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危子乐醉醺醺的踏月而归,却仍旧要抱着卞春竹看上一看才肯去歇息。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卞春竹有些窒息,又挣脱不开,就气急败坏的给了危子乐一脚,果然人扑通的一声就倒地,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卞春竹靠过去听。

    “春竹,我是为了你……一切为了你。”

    卞春竹神情复杂的盯着危子乐的侧脸,他的脸颊上泛着一层红,应该是喝了许多。从他人的言语中,她才发现危子乐似乎与以前有很多不一样,从前那个潇洒自如的少府大人早已不存在。

    她撑着胳膊,蹲在地上打量他,内心在想怎么能是为了我呢,为了我,为何我却开心不起来。

    半晌,她从回忆中回神,“来人,大人喝醉了,和我一起送他回屋。”

    她的左手无法使上力,只能求助于他人,危子乐住在书房,随从看他醉得厉害,便提议他宿在卞春竹这,卞春竹看了他一眼,带有点惶恐的平静开口,“你是想看我被夫人弄死?”随从联想到薛明澄平常的脾气,顿时懂了,起了惜玉的心。与她一道送危子乐去书房,末了却不见卞春竹与他一道出来,书房公子平时并不让任何人进去的,他刚想进去,便看见公子抱着卞姑娘的腰,卞姑娘食指放在嘴巴,轻声道,“嘘。”

    随从立马面红耳赤的退了出去。

    卞春竹见计谋得逞便放开危子乐的手,见他并无要醒的迹象,便放心环顾四周找她要的东西。

    书房很简洁,除了一些书信和书籍字画并无其他,她一无所获。不甘心的她将目光瞄准桌上的书信,此刻她突然庆幸当初让苏朝教她认字。想到此处,她莫名轻笑一声。

    但信上的内容却是让卞春竹的表情凝固住,她一脸错愕的看向熟睡的危子乐,惊得信纸落地都未知。

    虽然早有预料,但她仍无法想象,曾几何时,熠熠发光的少年会做出这样的事。

    半夜,卞春竹回到自己的屋子,第二天,危子乐已经醒了,她及时端了醒酒茶到他面前。

    危子乐见她这般积极,便知晓又有事求他,无奈宠溺道,“说吧。”卞春竹一见他这个表情便知事可成。等危子乐出门后,她也紧随其后去找俊霖他们。

    但没想到,客栈的人说他已经多日没有回来。卞春竹一愣,他在京城并未有其他亲友,暗暗懊悔自己将人带来后,却无暇顾及他。

    “对了,这好像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卞春竹接过信,迫不及待打开,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卞春竹面带恐惧的朝信上的地点奔去,信上写着若要俊霖活着,便独自到信上的地点去。她脑中不断回想会是谁,但显然易见,见过她与俊霖一起的除了苏朝,便只有一个人。卞春竹咬着后槽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俊霖绝对不能出事,不然她如何与蒋烔他们交代。

    安静的别院,坐落于最繁华的街区,却无人敢靠近,闹鬼的传闻曾经轰轰烈烈,地契一直在太子名下,与沈慧在一起后,他便通通赠与她。

    沈慧面容比先前都要清瘦,她端坐得笔直,冷漠的看着面前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不肯张口的年轻男子。

    她有些不耐烦的皱眉,“你这般为她痴情有什么用,她还不是宿在别人的身下。你若是助我演一场好戏,我自然成全她与你,岂不两全。”

    林俊霖莫名被人捉来毒打了一顿,要他配合她做一出戏,听到这里他才明白原来是把他当作春竹姑娘的情人了。他冷笑一声,“那你又是为了谁。在下斗胆一猜,莫不是你喜欢的男人不喜欢你,于是你便来找春竹姑娘的麻烦。”

    沈慧并无被戳穿的羞耻感,反而不耻道,“喜欢?你们这些人最喜欢用这个词确实没错,但可惜,你们太想当然了。我们并不需要任何喜欢。喜欢与否只是你们下等人的借口不是吗。”

    林俊霖微微诧异她的无耻,以及她话语里赤裸裸的歧视。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从他那不负责的爹身上也能感受到,但没那么浓烈。她说得那么坦然,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件平常的事。

    “好比让你娶一个公主和一个乡野女人,你会怎么选择。”沈慧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匍匐的人。“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卞春竹纠缠的那些人最终会娶她,迎她入府?”她本不想跟一个下贱之人多说什么,但似乎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她不断强调着。

    “想必你不知道,现在护着卞春竹的人便是当初要娶她的人,她假借我那可怜庶妹的身份想一步登天,可是那又有什么用,知晓她是个冒牌货,当即踹掉她与别的女子成婚了。你们口中所谓的喜欢像个笑话,”

    林俊霖沉默的看着她,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春竹姑娘在乱葬岗失神的模样,面前女人说的话他无法全相信,可是春竹姑娘的举动骗不了人。

    在他的故乡,春竹姑娘聪明,坚韧,从那些达官贵人的手下救下了他,而来到京城后,春竹姑娘失魂落魄。

    “可是,可笑的还是你不是吗?无论春竹先前如何做,你只敢找女人的麻烦,在我这种无名小卒面前大放厥词,却不去找那个男人理论。”俊霖对自己的事当局者迷,对别人的事也能做到旁观者清,他实在是厌恶这些上位者的嘴脸。

    沈慧的表情一下阴沉起来,很显然男人说的话让她不开心了。让她想起那个沉闷的傍晚,传来消息京中大乱,她被沈陵囚禁在幽州,联系不上寅王派人来接她,她望着昏暗的门院发呆,活在她们这个圈层的女子都明白,女子在这里从来都是附属品,随时可以舍弃。

    于是她推倒了屋里的烛台,放了那把能杀了自己的火。

    她冷哼一声,用几乎尖锐的声音一字一字道,“原本只想让这女人吃点苦头,但是现在我真觉得你们这些蝼蚁有些碍眼了。”看男子脸色微变她心里才痛快一些。

    “放心,你想做英雄,有让你当的机会。我不会杀她,我会让她甘愿踏上后悔来到汴京的路上。”沈慧冷笑的看着他。

    卞春竹抬头看着面前的高门大院,意料之外的,她见到的不是薛明澄,而是沈慧。幽州一别,她曾以为她不会与此人再有瓜葛。

    沈慧不喜她眼里的茫然,但她倒是假惺惺的让卞春竹落了座。

    这是个带了天井的院子,轰隆一声,阵雨终于落下,沈慧就与卞春竹坐前厅里静静看雨从天井落下。

    卞春竹揣测着她的意图,沈慧这个人,骄傲得像是金孔雀,碰上苏朝的事却像鸟一样聒噪。

    “你本名叫卞春竹,边城云山脚下卞家村人士,家中务农,仅有一父,母亲因为家中贫困在你幼时便自杀,三年前,你因为不堪嫁给邻村老汉从卞家村逃离。假借我庶妹的身份想要瞒天过海嫁给危子乐。

    ”

    卞春竹沉默的听完她对自己生平的概括,她并没有多意外沈慧会知晓,京中能人异士多,想要调查她这种小娄娄并非难事。

    “我听闻你最近宿在危子乐府里,想不到这货竟然对你真是一片痴心。”沈慧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他要是知道你曾经和苏朝的那些苟合会怎样呢。”

    果然,卞春竹就知道她嘴里没两句好话。

    “不过这个蠢货值得。”没等卞春竹回应,沈慧已经嘲笑上了。

    卞春竹黑了脸,“你想怎么样,把我叫来听你嘲讽?”

    看她毫无惧意的样子,沈慧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原来你还真对这蠢货有意,听不得我骂他。我看你敢从一个乡野女子冒充达官贵人来看,不像是个胆小的,怎么会看上危子乐这个吃软饭的。”虽然不悦,但在幽州她也能看出这个女人对苏朝无意,这点让她更加不悦。

    卞春竹一愣,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危子乐。

    “当初要不是娶了薛明澄,借了武定侯的势能有他的今天?看你这表情,我猜猜。”沈慧玩味的继续揭穿她,“他从未说过要娶你,也不敢说要娶你对不对。”

    “哈哈,男人就是如此,不过你更该死一些,既然侥幸留你一条命就该离这里远远的,竟然还敢回来。”

    卞春竹冷脸看着她终于暴露的嘴脸,为薛明澄出头?更像是为了报幽州的仇。可笑之极,她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要把你叫过来做什么。说实话,我本来是没想起你这个人的,可是,你非要自己跑出来碍眼。让人觉得犯恶心。” 从离开汴京到幽州再回到汴京到这段时光,沈慧在忍,一直在忍,她要夺得苏朝的心,她要顾忌沈陵,她要不负所望,压抑到极点,她需要爆发,在看到卞春竹还活得好好的时候,她终于找到自己的释放点。

    苏朝紫袍官服着身,神色平淡的听着属下禀告,对面坐着的是本应该离开的陆浮。陆浮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天答应了苏朝的约定,苏朝点醒了他,一切并非从前,他想要的未必不能实现。

    三个月前,林太尉的嫡女在外出礼佛的途中失踪,再发现时已经是冰冷的尸体,验尸发现是林小姐宁死不屈咬舌自尽。林太尉勃然大怒要求彻查此事,但屡屡无果,恰逢皇帝身体抱恙,他不敢大肆搜查便一再耽搁。

    林太尉是一个特殊的人,他性情古怪,并未与任何一个皇子走得近过。如今太子归来,他不忍嫡女含冤而死,一再上书。但此事谁都不敢接,毕竟几个月都未曾有结果。

    太子正要发怒,满朝文武唯有被苏朝举荐上任的陆浮举手。

    这是陆浮的投名状,他办的很好,很快便知晓个中缘由。林小姐在礼佛途中偷溜出去玩,被莺燕楼的人当良家妇女绑走,莺燕楼是汴京最大的青楼,林小姐被迫接客宁死不屈咬舌自尽,后被发现是林太尉的女儿,于是将其抛尸城外。

    “绑人的是一些流窜于城外的混混,莺燕楼背后的人必定要灭他们口,但密报传来,这些人现在还没死,还关押在雨里坊。 ”

    那是太子的所有地。苏朝轻笑,沈陵这厮急不可耐的露出了马脚。雨里坊曾经为何变成无人敢靠近的地方的原因已经鲜少有人知晓,但不包括苏朝

    “我已派人前往雨里坊将人转移。 ”

    “ 雨里坊其他人格杀勿论,不许打草惊蛇。” 苏朝平静得像杀死一只蚊子。

    陆浮笑道,“不用你动手,今天他们就会动手灭口,我早已扔了几个死囚进去。”

    下属立即告退立即去办,谈完公事,陆浮不再一本正经,而是挪揄苏朝最近他顺道查到的事。

    “原来那姑娘早已名花有主,那这事是你不道德,大街上与人拉拉扯扯。”陆浮是在说苏朝替卞春竹解围那天,陆浮探查事情的能力超乎想象,这也是苏朝看中的,但当然不是让他探这个。陆浮知晓这个人如今住在危子乐府上时,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看苏朝的表情。

    不料苏朝却像是早知道的样子,不畏陆浮探寻的表情。

    沉默片刻,“ 你不是叫我躲干净。”

    陆浮气窒,他那是教他与人说清楚。

    苏朝面上平静,内心嗤笑,他苏朝需要一个上一刻对他表白情深似海的人,下一刻就投入他人的怀抱的人?那日偶遇,他已极力示好,但卞春竹仍一副与他毫无关系的模样激怒他了。这样也好,本就不应该交集。苏朝见一旁的五香卷脸色煞白,吞吞吐吐的,不悦道,“说。”

    “今早我见到卞姑娘往雨里坊去了。”五香卷的话音刚落,苏朝怔住,随即又恢复,“雨里坊虽无人靠近,但到底位于闹市,她出现在那情有可原。 ”

    五香卷迟疑,“我见她进了雨里坊。”

    陆浮不动声色的瞧着苏朝的反应,“此时已傍晚,莺燕楼的人恐已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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