么没听见这句。
但林朝月估摸着，穆乔她哥这酒吧估计有什么业绩要求，维系客户加联系方式也算其中一种。
于是今晚她第六次拿出手机，让对面扫了二维码。
这总行了吧。
但没想到还是不行，对面见到手机界面的‘通过’两个字，刚刚还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这会儿人直接贴了过来。
动作非常自然地拉着她手，叫她去楼上玩。
“玩？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玩了。”林朝月轻巧地抽了回来。
“刚刚穆乔姐说的。”
林朝月：“那你回去和穆乔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的事谢谢，改天请她喝酒。”
但男生还是不想放人。
带着些刻意的撒娇，去拉她：“月姐，工作有什么好的，楼上有牌局，您想玩什么，我叫人陪您；玩别的也行，都随您高兴。”
昏暗的灯光，周围放着燥热的音乐，话不用说清，但林朝月也知道‘别的’是什么。
林朝月挑眉，语气变冷：“穆乔还和你说什么了？”
男生有些犹豫，但在这个圈子混久了，他知道林朝月看着好说话，不意味着她真的好说话。
想了想，照实说了。
“说您最近肯定很累，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帮您放松放松……别轻易让您走，后半夜她请了魔术师，还有大变活人的戏码，说、说等您睡醒了带您下来瞧。”
林朝月扭头想走，但又被拦了。
“您别走……您走了我回去肯定会挨骂的。月姐……”
林朝月直接被气笑了。
她就说穆乔最后怎么不留她，合着还安排了这么一出。
挨骂？
挨骂就挨骂吧。
林朝月就算发善心，也不发在这种地方，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他们知道留不住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我一会儿在群里打声招呼，你放心。”
但男生完全是一副铁了心不撒手的样子，换做以前，林朝月大概会直接甩开他，但她这次到底是求人办事。
“好吧，你担心挨骂，我再跟你回去一次总成了吧……哎，音乐怎么停了。”
酒吧噪音大，林朝月说话都是扯着嗓子在说，最后说的这句却格外的响。
紧接着灯也开了，昏暗的周围瞬间变得通亮。
舞池里衣着暴露的男女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一群便衣。
“别动！警察！都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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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酒吧遇到了警察扫场。
稀里糊涂得，林朝月跟着一大批人进了局子。
本来警察查了她身份证都准备放她走了，但又看了眼缩她身后那男生，果断把两个人打包塞进车里。
林朝月一路都在苦笑。
回国一个月，连着进了两回局子。
上次她好歹也算个受害者，这次直接成了‘扫黄打黑’的重点目标了，再看看边上男生煞白的小脸，林朝月到底还是多嘴问了句：“弟弟，你成年了吗？”
“不许对话，不许交流。”
男生没说话，点了下头。
行，好歹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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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先是一顿盘问，警察问了几句，发现林朝月什么都不知道，人还有些懵，又核对了一遍身份信息，没太为难她，只说让她等着。
等待的那个房间不大，但没过多大一会儿，一个两个三个，穆乔李惟他们几个也都过来了。
“你们什么情况啊？”
穆乔灰头土脸不说话，进来就往地上一坐。
李惟应该是刚打完电话，在门□□了手机才进来。
“没事月月，我给我爸公司法务打电话了，他说等下就过来，交了保释金应该今晚就能出去。”
“李惟你别太乐观，左鸣卓今晚玩的太大了，光牌桌上就码了70 w筹码，他们几个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妈的，肯定是被哪个王八蛋举报了。”
林朝月当时还真没进过里屋看：“举报什么？聚众赌博？穆炀哥这酒吧还开私人赌场？”
林朝月记得国内开设赌场罪好像挺重的。
这么大张旗鼓地抓人，感觉确实不妙。
穆乔已经开始薅头发了：“没有，就我们几个玩玩，平时没什么事凑一起消遣，我哥不做这个的，月月……我们没事吧，会不会连累我哥啊？你是学法律的，你肯定知道。”
穆乔人明显慌了，开始病急乱投医。
也不想想她这个水平，能知道什么。
林朝月：“你先别急，我们再等等，李惟不是说他们公司的法务等下过来吗，这里是市中心，应该用不了多久。”
穆乔却还是不放心：“李惟，我手机刚才摔坏了，不知道消息发没法出去，你再去告诉我哥一声，我怕他现在还不知道。”
李惟其实也有点被吓着了。
林朝月：“我去吧，穆炀哥还是之前的手机号？”
“是，尾号7个7，等等……月月，我哥要是在睡觉你就先别告诉他，就说、就说你很久没见他想他了。”
林朝月觉得这借口都不如说自己打错了。
“放心，我看着打。”
林朝月出了房间，外面有警察守着，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诉求，警察把她带去了大厅。
大厅人很多，今晚不止这一个案子，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问情况的、控诉的、因为什么事吵架的、还有吵着警察不分青红皂白抓人的。
林朝月挤过人堆，才拿到自己的手机，翻到穆炀电话打过去，但打了两次都没打通，她知道这通电话大概率是打不通了；划到通讯录界面，上下翻着。
最后手停在了裴舒文的名字上。
要不要叫他帮忙呢？
她应该没什么事，确认清楚就能走人，但其他的几个人就不一定了。
有裴舒文帮忙，总能更把握一点……
林朝月还在犹豫。转头看。
边上的人却打起来了，一男一女，都没穿多少衣服，刚刚还是吵架，这会儿已经毫无章法地‘扭’在一起了，乍一看像根还没下油锅的麻花。
边上的警察都凑上去拉上。
但这两个人疯一样地扯着对方头发，死都不松手，连警察一时间都有些束手无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林朝月挤到后面，她看了眼热闹，本来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拨出这通电话。也不知道裴舒文睡了没。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清晰的声音。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六条，在公共场合闹事造成秩序混乱，随意殴打他人，情节严重者，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根据《刑法修正案》第二百七十七条，暴力袭击正在依法执法执行职务的人民警察，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各位，想闹事也要先看看自己在哪里。”
声音有些耳熟。
林朝月转头看，眉毛倏地一颤，眼睛也跟着睁大。
裴舒文？
还真是他。
他穿着休闲装，衣袖挽上去一半，领口拉链下拉，非常运动风，颈间还有薄汗，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工作的，不光她在看他，周围的人也都在看他。
不过，他虽然穿着不正式，但只是冷淡开口，摆出那副‘以我为准’的腔调，就掀起了两米八的气场。
刚刚那一番话。没人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厮打的人停手，吵嚷的人住嘴，那对男女终于不纠缠在一起了，各自脸上也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后怕的神情。
裴舒文向警方出示证件，随后淡漠扫过大厅，直到目光定格在角落的林朝月身上，脸上才终于多了些别的表情。
林朝月并没有留意到这么细微的变化。
只是在想：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