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律风卫入殿:“禀告陛下,袭风阁管事萧决已经寻到,由于有人在追杀他,卑职等便把他带到了承天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皇帝当即道:“把他带上来。”

    乔时济默默后退一步,他方才说了自己派人找萧决询问枕骨扇一事,萧决立刻遭到追杀,这摆明了是他所为。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冲动了,可不就成了踩上孟淮妴圈套的傻子?怎么就一根筋地非要认为是孟淮妴参与了命案呢?

    他现在甚至怀疑,前日孟淮妴那般干脆地给他看枕骨扇,就是有意为之。

    思及此,他看向孟淮妴的眼神中,反而怒气消散,沉了许多,这个女人,真是心机深沉。

    罢了,今日这结果,他认下了。

    “咚——”

    极其突兀地,众人就见乔时济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错了!”

    他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父皇,儿臣满府被杀,心中悲痛啊!就想找着凶手,瞧见凌华郡主时常拿着扇子,就认为她可能就是凶手,是儿臣糊涂啊!”

    他叩首,“求父皇降罪,儿臣一时糊涂,陷害忠良,还……还企图杀害萧决。”

    皇帝垂眸:“如此说来,施谓的手是你派人砍的?这局也是你做的?”

    “不不不,”乔时济连忙摇头,“儿臣若能想到那些算计,就不会糊涂到认为凌华郡主是凶手了!”

    “儿臣杀害萧决,只是,只是头脑昏沉,想着他为凌华郡主造扇,可能便是凌华郡主的人,才想着杀了他。”

    “哗——”

    一道题本被扔到乔时济脸上,皇帝怒道:“身为皇子,却草菅人命,朕没你这样的儿子!”

    乔时济低下头:“儿臣认罪!好在,好在萧决被律风卫救下,儿臣才没有酿成大错,求父皇原谅!”

    “既已认罪,那萧决不必带进来了。”皇帝看向众人,目带警告,明显是不想此事让外人知。

    威远侯忙附和道:“好在三皇子没有酿成大错,又及时悔改,善莫大焉!既然萧决没有性命之忧,眼下需要抓住的,该是那抢扇又砍了大理寺卿手臂的真凶才是。”

    其它官员也一一附和,孟淮妴有些失望地看了乔时济一眼,这是真失望——萧决必然是在追杀之下跑了很久,才把性命拖到律风卫找到之时。现下却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真是白跑了!

    这个三皇子,还真是能屈能伸,竟然主动认罪。

    古往今来,主动认罪的罪过,都会降轻,更何况还行凶未遂。

    她冷笑一声,质疑道:“三皇子对我敌意如此之大,究竟是因怀疑萧决是我的人才杀他,还是……你找他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枕骨扇后,杀人灭口?”

    这意思,是表示她怀疑今日抢扇换扇一事是三皇做的。

    乔时济表现得极为惊怒,道:“郡主错怪我了,我真是一时糊涂……”

    “三皇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孟淮妴打断道,“还是希望三皇子,往后可不要这样任性妄为,胡乱诬陷忠良才是。莫要再干这等成渔翁之心、自断己利之事!”

    “凌华郡主说的是,经此一事,我必不会再干这等蠢事!”乔时济与她对视,言语十分坚决,只有孟淮妴能体会到他眼中的杀意。

    “好了,让诸位看笑话了,朕这第三子如此蠢钝——施爱卿,依律该如何判?”皇帝看向施谓。

    施谓犹豫少顷,才道:“回陛下,既然三皇子殿下迷途知返,不如从轻处罚?”

    见其它官员没有异议,皇帝便给三皇子判了个多读书的处罚,乔时济没再跪着了。

    好轻的处罚,说是念在三皇子满府被灭,神智失常的份上。

    孟淮妴故意面露不满。

    接下来,是施谓断臂一案了。

    “诸位认为,那真凶如此设计,目的为何?”

    有人道:“抢扇换扇,能让人怀疑,绥匀郡主那把扇子真有问题,如此一来,绥匀郡主就会遭遇当初威远侯府上发现神剑的后果。”

    “先是二皇子府被灭,接着是三皇子、十五皇子,再陷害威远侯和怀国公,接着绥匀郡主,莫非都是细作所为?意在扰乱朝纲?”

    “亦有可能是歹人为一己私欲,利用细作所犯之事,设下此事,事败可推到细作身上一了百了……”

    左都御史与右都御史对视一眼,左都御史上前道:“陛下,无论是细作还是其它歹人,依臣看,不宜把大理寺卿断臂一事与夺扇关联,否则百姓恐会相信绞流环金扇与绥匀郡主有关,朝堂内乱,倒让细作得了便宜。”

    孟淮妴也面色一白,恳求道:“请陛下庇佑!臣不想府上时不时被人‘造访’!”

    “可早朝之上,三皇子的怀疑百官皆知。”

    蒋卫的目光落在两把枕骨扇上,眼中有了些许笑意,既然孟淮妴想让皇帝认为蒋家野心勃勃,那不如真的让她吃点苦头。

    “微臣提议,不如将计就计,明日早朝由大理寺卿宣告枕骨扇内藏有绞流环金扇。”蒋卫正义凛然地看向孟淮妴,“只是此计,要委屈绥匀郡主了。”

    有官员道:“此计何用?”

    蒋卫道:“借此定绥匀郡主与细作勾结之罪,将她关入大牢。再过一日,可推出一个死囚,言其为细作,刺杀了大理寺卿,如此一来,大理寺卿的断臂也有了原因。而定绥匀郡主与细作勾结的缘由,则正是为了引出暗中的细作。”

    “不知绥匀郡主,是否愿意做这一日的牺牲?”

    皇帝也看过去,似是认同这个法子。

    “都说护国侯府的四少爷聪慧,依我看,不过如此。”孟淮妴眼带轻嘲,“左右都是做戏,为何非要我入大牢?又为何要我背上一个与细作勾结的罪名?即便之后澄清是引蛇出洞的计,可这细作之名可不是能彻底摆脱的。”

    她对皇帝拱手,“陛下,臣认为,让大理寺卿言‘发现’扇内藏有几位皇子命案的真相,需要把我禁足宫内,再把死囚定为是命案的真凶派人调查大理寺卿的‘发现’,同样给大理寺卿的断臂有了解释。”

    “不知蒋四少爷,可对我不入大牢感到失望呢?”

    二人之间有些距离,越过他人的对望,亦有剑拔弩张之感,但蒋卫眨眼间便惭愧道:“还是郡主大人棋高一着,下官受教了。”

    法子已经定好,皇帝又命在场众人严守今日之事,不可外泄。

    而大理寺卿的断臂之案,则全权交由大理寺卿暗中调查。不过在众人看来,蒋家做的局,施谓必然是“查”不出结果的。

    闹腾到日落,此次事件却被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众人颇感无趣。

    事件结束,看似无人得到自己想到的结果。

    在马车上,蒋林愤怒毕现:“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又被她算计了!”

    “大哥何必动怒。”蒋卫端坐一旁,闭着双目,“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明明败了,还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蒋林很看不惯:“等着你出手,恐怕是我先疯狂。”

    “那大哥便先出手,”蒋卫脾气很好的模样,“大哥在让孟淮清接触筇崖公主?他若真的办成了,大哥不妨撮合二人。”

    “这是为何?”

    “六皇子可是筇崖公主的弟弟。”

    蒋林明白了,待孟淮清和筇崖公主成亲,孟家的立场不就变了?届时皇帝是否看重孟家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夺储之争会更加精彩。

    与这些相比,孟淮妴今日赢得的,不过是些蝇头小利。

    翌日常朝,施谓缺位,皇帝问起时,大理寺左少卿上前道:“回陛下,大理寺卿一早发现绥匀郡主的枕骨扇有机关可打开,内里虽并非绞流环金扇,却藏有二皇子、十五皇子、及三皇子满府命案的真相,眼下仍在查看之中,脱不开身。”

    “凌华,你可有何要说的?”皇帝问道。

    孟淮妴一脸惊恐,道:“陛下,臣用那扇子数年,从未发现内可藏物啊!更不知其内还有命案的真相,还请陛下彻查,还臣清白!”

    “既如此,凌华暂留宫中,待大理寺卿查明后上禀再议。”

    “是,谢陛下。”

    事情顺利进行,不管今日听到这些的官员有多么震惊,看向她和孟倚故的眼神是怀疑还是幸灾乐祸,在又一日的常朝上,当大理寺卿遭刺客刺杀、断臂一事传出后,百官的目光又得变了。

    “昨日大理寺卿和绥匀郡主二人,是与朕做了一出戏,假说折扇内有空间,藏着命案真相,意在引蛇出洞,期望能抓到命案的真凶。”

    “果然引来了一群刺客冲枕骨扇而来,夜袭大理寺,可惜刺客尽数死亡,唯有一名活口,大理寺卿不慎被砍断手臂,朕很是痛心……”

    百官哗然,又可惜施谓断臂,又失望孟家还是倒不了。

    最后,皇帝亲口宣告三皇子所怀疑的枕骨扇只是普通折扇,只是昨夜刺客抢扇之时把折扇损毁,加上孟淮妴昨日背负嫌疑演戏引蛇出洞一事。皇帝需要展现自己的仁厚,在百官面前对孟淮妴表达了感谢,并命人造一把一样的折扇赔偿,另又代三皇子出了十箱礼品以作对她怀疑的赔偿。

    这,其实是安抚其它官员,表示皇家不会对臣子肆意妄为的态度。

    皇帝是天子,需要遵从天子,但不代表臣民为奴、奴颜婢膝。这些事情,是皇帝必须做的。

    不过,那十箱礼品,有七箱是前日被搜查带入宫的,本就是孟淮妴的,只有三箱是赔礼。但其他人不知啊,还以为是皇帝仁厚及对孟家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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