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气氛该扯到私人问题上了。

    盘里的沙拉下去一半,他的话终于出口:“也许会有些不妥当,但我想问学姐有交往对象吗?”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没什么恋爱运呢,明明我这个人也挺不错的。”我自卖自夸着懊恼,给自己塞了一块肋排以表安慰。

    “我大概也能明白原因,因为学姐看起来不好接近……”

    完全没想到的回答让我忍不住追问:“这就是你当时对我用敬语的理由?”

    “那个……不是的!”他摇着头,“就是有些退缩吧?毕竟学姐是那种,发光得好像不会缺少这些的人。”

    我大吃一惊,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这样的话:“骗人的吧?真的假的?”

    “学姐有喜欢的人吗?”日向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的确没什么恋爱运,这是事实,心跳也曾在某一刻为别人错拍,只是因为哪一处像我身边的太阳,但遗憾的是太阳系里只有一颗恒星。

    “我半途而废的初恋,不,甚至连‘恋爱’也算不上,大概也只是到怦然心动的程度,”也许因为见面太过突然,说起这些反倒像在说事不关己的事一样,“日向你现在也很受欢迎啦,比赛的时候很多人都在为你应援,刚才打球的时候也有美女在为你欢呼,真是让人羡慕啊臭小子!”

    他放下刀叉,坐直了坦诚相告:“其实,我还停在初恋前。”

    “停在初恋前?这是什么语法啊。”我笑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心里却骤然空掉:“初恋是没有结果的……”

    轻飘飘的一吹就抓不住,遗憾和悔恨才会被记挂一生。

    “不,我觉得有。”

    他说得确定,没有半分动摇。于是我想,如果是日向的话一定会紧紧握住。

    鼓励的话说不出口,对他抱有的微妙情绪让我没办法大度到那个程度。日向也没有需要我接话的意思,在我斟酌措辞的时候说出让人头晕目眩的话:“所以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从朋友而不是前后辈。”

    下一次见面没有等太久,夏天才刚开始,我在回家路上和结束练习的日向相遇。即使他在sns告诉我已经回国了,但并没有具体说自己住在哪里。

    大阪是黑狼的主场,球员们的住所和我的住所非常凑巧地只隔了一个街区。休息日的日向不会泡在健身房或是其他什么和工作有关的地方,反而出乎意料地会享受生活,去见朋友,或者和我在公园里坐一下午。

    作为他大阪生活的前辈我经常会带他去常光顾的地方,结果没过多久那些店主店员对他比对我还要熟悉。

    难道这就是社交技能点满的天赋吗?

    巴西归来的忍者翔阳在他的第一个赛季就跻身明星选手行列,这是早晚的事。虽然有一大堆的事要适应要处理,但偶尔也会抽身两个人一起吃顿饭之类的,像高中时放学后一样。

    如果说初恋是一种感觉,在此后的人生里不断美化追忆,那恋爱就发生在一瞬间,噼里啪啦火花乍现,脑中某根弦突然接上,于是那个人的周围开始闪闪发光。

    尚不知即将坠入爱河的我正在和客户电话交涉工作,死气沉沉的办公室突然间有了活人气,似乎是有人带了下午茶。我转身背对人群寻找安静角落继续和对方扯皮,等结束通话转过椅子,日向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冲我微笑:“工作辛苦了!”

    这是天使吗?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但那一刻办公室刺眼的LED灯都黯淡下去,没有什么比日向的眼睛还要亮了。

    我的桌上放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咖啡,除此之外多了一份附近常常排队的点心。我其实不太想让他见到我工作的疲惫样子,无神的双眼塌掉的头发和眉目中忍不住的烦躁有什么好看的。但他不吝赞美,满眼敬佩地夸我刚才很帅气。

    你的脸红得好夸张,学弟摇身一变成明星选手真是羡慕啊。热闹过去之后,对面的同事打趣我。显然大家都对公司新产品的代言人十分满意,不论是外形还是举止。

    老实说我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想让他们看到日向的更多面,又不想让别人见到太多只有我能见到的地方。可怕的占有欲作祟,我自私地想要把他划为与我相关的、不会轻易断连的不止局限于前后辈的关系。

    我趴在河边的栏杆上回复完工作消息,日向正拿着热饮回来,和我对上视线后展开笑脸。名为幸福的情绪在心底荡漾开,崭新的“爱慕”情感浮出水面,不是后知后觉的懵懂也非对亲密关系的误判,我喜欢日向,此刻无比确定。

    但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一直等我回过神来,日向的视线才从我的脸上移开,喉结上下滑动,拉开拉环把甜牛奶递给我。

    我们心意相通,但总是缺了点什么,我把原因归于自己那句Flag一般的“初恋是没有结果的”。盂兰盆节回老家和妈妈整理衣柜时,她翻出我高中穿过的家居服,突然拍手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要给我看个东西。

    被塑封起来的小小樱花瓣还保留着形状,妈妈解释是她从翻起的裤腿里发现的,并且惊讶这居然是真的花瓣而不是装饰品。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想了想,说是我拿回毕业证的那天,封好后一直放在我的毕业照旁边,但我总是来去匆匆来不及察觉。

    褪了色的樱花瓣躺在我的掌心,原来那个春天一直被我握在手中。

    日向在日本的第二个赛季,黑狼东京客场比赛前遇上我的休息日,于是和以小时计数休息时间的日向约好去看灯光秀。圣诞节当天并没有比赛,但已经被俱乐部活动已经占掉了,他说这是补偿。

    灯亮起的瞬间引来一阵欢呼,我们从人群中挤出来赶去预订的店,并肩前行时我转头确认日向的状态,他似有所感地看向我,声音和附近店里结束前奏的歌曲一同响起:“在想什么?”

    “好像没听过翔阳唱歌呢。”新旧圣诞曲交叠在一起,每一首都已经耳熟能详。

    日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唱歌不怎么样啦!”

    见我一脸期待,他还是跟着前方店里传出的クリスマスソング轻轻哼唱最后一段。

    [聞こえるまで何度だって言うよ君は好きだ]。

    听到了哦。不管说多少次都可以,我也会对你说我喜欢你。

    不约而同地把靠近彼此的手放在身侧,碰在一起的手背短暂接触,我的声音和他的重叠。

    “翔阳,要交往吗?”

    “可以和我交往吗?”

    语言是一种交流工具也是行动,话一出口,行为成立*,已经不再需要答案。我们迟到的初恋正式开始了。

    和日向相识的日子里,除去在校时间,能够见到彼此的时间不算很多。

    恋情走到春末的时候,日向再次飞越半个地球回到巴西,相隔12小时的时差也仍然和从前一样保持联络。我想这也许是个机会,在这方面我第一次如此感谢当时专修葡语。

    推迟一年的东京奥运会让我们短暂重逢,见面时的拘谨很快被拥抱化解,我再次对他说欢迎回来。日向的身上还带着赤道的热度,心脏跳动的声音每一下都让我心里的石头落地。

    “我回来了!”

    赛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我总是很忙,一年里飞去巴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就连业务淡季也在工作。我解释说这是因为之前谈的项目进展顺利。但也因为这样,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从每年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日子延长了一倍。

    奥运年的休赛期似乎格外地长,长到早上醒来已经习惯了被日向推着去刷牙吃早饭,半梦半醒坐上日向的车前往公司。中午打开包里面放着男友便当,晚上回家田螺青年已经夜跑回来整理好搬家的东西,晚饭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工作生活,说着在队里和木兔宫侑做纳豆饭团被岩泉抓包的小插曲。

    长到不想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产生的失落感

    回巴西倒计时开始的那个周末气温舒服得过头,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卧室,房间快要被天空的蓝色铺满,日向正蹲在公寓阳台给我的绿植浇水。

    “早上好,”他回过头来,笑容比天气还要晴朗,“明天我想回一趟老家。”

    我走过去蹲在旁边,圆圆的叶子被他照顾得很健康:“我的草说它会想你的。”

    阳台的花草都得到了日向选手的浇灌,一扫从前被我忽略的萎靡,我也拿到园丁翔阳刚摘下来的小番茄。我从房间里拉过两个坐垫到阳台门口,和日向肩靠肩对着天空发呆。餐桌上的红豆年糕汤等待被享用,电视里的音乐节目正在播放宇多田ヒカル特辑。

    “所以我想,”他挺直腰深吸一口气,放在膝上的双手握成拳,“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飞机划过头顶的天空留下白色尾气,隐隐约约的轰鸣声慢半拍地传来,一切似乎过于正好了,天气也好,气氛也好。

    “这也许听上去很自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能经常见到你——不是隔着屏幕,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即使身处两地也想要名字和你紧紧靠在一起……这样想是不是很逊?”

    「You'll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我愿意,因为我也是。”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里多云转晴。

    我所见到的日向流泪的次数并不多,如果要选出一个排名,排在首位的大概会是那一年回巴西的机场里,原本推脱不能去送行的我推着行李箱闪现眼前,听到我说也要去里约的时候。

    他眨眨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我工作怎么办。

    已经定下来了哦,虽然不在里约但离得很近,后面也可以做回自由译者!

    他仍然顾虑,又问我家里人会同意吗。

    没问题的,因为翔阳也是重要的家人。

    我的太阳从以前就明媚热烈,毛茸茸的头发蹭着颈侧像小动物,落在衣领里的眼泪却有些灼烧皮肤。

    玉米猪肉馅的煎饺带着香气被推到我的面前。

    “我把链条缩短了些,”细细的银链重新回到主人手中,我伸出筷子夹住金黄的面皮,“幸好已经是最后一球了,不然整场比赛你都在吃戒指。”

    日向嘿嘿笑两声,把不起眼的项链戴回去,戒指安然无恙地套在无名指上。

    我们的初恋迈入第十二年,宫城春天的樱花又会落在谁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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