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竹十分诧异沈慧的目的,竟然用俊霖的命威胁她。

    “这把刀,是我五岁那年我爹送我的生辰礼,上好玄铁打造,锋利无比。你是要自己在脸上刻字,还是我让人帮帮你。  ”沈慧目光透露着兴奋,像是碰见新鲜好玩的事物一般。她已经好久没享受这种刺激感,自从少时遇见苏朝,她刻意扮着贤良淑慧的日子早已背地厌倦千百回。

    卞春竹沉默的看了眼匕首,五岁,她爹送她的什么,一顿毒打?

    沈慧见她不配合的样子,瞬间冷下脸,让人将塞住口的捆成粽子的俊霖扔了进来,“你在等苏朝来救你?”

    “我不需要谁救我。”

    “我已经查过来了,你这个跟班,在家乡犯了事才被放出来,要知道,我让他再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自己在脸上刻一个字,我就不再为难你,天大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懂呢。”沈慧肆意大笑,依靠在黄花梨木的椅子,双手扶在椅把,再无以往端正贤良的模样。

    “什么字。”

    沈慧面露精光,双唇弯成弧度,面上的肉微微抖动,“贱。”

    至此,卞春竹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现在的恶心想吐。

    沈慧是因为想报复所以这样对她?不,她仅仅是因为好玩。

    卞春竹长满茧子的左手勉强抬起摸了摸头自己的脸,右手拿起那把刀,目光有些涣散,地上的俊霖眼见她似乎要动真格,激动的挣扎起来,却见卞春竹用刀轻轻挑破左手手中的纸球,随后冷笑着用力将纸球扔向沈慧,纸球内的药粉漫天撒开。

    “你!”沈慧没想到她敢耍花招,药粉将她呛得直不起腰,直到她停下来,她的人已经将卞春竹抓了起来,但卞春竹却丝毫不紧张。

    刚才有句话,她没说错,她不需要谁来救她。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苏朝被他的父亲和沈陵逼入悬崖后还能活着,那是我救了他,我拖着重伤的他,一步一个脚印,在深山老林里逃跑。矮草割过伤疤的地方,很痛也很痒。” 卞春竹平静的盯着气极了的沈慧。

    而闻言的俊霖不再挣扎。

    “你也一定好奇,我刚刚撒的是什么。”

    沈慧本来听了她的话变得平静,霎时又激动起来。

    “当时的苏朝虽然没死但腿落了残疾,我想要医好他,冒着举国都是他的通缉下,去了临南吃闭门羹,神医不肯医他,我在医馆当牛做马的做学徒,想着有朝一日我要亲自医好他。出师那天,神医给我出了个题,只要苏朝吃下他的无解毒,而我能解出来,他便答应我治好苏朝的腿。”

    俊霖抬头一怔,卞春竹不知何时,眼泪落下,面上仍带着倔强。

    “后来苏朝的死讯就传进汴京,而刚刚我送你的便是相同的礼物。”卞春竹哭极反笑,沈慧瞬间背后胆寒,她惊恐的遏制自己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无法思考,支离破碎的话语,露出贱人二字。

    突然,浓烈的烟雾从外处传来,沈慧的手下脸色一变,连忙出去查看,没一会就慌忙回来,“外面着火了,火势太大了,路都被堵死了,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里怎么会突然着火,沈慧下意识看向卞春竹,只见她反手将匕首挥向压着她的人,沈慧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面露凶光,“我要杀了你。”

    卞春竹却丝毫不在意她,给地上的俊霖松绑。

    “放心,一个月内,我会离开京城,这一个月你最好别对我轻举妄动。否则你就别想拿到解药。” 当初欧阳元的药效是一炷香,但她减少了剂量,加了别的东西。

    卞春竹挑衅嘲讽的看着她,“薛明澄当初废了我的左手,我同样也回报了她。你最好不要再惹我。偷偷告诉你,这毒只有我能解。”

    沈慧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盯着她,犹豫着是立即让人杀了她,还是相信她的话,身边的属下不断催促,而烈火的灼烧感随着热浪逐渐袭来,幽州的痛苦的记忆伴随火焰一起袭来,沈慧惊恐的环住自己,抑制忍不住蜷缩的身体,她努力站直身体,居高临下,“我们走着瞧。”

    见她们走了,卞春竹才一下松了口气,身后的俊霖撑住她,不然她早就瘫倒在地。

    “春竹姑娘,你真是让我佩服。”俊霖再一次感叹,当初她救自己于水火,果然不是偶然。

    春竹闻言,苦笑,脸色的苍白逐渐蔓延开来。呛鼻的浓烟也逐渐入侵,春竹脸色一变,“我们也赶快离开。”

    两人互相搀扶着,终于在被巨焰吞噬的最后一刻逃出生天。

    烈火滔天引来不少驻足的人,拼命往外逃的卞春竹再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瞬间,见到的是苏朝,还有他略带错愕的表情。

    沈慧无措的扯着苏朝的衣袖,以为他如同幽州一般再次来救她的。

    漫天浓烟,人声喧嚣,卞春竹与苏朝无声对视。

    卞春竹扫了一眼他们,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忽的一酸,想抬起手却用不上力,她怕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眼泪,也怕更多人到来,而俊霖沉默的早她一步拉着她的手大步的离开。

    苏朝眼里的错愕逐渐消散,火焰,女子,泣不成声,一切像是回马灯在脑里重现。这些都不是巧合,是货真价实的发生过的事,画面中的女子不管不顾的冲进火场为了寻他,而他一如现在在远处冷眼旁观着她。

    难得,苏朝的脑海出现撕裂般的疼痛,他波澜不惊的看向越来越大的火势,甩开沈慧的纠缠,大步朝女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五香卷,送太子妃回宫,没有允许,不许出宫。”

    沈慧惊讶愣在原地,没等她斥责,苏朝早已不见。

    陆浮知道苏朝嘴上说无碍转身便是去救卞姑娘,但是没料到他会回来这么快。

    没等陆浮出言嘲笑,苏朝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处,略带疑惑说很闷,陆浮一怔,顿时大笑起来。他什么时候见过苏朝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人呢,你没救回来?”

    苏朝若有所思,“她,似乎从来都不需要我的搭救。”

    当他追上卞春竹,只换来祈求,不要再见。苏朝头一次恼火,他到底忘了什么。

    苏朝回想起她圆圆的双眸,异样的情绪陷入沉思。

    “她不能再呆在危子乐身边。说到底她于我有恩,我并不希望到时候危子乐的事波及她。”苏朝很快转换情绪,近乎平淡的双眸,说着自己认定的事。

    “只是如此?”陆浮勾了嘴角。

    苏朝没有回答,默默将卞春竹身边的危险性人物排了序。

    夜半,他直接“拜访”了危府。

    卞春竹看见院子里直挺挺的身影一声不吭的站着,以为是危子乐,狐疑,“大人?”

    苏朝转过来的模样差点把她吓死,“你怎么在这。”她慌忙看了看四周,但又想,这是苏朝,还会怕被人见到?随即她又恢复平静。

    苏朝知晓她是把他当他人才吓一跳,但面上还是控制不住阴沉,于是露出一个带着森气的笑容,“春竹姑娘。”

    他站在这已经许久,不大的院落,布置别出心裁,南国进贡的各类名品花草,以及一片墨竹,足以见主人的用心。

    “在下是为白日的事情来向你道歉。”苏朝盯着与他有些距离的卞春竹缓缓前进一步,“我已知晓来龙去脉,沈慧骄纵,迫使春竹姑娘险些丧了命,若是在下能早些发现端倪,赶到现场,必不教春竹姑娘受折磨。”他顿了顿,“你受累了。”

    卞春竹没想到他半夜来说这个,不像他的作风,“我与她的积怨源来已久,并非大人之错,无需自责。但沈慧确实钟情于大人,所以对我抱有敌意,希望大人与她说清楚,你我二人早无瓜葛,望莫再猜忌。小女子也祝大人与沈姑娘百年好合。”

    卞春竹低头,一整天的思考让她冷静了下来,比起恨沈慧,让苏朝这个系铃人解决也未尝不可。

    苏朝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睥睨低眉顺眼的女子,他喉结微动似要开口又紧闭,半晌,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轻声咬着几个字,“毫无瓜葛。”

    百年好合?苏朝气笑了,原来先前百般与他保持距离,是怕他是个有妇之夫。

    “沈慧如今是太子妃,你说她与我百年好合,是想陷我于不义?”

    苏朝半开玩笑,卞春竹却愣住,沈慧怎么会成为太子妃。她为了嫁给苏朝甚至追去了幽州,这样一个人,会甘愿嫁给别人?

    “不要担忧,她自会为她的鲁莽付出代价。”苏朝目光扫过她受伤的脖颈。

    “但我们如何毫无瓜葛,你与危子乐便有瓜葛?”苏朝抬起手想触碰她的伤处,但身前的人默默的躲开了。他冷下脸,收回了手。

    “我欠苏公子的,自然会还。危大人不过是看我可怜,收留我些时日罢了。”今日她骗了沈慧,苏朝的毒她根本没有解药,索性她中的也并非苏朝中的,只是在沈慧面前那么说,到底是不想像是她百般纠缠于苏朝还是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苏朝不解她所谓的欠他指的是什么,只是有些不悦,可以住在他危府,住不得他苏府?

    他想到什么,软下态度,笑着,“这个给你。你落在苏府的。”

    一枚碧绿价值不菲的熟悉玉佩躺在他的手心。

    卞春竹瞳孔微缩,这是沈蕙当初给她的那枚,她一直放在五叔那,怎么可能落在苏府。

    她下意识抬头,苏朝仍在笑,她就一下跌入苏朝深不见底的眸中,她心里咯噔有不好的预感,猛的后退,“我五叔怎么了。”

    她早该想到,苏朝频繁的出现在她的周围,就不会是偶然。他是在试探什么,这么几遭下来,她不是傻子,说了不喜欢她,但又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范围。以苏朝的能力调查她简直轻而易举,否则也不会将他爹的指头寄给她,是她太天真,还当他是那个失忆的苏朝。

    “苏大人,我发誓,我绝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说出我知道的一切,不要为难我五叔。”

    苏朝笑着的嘴角僵在原地,俊眸微眯,似乎不理解她说的话,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以为他在威胁她,这下,苏朝彻底连假笑都不在挂脸。

    他平静的朝卞春竹走去,逼得卞春竹不断后退,直至后背依靠墙,才停下,她刻意不去看苏朝,也就看不到他眼里几乎冰冷复杂的冷漠。

    “你很怕我?”

    他目光下移,女子颤抖的肩,诡异的牵扯着他的心,七上八下,这不对。他并不耽于此。男欢女爱,不过是欲望失控的借口。他善于掌控,这莫名的失控感让苏朝忆起,回京的那天,见到她也曾有这种感觉,原来并非偶然。

    苏朝后退一步,耐心解释,“这是你离开前,有人找到苏府要交给你的,只是府中的人不知晓你已经离开。你口中的五叔,我并不认识。”

    听完他的解释,卞春竹才松懈下来,对自己刚才的猜忌感到尴尬,同时又提醒了她,没有那段记忆的苏朝还是那个她苦苦想找寻的人吗?

    “竹儿。你在哪。”

    卞春竹刚想说什么,危子乐不适宜的声音响起,惊得她慌乱起来,用眼神示意苏朝快点离开。

    苏朝仍旧静静的站着,注视她的慌乱,似乎在他的记忆里,这样的事也曾发生过。

    听见苏朝轻声笑了下,卞春竹魂都快吓没了。

    苏朝在竹林阴影处悄然站立着,听着卞春竹去应付危子乐。

    “这么晚。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哦?这里只有我,你喝醉了吗?”

    “嗯,大概是的。本来在书房睡了不想打扰你。可是我突然梦到你又要离开我,我怕你再次消失。”

    卞春竹愣了下,余光瞥了眼,竹林已空无一人,她无奈叹气,“我不走。”

    至少要知道沈蕙到底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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