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怖的黑色鬼脸，竟是由这数量众多的虫子汇聚而成。
和煦蹲下身子，在旁边随便找了根棍拨动虫子的残尸。
虫子全体黑色，头部是半球形，身体前狭后宽，以种群的数量和摆出的动作判断，应该是人为饲养。
“是南海蠹虫。”
何处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蹲在她身边，伸手捡起一只虫子。
那虫子仰躺在他的手心，长着绒毛的触角微微弹动。
“它们生活在南海的观音岛上，受到惊吓时会自发的聚在一起形成一团黑雾，以此来恐吓敌人。但能摆出这种形状的，应该是自小被人训练而成。”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南海蠹虫不再挣扎的腹部，怜爱的叹道：“可怜可怜，远离家乡，竟为此等俗事丧命。”
和煦在旁边瞧着，只觉何处归此时的神态是认识他以来最柔软的时刻。
远比对着活人和尸体的时候温柔太多。
近些年霸道王爷和冷酷侠客的话本在京中贵女之间颇为流行，甚至都有戏班排演这类戏剧，引得万千少女酡红着双颊场场不落的观看，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可就和煦看来，温柔的美人，才最让人沉醉。
比如此刻的何处归，着实让她感叹。
但她并没有欣赏多久，因为此刻，她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觉不觉得，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到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再无一丝响动。前院姑娘们的哭泣声和说话声，鸟叫声和煽动翅膀的声音，在风中枝叶簌簌作响的声音，都一齐消失不见。连日影似乎都未挪动分毫。
世界仿佛就凝固在当下。
这丝毫不影响何处归的动作，他用木棍挖开花圃的一处，将蠹虫的尸体一捧一捧的放到坑中，将土盖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答道：“操控蠹虫者，必不能远离，而使用此术者，必然需要一处空旷安静之处。大人已将归梦楼上下围住，前院满是人，唯有后院此地，才能供他施展。”
何处归直起身，抬头向前方看去，“否则，你怎能确认，他就是凶手。”
前方是一栋三层小楼，刘莺莺的房间在一层，阁楼半开的窗户里，一个人影正站在窗前，和两人对视。
和煦抖抖腿站起身来，手搭凉棚遮在眼睛上方，“何观主也不遑多让啊，胆子大到没有武功也敢跟我过来。”
一个声音忽然插进两人的对话中，幽渺飘忽，似从洞穴中传来，和煦仔细分辨，才听得那声音说道：“不愧是一元道长高徒。”
她揉了揉耳朵，觉得隔这么远说话着实费劲，伸手抓住何处归的手臂，不见她怎么动作，只是一闪，两人便出现在了阁楼上。
和煦动了动鼻翼，即使开着窗，也始终有股挥散不去的臭味。
那声音并不吃惊，只是赞叹：“好轻功！”
窗前之人慢慢转过身来，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与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两鬓却已经花白，面容清瘦，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双眼却充斥着鲜红的血丝。看起来颇为怪异。
何处归拱了拱手，“杨楼主。”
“两位都已知道我是谁？”
他说话嘴巴不动，声音竟是从肚子传来。
和煦道：“楼外依杨柳，一曲共驾归——勿说整座安北城，论及省城，谁又能比得上杨楼主的琴意？”
归梦楼初时，便是以杨柳依一曲奏响回程路闻名。只有听杨柳依弹得一曲，才算不白来安北城一趟。只是后来归梦楼的经营步入正轨，他也称身体衰弱，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
“多谢大人称赞。”
和煦包围归梦楼时他一直未出现，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杨柳依显然知道和煦是谁。他在桌旁坐定，从壶中倒出三杯水，邀请两人坐下。
和煦似乎不耐烦再兜圈子，直奔主题，“只可惜这琴技未用在陶冶情操，却用在了杀人上。卜东风，卢小娘子，刘莺莺，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杨柳依愣了一下，充满血丝的双眼阴鸷地盯着她，“不错，是我。只是我不明白，我自问并未泄露踪迹，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很简单”，和煦指了指耳朵，“琴声。城门命案发生、我遭到刘莺莺袭击以及卢小娘子发狂的时刻，都有人听到了琴声。我猜想，他们三人皆是被这琴声控制。”
“安北城学琴者众多，为何独独想到是我？”
“与此事相关者，只有你。”
杨柳依摩挲着茶杯，闻言挑高双眉：“哦？愿闻其详。”
和煦道：“卜东风的马为何独独去追逐一个归梦楼的歌女，莫说刘莺莺就是归梦楼中人，卢小娘子的女客也有部分是花街之人，其中归梦楼中的姑娘也多有光顾。更何况，你和卜东风都曾投身在江南大富冯吉门下。冯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武功高于你者也有不少人，均命丧在那场大火中，为何只有你和卜东风逃了出来？我想了又想，只有一个结论，这场大火，就是你和卜东风放的。”
杨柳依脸色淡淡，不置可否。
“你虽和卜东风合谋，但你武功低微，只能听命于他。可你又对秘书有觊觎之心，便趁卜东风不注意，偷走秘书，自此隐姓埋名，逃到安北城。你没想到的是，安阳公主四年前来寒山寺为太后祈福，卜东风又恰好成为了公主的侍卫。造化弄人，他还是认出了你，威胁你将影山秘术交于他，你不堪受辱，这才有了后面种种事。”
杨柳依冷哼一声，“此等利欲熏心的凡夫俗子，怎配得到如此高尚之术！”
“高尚？”和煦冷笑，“那刘莺莺与卢小娘子，也是利欲熏心喽？”
杨柳依不为所动，神色依旧淡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莺莺妄图破坏我的计划，卢娘子只怪她耳朵太利，她们的死，皆非我所愿。”
和煦手指顺着茶杯上沿滑动了一圈，带起阵阵波纹，指尖在茶水表面轻轻一挑，一圈一圈的涟漪中随之溅出几滴水珠。她手指微微弹动，杯中的茶水跟随着水珠从杯中向前猛窜去，茶水像巴掌一样狠狠打在杨柳依脸上，顺着他的衣领滴滴答答的向下流。
和煦蹲下身子，在旁边随便找了根棍拨动虫子的残尸。
虫子全体黑色，头部是半球形，身体前狭后宽，以种群的数量和摆出的动作判断，应该是人为饲养。
“是南海蠹虫。”
何处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蹲在她身边，伸手捡起一只虫子。
那虫子仰躺在他的手心，长着绒毛的触角微微弹动。
“它们生活在南海的观音岛上，受到惊吓时会自发的聚在一起形成一团黑雾，以此来恐吓敌人。但能摆出这种形状的，应该是自小被人训练而成。”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南海蠹虫不再挣扎的腹部，怜爱的叹道：“可怜可怜，远离家乡，竟为此等俗事丧命。”
和煦在旁边瞧着，只觉何处归此时的神态是认识他以来最柔软的时刻。
远比对着活人和尸体的时候温柔太多。
近些年霸道王爷和冷酷侠客的话本在京中贵女之间颇为流行，甚至都有戏班排演这类戏剧，引得万千少女酡红着双颊场场不落的观看，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可就和煦看来，温柔的美人，才最让人沉醉。
比如此刻的何处归，着实让她感叹。
但她并没有欣赏多久，因为此刻，她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觉不觉得，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到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再无一丝响动。前院姑娘们的哭泣声和说话声，鸟叫声和煽动翅膀的声音，在风中枝叶簌簌作响的声音，都一齐消失不见。连日影似乎都未挪动分毫。
世界仿佛就凝固在当下。
这丝毫不影响何处归的动作，他用木棍挖开花圃的一处，将蠹虫的尸体一捧一捧的放到坑中，将土盖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答道：“操控蠹虫者，必不能远离，而使用此术者，必然需要一处空旷安静之处。大人已将归梦楼上下围住，前院满是人，唯有后院此地，才能供他施展。”
何处归直起身，抬头向前方看去，“否则，你怎能确认，他就是凶手。”
前方是一栋三层小楼，刘莺莺的房间在一层，阁楼半开的窗户里，一个人影正站在窗前，和两人对视。
和煦抖抖腿站起身来，手搭凉棚遮在眼睛上方，“何观主也不遑多让啊，胆子大到没有武功也敢跟我过来。”
一个声音忽然插进两人的对话中，幽渺飘忽，似从洞穴中传来，和煦仔细分辨，才听得那声音说道：“不愧是一元道长高徒。”
她揉了揉耳朵，觉得隔这么远说话着实费劲，伸手抓住何处归的手臂，不见她怎么动作，只是一闪，两人便出现在了阁楼上。
和煦动了动鼻翼，即使开着窗，也始终有股挥散不去的臭味。
那声音并不吃惊，只是赞叹：“好轻功！”
窗前之人慢慢转过身来，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与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两鬓却已经花白，面容清瘦，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双眼却充斥着鲜红的血丝。看起来颇为怪异。
何处归拱了拱手，“杨楼主。”
“两位都已知道我是谁？”
他说话嘴巴不动，声音竟是从肚子传来。
和煦道：“楼外依杨柳，一曲共驾归——勿说整座安北城，论及省城，谁又能比得上杨楼主的琴意？”
归梦楼初时，便是以杨柳依一曲奏响回程路闻名。只有听杨柳依弹得一曲，才算不白来安北城一趟。只是后来归梦楼的经营步入正轨，他也称身体衰弱，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
“多谢大人称赞。”
和煦包围归梦楼时他一直未出现，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杨柳依显然知道和煦是谁。他在桌旁坐定，从壶中倒出三杯水，邀请两人坐下。
和煦似乎不耐烦再兜圈子，直奔主题，“只可惜这琴技未用在陶冶情操，却用在了杀人上。卜东风，卢小娘子，刘莺莺，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杨柳依愣了一下，充满血丝的双眼阴鸷地盯着她，“不错，是我。只是我不明白，我自问并未泄露踪迹，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很简单”，和煦指了指耳朵，“琴声。城门命案发生、我遭到刘莺莺袭击以及卢小娘子发狂的时刻，都有人听到了琴声。我猜想，他们三人皆是被这琴声控制。”
“安北城学琴者众多，为何独独想到是我？”
“与此事相关者，只有你。”
杨柳依摩挲着茶杯，闻言挑高双眉：“哦？愿闻其详。”
和煦道：“卜东风的马为何独独去追逐一个归梦楼的歌女，莫说刘莺莺就是归梦楼中人，卢小娘子的女客也有部分是花街之人，其中归梦楼中的姑娘也多有光顾。更何况，你和卜东风都曾投身在江南大富冯吉门下。冯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武功高于你者也有不少人，均命丧在那场大火中，为何只有你和卜东风逃了出来？我想了又想，只有一个结论，这场大火，就是你和卜东风放的。”
杨柳依脸色淡淡，不置可否。
“你虽和卜东风合谋，但你武功低微，只能听命于他。可你又对秘书有觊觎之心，便趁卜东风不注意，偷走秘书，自此隐姓埋名，逃到安北城。你没想到的是，安阳公主四年前来寒山寺为太后祈福，卜东风又恰好成为了公主的侍卫。造化弄人，他还是认出了你，威胁你将影山秘术交于他，你不堪受辱，这才有了后面种种事。”
杨柳依冷哼一声，“此等利欲熏心的凡夫俗子，怎配得到如此高尚之术！”
“高尚？”和煦冷笑，“那刘莺莺与卢小娘子，也是利欲熏心喽？”
杨柳依不为所动，神色依旧淡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莺莺妄图破坏我的计划，卢娘子只怪她耳朵太利，她们的死，皆非我所愿。”
和煦手指顺着茶杯上沿滑动了一圈，带起阵阵波纹，指尖在茶水表面轻轻一挑，一圈一圈的涟漪中随之溅出几滴水珠。她手指微微弹动，杯中的茶水跟随着水珠从杯中向前猛窜去，茶水像巴掌一样狠狠打在杨柳依脸上，顺着他的衣领滴滴答答的向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