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太过熟悉，一发一目，一瞥一笑，熟悉得像是在看自己，连揣摩都不必。好比现下，他吻住她，她乖顺承受，可睫毛微颤，仿佛有无数心思暗藏。
半晌松开，薄唇在她嘴角轻碰两下，一面将手从宽松的襟口伸进去，一面正经地问她："怎么了？"
凤卿云面上微红，抿抿唇，片刻道："阿珏，熙和死了。"
"我知道，"他并不震惊，眼睑微垂，粗粝的指尖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来去，"国破家灭，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好。"
他说得云淡风轻，倒显得薄情了。
如此不在意，那么孩子的事，多说无益。
纵使不喜欢熙和，凤卿云还是觉得微冷，心里恍惚裹上一层霜，方才的燥热情动全数消弭无痕。她低低"嗯"一声，双臂环住他的腰，"赶了那么久的路，早点歇息吧。"
话音刚落便是下颌一紧，她被迫抬起脸，萧珏眼睛微眯，唇角的笑亦是冷的："卿卿嫌我了么？"
不待她开口，他又道："如果连卿卿都不懂，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懂我呢。"
她心尖一颤，只觉他的话落在脸上，竟透着一股落寞。她不懂吗？
她怎么会不懂。他从小有为帝为王的抱负，要天齐国泰民安，要国运昌盛不竭，要这天下世人朝颂，要这江山万里归一。
她怎么会不懂。熙和早就是一颗注定好了的棋子，他从一开始就没在她身上放心思，恩宠赏赐，亲昵缠绵，皆是一场戏。
他对她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愿帮他，助他，哪怕舍了性命也要成全他。
可她又怎么能不想到自己？江婉清、熙和身上都有她的影子，一个感君回顾自此不顾生死，一个翻覆于他掌间，破家灭国。
但他语气发寒，投来的目光深不见底，捏着她的手却滚烫僵硬，掩不住的失落难堪。
她又怎么舍得。
微微一顿，偏头笑道："我哪里会嫌你，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珍贵。"
帘外烛火一闪，她眸色潋滟，捧住他的脸亲上去，辗转温柔。他发硬的身体逐渐放松，唇齿间带着惩罚的意味，如同要将她啃食下肚。起伏沉落，直到力竭才堪堪放过。
他是真的累，睡得又深又沉，醒来都不知是什么时辰。殿里一片昏暗，身侧空落无人。
揉了揉眉心，唤人进来。
孙禧带着宫人鱼贯而入，亲自服侍他洗漱更衣，看他眉眼沉着，想了想，小声道："晨间月妃娘娘来过。"
凤大人便是那时走的了。
萧珏一愣，默默接过布巾擦手，不再提起。
休朝三日庆贺，战后琐事都交给了右相，凤卿云有了清闲，好好在家休息。经过江婉清一事，凤承庸再不敢逼她，府里旁人也不敢扰，清风院是难得的清静。
元宵夜阖府团聚，凤卿月派人送了恩典来，凤承庸和柳氏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在夸。凤卿云兴致缺缺，耐着性子陪他们吃完饭，转身出了府。
这个时候宫里也是热闹，她不想自讨没趣，在街上买了些吃食和酒水，去了江府。
因她很得江氏夫妇的信重，又为三小姐报了仇，下人早将她当主子看待，见她来，也如平常，只派人去禀了江延一声。凤卿云径直去了灵堂，香烛渺渺，江婉清的牌位静静搁在案上，仿佛在看着她。
并不想让江婉清陪着自己忧心，她只拣着近日有趣的见闻说了，又说会照顾好江氏夫妻，让其放心。不知不觉灌了半坛子酒，吃的倒是没动半点，仔仔细细摆好了供在灵牌前。
等江延来瞧的时候，她已是半醉，眼神迷蒙，嘴角一抹笑却不似真的。她是重情义的人，江延心里倒明白，只觉她太苦了。
"卿云……"轻唤几声，将她手边的酒坛子拿开。
凤卿云抬眼瞧他，脸上绽出些笑，"父、父亲。"
江延道："你莫喝了，早些歇息吧。"
她听话地"嗯"一声，借着江延搀扶的手站起来，又让下人领着去了常备的厢房。婢女拧了帕子替她擦了脸和手脚，不敢动身上的衣裳，吹熄烛火退下。
屋内黑漆，一双凤眼睁开，分明是唯一的光亮了。
她脑袋昏胀，却睡不着。
江家后院临街，外头烟花凌空盛绽，五彩的光影描摹在纱窗上，一明一灭。欢声笑语隐隐传来，她听不真切，索性起身推开窗户，让自己与那热闹贴得更近。谁知窗外刚好一株红梅，艳艳地开着，她忍不住伸手轻触。凤府也有这样的梅花，却不是孤零零临风，而是成片盛景如画，香气扑鼻。
世家总讲究繁盛，连花儿都是。
她嗤笑一声，将将收回手，窗外轻响，便是墨羽的声音。
"主子，皇上来了。"
她一顿，墨羽恭敬道："马车在江府后门等着，请主子速去。"
她闭上眼，喉咙有些干痛，片刻低声道："知道了。"轻轻将窗户合拢，转身往门外去。
江家丧女，即便元宵也不好欢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路碰不到半个人影。她不急不慢地踏在碎石小道上，风花拂柳穿过暗夜。
一出去，便看到马车静静停在槐树下。
她脚下顿住，神色莫名地盯着那车沿的流苏，微风拂过，发丝轻动。
昨日从泰明殿走得匆忙，她什么都没来得及与萧珏说，本以为好歹三日后才会再见，届时那些不适想来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哪知他今日便找来了。
她手心冒汗，不知怎地竟起了转身遁走的心思，可还没行动，车帘一掀，他已经下了车。
黑袍墨玉，身姿挺拔，平平然看过来，眼底若有华光。身后天幕流光四溢，都比不上他抬眸望来的一眼。
她口干舌燥，不自觉直了身子，呆呆朝他走过去。
他眼底浓黑，等着她到了近前眉梢微蹙："喝酒了？"
她点头，咽了口唾沫道："喝了一点。"
他神色难辨，一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看得凤卿云颇不自在。手指揪着腰带磨蹭，半晌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话，目光依旧定在她面上，黑眸翻滚，似仍在思虑。她有些不安了，对他干笑道："阿珏，我头好晕。"拉住他袖角，"先离开这儿吧。"要是被江府下人看到，实在不好。
他显然猜到她的意思，面上一顿，竟有了些冷意。
凤卿云缩了缩肩膀，低下头道："名不正言不顺，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我想想。"她语气极低，并不是埋怨。鼻音略重，压得他心上一阵麻，忽地反握住她的手，扯着人往巷口走。
她吓了一跳，"阿珏！"
他不曾回头，掌心炙热，牢牢裹住她。出了后巷，迎头就是人山人海，花灯繁复沿街摆开，灯火璀璨，恍如白昼。她被刺得眼睛一痛，偏头躲在他肩后。
他走得很稳很快，凤卿云踉踉跄跄地跟着，等到终于停下来，已是到了京都城楼。城墙上不知怎地不见一人，风极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眉目深邃，偏首看了看她，又转而看向城下。
凤卿云不明他的意思，呆愣愣并肩而立，手放在城砖上，下意识抠着其中的纹路："阿珏……"
他身上的龙泽香气不断传过来，渐渐让她心绪平稳。定了定神，终于正视他："阿珏，这……"
"执子之手，共看天下。"
他声音沉着，一字一句。
她怔住，凤眼睁大，慢慢腾出水雾。嗓子痒得厉害，弯了弯唇："你……"
"卿卿，"他侧过脸，轮廓被灯火染上一层光晕，眸子亮得出奇，"我都明白。"月亮很大，再无一颗星子。
他眸色黑沉，除了她，再无其他。
他说他都明白，这么些年她一步一步紧随，他都明白？天下江山是他的抱负，他愿与她执手共看，他都明白？
她似是不可置信，唇瓣紧紧抿着，眼眸圆睁，生怕错过一字半句。
那认真的模样让他好笑又心酸，将她手拉到胸前，底下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手腕发麻。她眼一眨，豆大的泪珠落下，嗫嚅道："阿珏……"
"我并非绝顶聪明，却不痴傻，十八年，世上不会有人待我比你更好。"他从没这样对她说过话，像是剖开了心要给她瞧，"人非木石，卿卿，我不是无心人。"
每说一个字，心口便跳动一次，那些字句恍惚都化成了可以抓住的东西，被他送到她手心里握住。眼前一片迷蒙，她不敢擦，不敢错过他丝毫的神色变幻，害怕下一瞬他便弯唇笑问卿卿感不感动？
他说过许多情语，她每一次都当真，又不敢当真。这世上谁说起真心话来那样嬉皮笑脸，轻易如同吃饭喝水，信手拈来？但若不是真的，她该有多可悲。
宽大的手掌拂过她的脸，将那泪痕一点点揩在指尖。指下肌肤细滑，她眼睛雾蒙蒙的将他望着，萧珏心中一动，待回过神，人儿已然到了怀里。
薄唇贴着她耳郭，他低声道："卿卿，明年今日，再不会是此番光景。"
她将呜咽压在喉咙，重重吸着他身上的味道，许久鼓足勇气："那是什么样？"
他环住她的手紧了几分："天下万千耳目，皆知你我携手登楼，天下盛景共享。"
这是承诺。
她忍不住小声啜泣，眼泪打湿他襟口，肩膀一起一伏，在他臂弯中真是天然契合。手指揪着他衣裳，她抽泣哽咽，模模糊糊吐出三个字："我信你。"
十八年走得太长太艰难，她甚至都不敢想会有美梦成真的一日。自他从火海中救下她，生死托付，她早将自己抛开，眼中心中都是他。也曾嫉妒凤卿月半生顺遂却可享他怜宠，也曾暗恨她付出无悔却只有半世飘零，都说天道公正，她不肯信，却原来上天真的为她留了一条路。
眼角流光蹿过，下一瞬天幕绽开烟雨，从来没有哪一束烟花，这样美丽。
半晌松开，薄唇在她嘴角轻碰两下，一面将手从宽松的襟口伸进去，一面正经地问她："怎么了？"
凤卿云面上微红，抿抿唇，片刻道："阿珏，熙和死了。"
"我知道，"他并不震惊，眼睑微垂，粗粝的指尖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来去，"国破家灭，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好。"
他说得云淡风轻，倒显得薄情了。
如此不在意，那么孩子的事，多说无益。
纵使不喜欢熙和，凤卿云还是觉得微冷，心里恍惚裹上一层霜，方才的燥热情动全数消弭无痕。她低低"嗯"一声，双臂环住他的腰，"赶了那么久的路，早点歇息吧。"
话音刚落便是下颌一紧，她被迫抬起脸，萧珏眼睛微眯，唇角的笑亦是冷的："卿卿嫌我了么？"
不待她开口，他又道："如果连卿卿都不懂，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懂我呢。"
她心尖一颤，只觉他的话落在脸上，竟透着一股落寞。她不懂吗？
她怎么会不懂。他从小有为帝为王的抱负，要天齐国泰民安，要国运昌盛不竭，要这天下世人朝颂，要这江山万里归一。
她怎么会不懂。熙和早就是一颗注定好了的棋子，他从一开始就没在她身上放心思，恩宠赏赐，亲昵缠绵，皆是一场戏。
他对她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愿帮他，助他，哪怕舍了性命也要成全他。
可她又怎么能不想到自己？江婉清、熙和身上都有她的影子，一个感君回顾自此不顾生死，一个翻覆于他掌间，破家灭国。
但他语气发寒，投来的目光深不见底，捏着她的手却滚烫僵硬，掩不住的失落难堪。
她又怎么舍得。
微微一顿，偏头笑道："我哪里会嫌你，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珍贵。"
帘外烛火一闪，她眸色潋滟，捧住他的脸亲上去，辗转温柔。他发硬的身体逐渐放松，唇齿间带着惩罚的意味，如同要将她啃食下肚。起伏沉落，直到力竭才堪堪放过。
他是真的累，睡得又深又沉，醒来都不知是什么时辰。殿里一片昏暗，身侧空落无人。
揉了揉眉心，唤人进来。
孙禧带着宫人鱼贯而入，亲自服侍他洗漱更衣，看他眉眼沉着，想了想，小声道："晨间月妃娘娘来过。"
凤大人便是那时走的了。
萧珏一愣，默默接过布巾擦手，不再提起。
休朝三日庆贺，战后琐事都交给了右相，凤卿云有了清闲，好好在家休息。经过江婉清一事，凤承庸再不敢逼她，府里旁人也不敢扰，清风院是难得的清静。
元宵夜阖府团聚，凤卿月派人送了恩典来，凤承庸和柳氏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在夸。凤卿云兴致缺缺，耐着性子陪他们吃完饭，转身出了府。
这个时候宫里也是热闹，她不想自讨没趣，在街上买了些吃食和酒水，去了江府。
因她很得江氏夫妇的信重，又为三小姐报了仇，下人早将她当主子看待，见她来，也如平常，只派人去禀了江延一声。凤卿云径直去了灵堂，香烛渺渺，江婉清的牌位静静搁在案上，仿佛在看着她。
并不想让江婉清陪着自己忧心，她只拣着近日有趣的见闻说了，又说会照顾好江氏夫妻，让其放心。不知不觉灌了半坛子酒，吃的倒是没动半点，仔仔细细摆好了供在灵牌前。
等江延来瞧的时候，她已是半醉，眼神迷蒙，嘴角一抹笑却不似真的。她是重情义的人，江延心里倒明白，只觉她太苦了。
"卿云……"轻唤几声，将她手边的酒坛子拿开。
凤卿云抬眼瞧他，脸上绽出些笑，"父、父亲。"
江延道："你莫喝了，早些歇息吧。"
她听话地"嗯"一声，借着江延搀扶的手站起来，又让下人领着去了常备的厢房。婢女拧了帕子替她擦了脸和手脚，不敢动身上的衣裳，吹熄烛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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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袋昏胀，却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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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总讲究繁盛，连花儿都是。
她嗤笑一声，将将收回手，窗外轻响，便是墨羽的声音。
"主子，皇上来了。"
她一顿，墨羽恭敬道："马车在江府后门等着，请主子速去。"
她闭上眼，喉咙有些干痛，片刻低声道："知道了。"轻轻将窗户合拢，转身往门外去。
江家丧女，即便元宵也不好欢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路碰不到半个人影。她不急不慢地踏在碎石小道上，风花拂柳穿过暗夜。
一出去，便看到马车静静停在槐树下。
她脚下顿住，神色莫名地盯着那车沿的流苏，微风拂过，发丝轻动。
昨日从泰明殿走得匆忙，她什么都没来得及与萧珏说，本以为好歹三日后才会再见，届时那些不适想来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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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墨玉，身姿挺拔，平平然看过来，眼底若有华光。身后天幕流光四溢，都比不上他抬眸望来的一眼。
她口干舌燥，不自觉直了身子，呆呆朝他走过去。
他眼底浓黑，等着她到了近前眉梢微蹙："喝酒了？"
她点头，咽了口唾沫道："喝了一点。"
他神色难辨，一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看得凤卿云颇不自在。手指揪着腰带磨蹭，半晌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话，目光依旧定在她面上，黑眸翻滚，似仍在思虑。她有些不安了，对他干笑道："阿珏，我头好晕。"拉住他袖角，"先离开这儿吧。"要是被江府下人看到，实在不好。
他显然猜到她的意思，面上一顿，竟有了些冷意。
凤卿云缩了缩肩膀，低下头道："名不正言不顺，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我想想。"她语气极低，并不是埋怨。鼻音略重，压得他心上一阵麻，忽地反握住她的手，扯着人往巷口走。
她吓了一跳，"阿珏！"
他不曾回头，掌心炙热，牢牢裹住她。出了后巷，迎头就是人山人海，花灯繁复沿街摆开，灯火璀璨，恍如白昼。她被刺得眼睛一痛，偏头躲在他肩后。
他走得很稳很快，凤卿云踉踉跄跄地跟着，等到终于停下来，已是到了京都城楼。城墙上不知怎地不见一人，风极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眉目深邃，偏首看了看她，又转而看向城下。
凤卿云不明他的意思，呆愣愣并肩而立，手放在城砖上，下意识抠着其中的纹路："阿珏……"
他身上的龙泽香气不断传过来，渐渐让她心绪平稳。定了定神，终于正视他："阿珏，这……"
"执子之手，共看天下。"
他声音沉着，一字一句。
她怔住，凤眼睁大，慢慢腾出水雾。嗓子痒得厉害，弯了弯唇："你……"
"卿卿，"他侧过脸，轮廓被灯火染上一层光晕，眸子亮得出奇，"我都明白。"月亮很大，再无一颗星子。
他眸色黑沉，除了她，再无其他。
他说他都明白，这么些年她一步一步紧随，他都明白？天下江山是他的抱负，他愿与她执手共看，他都明白？
她似是不可置信，唇瓣紧紧抿着，眼眸圆睁，生怕错过一字半句。
那认真的模样让他好笑又心酸，将她手拉到胸前，底下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手腕发麻。她眼一眨，豆大的泪珠落下，嗫嚅道："阿珏……"
"我并非绝顶聪明，却不痴傻，十八年，世上不会有人待我比你更好。"他从没这样对她说过话，像是剖开了心要给她瞧，"人非木石，卿卿，我不是无心人。"
每说一个字，心口便跳动一次，那些字句恍惚都化成了可以抓住的东西，被他送到她手心里握住。眼前一片迷蒙，她不敢擦，不敢错过他丝毫的神色变幻，害怕下一瞬他便弯唇笑问卿卿感不感动？
他说过许多情语，她每一次都当真，又不敢当真。这世上谁说起真心话来那样嬉皮笑脸，轻易如同吃饭喝水，信手拈来？但若不是真的，她该有多可悲。
宽大的手掌拂过她的脸，将那泪痕一点点揩在指尖。指下肌肤细滑，她眼睛雾蒙蒙的将他望着，萧珏心中一动，待回过神，人儿已然到了怀里。
薄唇贴着她耳郭，他低声道："卿卿，明年今日，再不会是此番光景。"
她将呜咽压在喉咙，重重吸着他身上的味道，许久鼓足勇气："那是什么样？"
他环住她的手紧了几分："天下万千耳目，皆知你我携手登楼，天下盛景共享。"
这是承诺。
她忍不住小声啜泣，眼泪打湿他襟口，肩膀一起一伏，在他臂弯中真是天然契合。手指揪着他衣裳，她抽泣哽咽，模模糊糊吐出三个字："我信你。"
十八年走得太长太艰难，她甚至都不敢想会有美梦成真的一日。自他从火海中救下她，生死托付，她早将自己抛开，眼中心中都是他。也曾嫉妒凤卿月半生顺遂却可享他怜宠，也曾暗恨她付出无悔却只有半世飘零，都说天道公正，她不肯信，却原来上天真的为她留了一条路。
眼角流光蹿过，下一瞬天幕绽开烟雨，从来没有哪一束烟花，这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