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压抑着内心涌起的各种复杂情绪,一脚踹开差点要杀了卞春竹的人,沈陵的侍卫被他的表情吓得一怔,连忙看向沈陵。苏朝轻撇一眼怀中已经昏过去的人,温柔的将她揽腰抱起,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看也不看沈陵,很快,如浪的人群涌来进来,很快将沈陵一行人团团包围起来。沈陵的脸色一变再变,捂着伤口,呵斥他,“苏朝,你想做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苏朝置若罔闻,周遭的气氛到了低点,他斜睨一眼沈陵,“七王爷意图谋反,现收押大理寺,若有抵抗,暴力压制。”苏朝一字一句忍着自己怒气,将卞春竹快速带回了丞相府,马车飞驰在繁华的街道,苏朝低头望着昏睡的卞春竹,陷入沉思,为什么,见到她的每一次,她都是在受伤。

    世人皆道苏朝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于逆境中拯救了大陈,他此刻却陷入迷茫,他真正想要亲手保护的却总是不尽人意,若是今日他没有被缠住,早些到,她是否就不会受伤。

    他骑着马到宫里将来不得穿鞋的御医带走,张御医被一向和善现下如同恶鬼一般可怖的苏朝吓到,战战兢兢的给躺到床上的女子诊脉。很快就有结果,张御医惊异于这个姑娘中毒的精巧之处,他曾在古籍见过这个方子,却甚少有人能制出此毒,要想解毒,恐怕只能找到他之前看的那本古籍,他如实向苏相相告,苏朝直接问他在哪,他支吾两声说是太子赏人了,刚想承接苏朝的怒火,对方却愣住,飞快离开。

    很快就那本古籍带了回来,苏朝沉着脸色问他是不是这本,张御医惊奇道,连忙点头,得到肯定回复的苏朝也没有松口气,反倒是脸色愈加难看,“治好她。”

    苏朝在门外守了一夜,五香卷想劝他先回屋休息,都被苏朝赶走了,五香卷却觉得大人哪里有些不对,太医说了卞春竹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便会醒过来,大人似乎没有特别开心,这样的神情,他只见过几次。

    破晓之际,苏朝敛起思绪,太医也趁着天色而来,见到床上的人悠悠转醒,他才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切莫让这个姑娘静养。”出于职业操守,他忍住询问苏相与这个女子的关系,可看苏朝略微的疲惫感,一看就是守了一夜,可见关系不一般。

    “苏朝。”

    床上的人轻唤,苏朝的身影一僵,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几分,挥手让张御医离开,留下两人独处。

    “我让五香卷去熬药了。”苏朝不提昨日发生的事,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因惊醒流的汗。

    卞春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好笑捏了下她的鼻子,“看什么。”

    “是你救了我?”苏朝淡淡的嗯了声。

    “谢谢你。”

    “不用谢,不要对我说谢。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死了吗?”迟疑再三,卞春竹还是开口问了。

    苏朝摇了摇头,“没有,但是命已没了半条。你很厉害,能将他逼至如此,为了能杀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他笑着说出后半句话,语气带着酸溜溜,“如果死的是我,你也会为我如此拼命吗。”

    卞春竹有些失落,废了如此大劲,沈陵竟然还没死,但她还是认真回复了苏朝,“你死了,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替你报仇,沈蕙不一样。”

    苏朝笑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她不会替他复仇,却会救他。他摸了摸卞春竹的头。

    “我不会让你如此拼命的。”

    卞春竹脸红了,转过头不去看他,随即想起什么,神情又有些失落。

    “沈陵虽然没死,活罪难逃了。你不用担心。过往的桩桩我都会还给他。”苏朝尽管还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桌上是刚送来的药,还泛着苦涩的气味,与他的内心不同而谋。

    他送与的古籍却是她用来为她人报仇的工具,若今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早已命丧九泉。苏朝受够了这种患得患失,不受掌控的滋味,这一切在他前去她的房间寻找古籍时达到界点。

    干净的,仿佛没有住人的。

    只有桌上安静的躺着一本书。

    打开柜子,果不其然全是空的。

    原来她一直都没在说假话,不久就会离开。

    他一手扣在门扉上,一手轻捂嘴角,轻声笑了起来,难道这都是他的自作多情!?不时记起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虚幻吗。

    不,她不能离开。

    苏朝重拾笑容让卞春竹休息,装作没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走之前让五香卷亲自盯着她。

    一夜没睡的他直接到关押沈陵的地方去。

    路过那日在重逢的地点,他盛气临人逼问卞春竹的画面重现,她咬着牙,眼里的不甘委屈倒映着他。

    失去关于她的这段记忆里,苏朝对于自己曾经喜欢上过这样一个女人,有过困惑。

    他的母亲希望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名门贵女,他不置可否,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只要符合苏朝妻子的身份就够了,他没有精力放置于此。有时候,常规之外的事很麻烦。

    因此,虽然未承认,他并不觉得失去这段记忆遗憾,所以在春竹向他述明心意之际,他委婉的拒绝了,这是一个很好纠正他们原本归途的机会。

    但事与愿违。

    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他似乎落地了。

    这种感觉很难言喻,某种时刻,苏朝才后知后觉,原来这就是喜悦,这就是懊悔,这就是生气。

    卞春竹很像四方草,坚韧,不起眼的,却在哪都能活。

    她为了更好的生活顶替了沈蕙的身份,如若不是他从中作梗,亦假亦真的就嫁给危子乐。

    但若只是若此,那个人为何不能是他。

    她被薛明澄为难的那日,苏朝听见了她在对丫鬟交待他的喜好,一五一十,连长公主都未必知晓的很多细节。那一瞬间,心是满的。他在想,陆浮说的没错,如若他真的无意,应当远离,对谁都好。

    但看到她被为难,苏朝自诩最为骄傲的冷静还是慢了一步,可是为她解了难,她似乎并不开心,并且身边还多了男人和陌生人。

    竞争的天性,他邀她们住在明月居。他这是在示好,是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她的目光转向别人时,他嫉妒得有些发疯。

    她的背景他早一清二楚,这个男子和这对夫妻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很快他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个男的不足为惧,瘦得像豆芽菜。只是他对这对夫妻的来历有些意外,他们来自韵幺关寻人,寻的是那原身沈蕙。

    韵幺关,没记错便是沈陵母妃的故乡。一切恰到好处的相连。苏朝很快顺藤摸瓜的知道沈陵最后的底牌藏在哪。

    只是他没想到,当年那个女人的孩子竟然阴差阳错的死在了沈陵手里。

    沈陵见到苏朝时,脸色已经极度的苍白,愈合不了的伤口快速的带走他的血色,但就算如此,面前一脸和善的男人并不打算给他个痛快,不断的给他敷上上好的药,让他被痛苦反复折磨。

    苏朝似乎极为满意他这副状态,脚尖踩在伤口处,“七王爷,生不如死的感觉可好。”

    他将一包手帕扔到沈陵面前,散开是那枚虎符,此情此景,就是以此来羞辱沈陵。

    “你在报当初坠崖之仇。”沈陵咬紧牙关装作淡定。

    苏朝顿时没觉得没趣,“是也不是。只是七王爷被人所欺至此,实属可怜。”他突然轻笑。“你怕是不知道,这两枚虎符其实是假的。危子乐想用这个来骗过我,不曾想,竟然是你中了他的圈套。”

    闻言,沈陵神情一僵,不可置信,但一想苏朝并无理由再骗他,心中顿时想把姓危的大卸八块,愤怒使得他脸色更差,“不必落井下石,来日方长,你必定会死在我手里。”

    苏朝惋惜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陆浮从暗处而出,“七王爷伙同危子乐等人,意图谋反,此乃一等罪,韵幺关的矿场,被你私自收购,暗地里造兵器,又是一重罪。当年粮草失窃案,幽州陷害一事等等,每一桩不用让我再重复了吧,七王爷。”陆浮将寅王的谢罪信和矿场看守的认罪文书,以及他与心腹的亲笔书信扔到地上。

    沈陵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屑转至怀疑,最后拿起他亲笔所写的纸,瞬间心如死灰。上面的署名对他忠心耿耿,不可能将此物件交出,但沈陵却忘了苏朝是审讯的好手,任何人都无法逃过。

    “当年你借口云游四海,实则四处招兵买马,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想取代皇帝,还是太子。不过无论哪一条,你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苏朝轻飘飘的几句话否定着沈陵的一切,沈陵情绪至极点反而挑衅他,“这话该我问你,你究竟是父皇的狗还是太子的狗。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真以为自己是多么道德的人。”

    “假惺惺。世上又有几人有你可怜。”沈陵冷笑一声,眼里多了几分轻蔑。“父皇的走狗,被亲生父亲置之死地,被多人被刺背后唾骂。苏大才子,苏大圣人,天之骄子,与你那懦弱的父亲一样,再光鲜的世名也无法掩盖你们身上的虚伪。跟着父皇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些人,有哪些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妄论我谋反,我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因为出身,他自小与苏朝就是两个对立面。

    他有不输任何一位皇子的才学,却在一次比试中胜出被母妃扇了一巴掌,自此只有一个才学不佳,贪图享乐不受宠的七皇子而已。

    而苏朝,总是人群中受瞩目的那个人,浑身充斥着淡定的嚣张气息。

    这一切只因出身。

    在皇宫里,每一次卑躬屈膝,每一次苟延残喘,沈陵都警醒着自己,要站上那最高峰,要做那人上人。

    可是,眼下一切都毁了。

    沈陵痛苦的捂住头,倘若命运重来,每一步他都不会再输。苏朝没有回应他,沈陵冷静下来后抬眸,苏朝的目光让他再次绝望。

    悲天悯人。

    可怜。

    “似乎你误会什么了。”苏朝居高临下,难得恶劣的笑了。“不是谁选择我,是我选择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何我选太子,而不是你。你确实比太子冷静聪明,连我差点也被你杀了。但是你懦弱,无法担责。太子雪夜出征,眼里还有这个国家。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向敌国敞开大门。”

    “呵,那些老臣你又要作何解释。”

    “我无需向你解释。”苏朝斜睨他,“你不如好好想想交出剩下党羽的名单。你母妃还能安享晚年。”

    提到母妃,沈陵本还不屑的神情逐渐迷茫了起来,那个战战兢兢在后宫过了一辈子的女人要是知道自己犯了谋逆之罪,又该瑟瑟发抖了。他很快就清醒。

    “如果我死在这里。明日父皇讨臣妻,杀忠臣,当年利用欧阳元暗地里将所有不顺眼的人除掉的事都会公之于众,让大家好好看看强盛的大陈底下是怎样的腐烂吧。”沈陵表情狰狞,不似正常人。

    然而苏朝连看都没看一眼,“请便。”

    陆浮有些不忍看到沈陵表情破碎,好意提醒他,“别忘了,那个所谓臣妻最终和谁在一起。”

    苏朝解决沈陵的事,已是深夜,新的府邸,有一处他很喜欢,回长廊围起来的小院,静立其中,便能看到明月被圈住。

    月明星稀,他立于黑夜中,注视着弯月,想起沈陵的话,不自觉陷入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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