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后的两周,陈寅洲都没回过家。

    两人期间没有过任何联系,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问候彼此的信息。

    还真像他之前承诺过的那样,只是扯了个证让孩子不是私生子,而两人还是陌生人,互不干扰。

    唯一的变化是,江一诺是个孕妇,恰巧住在他这里有了个酒店般的待遇。

    当下工作方面,上面气她和宦丽惹了事,冷了好久也没找她,她自己带助理出去拍了点小素材,加上陈寅洲既不回家也不联系她,俩人更不需要打照面,她自然不用再花心思怎么去哄着人应付差事,乐得清闲。

    当然,最近孕吐频繁,难受过头的时候也还是有点羡慕男人,埋怨陈寅洲十个月能白捡个大胖孩子之外,其余的时候,她还蛮开心的。

    毕竟她本就对对方心存愧疚,气势矮人一截。

    一天晚上,江一诺刚洗完澡准备休息,却忽然收到一条信息,竟是张副总亲自发来的,给她发了个定位,说宦丽今晚有事,让她替宦丽去见见绿林影业的太子爷范总。

    那边没说别的,只是让她穿着合作品牌的衣服去范总那里打个卡,等照片给公司返还了她就能走,还说晚上公司会派车来接她,绝对安全。

    江一诺看了看表,已是晚上十点。

    她当然不能完全相信他们。

    -

    傍晚十一点,酒庄,阴雨绵绵。

    陈寅洲近期去了趟旧金山,又马不停蹄地飞了趟欧洲。

    其实这些人他都不用亲自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出差意愿强烈,在领证的第二天直接就搭飞机离开了这座城市,直到忙了整整两周才停下来。

    他刚下飞机,群里的消息炸得不行,都在找他,说范胜田特地邀请他来酒庄上玩儿,庄子里都是典藏好酒,专门拿出来给他接风,叫他一定赏个脸。

    陈寅洲其实从小就认识范胜田,但并不交好。

    他本人并不孤僻,只是交友向来有原则,一不和废话多的装逼犯玩,二不和蠢货讲话,三不和只懂得玩女人的败家子交流心得。

    而范胜田三样都占。

    之所以陈寅洲今天能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听他一个人眉飞色舞的胡扯,是因为巩文乐和林褚一刚好也在,安抚得住陈寅洲。

    此刻范胜田正在洋洋得意地介绍他今晚的女伴——近期他新看上的某网红博主。

    据他所说,这位博主人长得漂亮,那方面功夫很不错,牵线人说,凡是和她拍过视频的男博主,私下都对她赞不绝口。

    他边说又边谈及了一些行业内幕,笑着给大家介绍:“待会儿我把人接来了,大家可给个面子,别说我其他的事儿。”

    “你给她公司钱了?今晚能带走?”有懂行的问他。

    “带得走,谁我带不走?”

    “要价高么?”

    范胜田洋洋得意地点头:“还行。她们公司的我玩过好几个,今天要来的这个,价格可是最高的,而且我还承诺了,我会签她回头帮我宣传酒店。”

    听到这里,巩文乐忍不住笑出了声,和林褚一对视一眼,小声笑,“就他那熊样,能签别人?他先把他开的那个小破酒店弄好再搞其他的吧!让我去给他拉人脉,今天还不是得叫我组局求洲儿,别丢人了。”

    林褚一摇摇头,边品酒边道:“他啊,什么都想干,东插一脚,西插一脚,什么都干不好,说了又跟你急。”

    陈寅洲从进来就听不太进去他们的对话,从坐在这里就思绪乱飞,有一搭没一搭地品酒有一会儿了,仍不住地看表,静不下心,与他的本意反其道而行之。

    不一会儿,家里阿姨给他发了消息,说晚上去送夜宵发现江小姐不在房里。

    她没有联系方式,担心江一诺一个女孩子深夜出去比较危险,叫陈寅洲联系下人找找她。

    陈寅洲收到消息后立即拿起手机和车钥匙,起身就要走。

    范胜田眼看人要走,正事又还没说,刚想挽留他,却见大门那边被侍者拉开了门,一个女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

    她身材纤瘦,带来一缕夜雨潮湿的味道,整个人几乎要被庄园内浓墨一般的黑夜吞噬。

    人进门的瞬间,大厅的温暖的光亮一点点笼罩在她冰凉柔软的身体上,所有人的目光竟都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包括陈寅洲。

    女人身着亮闪闪的长裙,细跟鞋,只是外面裹着一件被小雨微微打湿的长外套,迟迟没有脱掉。

    她进门后,紧张的视线一位一位扫过每个人,寻找照片里的范总,却忽然发现很多名流圈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今天似乎都在这场酒局中。

    正当她准备去寻范总时,却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朝她扫来。

    先是她的脸,随后是裙摆、高跟,最后是她的眼睛。

    江一诺循着那视线望了回去,直到看见了陈寅洲。

    他在看见她后,没有再迈步朝前走,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手机还是亮的,屏幕中显示着他正在拨打江一诺的电话。

    二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紧紧相交。

    江一诺捏紧了自己的腿边的衣料。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很了解他眼神传递出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玩脱了。

    二人新婚后重逢竟是此情此景,而她又是以这样的身份出席。

    完了,她今晚死定了。

    “哟哟哟,看看是谁来了?”范胜田刚才看见来的是一个陌生女子而不是印象中的那位宦丽原本有些生气,却在把陈寅洲的情绪尽收眼底以后豁然开朗。

    男人是读得懂男人的情绪的。

    他洋洋自得地觉得,今天他他妈的终于赢了!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什么都比不过对方,总是被家里人骂,在今天,他要感谢奇美,感谢江一诺这个莫名其妙过来的女人,让他在陈寅洲面前赢足了面子。

    就在他将错就错地走上前来要搂住“宦丽”给大家介绍的时候,“宦丽”一个躲身绕开了他,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从天而降的苹果,前几个没砸中,后几个终于有一个不偏不倚地正中他脑门。

    范胜田的额头被砸肿了,疼得直跳,看了眼骨碌碌滚到地上的苹果,不可置信地冲着陈寅洲大吼:“你丫有病吧?!发什么神经啊!”

    在场的人,包括来收拾残局的服务生和剩余几个相互调笑的公子哥瞧着这场景,一时都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陈寅洲并不理会范胜田,长腿跨过地上的残局,绕到江一诺身边停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她,拽进自己怀里,浑身气压极低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又转回她脸上。

    “不是让你在家等我?你这样来接我,着凉了怎么办。”话说得甜温柔,可他讲这句话时,却气压极低、字句冰冷,冻得江一诺在他怀里暗暗打了一个寒战。

    巩文乐、林褚一和范胜田等人听着他们的对话齐齐愣在原地,都像是听着外星语言一般,仿佛字句都听不懂。

    在家等他?

    着凉怎么办?

    这是陈寅洲的女人?不是范胜田的那位?

    不是,陈寅洲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几十秒以后,这回轮到范胜田黑脸了,那脸色难看得不像话,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翻通讯录,手机几乎都要被他捏坏了。

    “我先走了,回见。”陈寅洲直接打横抱起江一诺,一脚踹上大门,吓得原本一直在看好戏的侍者赶紧连滚带爬过去开门。

    庄园外的夜空很美,星星像碎钻一般闪亮,田野间吹来微亮的晚风,可惜车上的二人却无一人有心赏景。

    陈寅洲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他的车马力又十足,推背感强烈,耳边是飞驰而起的轰鸣声,叫江一诺慌乱心虚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等到了家,陈寅洲外套都没脱,也没等江一诺,沉着脸直奔楼上而去,江一诺随之而去,却被砰一下摔上的门差点撞倒。

    门关上十几分钟,没什么动静。

    江一诺站在门口面壁思过的时候,掏出手机开始看公司附近租房的价格。

    她今晚闯祸了,估计这大房子她是住不久了,要被撵出去了。

    等等,那是后面应该操心的事。那今天要返给品牌那边的照片怎么办?

    坐在她身边的人身价越高,代表她的实力越强。

    灵机一动,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现在还不能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打开,陈寅洲裹着浴袍湿着头发站在门内,见江一诺还站在门外,瞬间就拧起了眉:“有事?”

    “对不起。”江一诺心虚地道歉,“我……”

    陈寅洲根本不想听,扭头进了屋。

    房内四处都充斥着沐浴露的香气,让江一诺紧张的心情舒缓不少,她跟在他后面进了房门,随后要在他起居室的小沙发上坐下。

    “起来。”陈寅洲微微环胸,靠在玻璃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我嫌脏。”

    三个字,他嫌脏。

    江一诺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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