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我？你也想杀我？”
不敢置信的眼神透过凛冽的风落在她的身上。
裴宁没有看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吗？”
从他身体里把剑拔出时，剑身上还淌着未尽的血，滴在厚厚的黄沙上，好不凄美。裴宁却无动于衷，只平静木然地看着他。
奉明捂着心口，这种痛得他动一下都疼的感觉，还真是好久都没经历过了。
痛意让他的意思更加清醒，奉明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这些时间的相处，你已经想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最后还是不肯信我！”
他有些崩溃，执着地问身前的人缘由，接受不了最后还是这样刀剑相向的局面。
“我应该相信什么？”
“信我经历的种种痛苦，都与你魔族无关？还是信你成为我的徒弟只是阴差阳错的巧合？”
“信只需要你说上几句，我就能把魔族害我在无边地狱里被幽禁二十年，死生师友的血海深仇全都一笔揭过吗？”
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竟呕出血来。
“师尊，你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这对我不公平。”
奉明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因她这些话撕裂了，连说话都不可控制地带着哭腔。
“师尊，那些都不是我做的。这对我不公平，我什么都没做啊。”
裴宁闭目，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他该明白这个道理。
“师尊，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不能让你相信下我吗？”
奉明无助地腾出手去拉裴宁的衣角，低声祈求，却在对方退后的身体中僵住了手。
他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中带着裴宁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悲伤。
“师尊可还记得当初为何收我为徒？”
*
“君上到底看中他什么了，竟然收他为徒？”
“一个无门无派，天资还愚钝得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的人，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能骗过君上，对他青睐有加？”
“还以为能让君上破例收徒的人会是什么天纵奇才，哪曾想竟是这样的！我都感觉我比他更有资格拜在君上门下！”
谁不知裴宁是修界第一人，想拜在她门下的天之骄子如过江之鲫。但君上眼界高，多年来竟是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
如今听得消失二十年都没音讯的人一出现就带了个徒弟，云来剑宗因为这事热闹了好一阵子，都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裴宁突然收徒了。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们真的没看出奉明到底有哪一点配得上当裴宁的徒弟，甚至在遇到君上之前，他都不是剑修。
既无深厚的根基，又无过人的天分，他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成为君上的弟子？
就是在云来剑宗随便拉个弟子出来都比他强，可裴宁看中谁了？偏偏奉明这么好命，什么都没做，他就有这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这不公平。
奉明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着他们又妒又羡的议论声，身上被剑锋刮出来的伤口随着这些话，就像撒了盐在伤口上般痛得他内心一窒。
“喂，身为君上的徒弟，我要像你这么弱，都恨不得拿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省得因为自己，君上的名声就此蒙羞！”
“真不知你是怎么能够这样坦然接受君上的看重，一点都不觉得受之不起的！”
奉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有多少人是真的只是不平于他如今的实力与他所得到的待遇不相匹配的呢？只怕更多的是恨不得将他取而代之，为什么师尊的弟子不是他们吧！
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奉明擦了擦唇角的血，骨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立好身形。
从跟随师尊回宗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自己现在的遭遇有所预料。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沉不住气。他才到云来剑宗两天，刚好碰上宗门内部试炼。这一个二个的都想跟他切磋，一切磋就铆足了劲试探他的能为。
那架势看着不像是对待一次特别平常的宗门试炼，而是生死决斗。
摆明了是想给他下马威。
“你们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我回头告诉师尊吗？”
围观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纷纷哄笑。
多大年纪了，还玩找师长告状那套？他是真不介意自己以后会被孤立啊！
况且，君上已经许多年没回宗门了，最近她那些旧友听闻她回来了，可忙着和她联系呢。
且魔族与修界对立多年，最近魔族隐有撕毁停战和平条约的迹象，掌门焦头烂额。如今君上回来了，可不得好好跟她聊。
哪里有空关心这些事啊！
为首针对奉明的弟子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颊，语重心长道，“云来一向是看重实力的地方。你要是强得能让我们服众，那什么事都没有。可你偏偏废物，却能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机遇。今日一切，都是你活该受的。”
“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似乎拍上瘾了，他再一次想通过拍脸羞辱奉明时，奉明提前拦下了他的手。强劲的力道痛得他龇牙咧嘴，可奉明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嘲讽地看了眼身前的人。
“我再如何，那也是师尊亲口认下的弟子。你们是什么？”
奉明冷笑，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仿佛什么都看穿了。
他理了理对方的衣襟，神情嘲讽，“宗门内消息灵通，你们没打听到在是剑修之前，我是钩沉海的预备弟子吗？”
修界从前常年兵燹，如今的和平特别来之不易。为了让人谨记旧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历史，战后修界尤为重史，特此设立了钩沉海。钩沉海便是取史海钩沉一意，专门负责编写修撰修界各类历史的组织。
当然，也干其它的。凡是文娱相关的行业，他们都干。
奉明感觉他们的脑子不太灵光，就没想过他可以凭借关系把云来剑宗这些弟子欺压、霸凌同门的事爆给各类修界小报吗？
他奉家历来是修界首屈一指的研史之家，家学渊源颇深，族中弟子遍布各处。
“找我麻烦，那别人也能找你们麻烦。”
我上面有人！
奉明满意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变了脸色，将身前的弟子一把推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此地。
人群后，第五齐名看了眼早已散开的现状，啧啧了两声，饶有意味地看向一旁的裴宁。
“你的计划落空了。”
裴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是吗？”
*
梧桐叶落，地上也被重新染了一层颜色。裴宁回飞来峰时，就见奉明整个人被漫天的树叶围绕。
他的剑气激得凡是靠近他剑锋的树叶都被劈成了两半，凌乱地掉在地上。
瞧见她的身影，奉明收了剑，屁颠颠地到她身前来。
“师尊，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石桌上有早早备好的茶水，他拿过茶壶，行云流水地给裴宁倒了一杯，递给她。
裴宁随手接过，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今日怎么下了课业还在练剑？”
奉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刚到云来，宗门的师兄师姐们还对我的实力颇有微词。我就想利用好闲暇的时间，好好练剑，争取早点让他们刮目相看。”
哦？裴宁抿了口茶水，对此既没说认可赞成他的作为，也没说反对。
“我也想尽早让别人知道，我没有辱没师尊收我为徒的心意，不想让师尊因我蒙羞。”
裴宁握住茶杯的手一顿，清冷的眼神此刻染上几分复杂。眼前的人眸中的光彩亮得吓人，看得她难得心虚，不敢对上那眼神。
最后，裴宁内心叹了口气。只生涩地叫他努力，她相信他。
“师尊当初为什么会收我为徒呢？”
不仅是修界各路天之骄子想不明白裴宁为何收他为徒，奉明本人也对其中的缘由感到奇怪。他的师尊是谁呢？
论宗门，云来剑宗底蕴深厚，在修界的影响力也算数一数二的。
论个人，师尊是公认的修界第一人，也是公认的最有可能飞升，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的人。
在她出世的几百年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旧时同年龄段的她。就算她的修为已经多年毫无长进，她仍是这当之无愧的修界第一人。是修界数次危难，她却能力挽狂澜的人。
不客气地说，裴宁在不在乎修界都无伤大雅，但修界不能没有她。
天下剑修，七分听了裴宁得说这是他们学剑的信仰与目标。
可他呢？
同那些想要拜在裴宁门下的天之骄子相比，他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师尊那样的人到底看重他什么呢，才会收他为徒？以师尊的地位，他的所有条件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可偏偏选了他当徒弟，这样的殊荣真让他受宠若惊。
也不安。
人人都说他不配成为裴宁的徒弟，有的时候他也会想，或许是真的。
裴宁移开目光，“突然想收，就收了。看你有缘，所以你成了我徒弟，就这么简单。”
啊？奉明有些呆愣，竟是这么潦草随意的理由吗？
“不满意这个说法？”
奉明连忙摆手，他只是没想到外界各种猜测，对师尊来说竟是随便的一个念头。
他还以为师尊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旁人没注意到的东西，慧眼识炬呢。眼下听得此话，心情复杂，还有一点失落。
“我一定会努力的，让他们明白我不是来给师尊丢脸的。”
哦。
裴宁百无聊赖地从身后抓了朵花，想起带他回云来时，第五齐名那不满的态度。
“我不同意，把他逐出师门！”
“裴宁，别告诉我，你收他为徒没有一点私心，动机纯良。”
当时的她正正对上第五齐名的眼神，嘲讽道，凭什么？
“别给我装傻。”
“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非要我点破你那些不堪的打算吗？”
裴宁无所谓，只是轻笑着反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少来这套。”
“修行讲究因果，你今日因为一时的妄念种下了因，来日便会成为阻你飞升的果，这值得吗？”
第五齐名苦口婆心，那架势就像是面对着误入歧途的人，他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能救醒一个就是一个的原则，想把人拉回正途。
但当事人对此的态度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在她盛怒之下化作齑粉，裴宁偏头反问第五齐名。
“师兄，如果我的命格放在你身上，你打算如何破局呢？”
“天道要你当旁人弑师证道路上的的磨刀石，给人垫脚，你是欣然接受呢？还是似我这般，不甘心下与天争命？”
她曾因意外掉入可以通晓过去与未来的秘境里。
那本该是旁人毕生难求的机遇，却没想到那是让她此后多年修为无所长进的前因——她是被人杀师证道的命格。
裴宁原是不信的，可过往的记忆由不得她不信。凡是她的弟子，最后都会因为各种理由与她刀剑相向，走上弑师的路。
在她掉入那个秘境，看到自己的命格前，死在她剑下的徒儿坟头草都八丈高了。直到这时，她才明白——无论她在剑道上走得多远，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用自己的尸骨去堆砌旁人的康庄大道。
呵，裴宁冷笑。
命格之说不过抹去修者个人主观意志，让对方就范的打压说辞，让人更加安心地逆来顺受罢了。
想踩着她的尸体证道，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子。命格之说再缥缈，那也是一种可能。不管她信不信，她都要把威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所以她推衍未来，算出了她下一次的命格落在了奉明身上。但现在的奉明资质平平，也不知到底有什么机遇才会在未来让她高看，成为她的弟子，还能杀了她。
早在见到他时，她的心中便有了谋算。
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在遍地天才的环境里，又是她这个修界第一人的徒弟，他要如何服众？他承受得了来自周围人的异样目光吗？
她就是要借自己在修界的影响力废掉他，扼杀威胁。
第五齐名心窝子疼，“你一定要收徒吗？”
“明明不收徒，就不会应验命格。你非要多此一举吗？”
“他是无辜的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不敢置信的眼神透过凛冽的风落在她的身上。
裴宁没有看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吗？”
从他身体里把剑拔出时，剑身上还淌着未尽的血，滴在厚厚的黄沙上，好不凄美。裴宁却无动于衷，只平静木然地看着他。
奉明捂着心口，这种痛得他动一下都疼的感觉，还真是好久都没经历过了。
痛意让他的意思更加清醒，奉明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这些时间的相处，你已经想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最后还是不肯信我！”
他有些崩溃，执着地问身前的人缘由，接受不了最后还是这样刀剑相向的局面。
“我应该相信什么？”
“信我经历的种种痛苦，都与你魔族无关？还是信你成为我的徒弟只是阴差阳错的巧合？”
“信只需要你说上几句，我就能把魔族害我在无边地狱里被幽禁二十年，死生师友的血海深仇全都一笔揭过吗？”
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竟呕出血来。
“师尊，你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这对我不公平。”
奉明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因她这些话撕裂了，连说话都不可控制地带着哭腔。
“师尊，那些都不是我做的。这对我不公平，我什么都没做啊。”
裴宁闭目，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他该明白这个道理。
“师尊，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不能让你相信下我吗？”
奉明无助地腾出手去拉裴宁的衣角，低声祈求，却在对方退后的身体中僵住了手。
他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中带着裴宁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悲伤。
“师尊可还记得当初为何收我为徒？”
*
“君上到底看中他什么了，竟然收他为徒？”
“一个无门无派，天资还愚钝得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的人，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能骗过君上，对他青睐有加？”
“还以为能让君上破例收徒的人会是什么天纵奇才，哪曾想竟是这样的！我都感觉我比他更有资格拜在君上门下！”
谁不知裴宁是修界第一人，想拜在她门下的天之骄子如过江之鲫。但君上眼界高，多年来竟是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
如今听得消失二十年都没音讯的人一出现就带了个徒弟，云来剑宗因为这事热闹了好一阵子，都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裴宁突然收徒了。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们真的没看出奉明到底有哪一点配得上当裴宁的徒弟，甚至在遇到君上之前，他都不是剑修。
既无深厚的根基，又无过人的天分，他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成为君上的弟子？
就是在云来剑宗随便拉个弟子出来都比他强，可裴宁看中谁了？偏偏奉明这么好命，什么都没做，他就有这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这不公平。
奉明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着他们又妒又羡的议论声，身上被剑锋刮出来的伤口随着这些话，就像撒了盐在伤口上般痛得他内心一窒。
“喂，身为君上的徒弟，我要像你这么弱，都恨不得拿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省得因为自己，君上的名声就此蒙羞！”
“真不知你是怎么能够这样坦然接受君上的看重，一点都不觉得受之不起的！”
奉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有多少人是真的只是不平于他如今的实力与他所得到的待遇不相匹配的呢？只怕更多的是恨不得将他取而代之，为什么师尊的弟子不是他们吧！
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奉明擦了擦唇角的血，骨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立好身形。
从跟随师尊回宗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自己现在的遭遇有所预料。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沉不住气。他才到云来剑宗两天，刚好碰上宗门内部试炼。这一个二个的都想跟他切磋，一切磋就铆足了劲试探他的能为。
那架势看着不像是对待一次特别平常的宗门试炼，而是生死决斗。
摆明了是想给他下马威。
“你们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我回头告诉师尊吗？”
围观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纷纷哄笑。
多大年纪了，还玩找师长告状那套？他是真不介意自己以后会被孤立啊！
况且，君上已经许多年没回宗门了，最近她那些旧友听闻她回来了，可忙着和她联系呢。
且魔族与修界对立多年，最近魔族隐有撕毁停战和平条约的迹象，掌门焦头烂额。如今君上回来了，可不得好好跟她聊。
哪里有空关心这些事啊！
为首针对奉明的弟子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颊，语重心长道，“云来一向是看重实力的地方。你要是强得能让我们服众，那什么事都没有。可你偏偏废物，却能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机遇。今日一切，都是你活该受的。”
“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似乎拍上瘾了，他再一次想通过拍脸羞辱奉明时，奉明提前拦下了他的手。强劲的力道痛得他龇牙咧嘴，可奉明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嘲讽地看了眼身前的人。
“我再如何，那也是师尊亲口认下的弟子。你们是什么？”
奉明冷笑，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仿佛什么都看穿了。
他理了理对方的衣襟，神情嘲讽，“宗门内消息灵通，你们没打听到在是剑修之前，我是钩沉海的预备弟子吗？”
修界从前常年兵燹，如今的和平特别来之不易。为了让人谨记旧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历史，战后修界尤为重史，特此设立了钩沉海。钩沉海便是取史海钩沉一意，专门负责编写修撰修界各类历史的组织。
当然，也干其它的。凡是文娱相关的行业，他们都干。
奉明感觉他们的脑子不太灵光，就没想过他可以凭借关系把云来剑宗这些弟子欺压、霸凌同门的事爆给各类修界小报吗？
他奉家历来是修界首屈一指的研史之家，家学渊源颇深，族中弟子遍布各处。
“找我麻烦，那别人也能找你们麻烦。”
我上面有人！
奉明满意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变了脸色，将身前的弟子一把推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此地。
人群后，第五齐名看了眼早已散开的现状，啧啧了两声，饶有意味地看向一旁的裴宁。
“你的计划落空了。”
裴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是吗？”
*
梧桐叶落，地上也被重新染了一层颜色。裴宁回飞来峰时，就见奉明整个人被漫天的树叶围绕。
他的剑气激得凡是靠近他剑锋的树叶都被劈成了两半，凌乱地掉在地上。
瞧见她的身影，奉明收了剑，屁颠颠地到她身前来。
“师尊，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石桌上有早早备好的茶水，他拿过茶壶，行云流水地给裴宁倒了一杯，递给她。
裴宁随手接过，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今日怎么下了课业还在练剑？”
奉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刚到云来，宗门的师兄师姐们还对我的实力颇有微词。我就想利用好闲暇的时间，好好练剑，争取早点让他们刮目相看。”
哦？裴宁抿了口茶水，对此既没说认可赞成他的作为，也没说反对。
“我也想尽早让别人知道，我没有辱没师尊收我为徒的心意，不想让师尊因我蒙羞。”
裴宁握住茶杯的手一顿，清冷的眼神此刻染上几分复杂。眼前的人眸中的光彩亮得吓人，看得她难得心虚，不敢对上那眼神。
最后，裴宁内心叹了口气。只生涩地叫他努力，她相信他。
“师尊当初为什么会收我为徒呢？”
不仅是修界各路天之骄子想不明白裴宁为何收他为徒，奉明本人也对其中的缘由感到奇怪。他的师尊是谁呢？
论宗门，云来剑宗底蕴深厚，在修界的影响力也算数一数二的。
论个人，师尊是公认的修界第一人，也是公认的最有可能飞升，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的人。
在她出世的几百年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旧时同年龄段的她。就算她的修为已经多年毫无长进，她仍是这当之无愧的修界第一人。是修界数次危难，她却能力挽狂澜的人。
不客气地说，裴宁在不在乎修界都无伤大雅，但修界不能没有她。
天下剑修，七分听了裴宁得说这是他们学剑的信仰与目标。
可他呢？
同那些想要拜在裴宁门下的天之骄子相比，他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师尊那样的人到底看重他什么呢，才会收他为徒？以师尊的地位，他的所有条件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可偏偏选了他当徒弟，这样的殊荣真让他受宠若惊。
也不安。
人人都说他不配成为裴宁的徒弟，有的时候他也会想，或许是真的。
裴宁移开目光，“突然想收，就收了。看你有缘，所以你成了我徒弟，就这么简单。”
啊？奉明有些呆愣，竟是这么潦草随意的理由吗？
“不满意这个说法？”
奉明连忙摆手，他只是没想到外界各种猜测，对师尊来说竟是随便的一个念头。
他还以为师尊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旁人没注意到的东西，慧眼识炬呢。眼下听得此话，心情复杂，还有一点失落。
“我一定会努力的，让他们明白我不是来给师尊丢脸的。”
哦。
裴宁百无聊赖地从身后抓了朵花，想起带他回云来时，第五齐名那不满的态度。
“我不同意，把他逐出师门！”
“裴宁，别告诉我，你收他为徒没有一点私心，动机纯良。”
当时的她正正对上第五齐名的眼神，嘲讽道，凭什么？
“别给我装傻。”
“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非要我点破你那些不堪的打算吗？”
裴宁无所谓，只是轻笑着反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少来这套。”
“修行讲究因果，你今日因为一时的妄念种下了因，来日便会成为阻你飞升的果，这值得吗？”
第五齐名苦口婆心，那架势就像是面对着误入歧途的人，他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能救醒一个就是一个的原则，想把人拉回正途。
但当事人对此的态度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在她盛怒之下化作齑粉，裴宁偏头反问第五齐名。
“师兄，如果我的命格放在你身上，你打算如何破局呢？”
“天道要你当旁人弑师证道路上的的磨刀石，给人垫脚，你是欣然接受呢？还是似我这般，不甘心下与天争命？”
她曾因意外掉入可以通晓过去与未来的秘境里。
那本该是旁人毕生难求的机遇，却没想到那是让她此后多年修为无所长进的前因——她是被人杀师证道的命格。
裴宁原是不信的，可过往的记忆由不得她不信。凡是她的弟子，最后都会因为各种理由与她刀剑相向，走上弑师的路。
在她掉入那个秘境，看到自己的命格前，死在她剑下的徒儿坟头草都八丈高了。直到这时，她才明白——无论她在剑道上走得多远，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用自己的尸骨去堆砌旁人的康庄大道。
呵，裴宁冷笑。
命格之说不过抹去修者个人主观意志，让对方就范的打压说辞，让人更加安心地逆来顺受罢了。
想踩着她的尸体证道，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子。命格之说再缥缈，那也是一种可能。不管她信不信，她都要把威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所以她推衍未来，算出了她下一次的命格落在了奉明身上。但现在的奉明资质平平，也不知到底有什么机遇才会在未来让她高看，成为她的弟子，还能杀了她。
早在见到他时，她的心中便有了谋算。
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在遍地天才的环境里，又是她这个修界第一人的徒弟，他要如何服众？他承受得了来自周围人的异样目光吗？
她就是要借自己在修界的影响力废掉他，扼杀威胁。
第五齐名心窝子疼，“你一定要收徒吗？”
“明明不收徒，就不会应验命格。你非要多此一举吗？”
“他是无辜的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