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到议事堂的时候，第五齐名还在下棋。意识到她来了，他这才料了料衣袍，正襟危坐了起来。
“齐名，你什么意思？”
来人气势汹汹，第五齐名故意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比起她的盛怒，第五齐名平和淡定的样子更像裴宁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这态度，裴宁心里更是窝火。
“你再装蒜，我拆了你这议事堂。”
第五齐名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和她兜圈子的心，直言道，“我只是提议，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奉明本人。”
如果他的心够坚定，那怎么会动摇，重新选择一个师尊？就算裴宁的命格没有问题，他的心智也无法适应剑君弟子的身份。裴宁的弟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你的身份，你说的那些话，就是在给他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另作选择。”
一个掌门，一个普通弟子，他第五齐名要说点什么，可不就是在暗示旁人，故意引导旁人？
第五齐名耸了耸肩，“拿主意的是他，我没有用任何形式逼迫他。”
不管裴宁如何说，他都这套说辞。
齐名听得有些烦，颇有些嘲讽，“你为什么看重这段师徒情，他并不知道。但是，你猜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了，还愿不愿意当你的徒儿？”
“难不成你真的要因为他的事同我心生嫌隙？”
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年的人，她真要同相识几百年的同门闹得不愉快吗？
孰轻孰重，他不信裴宁心中没有分寸。
“齐名！”
第五齐名嗯了声，“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到。”
被他气得内心吐血，裴宁冷着一张脸，“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接受得了也好，接受不了也好，奉明是我的弟子这个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带他回宗门，只是通知你，不是让你对我的决定说三道四的。”
“你再去影响他，小心我不顾同门之情。”
说完，裴宁就拂袖而去，独留第五齐名脸色难看的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好好好，当真是有气魄。枉他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
他是在救奉明，可也是在救她。
*
裴宁回宗门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立刻传遍修界。
被第五齐名请过去商量事情的时候，云起冷哼。每次找她都没好事，她看这次也不例外。
结果，虽然她做好了思想准备，但第五齐名提出的要求还是让她忍不住握拳。
人是一脸菜色进去的，出来时脸上是阴云密布的。外面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同她拉开距离。
“裴宁现在在哪儿？”
云起随机问了个人，面色阴沉。被问的人战战兢兢，默默指了指飞来峰的方向。得到消息，云起立刻往目的地赶去。
“裴宁，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回宗门，怎么没胆子来找我！”
外面有些吵，正在温书的奉明掀开窗看了下外面的情况。来人一到飞来峰就开始往里闯，奉明心中暗叹这人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哪有直接往别人院子里闯的？
“师尊刚练完剑，正在梳洗。我先给前辈沏壶茶，还请稍等一会儿。”
眼看着她还想往里闯，奉明坐不住了，连忙过去拦。
来人停了脚步，把奉明从上到下回来打量了好几回。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奉明有些不适。最后，来人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她带回来的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奉明，是吧。”
奉明对自己现在的知名度已经麻木地习惯了，人人都认识他，但他不识旁人。
“你应该认识我，记得第五齐名让你更换师尊，你选的谁吗？”
逍遥剑主，云起？
可前辈不是应该来直接找他吗，怎么看这架势，她好像对师尊意见更大啊？
“本想等一会儿就去向前辈致歉，不成想前辈先来了。前辈找师尊是为何事呢？”
“你该问问你的好师尊，她什么意思？”
云起有些不悦，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几分。前脚被第五齐名软磨硬泡着要她收徒，收下奉明。好不容易她松口了吧，刚做好思想准备，又被裴宁半路截胡，她不同意。
？？？
云起感觉自己要被气笑了。求她办事，这是什么态度啊！你不早说！
她都没说自己收奉明为徒已经是标准下调得离谱了，裴宁凭什么不同意？她什么意思？
“你们师徒俩就是这样消遣人的？”
额，奉明尴尬地挠了挠头。起初他确实听从掌门的提议，认真考虑过重新选择一名师尊。但师尊得知后将他斥责了一通，随后便去找掌门取消了这事。
这事好像还真是他们比较理亏。
“做我徒弟委屈你了吗，她这么大反应？”
奉明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怎么回答都不对。这种让人焦灼的选择题就像幼时被父亲问，他更喜欢母亲还是父亲。为什么他要回答这种问题啊？
“你这样为难一个后辈，怕是不合适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起冷笑了一声，“终于舍得现身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消失个二十年呢。”
“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回来给徒儿上个户口，让大家知道下情况。”
裴宁回答得坦然，似乎真就这样考虑过。云起偏头，一把拉过他，直接问一旁被两位孤立的可怜奉明。
“你是当事人，你来说，你想谁当你师尊？”
奉明内心很无语，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一个小喽啰，何德何能能让剑修中的两大前辈为争抢他而大打出手。
他不配。这阵仗，真让人惶恐。
选谁都得罪人，不选直接把两个都得罪了。奉明有些沧桑，当初拜师时没说还要考察弟子人情世故这方面啊！
“我可以不回答吗？”
被两道视线注视的感觉太过惊悚，奉明在这架势中败下阵来，气场极低。
你没说修仙还得修人情世故啊，奉明有些崩溃。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在此刻，他觉得更不灵光了。
“想好了没？”云起催促道，似乎有些不耐烦。
裴宁眉头微蹙，“你今日是来找茬的？”
她使了个眼色，裴宁心领神会，看了眼一旁尴尬得不知所措的奉明。
奉明：“……”
懂了，支他离开。奉明很识时务，连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此地。
他一离开，云起哼了一声，从储物戒里习惯性地拿了两壶酒出来。等一一满上后，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裴宁。
“你知道，我不喝酒。”对于她这番作为，裴宁如是表示。
“所以我说你这人无趣。”
云起撂开衣袍，毫不含糊地在她面前坐下，接着便是掀开封泥。酒香四溢，院子里很快染上一层味道。
素来有人拿饮酒作风雅，云起背着逍遥剑的名声，尤擅此道。以前的时候，还有人唤她酒中仙。
“一声不吭消失近二十年，连封书信都没寄回来过。裴宁啊裴宁，你倒是真绝情。”冷嘲热讽的语气，处处显露着她的不满，怨气颇深。
“抱歉。”道凌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吐出干瘪的两个字。
“你的抱歉来得太容易，反而没什么诚意。说说吧，你这忽然收徒的打算。”
近二十年音讯全无，一回来就带了个徒弟。哈，云起都快看笑了。
裴宁什么命格，第五齐名知情，她也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实在骗不过他们。虽然看起来，裴宁好像也没打算在他们面前遮遮掩掩。
“你觉得我收徒会是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
两人的默契不管相隔多久，还是一如既往地熟稔。云起叹了口气，“其实齐名这次考虑得很合理，你收他为徒确实不好。”
热茶入喉，裴宁放下茶盏，“所以我就该老实地等死吗？”
想弑师证道，想踩着她的尸骨飞升，她倒要看看，是谁用谁证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向来重情，容易钻牛角尖。我是怕你心软反把他培养成你的威胁，也怕你做了后会后悔，会痛苦，反成了你的心魔。”
修士修行，最为忌讳的，便是这难以勘破的心魔。
裴宁摇头，生死大事，她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那你这些年又因为云亭介意伤怀什么呢？”云起反问她，清丽的面容上似嘲非嘲。
裴宁难得沉默，连神情也染上几分哀色。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看吧，你还在介意云亭的事。”
见裴宁不说话，云起有些怒其不争，“难道你真要让奉明步她后尘吗？”
云亭，裴宁三徒，也是修界至今的禁忌。
“所以你想怎么做？”
多年来的默契让裴宁立刻明白，她这次过来的动机远不是来计较她抢了她徒弟的事，而是另有图谋。
上道，云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来替你试试他。”
好像想到了什么，云起又加了一句。
“我们打个赌如何？如果她通过了我的考验，你收他为徒的事，我不会再有意见。并且，我还可以试着去说服第五齐名。”
裴宁挑了挑眉，眼神跳了跳，像是有不好的征兆。
“如果他没通过呢？”
云起忽然笑了笑。手上的酒壶在她的动作下顺畅地翻了两圈，她勾了勾唇。
“我要你立刻杀了他，以绝后患。”
“如何，你敢不敢赌？”
“齐名，你什么意思？”
来人气势汹汹，第五齐名故意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比起她的盛怒，第五齐名平和淡定的样子更像裴宁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这态度，裴宁心里更是窝火。
“你再装蒜，我拆了你这议事堂。”
第五齐名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和她兜圈子的心，直言道，“我只是提议，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奉明本人。”
如果他的心够坚定，那怎么会动摇，重新选择一个师尊？就算裴宁的命格没有问题，他的心智也无法适应剑君弟子的身份。裴宁的弟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你的身份，你说的那些话，就是在给他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另作选择。”
一个掌门，一个普通弟子，他第五齐名要说点什么，可不就是在暗示旁人，故意引导旁人？
第五齐名耸了耸肩，“拿主意的是他，我没有用任何形式逼迫他。”
不管裴宁如何说，他都这套说辞。
齐名听得有些烦，颇有些嘲讽，“你为什么看重这段师徒情，他并不知道。但是，你猜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了，还愿不愿意当你的徒儿？”
“难不成你真的要因为他的事同我心生嫌隙？”
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年的人，她真要同相识几百年的同门闹得不愉快吗？
孰轻孰重，他不信裴宁心中没有分寸。
“齐名！”
第五齐名嗯了声，“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到。”
被他气得内心吐血，裴宁冷着一张脸，“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接受得了也好，接受不了也好，奉明是我的弟子这个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带他回宗门，只是通知你，不是让你对我的决定说三道四的。”
“你再去影响他，小心我不顾同门之情。”
说完，裴宁就拂袖而去，独留第五齐名脸色难看的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好好好，当真是有气魄。枉他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
他是在救奉明，可也是在救她。
*
裴宁回宗门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立刻传遍修界。
被第五齐名请过去商量事情的时候，云起冷哼。每次找她都没好事，她看这次也不例外。
结果，虽然她做好了思想准备，但第五齐名提出的要求还是让她忍不住握拳。
人是一脸菜色进去的，出来时脸上是阴云密布的。外面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同她拉开距离。
“裴宁现在在哪儿？”
云起随机问了个人，面色阴沉。被问的人战战兢兢，默默指了指飞来峰的方向。得到消息，云起立刻往目的地赶去。
“裴宁，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回宗门，怎么没胆子来找我！”
外面有些吵，正在温书的奉明掀开窗看了下外面的情况。来人一到飞来峰就开始往里闯，奉明心中暗叹这人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哪有直接往别人院子里闯的？
“师尊刚练完剑，正在梳洗。我先给前辈沏壶茶，还请稍等一会儿。”
眼看着她还想往里闯，奉明坐不住了，连忙过去拦。
来人停了脚步，把奉明从上到下回来打量了好几回。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奉明有些不适。最后，来人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她带回来的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奉明，是吧。”
奉明对自己现在的知名度已经麻木地习惯了，人人都认识他，但他不识旁人。
“你应该认识我，记得第五齐名让你更换师尊，你选的谁吗？”
逍遥剑主，云起？
可前辈不是应该来直接找他吗，怎么看这架势，她好像对师尊意见更大啊？
“本想等一会儿就去向前辈致歉，不成想前辈先来了。前辈找师尊是为何事呢？”
“你该问问你的好师尊，她什么意思？”
云起有些不悦，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几分。前脚被第五齐名软磨硬泡着要她收徒，收下奉明。好不容易她松口了吧，刚做好思想准备，又被裴宁半路截胡，她不同意。
？？？
云起感觉自己要被气笑了。求她办事，这是什么态度啊！你不早说！
她都没说自己收奉明为徒已经是标准下调得离谱了，裴宁凭什么不同意？她什么意思？
“你们师徒俩就是这样消遣人的？”
额，奉明尴尬地挠了挠头。起初他确实听从掌门的提议，认真考虑过重新选择一名师尊。但师尊得知后将他斥责了一通，随后便去找掌门取消了这事。
这事好像还真是他们比较理亏。
“做我徒弟委屈你了吗，她这么大反应？”
奉明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怎么回答都不对。这种让人焦灼的选择题就像幼时被父亲问，他更喜欢母亲还是父亲。为什么他要回答这种问题啊？
“你这样为难一个后辈，怕是不合适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起冷笑了一声，“终于舍得现身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消失个二十年呢。”
“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回来给徒儿上个户口，让大家知道下情况。”
裴宁回答得坦然，似乎真就这样考虑过。云起偏头，一把拉过他，直接问一旁被两位孤立的可怜奉明。
“你是当事人，你来说，你想谁当你师尊？”
奉明内心很无语，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一个小喽啰，何德何能能让剑修中的两大前辈为争抢他而大打出手。
他不配。这阵仗，真让人惶恐。
选谁都得罪人，不选直接把两个都得罪了。奉明有些沧桑，当初拜师时没说还要考察弟子人情世故这方面啊！
“我可以不回答吗？”
被两道视线注视的感觉太过惊悚，奉明在这架势中败下阵来，气场极低。
你没说修仙还得修人情世故啊，奉明有些崩溃。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在此刻，他觉得更不灵光了。
“想好了没？”云起催促道，似乎有些不耐烦。
裴宁眉头微蹙，“你今日是来找茬的？”
她使了个眼色，裴宁心领神会，看了眼一旁尴尬得不知所措的奉明。
奉明：“……”
懂了，支他离开。奉明很识时务，连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此地。
他一离开，云起哼了一声，从储物戒里习惯性地拿了两壶酒出来。等一一满上后，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裴宁。
“你知道，我不喝酒。”对于她这番作为，裴宁如是表示。
“所以我说你这人无趣。”
云起撂开衣袍，毫不含糊地在她面前坐下，接着便是掀开封泥。酒香四溢，院子里很快染上一层味道。
素来有人拿饮酒作风雅，云起背着逍遥剑的名声，尤擅此道。以前的时候，还有人唤她酒中仙。
“一声不吭消失近二十年，连封书信都没寄回来过。裴宁啊裴宁，你倒是真绝情。”冷嘲热讽的语气，处处显露着她的不满，怨气颇深。
“抱歉。”道凌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吐出干瘪的两个字。
“你的抱歉来得太容易，反而没什么诚意。说说吧，你这忽然收徒的打算。”
近二十年音讯全无，一回来就带了个徒弟。哈，云起都快看笑了。
裴宁什么命格，第五齐名知情，她也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实在骗不过他们。虽然看起来，裴宁好像也没打算在他们面前遮遮掩掩。
“你觉得我收徒会是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
两人的默契不管相隔多久，还是一如既往地熟稔。云起叹了口气，“其实齐名这次考虑得很合理，你收他为徒确实不好。”
热茶入喉，裴宁放下茶盏，“所以我就该老实地等死吗？”
想弑师证道，想踩着她的尸骨飞升，她倒要看看，是谁用谁证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向来重情，容易钻牛角尖。我是怕你心软反把他培养成你的威胁，也怕你做了后会后悔，会痛苦，反成了你的心魔。”
修士修行，最为忌讳的，便是这难以勘破的心魔。
裴宁摇头，生死大事，她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那你这些年又因为云亭介意伤怀什么呢？”云起反问她，清丽的面容上似嘲非嘲。
裴宁难得沉默，连神情也染上几分哀色。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看吧，你还在介意云亭的事。”
见裴宁不说话，云起有些怒其不争，“难道你真要让奉明步她后尘吗？”
云亭，裴宁三徒，也是修界至今的禁忌。
“所以你想怎么做？”
多年来的默契让裴宁立刻明白，她这次过来的动机远不是来计较她抢了她徒弟的事，而是另有图谋。
上道，云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来替你试试他。”
好像想到了什么，云起又加了一句。
“我们打个赌如何？如果她通过了我的考验，你收他为徒的事，我不会再有意见。并且，我还可以试着去说服第五齐名。”
裴宁挑了挑眉，眼神跳了跳，像是有不好的征兆。
“如果他没通过呢？”
云起忽然笑了笑。手上的酒壶在她的动作下顺畅地翻了两圈，她勾了勾唇。
“我要你立刻杀了他，以绝后患。”
“如何，你敢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