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陀眼神锐利如鹰,威慑力十足。

    “这个……”

    阮凤举四十来岁,见谁都笑容满面。此刻却无言以对,额头微微冒汗。不敢直视张须陀,往衙役瞟去。

    衙役见状,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原本是拍马屁,让县令做好准备。给新鲜出炉的“高唐县侯”一些排面,便于以后更好相处,哪知道,居然碰上张须陀这个另类。

    张须陀是郡丞,手握兵权。郡守邱伯君老迈不管事,他是齐郡事实上的第一人。

    但是,县官不如现管!

    衙役很快做出选择,大着胆子高声道:

    “郡丞大人,这都是民间戏言,小的听久了说话没把门的,实在该死……”

    衙役说完,就用力抽自己的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张须陀,指望他能轻轻放过。

    张须陀对这种伎俩心知肚明,冷笑道:

    “你当本官是傻子么,还是以为本官这三个月的巡视,都是做做样子?”

    “呵呵,民间都说历城有两个县令,县衙有一个,五冠庄有一个……”

    衙役加重力道,打得啪啪作响,越发可怜:

    “不敢,小的不敢,请大人恕罪……”

    衙役自打耳光,丢面子的却是历城上下官吏。县令阮凤举定了定心神,恭敬的对张须陀说道:

    “五冠庄李卓颇有才能,举县皆知。有人称他为‘卧虎’,有人说他是‘卧龙’,但没几人见过李卓本人,就这么以讹传讹……”

    “郡丞大人,这都是无知小民不知朝廷法度,胡乱说的……”

    阮凤举明显替李卓开脱,张须陀冷笑连连,问道:

    “你是大隋的历城正印县令,辖地有这种传闻,把你和一个少年相提并论,你也不闻不问?”

    “本官还听说,历城大族发生争执,都去五冠庄评断,把你的县衙视为空气,你也能忍?”

    “就算你能忍,你又把大隋的尊严置于何地?”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张须陀为官二十载,很难理解阮凤举。

    堂堂历城县令,居然能忍受别人侵占他的权力。

    阮凤举一声不吭,心中冷笑:

    你以后会知道的。

    阮凤举曾对“两个县令”的说法,心存芥蒂。暗中给五冠庄使绊子,却碰得头破血流。

    等到他悄然认输,很快就得到五冠庄的好处,让他彻底闭嘴,再无一丝芥蒂。

    张须陀上纲上线发泄完毕,阮凤举才起身请罪:

    “下官不敢,五冠庄疏通河流,捐资修路,堪称楷模。下官要是对五冠庄不利,怕是会引起众怒……”

    大隋的庄园,要么是功臣之家,朝廷赏赐。要么是祖上积攒扩张,流传子孙。五冠庄却有些特殊,是李卓用五年时间,硬生生打造出来的。

    疏通河流,捐资修路,都是五冠庄自身需要……

    经过五年发展,五冠庄已经建起围墙。里面有什么事情,外面根本看不见。

    围墙也不是一般的庄墙,而是砖块砌成,高达一丈,非常厚实。还留有瞭望哨,射箭口……

    这哪里是庄园,分明是一个小型城堡!

    “不知悔悟!”() ()

    张须陀想起他派去就失踪的探子,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阮凤举:

    “你为了乌纱帽,得过且过吧?本官年前要去五冠庄,被你千方百计阻挠……”

    李卓是历城坐地户,张须陀就任郡丞,负责稳定地方,准备拿李卓的五冠庄立威。

    哪知道转眼间,李卓成了大隋的高唐侯、渤海郡丞,已经和张须陀平级,难怪他觉得憋屈。

    这种事情,阮凤举打死不认,不给张须陀任何借口,辩解道:

    “郡丞大人言重了,下官身为大隋官员,岂敢阻挠大人?”

    “当日劝阻,其实是为大人好。皇帝的登基诏书,明确说庄园税赋齐全,地方不得滋扰。”

    “五冠庄堪称楷模,下官怕大人不知就里,被人弹劾……”

    这种牵强的理由,没有半点可信度。

    张须陀来回踱步,忽然回过头来,目光炯炯,诛心的问:

    “难道五冠庄是藏污纳垢之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你如此忌惮,如此紧张?”

    好你个张须陀,我敬你是上官,让你在我的县衙作威作福,但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阮凤举被张须陀步步紧逼,心里也很恼怒,硬邦邦的回道:

    “大人误会了,五冠庄绝对没有非法之事。如果像大人说的那样,陛下怎么会给他封侯?”

    皇帝都认可,张须陀无法否认,冷冷的说:

    “有没有非法之事,本官会亲自查证。你如果和他有勾结,也千万别被我拿到证据!”

    阮凤举低着头,却冷硬的回答:

    “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尽管去吧……”

    阮凤举心中,李卓比张须陀厉害多了。

    五冠庄刚起步的时候,叫做“五冠庄农业合作社”。当时的县令王昱均强行阻挠,结果弄了个头破血流,威严扫地。

    几番争斗下来,王昱均发现斗不过当时只有十岁的李卓。这才偃旗息鼓,彼此相安无事。

    王昱均威严扫地,没有分毫作为,却因祸得福。

    随着五冠庄蒸蒸日上,齐郡的生产力大幅提升,各项考核都很优秀。县令王昱均和郡丞公孙子政,都各升一级,到别处当官了。

    阮凤举心道:

    “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干几年,借着五冠庄的风,混个郡丞当当。”

    李卓十几岁的年纪,敢带着几十个家仆,追杀突厥南面可汗。我怎么跟他斗,拿什么跟他斗?

    张须陀军人出身,没有一般官员的油滑。他以势压人,阮凤举却不服气,只好自己找台阶:

    “本官也是好奇如此人物,你寻机我见一见……”

    杀一百多个突厥人,按照大隋制度封侯,完全没有问题。

    但张须陀到过昆州(昆明)平叛,又参与平定汉王杨谅,根本看不上李卓的小打小闹。

    张须陀对地方豪强很忌讳,防范一切可能的隐患。李卓现在是官身,如果为祸地方,危险就更大了。

    阮凤举也来了脾气,十分不负责任的说:

    “郡丞大人若是有心,自然能遇见。或许过不了几日,他就会来县衙挑选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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