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已修）
面前的男人只是背着手，无言凝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前。
或许他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但是芥川银总是觉得他只是在看着窗前，仿佛那里有什么芥川银看不到的东西。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小银，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突然发问的男人——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太宰治将视线短暂地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那个，是高楼……吗？”
她犹豫地这样说道。
太宰治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看来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能让他满意，但是至少现在他还没有生气的迹象，仅仅是这个结果芥川银就已经很庆幸了。
少女背对着他站在窗外，她漂浮在半空中，不知是在俯视些什么，只是从她的背影里看不出来任何轻松的意思。
“这样啊，你也看不见呢。”
良久，太宰治继续看着窗边，才这样叹息着。
“——那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芥川银苦恼于该如何回答，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其实太宰治根本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狂风吹过她的头发，从乱舞的发丝中间，太宰治看到了那个总是梳着高马尾的背影，她的手轻轻按在腰间别着的鞭子上，看起来一如既往，十分坚定。
【啊啊……】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看到了我的爱人哦。”
芥川银本不想接触首领的私事，所以最终是什么让她迟疑了呢。
恐怕是，太宰治那个时候的表情，实在是太柔软了吧，小心翼翼，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场一触即散的镜花水月。
就连芥川银都忍不住要屏住呼吸，只怕自己不小心将他眼中的幻梦打碎。
【为何你要选择这样一个结局。】
【为何你忍心利用我的怯懦，让我亲手送你离开。】
【我那素未谋面的爱人啊，为何我们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脸上拥有属于人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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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家，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从两个战力代表的晨跑开始。
尽管其中有一个并非真心如此勤奋。
“早上好，两位还是那么有精神呢。”
宫濑豪从花丛里抬起头，向挥洒汗水的两个人招了招水管，于是水管里的水就直直喷到了桐屿宏弥和津岛美知子的身上，从身上迸溅出来的水珠从津岛美知子眼前划过，留下一抹耀眼的彩光。
“啊，对不起！不小心把你们弄湿了！”
天然呆管家经常会在早上干出这种事。
津岛美知子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湿了一大半的白T，又笑着抬起头。
“豪先生，早上好！”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气息不匀的喘气，但总归来说还是很有活力的招呼。
“早啊豪！”
桐屿宏弥随手将额发往脑后一捋，露出洁白的牙齿爽朗一笑，额头上的疤痕在晨光的映射下看起来格外耀眼。津岛美知子仍然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坏心眼地甩了甩头顶厚重的马尾，将头发上的水全都又甩到了桐屿宏弥的身上。
“喂喂喂，美知子，你是故意的吧！”
尽管这样说着，但桐屿宏弥倒是也没真生气，只是顺手把津岛美知子湿掉的两侧刘海也像他一样往后撩。
“宏弥先生！女孩子的头发不可以这么对待！”
一时不察被迫露出所有额头的津岛美知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也不气息不匀了，气得跳了起来，整个人都扑到了桐岛宏弥的身上。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远离了。
“诶——关系真好啊。”
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么感叹着的宫濑豪微微下压了下巴，将脸藏在了晨光的阴影里，水管也因握住的手没有其他动作。直直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啊，糟糕，差点又搞砸了。”
他慌忙将调转管口，避免已经被压歪了的可怜花朵经受二次伤害。
“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晨跑就有个晨跑的样子。”
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新堂清志皱着眉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浑身都是水迹脸上嘻嘻哈哈的大小两人——当然，后面的描述纯属个人偏见就是了。
他看着有些脸上狼狈的津岛美知子，脸上露出了有些看笑话的冷笑。
“遇到宫濑了？”
这是早上经常会发生的事情，这两个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自己搞得乱七八糟。
“是啊，豪先生和宏弥先生真的很过分——”
少女扯住新堂清志运动服的长袖告起状来，特意拖长了的声音让本就温软的嗓音听起来更加甜蜜了起来。一边这样说着，她一边轻轻地瞪着一旁傻笑的桐岛宏弥。
她也只才十八岁，现在难得有点儿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样子。
“喂，你该不会是故意把我袖子弄湿的吧。”
被新堂清志这么瞪着，津岛美知子没有忍住笑了起来，在她脸上微微翘起的发丝随着她的笑容幅度慢慢摇晃，看起来生动极了。
因为能从那张脸上看到这种笑容真的很难得，所以新堂清志也愿意忍受一些吵闹。
他仰起头，看到二楼落地窗前隐约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倚在窗边。
完全不用思考，显而易见站在那里的是当家的九条壮马，大概此时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那并非是用来喝的早茶，而是随便漱口润喉用的。
转眼间，他就离开窗口，让人无法再看到他的影子，想都不用想，他一定是去一楼迎接从正门回去的两个人，和她亲口说一句早安。
为了让她露出这种笑容变成常态——他想起九条壮马在他面前掷下的诺言，到现在耳边仿佛还有回响。
新堂清志低下头，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晨练。
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山崎要敏锐地感觉到班级里在热烈地议论些什么，也有人暗中将视线向这边投掷。
尽管那话题的主角并非针对他和他身边的人，但是这种氛围实在是让他感到厌烦。
看了看旁边并没什么特别反应、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意这件事的津岛美知子，山崎要暗自叹了一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这也确实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事情。
山崎要只能暗暗在心中祈求留给他的时间还足够多，让他还能来得及拽住她。
思考间，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呐，要，昨天的那个糖，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脱身出来的山田径直走到了两个人的桌子中间，尽管他的离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在看到突然微微将脸转过来看向山田的津岛美知子的时候，众人颇有默契地不敢上前，只一边继续讨论原本的话题，一边暗中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看来是什么很有依据的某人的丑闻。
津岛美知子轻轻瞥了一眼，在看到每个人都不再看向这边——至少表面如此，才慢悠悠地收回眼神，又慢悠悠地开口道。
“该不会是，关于川上的什么传闻吧。”
闻言，山田露出心情复杂的表情，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津岛美知子，只是望着山崎要。
“……唔，没怎么处理啊。”
山崎要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这样啊，既然如此，你就这样别吃可能会比较好。”
山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了一眼津岛美知子，低声说道。
“川上那家伙，好像被人传出了很不妙的谣言。”
“诶，什么不妙的谣言？”
山崎要摆正了脸，原本有些漠不关心的表情也在那张脸上稍微退下，露出了准备认真倾听的蓝色眼睛。
倒也不是说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山崎要小小地在心底为自己正名了一下。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关注一下这件事。
“听说，他很常去转圈圈童话乐园拿那个糖果。”
说完这句话，看到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些许的冷淡，山田赶忙找补道。
“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了。”
但既然已经传出了这种流言，那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
对于这一点，两人毫不费力地就达成了共识。
这件事还是回去从长再议吧。
中午。
“所以，为什么你要粘过来啊。”
山崎要略有些无语地看着霸占了天台一角的山田，而被暗暗谴责山田面带无辜之色地举着面包。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打扰你们二人时光了？”
“没错啊，就是这样，你很烦人诶。”
山崎要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叉子上还留着半颗小柿子，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爱。
“呜哇，真是不留情面。”
山田从善如流，双手合十作告饶状。
“但原谅我这一次吧，大家都知道昨天川上来找过你，他们不敢直接问你，都跑过来问我了，所以拜托让我躲一会儿吧。”
山崎要叹了口气，真心地感到有些费解。
“明明都是备考阶段了，为什么要关注这种无聊的事情。”
当然是因为越枯燥的生活就越希望看到一些乱子啦——虽然山田对此心知肚明，但一来他并不想让山崎要赶他走，二来他也想稍微让面前这位天才少年继续保持某一方面的纯真，所以他只是讨好地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津岛美知子戳着饭盒里的小柿子，表现出了十成十的漠不关心。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在这种时候，突然响起来的手机提醒就格外的刺耳了起来。
津岛美知子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做声，只是垂眸注视着手机的侧面，又似乎在透过手机去看别的什么不在场的东西，就任凭铃声这样重复播放着。
这场面看起来不太对劲。
那是一个构造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有点古老的手机，并不是津岛美知子常在人前用的那个手机。
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山崎要也停下进食的动作，有些担心地望向津岛美知子，张了张嘴，不知道怎样开口会比较好。
但山崎要实际上也并没有苦恼太久，因为一直只是盯着手机津岛美知子在那之后不久终于微微抬起了手，她的眼睛此时才开始聚焦，就像是刚从一个梦里醒来一样。
“失陪了。”
这句话是对山田说的。
“啊……”
山田甚至来不及说些别的回应，只看着津岛美知子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嗓子里发出不成意思的气音。
索性津岛美知子压根就不太在意他的反应，只是走出天台轻轻地带上门。
之后有微弱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铁门传到天台上。
以山崎要的听力也大概只能听到断续而不成调的短音，完全猜不出来她到底在和谁打电话，打电话的人也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谈话。
看来是特意营造出了这样的空间。
山崎要当然也不会当着山田的面贴着门去偷听，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山田，山田眼观鼻子鼻观心，深知这个时候就该维持神经大条的形象大口吃饭什么也不关心。
一直以来他都靠着自己高超的情商才能活得像现在这样有滋有味。
于是他恍若不知一样低头狠狠咬下一口面包，对着山崎要那色彩鲜艳营养均衡的爱心午餐留下了羡慕的口水。
等到津岛美知子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重新打开门的时候她微微垂下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没事吧？”
山崎要隐约从她淡淡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些被避而不谈的沉重感。
“嗯，并不是什么大事。”
津岛美知子看起来还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详细的描述。
“就像是放学前临时加课……那种感觉吧。”
听到这种描述，深知此苦的山田立刻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这让天台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那就好。”
虽然还不是很理解，但是这里并非是可以将疑问随意问出口的场合，况且津岛美知子也如此表现了，所以山崎要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津岛美知子的形容确实很贴切，但实际上这件事可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好打发。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么想着，津岛美知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彼时她已经从九条家出发，坐进了密不透风的黑色专车后座里，前座和后座是完全分隔的两个空间，恐怕等到司机都已经回去了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送了什么人过来。
保密性一等一的好。
这也让津岛美知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小镜子观察自己。出于一些个人私心考虑，她浅浅地在自己的脸上做了一点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凶的修饰，搭配上一尘不染的黑色军装，确实有那么点儿震慑人的感觉。
唯有嘴唇那里，实在是很难上色。
看着自己发白的唇色，津岛美知子罕见地有些发愁。
她回想起在替五条悟蒙上眼睛的时候，余光扫过了他那漂亮的嘴唇——不仅是唇形堪称完美，就连色泽都恰到好处。
真羡慕、不，不是，只是有点好奇他是怎么保养的。
是用了反转术式让嘴唇保持在了最水润的时候吗——还是说他整个人都是这么干的？
待轿车稳稳停在目的地门口时，津岛美知子终于停止了自己脑内的小风暴。
是因为昨天才见了面，今天才总会想起他吗？
津岛美知子最后对着车窗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然后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准备打开车门——然而她还未碰到把手，车门就已经被外面的人先行打开了。
明明根本看不见，来人却仍然微微将腰下倾，眯着眼睛对着她轻快地笑道。
“好久不见，能再次见到您，我真的由衷地感到高兴。”
他直起身，以如同用羽毛在耳膜上轻轻摆动般的清朗声线，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您变了不少呢，永井荷风小姐。”
仿佛被直视着。
“这样一说，确实很久不见了。”
津岛美知子深知任何人不快的表情都会变成面前这个扭曲之人的快乐养料，尽管他是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
“人都是会变的，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错过身子，津岛美知子站到了平地上，声音十分平缓。
“但是，条野君，你好像确实没怎么变呢。”
仿佛他真的能看到一样，津岛美知子对他露出了有些奇异的笑容。
当然看不见，但就仿佛能看见一样，条野采菊精准地转向她的正脸。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他轻轻点着头，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向前方伸手示意道。
“请吧，永井小姐，我来给您带路。”
他偏着头，坠在耳下的红色流苏垂在在空中缓缓摇晃，映在津岛美知子的眼里就像是红色湖底的一阵波澜，但又似乎只是在她眼中划过，很快就消失了，无论是在眼中还是在脸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只是微笑着，目光分散到各个地方，最后又凝聚在了条野采菊的后背。
当然改变了。
正如她所说，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至少条野采菊现在变得可比以前不动声色得多。
但有些地方又确实没改变。
如果他能把他一直以来顽固坚守的地方改掉的话，他会过的远比现在幸福。
但那并不是津岛美知子应该操心的事情——反正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过于明显了，又或许是因为本来条野采菊就对周身的视线很敏感，他终于忍不住回头。
“永井小姐，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他那个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津岛美知子仔细回想了一下。
“自然是因为看到你，实在高兴。”
如愿看到条野采菊一瞬间垮掉的脸色，原本在她嘴边虚含的笑意也真了几分。
因为她深知，条野采菊在心底深深地怨恨着她。
但那仍然、至少现在，仍然是与津岛美知子无关的事情。
在见到坐在眼前的青年的时候，津岛美知子心里并没有什么恍惚之情。她只觉得虽然打着的是送行的名号，但是冷眼旁观着身后专人看守，全透明的单人房间，还有全程在一旁负责记录的人员的一系列安排，津岛美知子倒是觉得自己要见的是一个即将步入刑场的死刑犯。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最多的就是有点苦恼吧。
“好久不见，永井小姐。”
他的脸倒是一直显得很年轻的样子，眉眼间还有着少年意气，看起来极为憨厚。
倒不是十分俊朗的面孔，是很适合卧底的一张脸。
另外，是一个很好骗的傻孩子。津岛美知子在心里如此补充道。
“……好久不见，立原。”
最近说“好久不见”的频率是不是有点过高了？
突然想起这件事于是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津岛美知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十分自然地完全无视了隔着玻璃传递来的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
“福地队长说，你在执行任务前很想再见我一面。”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陈述着电话里听到的原话。
“是的。”
虽然犹豫着要不要在严密的监视下说这些话，但是一想这恐怕是这么多年里唯一的机会，等到他开始卧底工作，无论是凶多吉少的前景亦或是多年后功成身退，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让他诉说衷肠，立原道造也就抛下顾虑诚挚地看着津岛美知子。
“我永远记得、当时永井小姐选择了我，虽然我最后并未能完美地完成任务，但是永井小姐给予的信任我一直、很感激……”
没有这回事。
津岛美知子稍微偏了一下眼睛。
当时只是因为他不是正式猎犬队员，即便是紧急培训也比不过专业人员带给她的压力才随手指了他，之后更是暗中使了手段让他提前退场，方便自己自由行事。
所以才说他是个好骗的傻孩子。
面对立原道造过于真诚的感激，即便对面坐的是津岛美知子也实在是有点心虚。
“所以这次，不仅是为了我自己的愿望，也是为了向永井小姐证明当初并没有白白浪费信任——于是我自愿申请了去港/口/黑/手/党/卧底的任务。”
在失去唯一的亲人的时候，立原道造堕落过，仗着自己的三脚猫异能去偷过军队的东西，虽然也因为这个异能被军队看中收编，但那时他从未认为自己能办好什么事情，是永井荷风最先认同了他的价值，并且之后的任务期间也一直对他温柔地照拂，哪怕他最后任务失败了也替他挡住了上面的压力，所以无论如何，他想见她最后一面。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津岛美知子当然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立原道造想要寻找的是曾经出现在常暗岛上的“死之天使”，当时的主治军医森鸥外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立原道造想要接近他确实没有比去当卧底要更便捷的道路。
至于津岛美知子是怎么知道的……
抱歉，为了维护一些少年心在这里还是不要细说了。
但这大概并非是一条捷径。“死之天使”真正的归宿并非黑暗，所以去往港/口/黑/手/党其实很难找到她。
“我知道，但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立原道造挠了挠后脑勺，窘迫地说道。
“话说回来……我本来以为您不会来的，我让您为难了吗？”
有一个民间组织，他们处于灰色边界，在民间极有声望，虽然正式社员少之又少，但每一个都身怀异能。
“……毕竟是你提出来的，要是别人我就不来了。”
她说的倒也不算是谎话，当然也不会是像立原道造脑补的那样美好——这点在看到立原道造躲闪的眼神津岛美知子就知道了。
那个民间组织里，有一个只要还有一丝生息，就能将其立刻复活的异能医生。
尚且青涩的立原道造啊，很可惜，这件事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所以你注定要走很多年的弯路。
这样在心里感叹着，津岛美知子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而且，正好顺便来这边办点事。”
或许是因为心里那一点点的宽容，使得津岛美知子脸上的那副笑容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望着那双似乎闪过流光与暖意的红色眼眸，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当然不包括条野采菊，他轻咳了一声。
看到外面负责记录的人终于回过神，做出了停止的手势，两个人也就此停止了交谈，津岛美知子向点了点头，便再没有回头地离开了玻璃房，等在门口的条野采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阴阳怪气的笑容。
“对不起，但是下次可以不要欺骗我们队伍里纯洁的孩子吗？”
“你好像在嫉妒呢，条野君。”
津岛美知子微微低头，一边将碎发别到耳后一边柔声说道。
“要对自己的后辈友善一点哦，毕竟这可是在这里难得纯真的存在。”
没错，当年本来安排的“专业人士”，正是这位条野采菊。
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两个人不对付的未来。
当时是怎么把他换下去的来着？
津岛美知子在脑子里稍微思索了一下。
似乎用了很强硬的态度、很过分的措辞，故意做出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直言自己十分讨厌条野采菊并且列举了条野采菊缺点一二三四，然后随手指了一旁缩在角落里的立原道造。
与他相比，当然还是立原道造比较好应付。
“请不要随意编造我的心理活动——我想，我能听到你的心跳，但反过来你却不能。”
条野采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只是不满于你对我们成员的欺骗行为罢了——如果是我的话，首先就不会出现想要见你的这种情况。”
你不会真的被那个笨蛋的眼神感动到，以为自己是什么善人吧。
他这样说着，终于没有忍住撕下了和善的假面，露出了自己冷酷而刻薄的嘴脸。
“更何况这种感情太飘渺不定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他不是没提醒过立原道造这个女人的诡计多端两面三刀，但立原道造就跟听不见一样盲目地捧着颗真心往里冲，实在是无可救药，并且莫名其妙。
那家伙懂什么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敢用那种不赞同的语气暗中维护面前这个女人。
条野采菊冷淡地在心里嘲讽着。
津岛美知子停下脚步，歪了歪头。
“一定要说这种行为是欺骗的话，你也是一样——又或者说，我和你们都一样。”
明知道他无法在港/口/黑/手/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还是连句提醒都没有，放任他就这么去卧底了。
谁又会比谁更高尚一点呢。
“真应该来一个刚正不阿绝对公正的人来治一下你，这样至少让你没办法这样大言不惭地将错误归咎在他人身上。”
这样说着，看到回过头的条野采菊，津岛美知子突然俯身靠近。
“还是说，条野，其实你很高兴吗——因为我说我们是一样的，你在为此感到高兴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并无炫耀或者其他什么特殊的含义，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疑问——亦或是一个事实。
条野采菊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偏过脸，眼帘微微颤动。
津岛美知子当然没听到他的心跳声。
既然如此，就没有证据能表明她说的是真的。至少此时此刻，条野采菊是这么认为的。
津岛美知子当然还可以继续用言语刺激他，但她突然感受到一种违和感，于是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正饶有兴致望着他们的福地樱痴。
津岛美知子微微皱起了眉。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真的很相配。
看着气氛怪异的两人，福地樱痴摸着胡子这样想道。
所以他那个时候打算让两个人成为搭档也不算是太离谱的想法，他们会成为既怨恨对方又信任对方的金牌搭档。
可惜这个想法现在暂时得搁置很久了，毕竟他也不能动九条家的人，不过如果是她自愿的，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福地队长，久疏问候，我先告辞了。”
津岛美知子收起对着条野采菊的随意态度，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眼观鼻子鼻观心等着福地樱痴说话，垂下眼帘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乖巧。
“喔，还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呢，看得老夫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了。”
福地樱痴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说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感慨。
“年轻真是好啊。”
“队长明明神姿威武，风采依旧！！”
紧随其后的是几年过去样子依然一点没变的大仓烨子，她在一旁正双手交握眼中闪着星星，十分仰慕地望着比她高很多的福地樱痴。
津岛美知子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如果说在猎犬里津岛美知子第一难对付的是福地樱痴，那么第二难应付的就是大仓烨子。
野兽没有思考能力，所以无法预测行动轨迹。
所以津岛美知子才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此时她只能庆幸自己作为编外非猎犬人员人员不需要对大仓烨子打招呼。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微微抬眼。
福地樱痴总会给她带来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就如同在撕裂她的神经一样——又或者说是他本人让人感到很分裂。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总归，这样比起来，还是条野采菊更可爱些。
就在福地樱痴还想再说两句别的什么的时候，津岛美知子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把她往旁边拽，因为认出了来人，所以津岛美知子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就顺着他的力道一起过去了。
后面慢一步才跟出来的立原道造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发色与五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津岛美知子身上针对旁人的一点无法抹出的距离感此刻已然消失殆尽，就如同被来人从天上拽了回来一样，那张脸上蓦然多了几分人气。
并非是他过于谨慎，而是来人确实不应该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空气寂静了几秒，大仓烨子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蓄势待发。
但也仅此而已。
就算是猎犬，也只是政府养的狗罢了，要比好用的工具还有低等。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
津岛美知子眼神微动。
“……舅舅。”
她微微开口，打破了寂静。
“走吧，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涩泽龙彦用一种理所当然视若无睹的态度一边这样说一边拉着津岛美知子往外走，当然，这举动里也暗含了一些庇护的姿态。
感受到了他别扭的表达，于是津岛美知子也露出了有些真心的笑容，她已然不在乎在场的其他人，头也没回，就这么跟着涩泽龙彦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擦身而过。
他身后跟着两个专门护卫他的保镖。
坂口安吾。
津岛美知子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确实曾经有过联络，只是谁都不清楚而已。
在他还是个卧底的时候。
——现在可真是功成身就啊。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微微扬起嘴角，并没有将眼神分给坂口安吾。
希望立原君回来的时候能得到他应得的地位和荣誉，不要永远做一只看起来威风实际上微不足道的「猎犬」。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坂口安吾镜片后的眼睛有一瞬间瞪大了。
【“坂口先生，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大概是光线反射的原因，那个时候，坂口安吾看不清她的神色。
只记得离开的时候他仍感到背后发凉。
【“所以别妨碍我，如果你还想维持这份友谊的话。”】
话又说回来，津岛美知子这次的主要目的确实是顺便来见涩泽龙彦的，虽然她并没有提前和他说过。
但谁叫他总是把 “没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句话挂在嘴边，津岛美知子自然也就想跟他玩临时突击的小游戏。
不过他确实一直在践行这句话就是了，这勉强也算得上是家人之间的信任吧。
涩泽龙彦并不是那种感情充沛的人。
或许他们一家都是这样的人，包括她那早已没有印象的母亲。
涩泽龙彦当然没有告诉津岛美知子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通过这世上唯二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来看，很难想象那个名为永井荷风的女人会是什么正常人。
她会懂得爱这种情感吗。
刚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突然听到涩泽龙彦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此时，涩泽龙彦正重新量着津岛美知子的三围，他微微低着头，有几缕长发顺着脸颊垂到津岛美知子的锁骨处，垂眼的样子和津岛美知子常有的姿态如出一辙。
虽然正常应该反过来说。
“总是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白白浪费了天赐的能力。”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又颇为嫌弃地补充道。
“对，差点忘了你现在只有一半的能力，纯纯废物一个。”
档案上标记为二级危险异能者的津岛美知子缓缓眨了眨眼睛，看似十分好奇地请教道。
“那完整的「地狱之花」是什么样的呢？”
“别问我那种事情。”
涩泽龙彦皱着眉，露出了明显的厌烦表情。
于是她又乖乖闭上了嘴。
从某种意义上，这个舅舅还是很好哄的，只要做一个合格的洋娃娃，不仅有免费漂亮衣服穿，还会顺带获得一堆价值不菲的宝石。
“噜噜噜噜，殉情啊，一个人，是做不到滴~”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坐在转椅上疯狂旋转，蓬松的头发被他甩得乱七八糟，就像海底摇晃的海藻一样。
“唉，转圈晕死太难受了，呕……换个方法吧。”
他露出了真情实感的恶心表情，然后又感叹道。
“不过啊，美知子，还真是跟养蛊一样呢，一家子全是危险异能者。”
他将手臂搭在椅背上，前后摇晃着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自言自语道。
“涩泽龙彦差不多已经赶过去了吧，算算时间安吾也该到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跟美知子见一面。”
他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落满了阳光，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的恬静，比起以前又多了一些温润。
尽管这些仍然只是拼命压制的假象。
“真好啊，回头逼问一下可恶的安吾关于美知子的近况好了。”
量完尺寸，涩泽龙彦手下的动作飞快，毕竟已经是半成品，看起来是准备今天就把这件裙子完工。
让人看见了会感到惊悚的贤良。
津岛美知子手里还举着被切成小块儿的苹果。
虽然自己的舅舅和竹马在磁场上总是不太对付，但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却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不去追究过去，态度不明地继承着那个名字，一无所知地被他们所庇护着。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这样按照涩泽龙彦与绫辻行人的意愿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这样就可以了吗？
津岛美知子默默地注视着涩泽龙彦精致的侧颜。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她才会在明明对京极夏彦的古怪之处隐约察觉的时候，却仍然向他靠近，因为那是她当时唯一能破局的手段。
那并非是错误的道路，即便那是一条注定被欺骗的道路，她始终这么认为。
津岛美知子微微闭上了眼睛。
或许他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但是芥川银总是觉得他只是在看着窗前，仿佛那里有什么芥川银看不到的东西。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小银，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突然发问的男人——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太宰治将视线短暂地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那个，是高楼……吗？”
她犹豫地这样说道。
太宰治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看来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能让他满意，但是至少现在他还没有生气的迹象，仅仅是这个结果芥川银就已经很庆幸了。
少女背对着他站在窗外，她漂浮在半空中，不知是在俯视些什么，只是从她的背影里看不出来任何轻松的意思。
“这样啊，你也看不见呢。”
良久，太宰治继续看着窗边，才这样叹息着。
“——那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芥川银苦恼于该如何回答，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其实太宰治根本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狂风吹过她的头发，从乱舞的发丝中间，太宰治看到了那个总是梳着高马尾的背影，她的手轻轻按在腰间别着的鞭子上，看起来一如既往，十分坚定。
【啊啊……】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看到了我的爱人哦。”
芥川银本不想接触首领的私事，所以最终是什么让她迟疑了呢。
恐怕是，太宰治那个时候的表情，实在是太柔软了吧，小心翼翼，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场一触即散的镜花水月。
就连芥川银都忍不住要屏住呼吸，只怕自己不小心将他眼中的幻梦打碎。
【为何你要选择这样一个结局。】
【为何你忍心利用我的怯懦，让我亲手送你离开。】
【我那素未谋面的爱人啊，为何我们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脸上拥有属于人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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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家，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从两个战力代表的晨跑开始。
尽管其中有一个并非真心如此勤奋。
“早上好，两位还是那么有精神呢。”
宫濑豪从花丛里抬起头，向挥洒汗水的两个人招了招水管，于是水管里的水就直直喷到了桐屿宏弥和津岛美知子的身上，从身上迸溅出来的水珠从津岛美知子眼前划过，留下一抹耀眼的彩光。
“啊，对不起！不小心把你们弄湿了！”
天然呆管家经常会在早上干出这种事。
津岛美知子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湿了一大半的白T，又笑着抬起头。
“豪先生，早上好！”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气息不匀的喘气，但总归来说还是很有活力的招呼。
“早啊豪！”
桐屿宏弥随手将额发往脑后一捋，露出洁白的牙齿爽朗一笑，额头上的疤痕在晨光的映射下看起来格外耀眼。津岛美知子仍然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坏心眼地甩了甩头顶厚重的马尾，将头发上的水全都又甩到了桐屿宏弥的身上。
“喂喂喂，美知子，你是故意的吧！”
尽管这样说着，但桐屿宏弥倒是也没真生气，只是顺手把津岛美知子湿掉的两侧刘海也像他一样往后撩。
“宏弥先生！女孩子的头发不可以这么对待！”
一时不察被迫露出所有额头的津岛美知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也不气息不匀了，气得跳了起来，整个人都扑到了桐岛宏弥的身上。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远离了。
“诶——关系真好啊。”
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么感叹着的宫濑豪微微下压了下巴，将脸藏在了晨光的阴影里，水管也因握住的手没有其他动作。直直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啊，糟糕，差点又搞砸了。”
他慌忙将调转管口，避免已经被压歪了的可怜花朵经受二次伤害。
“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晨跑就有个晨跑的样子。”
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新堂清志皱着眉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浑身都是水迹脸上嘻嘻哈哈的大小两人——当然，后面的描述纯属个人偏见就是了。
他看着有些脸上狼狈的津岛美知子，脸上露出了有些看笑话的冷笑。
“遇到宫濑了？”
这是早上经常会发生的事情，这两个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自己搞得乱七八糟。
“是啊，豪先生和宏弥先生真的很过分——”
少女扯住新堂清志运动服的长袖告起状来，特意拖长了的声音让本就温软的嗓音听起来更加甜蜜了起来。一边这样说着，她一边轻轻地瞪着一旁傻笑的桐岛宏弥。
她也只才十八岁，现在难得有点儿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样子。
“喂，你该不会是故意把我袖子弄湿的吧。”
被新堂清志这么瞪着，津岛美知子没有忍住笑了起来，在她脸上微微翘起的发丝随着她的笑容幅度慢慢摇晃，看起来生动极了。
因为能从那张脸上看到这种笑容真的很难得，所以新堂清志也愿意忍受一些吵闹。
他仰起头，看到二楼落地窗前隐约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倚在窗边。
完全不用思考，显而易见站在那里的是当家的九条壮马，大概此时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那并非是用来喝的早茶，而是随便漱口润喉用的。
转眼间，他就离开窗口，让人无法再看到他的影子，想都不用想，他一定是去一楼迎接从正门回去的两个人，和她亲口说一句早安。
为了让她露出这种笑容变成常态——他想起九条壮马在他面前掷下的诺言，到现在耳边仿佛还有回响。
新堂清志低下头，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晨练。
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山崎要敏锐地感觉到班级里在热烈地议论些什么，也有人暗中将视线向这边投掷。
尽管那话题的主角并非针对他和他身边的人，但是这种氛围实在是让他感到厌烦。
看了看旁边并没什么特别反应、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意这件事的津岛美知子，山崎要暗自叹了一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这也确实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事情。
山崎要只能暗暗在心中祈求留给他的时间还足够多，让他还能来得及拽住她。
思考间，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呐，要，昨天的那个糖，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脱身出来的山田径直走到了两个人的桌子中间，尽管他的离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在看到突然微微将脸转过来看向山田的津岛美知子的时候，众人颇有默契地不敢上前，只一边继续讨论原本的话题，一边暗中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看来是什么很有依据的某人的丑闻。
津岛美知子轻轻瞥了一眼，在看到每个人都不再看向这边——至少表面如此，才慢悠悠地收回眼神，又慢悠悠地开口道。
“该不会是，关于川上的什么传闻吧。”
闻言，山田露出心情复杂的表情，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津岛美知子，只是望着山崎要。
“……唔，没怎么处理啊。”
山崎要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这样啊，既然如此，你就这样别吃可能会比较好。”
山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了一眼津岛美知子，低声说道。
“川上那家伙，好像被人传出了很不妙的谣言。”
“诶，什么不妙的谣言？”
山崎要摆正了脸，原本有些漠不关心的表情也在那张脸上稍微退下，露出了准备认真倾听的蓝色眼睛。
倒也不是说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山崎要小小地在心底为自己正名了一下。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关注一下这件事。
“听说，他很常去转圈圈童话乐园拿那个糖果。”
说完这句话，看到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些许的冷淡，山田赶忙找补道。
“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了。”
但既然已经传出了这种流言，那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
对于这一点，两人毫不费力地就达成了共识。
这件事还是回去从长再议吧。
中午。
“所以，为什么你要粘过来啊。”
山崎要略有些无语地看着霸占了天台一角的山田，而被暗暗谴责山田面带无辜之色地举着面包。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打扰你们二人时光了？”
“没错啊，就是这样，你很烦人诶。”
山崎要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叉子上还留着半颗小柿子，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爱。
“呜哇，真是不留情面。”
山田从善如流，双手合十作告饶状。
“但原谅我这一次吧，大家都知道昨天川上来找过你，他们不敢直接问你，都跑过来问我了，所以拜托让我躲一会儿吧。”
山崎要叹了口气，真心地感到有些费解。
“明明都是备考阶段了，为什么要关注这种无聊的事情。”
当然是因为越枯燥的生活就越希望看到一些乱子啦——虽然山田对此心知肚明，但一来他并不想让山崎要赶他走，二来他也想稍微让面前这位天才少年继续保持某一方面的纯真，所以他只是讨好地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津岛美知子戳着饭盒里的小柿子，表现出了十成十的漠不关心。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在这种时候，突然响起来的手机提醒就格外的刺耳了起来。
津岛美知子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做声，只是垂眸注视着手机的侧面，又似乎在透过手机去看别的什么不在场的东西，就任凭铃声这样重复播放着。
这场面看起来不太对劲。
那是一个构造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有点古老的手机，并不是津岛美知子常在人前用的那个手机。
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山崎要也停下进食的动作，有些担心地望向津岛美知子，张了张嘴，不知道怎样开口会比较好。
但山崎要实际上也并没有苦恼太久，因为一直只是盯着手机津岛美知子在那之后不久终于微微抬起了手，她的眼睛此时才开始聚焦，就像是刚从一个梦里醒来一样。
“失陪了。”
这句话是对山田说的。
“啊……”
山田甚至来不及说些别的回应，只看着津岛美知子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嗓子里发出不成意思的气音。
索性津岛美知子压根就不太在意他的反应，只是走出天台轻轻地带上门。
之后有微弱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铁门传到天台上。
以山崎要的听力也大概只能听到断续而不成调的短音，完全猜不出来她到底在和谁打电话，打电话的人也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谈话。
看来是特意营造出了这样的空间。
山崎要当然也不会当着山田的面贴着门去偷听，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山田，山田眼观鼻子鼻观心，深知这个时候就该维持神经大条的形象大口吃饭什么也不关心。
一直以来他都靠着自己高超的情商才能活得像现在这样有滋有味。
于是他恍若不知一样低头狠狠咬下一口面包，对着山崎要那色彩鲜艳营养均衡的爱心午餐留下了羡慕的口水。
等到津岛美知子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重新打开门的时候她微微垂下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没事吧？”
山崎要隐约从她淡淡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些被避而不谈的沉重感。
“嗯，并不是什么大事。”
津岛美知子看起来还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详细的描述。
“就像是放学前临时加课……那种感觉吧。”
听到这种描述，深知此苦的山田立刻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这让天台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那就好。”
虽然还不是很理解，但是这里并非是可以将疑问随意问出口的场合，况且津岛美知子也如此表现了，所以山崎要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津岛美知子的形容确实很贴切，但实际上这件事可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好打发。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么想着，津岛美知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彼时她已经从九条家出发，坐进了密不透风的黑色专车后座里，前座和后座是完全分隔的两个空间，恐怕等到司机都已经回去了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送了什么人过来。
保密性一等一的好。
这也让津岛美知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小镜子观察自己。出于一些个人私心考虑，她浅浅地在自己的脸上做了一点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凶的修饰，搭配上一尘不染的黑色军装，确实有那么点儿震慑人的感觉。
唯有嘴唇那里，实在是很难上色。
看着自己发白的唇色，津岛美知子罕见地有些发愁。
她回想起在替五条悟蒙上眼睛的时候，余光扫过了他那漂亮的嘴唇——不仅是唇形堪称完美，就连色泽都恰到好处。
真羡慕、不，不是，只是有点好奇他是怎么保养的。
是用了反转术式让嘴唇保持在了最水润的时候吗——还是说他整个人都是这么干的？
待轿车稳稳停在目的地门口时，津岛美知子终于停止了自己脑内的小风暴。
是因为昨天才见了面，今天才总会想起他吗？
津岛美知子最后对着车窗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然后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准备打开车门——然而她还未碰到把手，车门就已经被外面的人先行打开了。
明明根本看不见，来人却仍然微微将腰下倾，眯着眼睛对着她轻快地笑道。
“好久不见，能再次见到您，我真的由衷地感到高兴。”
他直起身，以如同用羽毛在耳膜上轻轻摆动般的清朗声线，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您变了不少呢，永井荷风小姐。”
仿佛被直视着。
“这样一说，确实很久不见了。”
津岛美知子深知任何人不快的表情都会变成面前这个扭曲之人的快乐养料，尽管他是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
“人都是会变的，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错过身子，津岛美知子站到了平地上，声音十分平缓。
“但是，条野君，你好像确实没怎么变呢。”
仿佛他真的能看到一样，津岛美知子对他露出了有些奇异的笑容。
当然看不见，但就仿佛能看见一样，条野采菊精准地转向她的正脸。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他轻轻点着头，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向前方伸手示意道。
“请吧，永井小姐，我来给您带路。”
他偏着头，坠在耳下的红色流苏垂在在空中缓缓摇晃，映在津岛美知子的眼里就像是红色湖底的一阵波澜，但又似乎只是在她眼中划过，很快就消失了，无论是在眼中还是在脸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只是微笑着，目光分散到各个地方，最后又凝聚在了条野采菊的后背。
当然改变了。
正如她所说，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至少条野采菊现在变得可比以前不动声色得多。
但有些地方又确实没改变。
如果他能把他一直以来顽固坚守的地方改掉的话，他会过的远比现在幸福。
但那并不是津岛美知子应该操心的事情——反正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过于明显了，又或许是因为本来条野采菊就对周身的视线很敏感，他终于忍不住回头。
“永井小姐，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他那个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津岛美知子仔细回想了一下。
“自然是因为看到你，实在高兴。”
如愿看到条野采菊一瞬间垮掉的脸色，原本在她嘴边虚含的笑意也真了几分。
因为她深知，条野采菊在心底深深地怨恨着她。
但那仍然、至少现在，仍然是与津岛美知子无关的事情。
在见到坐在眼前的青年的时候，津岛美知子心里并没有什么恍惚之情。她只觉得虽然打着的是送行的名号，但是冷眼旁观着身后专人看守，全透明的单人房间，还有全程在一旁负责记录的人员的一系列安排，津岛美知子倒是觉得自己要见的是一个即将步入刑场的死刑犯。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最多的就是有点苦恼吧。
“好久不见，永井小姐。”
他的脸倒是一直显得很年轻的样子，眉眼间还有着少年意气，看起来极为憨厚。
倒不是十分俊朗的面孔，是很适合卧底的一张脸。
另外，是一个很好骗的傻孩子。津岛美知子在心里如此补充道。
“……好久不见，立原。”
最近说“好久不见”的频率是不是有点过高了？
突然想起这件事于是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津岛美知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十分自然地完全无视了隔着玻璃传递来的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
“福地队长说，你在执行任务前很想再见我一面。”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陈述着电话里听到的原话。
“是的。”
虽然犹豫着要不要在严密的监视下说这些话，但是一想这恐怕是这么多年里唯一的机会，等到他开始卧底工作，无论是凶多吉少的前景亦或是多年后功成身退，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让他诉说衷肠，立原道造也就抛下顾虑诚挚地看着津岛美知子。
“我永远记得、当时永井小姐选择了我，虽然我最后并未能完美地完成任务，但是永井小姐给予的信任我一直、很感激……”
没有这回事。
津岛美知子稍微偏了一下眼睛。
当时只是因为他不是正式猎犬队员，即便是紧急培训也比不过专业人员带给她的压力才随手指了他，之后更是暗中使了手段让他提前退场，方便自己自由行事。
所以才说他是个好骗的傻孩子。
面对立原道造过于真诚的感激，即便对面坐的是津岛美知子也实在是有点心虚。
“所以这次，不仅是为了我自己的愿望，也是为了向永井小姐证明当初并没有白白浪费信任——于是我自愿申请了去港/口/黑/手/党/卧底的任务。”
在失去唯一的亲人的时候，立原道造堕落过，仗着自己的三脚猫异能去偷过军队的东西，虽然也因为这个异能被军队看中收编，但那时他从未认为自己能办好什么事情，是永井荷风最先认同了他的价值，并且之后的任务期间也一直对他温柔地照拂，哪怕他最后任务失败了也替他挡住了上面的压力，所以无论如何，他想见她最后一面。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津岛美知子当然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立原道造想要寻找的是曾经出现在常暗岛上的“死之天使”，当时的主治军医森鸥外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立原道造想要接近他确实没有比去当卧底要更便捷的道路。
至于津岛美知子是怎么知道的……
抱歉，为了维护一些少年心在这里还是不要细说了。
但这大概并非是一条捷径。“死之天使”真正的归宿并非黑暗，所以去往港/口/黑/手/党其实很难找到她。
“我知道，但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立原道造挠了挠后脑勺，窘迫地说道。
“话说回来……我本来以为您不会来的，我让您为难了吗？”
有一个民间组织，他们处于灰色边界，在民间极有声望，虽然正式社员少之又少，但每一个都身怀异能。
“……毕竟是你提出来的，要是别人我就不来了。”
她说的倒也不算是谎话，当然也不会是像立原道造脑补的那样美好——这点在看到立原道造躲闪的眼神津岛美知子就知道了。
那个民间组织里，有一个只要还有一丝生息，就能将其立刻复活的异能医生。
尚且青涩的立原道造啊，很可惜，这件事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所以你注定要走很多年的弯路。
这样在心里感叹着，津岛美知子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而且，正好顺便来这边办点事。”
或许是因为心里那一点点的宽容，使得津岛美知子脸上的那副笑容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望着那双似乎闪过流光与暖意的红色眼眸，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当然不包括条野采菊，他轻咳了一声。
看到外面负责记录的人终于回过神，做出了停止的手势，两个人也就此停止了交谈，津岛美知子向点了点头，便再没有回头地离开了玻璃房，等在门口的条野采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阴阳怪气的笑容。
“对不起，但是下次可以不要欺骗我们队伍里纯洁的孩子吗？”
“你好像在嫉妒呢，条野君。”
津岛美知子微微低头，一边将碎发别到耳后一边柔声说道。
“要对自己的后辈友善一点哦，毕竟这可是在这里难得纯真的存在。”
没错，当年本来安排的“专业人士”，正是这位条野采菊。
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两个人不对付的未来。
当时是怎么把他换下去的来着？
津岛美知子在脑子里稍微思索了一下。
似乎用了很强硬的态度、很过分的措辞，故意做出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直言自己十分讨厌条野采菊并且列举了条野采菊缺点一二三四，然后随手指了一旁缩在角落里的立原道造。
与他相比，当然还是立原道造比较好应付。
“请不要随意编造我的心理活动——我想，我能听到你的心跳，但反过来你却不能。”
条野采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只是不满于你对我们成员的欺骗行为罢了——如果是我的话，首先就不会出现想要见你的这种情况。”
你不会真的被那个笨蛋的眼神感动到，以为自己是什么善人吧。
他这样说着，终于没有忍住撕下了和善的假面，露出了自己冷酷而刻薄的嘴脸。
“更何况这种感情太飘渺不定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他不是没提醒过立原道造这个女人的诡计多端两面三刀，但立原道造就跟听不见一样盲目地捧着颗真心往里冲，实在是无可救药，并且莫名其妙。
那家伙懂什么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敢用那种不赞同的语气暗中维护面前这个女人。
条野采菊冷淡地在心里嘲讽着。
津岛美知子停下脚步，歪了歪头。
“一定要说这种行为是欺骗的话，你也是一样——又或者说，我和你们都一样。”
明知道他无法在港/口/黑/手/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还是连句提醒都没有，放任他就这么去卧底了。
谁又会比谁更高尚一点呢。
“真应该来一个刚正不阿绝对公正的人来治一下你，这样至少让你没办法这样大言不惭地将错误归咎在他人身上。”
这样说着，看到回过头的条野采菊，津岛美知子突然俯身靠近。
“还是说，条野，其实你很高兴吗——因为我说我们是一样的，你在为此感到高兴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并无炫耀或者其他什么特殊的含义，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疑问——亦或是一个事实。
条野采菊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偏过脸，眼帘微微颤动。
津岛美知子当然没听到他的心跳声。
既然如此，就没有证据能表明她说的是真的。至少此时此刻，条野采菊是这么认为的。
津岛美知子当然还可以继续用言语刺激他，但她突然感受到一种违和感，于是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正饶有兴致望着他们的福地樱痴。
津岛美知子微微皱起了眉。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真的很相配。
看着气氛怪异的两人，福地樱痴摸着胡子这样想道。
所以他那个时候打算让两个人成为搭档也不算是太离谱的想法，他们会成为既怨恨对方又信任对方的金牌搭档。
可惜这个想法现在暂时得搁置很久了，毕竟他也不能动九条家的人，不过如果是她自愿的，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福地队长，久疏问候，我先告辞了。”
津岛美知子收起对着条野采菊的随意态度，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眼观鼻子鼻观心等着福地樱痴说话，垂下眼帘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乖巧。
“喔，还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呢，看得老夫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了。”
福地樱痴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说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感慨。
“年轻真是好啊。”
“队长明明神姿威武，风采依旧！！”
紧随其后的是几年过去样子依然一点没变的大仓烨子，她在一旁正双手交握眼中闪着星星，十分仰慕地望着比她高很多的福地樱痴。
津岛美知子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如果说在猎犬里津岛美知子第一难对付的是福地樱痴，那么第二难应付的就是大仓烨子。
野兽没有思考能力，所以无法预测行动轨迹。
所以津岛美知子才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此时她只能庆幸自己作为编外非猎犬人员人员不需要对大仓烨子打招呼。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微微抬眼。
福地樱痴总会给她带来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就如同在撕裂她的神经一样——又或者说是他本人让人感到很分裂。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总归，这样比起来，还是条野采菊更可爱些。
就在福地樱痴还想再说两句别的什么的时候，津岛美知子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把她往旁边拽，因为认出了来人，所以津岛美知子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就顺着他的力道一起过去了。
后面慢一步才跟出来的立原道造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发色与五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津岛美知子身上针对旁人的一点无法抹出的距离感此刻已然消失殆尽，就如同被来人从天上拽了回来一样，那张脸上蓦然多了几分人气。
并非是他过于谨慎，而是来人确实不应该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空气寂静了几秒，大仓烨子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蓄势待发。
但也仅此而已。
就算是猎犬，也只是政府养的狗罢了，要比好用的工具还有低等。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
津岛美知子眼神微动。
“……舅舅。”
她微微开口，打破了寂静。
“走吧，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涩泽龙彦用一种理所当然视若无睹的态度一边这样说一边拉着津岛美知子往外走，当然，这举动里也暗含了一些庇护的姿态。
感受到了他别扭的表达，于是津岛美知子也露出了有些真心的笑容，她已然不在乎在场的其他人，头也没回，就这么跟着涩泽龙彦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擦身而过。
他身后跟着两个专门护卫他的保镖。
坂口安吾。
津岛美知子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确实曾经有过联络，只是谁都不清楚而已。
在他还是个卧底的时候。
——现在可真是功成身就啊。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微微扬起嘴角，并没有将眼神分给坂口安吾。
希望立原君回来的时候能得到他应得的地位和荣誉，不要永远做一只看起来威风实际上微不足道的「猎犬」。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坂口安吾镜片后的眼睛有一瞬间瞪大了。
【“坂口先生，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大概是光线反射的原因，那个时候，坂口安吾看不清她的神色。
只记得离开的时候他仍感到背后发凉。
【“所以别妨碍我，如果你还想维持这份友谊的话。”】
话又说回来，津岛美知子这次的主要目的确实是顺便来见涩泽龙彦的，虽然她并没有提前和他说过。
但谁叫他总是把 “没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句话挂在嘴边，津岛美知子自然也就想跟他玩临时突击的小游戏。
不过他确实一直在践行这句话就是了，这勉强也算得上是家人之间的信任吧。
涩泽龙彦并不是那种感情充沛的人。
或许他们一家都是这样的人，包括她那早已没有印象的母亲。
涩泽龙彦当然没有告诉津岛美知子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通过这世上唯二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来看，很难想象那个名为永井荷风的女人会是什么正常人。
她会懂得爱这种情感吗。
刚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突然听到涩泽龙彦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此时，涩泽龙彦正重新量着津岛美知子的三围，他微微低着头，有几缕长发顺着脸颊垂到津岛美知子的锁骨处，垂眼的样子和津岛美知子常有的姿态如出一辙。
虽然正常应该反过来说。
“总是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白白浪费了天赐的能力。”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又颇为嫌弃地补充道。
“对，差点忘了你现在只有一半的能力，纯纯废物一个。”
档案上标记为二级危险异能者的津岛美知子缓缓眨了眨眼睛，看似十分好奇地请教道。
“那完整的「地狱之花」是什么样的呢？”
“别问我那种事情。”
涩泽龙彦皱着眉，露出了明显的厌烦表情。
于是她又乖乖闭上了嘴。
从某种意义上，这个舅舅还是很好哄的，只要做一个合格的洋娃娃，不仅有免费漂亮衣服穿，还会顺带获得一堆价值不菲的宝石。
“噜噜噜噜，殉情啊，一个人，是做不到滴~”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坐在转椅上疯狂旋转，蓬松的头发被他甩得乱七八糟，就像海底摇晃的海藻一样。
“唉，转圈晕死太难受了，呕……换个方法吧。”
他露出了真情实感的恶心表情，然后又感叹道。
“不过啊，美知子，还真是跟养蛊一样呢，一家子全是危险异能者。”
他将手臂搭在椅背上，前后摇晃着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自言自语道。
“涩泽龙彦差不多已经赶过去了吧，算算时间安吾也该到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跟美知子见一面。”
他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落满了阳光，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的恬静，比起以前又多了一些温润。
尽管这些仍然只是拼命压制的假象。
“真好啊，回头逼问一下可恶的安吾关于美知子的近况好了。”
量完尺寸，涩泽龙彦手下的动作飞快，毕竟已经是半成品，看起来是准备今天就把这件裙子完工。
让人看见了会感到惊悚的贤良。
津岛美知子手里还举着被切成小块儿的苹果。
虽然自己的舅舅和竹马在磁场上总是不太对付，但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却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不去追究过去，态度不明地继承着那个名字，一无所知地被他们所庇护着。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这样按照涩泽龙彦与绫辻行人的意愿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这样就可以了吗？
津岛美知子默默地注视着涩泽龙彦精致的侧颜。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她才会在明明对京极夏彦的古怪之处隐约察觉的时候，却仍然向他靠近，因为那是她当时唯一能破局的手段。
那并非是错误的道路，即便那是一条注定被欺骗的道路，她始终这么认为。
津岛美知子微微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