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汪汪
27//汪汪
“汪汪！”
狗的叫声弥漫在公园里。长椅上坐着两个人，金色头发的少年腰上挂着许多条牵引绳，一大群狗狗就这样或立或躺地围绕在他的身边。
虽然很淡，可那些狗的身上，仍旧散发着让生天南星感到熟悉的气息。
那股气息，从地狱到人间，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支配的气息。
她完全没有想法去听金发少年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正在说些什么，因为趴在狗狗背上的那个小女孩，已经彻底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个小女孩留着一头黑色的短发，以人类的年龄来判断，完全是幼年的模样。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生天南星的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了那道女性的、温柔的嗓音。
她隔着花坛，从树木的缝隙里远远注视对方，专注得简直就像是一座雕像那样一动不动——简直就像是在地狱里那样。
在那个时候，它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地狱深处的混沌之中，静静地注视着支配，聆听着支配发出来的声音。
支配对它说：“我需要你的力量。”
支配的声音里充满了智慧，她用谎言和欲望编织着她的话语，以达成她的目的。可是她那张悬挂着笑容的脸庞，却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温柔美丽的光彩。
但是从眼前这个生天南星只能看到背影的小女孩口中发出来的，却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汪汪”的叫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有哪里似乎不一样了，有什么脱离了她的设想。
生天南星的记忆开始焕发生机，那些久远过去的事物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比对着记忆与现实，分辨它们之间并不一致的地方。
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是一致的。
支配的头发，并不是黑色的，支配的头发，也不是这样短短的，以及……支配的声音，它从来没有从支配那里听到过这种“汪汪”叫的声音。
生天南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看到她终于从狗狗的背上爬了下来，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朝着生天南星这边转过了自己的脑袋。
她在这一刻完全看清了小女孩的样貌。黑色的短发遮住了这个小女孩的额头，一缕刘海搭落在她的脸上。这张属于小女孩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镶嵌着黑色圈线的金色眼睛，仍旧是生天南星记忆里的形状。
但是……这不对。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刻，看到那张毫无表情的年幼的脸，看到她左边的眼尾下方那颗小痣的时候，生天南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里。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胸膛，她从来没有过做过这种事情，即便是面对地狱恶魔，它也从未有过半分退却。
可是看到那个小女孩，和她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的时候，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攻击了似的，生天南星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让她完全无法面对现状。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生天南星实在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敢继续注视对方。
生天南星坐在偏僻角落里的长椅上，她无法理解自己的举动，明明已经看到了支配，而且很显然，支配也已经看到了她。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么？见到支配，听她说话，向她提问……
看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小女孩的脸时，听到对方那“汪汪”叫的声音时，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忽然击中了她，让她完全不敢上前了。
生天南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她困惑着，完全呆坐在长椅上，莫大的迷茫将她笼罩，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仿佛回归了最初的时候，就这样静默无声地存在着，只是存在着。
时间的概念，本来就不存在于她身上，但是在人间，这却是尤为重要的概念。
所以日夜会不断交替，人类在交替中醒来、睡去。
不知道在长椅上坐了多久，不知道脑海中闪烁过多少个念头。风声吹进她的耳朵里，一枚硬币忽然滚动着向她而来，在撞到她的脚后停住了。
生天南星垂着脑袋，她看到了地上那枚硬币的形状，看到了它的图案。
她想，我见过它。
她想了起来，上一次见到它的情景。广场中那个巨大的屏幕上，一直在循环播放着的视频片段——浮世英寿拍摄的宣传片。而这枚硬币，就在他的手里。
他说，这是离开了他的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于是生天南星弯腰捡起了这枚硬币，她盯着上面的图案时，一个小男孩朝她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硬币。”小男孩对她说。
听到对方的声音，生天南星抬起了脸，出现在她视野内的也是一张年幼的脸，稚嫩的脸蛋，却依稀可见些许熟悉的轮廓。
虽然有着不同的声音，不同的长相，可生天南星还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了对方是谁。她把硬币递了过去，小男孩伸手时对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毫无犹豫地从她手掌中取走了硬币。
看着对方拿到硬币之后便跑走的身影，生天南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变得更加沉重了。
仿佛某个地方被堵塞住了似的，无法再轻松起来，沉闷地压在那里。
生天南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她想，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支配说，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是为了去和电锯人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才要去往人间的。
可是支配所在的这个人间，却完全没有让生天南星感到快乐，得到幸福。
那股沉重的心情，从她窥见支配身影之后，便一直压在她的心底里，让她几乎无法动弹，让她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
这和她之前所看到的人间不一样，这也和她之前感受到的人间不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天空逐渐被浓重的暗色浸没，生天南星抬头看向天空，她看到无数星子在夜幕中闪烁，看到月亮悬挂在高空。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约定，以及和她约定过下次要一起看月亮的人。
对方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可是很快的，那张脸的形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和她记忆之中并不相同的更加年幼的模样。
正是她白天见到的那个小男孩——从她手里拿走了硬币之后，就直接跑走的小男孩。
生天南星想起了白天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那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因为在这里，他（浮世英寿）就是第一次见到生天南星。
她变成了一个所有人眼中的陌生人。
-
浮世英寿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但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本来就有很多了。从一出生起就存在的过去无数次人生的记忆，不断轮回转世却始终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以及那些总是会在不同的时代里出现的攻击人类的怪物……
还有那枚无论什么时代，都会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以各种方式回到他手中的硬币。
浮世英寿一直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我会一直记得那些事情，为什么硬币总是会以各种方式回到我的手中，以及……在最初的那个时代里，离开了我的母亲，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让我诞生。
怀抱着这些问题，他在人间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在那些时代中做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去和那些怪物战斗，寻找自己诞生存在的意义。
当那枚熟悉的硬币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一张陌生的脸也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对方以一种悲伤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早就认识他的样子。可是在浮世英寿的记忆里，的确没有过关于她存在的记忆。
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伤心？
那双眼睛里的流露出来的目光，始终在浮世英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几乎彻夜未眠。
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再次去到了那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居然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就像是没有离开过，昨晚也坐在那里过夜了一样。
树叶沙沙地响着，她就坐在树叶的阴影下方，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里穿过，落在她的发顶。在那股失魂落魄的气息里，为她笼上一层细碎的光点。
他远远地注视着那个人，远远地看着她的脸，观察着她微垂着眼眸时流露出来的神情。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浮世英寿犹豫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朝对方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
听到有些耳熟的、属于小男孩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看到那双脚停在自己面前，生天南星抬起了脸，昨天才见过的那张稚嫩的脸庞再次显现在她眼前。
黑色头发的小男孩站在她身前，问她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难过？”坐在长椅上的生天南星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她抬起脸时，刚好能够与这个站着的小男孩视线齐平。
听到对方这么问她，她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的姓名。
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难过呢？
生天南星失神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浮世英寿更加在意了。他询问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站在陌生人的角度，询问对方这种问题似乎有些越界，但生天南星显然不明白什么是边界感。而且，在她眼里，年幼的浮世英寿也并不是陌生人。
“不好的事情……”
和自己预期不一样的事情，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让你悲伤、失落的根源。
原本只属于人类的情感，不知不觉间已然在她的心底里生根发芽，无法消散。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诞生，正是因为她所看到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记忆里支配那双独特的眼睛，以及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小女孩的模样。
因为支配居然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口中发出了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声音。
而且，浮世英寿也完全不记得她了，他也以陌生的眼神，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待她。
“原本和我很熟悉的人，和我有过约定的人……现在却完全不记得我，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一样了。”浮世英寿的询问，让生天南星终于有了抒发的方向，她对这个小男孩讲述着自己遇到的事情，她问对方，“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生天南星想起了以前的时候，她所遇到的那个浮世英寿是那么的能说会道，简直就像是她记忆里的支配那样。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面对这个奇怪的、居然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小男孩寻求开导的人，浮世英寿却并没有直接忽视对方。
这个小男孩听完她的讲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侧头看向生天南星的时候，还需要微微抬起他的脑袋。
可是他说话的口吻却非常沉稳，就好像是稳重成熟的成年人那样。
他问生天南星，对方是不是她的朋友。
“朋友？”生天南星又一次不解，“什么是朋友？”
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呢？浮世英寿想，你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居然连朋友这个概念都不知道。
就算没有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之中，也看到过其他人和她们的朋友吧。
尽管她的提问实在脱离于常识，但是浮世英寿仍旧对她很有耐心，他解释说：“就是和你关系很要好的人，你会愿意和对方说自己的心里话，对方也愿意和你说。”
“而且，你们之间会有很多一起去做或是想要去做的事情。”浮世英寿道，“你喜欢那个人，那个人也喜欢你。”
生天南星想了想，思考的程序在她的头脑中运作着。可是她告诉浮世英寿：“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喜欢她，但是她是否也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问过。”
因为，在它学会像支配那样说话之前，支配就已经取得了它的力量，从地狱前往了人间。
“汪汪！”
狗的叫声弥漫在公园里。长椅上坐着两个人，金色头发的少年腰上挂着许多条牵引绳，一大群狗狗就这样或立或躺地围绕在他的身边。
虽然很淡，可那些狗的身上，仍旧散发着让生天南星感到熟悉的气息。
那股气息，从地狱到人间，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支配的气息。
她完全没有想法去听金发少年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正在说些什么，因为趴在狗狗背上的那个小女孩，已经彻底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个小女孩留着一头黑色的短发，以人类的年龄来判断，完全是幼年的模样。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生天南星的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了那道女性的、温柔的嗓音。
她隔着花坛，从树木的缝隙里远远注视对方，专注得简直就像是一座雕像那样一动不动——简直就像是在地狱里那样。
在那个时候，它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地狱深处的混沌之中，静静地注视着支配，聆听着支配发出来的声音。
支配对它说：“我需要你的力量。”
支配的声音里充满了智慧，她用谎言和欲望编织着她的话语，以达成她的目的。可是她那张悬挂着笑容的脸庞，却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温柔美丽的光彩。
但是从眼前这个生天南星只能看到背影的小女孩口中发出来的，却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汪汪”的叫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有哪里似乎不一样了，有什么脱离了她的设想。
生天南星的记忆开始焕发生机，那些久远过去的事物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比对着记忆与现实，分辨它们之间并不一致的地方。
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是一致的。
支配的头发，并不是黑色的，支配的头发，也不是这样短短的，以及……支配的声音，它从来没有从支配那里听到过这种“汪汪”叫的声音。
生天南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看到她终于从狗狗的背上爬了下来，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朝着生天南星这边转过了自己的脑袋。
她在这一刻完全看清了小女孩的样貌。黑色的短发遮住了这个小女孩的额头，一缕刘海搭落在她的脸上。这张属于小女孩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镶嵌着黑色圈线的金色眼睛，仍旧是生天南星记忆里的形状。
但是……这不对。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刻，看到那张毫无表情的年幼的脸，看到她左边的眼尾下方那颗小痣的时候，生天南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里。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胸膛，她从来没有过做过这种事情，即便是面对地狱恶魔，它也从未有过半分退却。
可是看到那个小女孩，和她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的时候，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攻击了似的，生天南星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让她完全无法面对现状。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生天南星实在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敢继续注视对方。
生天南星坐在偏僻角落里的长椅上，她无法理解自己的举动，明明已经看到了支配，而且很显然，支配也已经看到了她。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么？见到支配，听她说话，向她提问……
看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小女孩的脸时，听到对方那“汪汪”叫的声音时，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忽然击中了她，让她完全不敢上前了。
生天南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她困惑着，完全呆坐在长椅上，莫大的迷茫将她笼罩，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仿佛回归了最初的时候，就这样静默无声地存在着，只是存在着。
时间的概念，本来就不存在于她身上，但是在人间，这却是尤为重要的概念。
所以日夜会不断交替，人类在交替中醒来、睡去。
不知道在长椅上坐了多久，不知道脑海中闪烁过多少个念头。风声吹进她的耳朵里，一枚硬币忽然滚动着向她而来，在撞到她的脚后停住了。
生天南星垂着脑袋，她看到了地上那枚硬币的形状，看到了它的图案。
她想，我见过它。
她想了起来，上一次见到它的情景。广场中那个巨大的屏幕上，一直在循环播放着的视频片段——浮世英寿拍摄的宣传片。而这枚硬币，就在他的手里。
他说，这是离开了他的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于是生天南星弯腰捡起了这枚硬币，她盯着上面的图案时，一个小男孩朝她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硬币。”小男孩对她说。
听到对方的声音，生天南星抬起了脸，出现在她视野内的也是一张年幼的脸，稚嫩的脸蛋，却依稀可见些许熟悉的轮廓。
虽然有着不同的声音，不同的长相，可生天南星还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了对方是谁。她把硬币递了过去，小男孩伸手时对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毫无犹豫地从她手掌中取走了硬币。
看着对方拿到硬币之后便跑走的身影，生天南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变得更加沉重了。
仿佛某个地方被堵塞住了似的，无法再轻松起来，沉闷地压在那里。
生天南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她想，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支配说，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是为了去和电锯人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才要去往人间的。
可是支配所在的这个人间，却完全没有让生天南星感到快乐，得到幸福。
那股沉重的心情，从她窥见支配身影之后，便一直压在她的心底里，让她几乎无法动弹，让她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
这和她之前所看到的人间不一样，这也和她之前感受到的人间不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天空逐渐被浓重的暗色浸没，生天南星抬头看向天空，她看到无数星子在夜幕中闪烁，看到月亮悬挂在高空。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约定，以及和她约定过下次要一起看月亮的人。
对方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可是很快的，那张脸的形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和她记忆之中并不相同的更加年幼的模样。
正是她白天见到的那个小男孩——从她手里拿走了硬币之后，就直接跑走的小男孩。
生天南星想起了白天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那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因为在这里，他（浮世英寿）就是第一次见到生天南星。
她变成了一个所有人眼中的陌生人。
-
浮世英寿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但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本来就有很多了。从一出生起就存在的过去无数次人生的记忆，不断轮回转世却始终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以及那些总是会在不同的时代里出现的攻击人类的怪物……
还有那枚无论什么时代，都会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以各种方式回到他手中的硬币。
浮世英寿一直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我会一直记得那些事情，为什么硬币总是会以各种方式回到我的手中，以及……在最初的那个时代里，离开了我的母亲，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让我诞生。
怀抱着这些问题，他在人间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在那些时代中做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去和那些怪物战斗，寻找自己诞生存在的意义。
当那枚熟悉的硬币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一张陌生的脸也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对方以一种悲伤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早就认识他的样子。可是在浮世英寿的记忆里，的确没有过关于她存在的记忆。
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伤心？
那双眼睛里的流露出来的目光，始终在浮世英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几乎彻夜未眠。
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再次去到了那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居然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就像是没有离开过，昨晚也坐在那里过夜了一样。
树叶沙沙地响着，她就坐在树叶的阴影下方，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里穿过，落在她的发顶。在那股失魂落魄的气息里，为她笼上一层细碎的光点。
他远远地注视着那个人，远远地看着她的脸，观察着她微垂着眼眸时流露出来的神情。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浮世英寿犹豫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朝对方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
听到有些耳熟的、属于小男孩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看到那双脚停在自己面前，生天南星抬起了脸，昨天才见过的那张稚嫩的脸庞再次显现在她眼前。
黑色头发的小男孩站在她身前，问她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难过？”坐在长椅上的生天南星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她抬起脸时，刚好能够与这个站着的小男孩视线齐平。
听到对方这么问她，她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的姓名。
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难过呢？
生天南星失神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浮世英寿更加在意了。他询问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站在陌生人的角度，询问对方这种问题似乎有些越界，但生天南星显然不明白什么是边界感。而且，在她眼里，年幼的浮世英寿也并不是陌生人。
“不好的事情……”
和自己预期不一样的事情，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让你悲伤、失落的根源。
原本只属于人类的情感，不知不觉间已然在她的心底里生根发芽，无法消散。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诞生，正是因为她所看到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记忆里支配那双独特的眼睛，以及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小女孩的模样。
因为支配居然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口中发出了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声音。
而且，浮世英寿也完全不记得她了，他也以陌生的眼神，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待她。
“原本和我很熟悉的人，和我有过约定的人……现在却完全不记得我，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一样了。”浮世英寿的询问，让生天南星终于有了抒发的方向，她对这个小男孩讲述着自己遇到的事情，她问对方，“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生天南星想起了以前的时候，她所遇到的那个浮世英寿是那么的能说会道，简直就像是她记忆里的支配那样。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面对这个奇怪的、居然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小男孩寻求开导的人，浮世英寿却并没有直接忽视对方。
这个小男孩听完她的讲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侧头看向生天南星的时候，还需要微微抬起他的脑袋。
可是他说话的口吻却非常沉稳，就好像是稳重成熟的成年人那样。
他问生天南星，对方是不是她的朋友。
“朋友？”生天南星又一次不解，“什么是朋友？”
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呢？浮世英寿想，你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居然连朋友这个概念都不知道。
就算没有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之中，也看到过其他人和她们的朋友吧。
尽管她的提问实在脱离于常识，但是浮世英寿仍旧对她很有耐心，他解释说：“就是和你关系很要好的人，你会愿意和对方说自己的心里话，对方也愿意和你说。”
“而且，你们之间会有很多一起去做或是想要去做的事情。”浮世英寿道，“你喜欢那个人，那个人也喜欢你。”
生天南星想了想，思考的程序在她的头脑中运作着。可是她告诉浮世英寿：“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喜欢她，但是她是否也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问过。”
因为，在它学会像支配那样说话之前，支配就已经取得了它的力量，从地狱前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