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坐在他那比冬天还要凄冷寂寥的地窖办公室里，双眉微皱，手中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
显然，无论这个学校在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无论乌姆里奇在这个学校怎么横行霸道，这些都难以干扰这位魔药大师。
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就像学生的作业一如既往地充斥着懒惰和愚蠢的错误一样。
斯内普在一个格兰芬多的作业上重重打了个“P”。就在他准备换过下一份作业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停下笔，愣住了一瞬，心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虽然每个霍格沃茨的教授都有自己的办公面谈时间，但从来没有人会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显然，这位教授不具备任何接待学生的习惯。
“进来。”他冰冷的声音堪比十二月的寒冬。
门被缓缓推开，斯内普垂下眸去继续批改着那些作业，等待着来者的行动。
“您好，教授。”一个细小而又带着颤抖的声音传来。
斯内普眉毛一皱，这个声音他认得，是课上总是坐在波特和格兰杰后面的，蕾雅·莱恩哈特。
他抬头，看见她正低垂着脑袋，双手不安地藏在格兰芬多的校服裙后。斯内普仅仅扫视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目光。
“你想要什么？”他开口应着，声音低沉而冷硬。这是他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标志。
“……我需要您，教授。”蕾雅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语气里透着一丝害怕。
“什么？”斯内普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因为除了邓布利多，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默默地鼓起了勇气，重申了一遍：“……我需要您的帮助，斯内普教授。我可能，误喝了一种魔药。”
“可能？”他挑起眉毛。
只见办公室对侧的女孩涨的通红的脸，她似乎正在出汗，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嘴巴也在微微喘着气。他确实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只得又硬生生地将快要涌到嘴边的愤怒话语咽了回去，假装耐心地问道：“继续说。”
“也许是一种迷情剂，”她仍然低着头，声音也小得几乎难以听见，他看见她额上的汗珠滑落到眼下。
愚蠢。
这些年来他已经见过多少个喝错魔药的学生？他数不清楚，但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里面至少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格兰芬多，以及赫奇帕奇——真的不是他的偏见。
“……我明白了。”他撇了撇嘴，声音里有一丝被压抑着的烦躁：“我很能理解在你的认知里，或许，喝错魔药该找魔药学教授，但是，小姐，我可以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去医疗翼。而不是打扰教授的工作。”
他很快地又低下头去继续方才的工作，闷声说道：“现在，出去。趁我将你们学院那点所剩无几的分扣完之前。”
可是面前的人依然伫立在那里一阵，不为所动地站着。
斯内普眉头紧皱，疑惑地又抬起头来，她在捕捉到他愤怒情绪的那一刻便很快地移开了眼神。
“呃，教授，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倚靠墙壁支撑着身体，“但是在那之前，要不，您看看这个药的成分？我总觉得它不是普通的药剂……”
“那快点说吧。”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换过一份作业，飞快审阅起来。
“火灰蛇蛋、玫瑰花瓣和刺、薄荷、月亮石粉……”她努力回想着，报着名字。
“这几乎就是迷情剂的成分。”斯内普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打断她，羊皮纸也因他的不耐烦发出巨大的沙沙声，他闷声说，“去医疗翼，莱恩哈特。”
“……还有魔鬼网的心脏汁液……”她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依旧不放弃地继续说着。
魔鬼网？
斯内普又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声音顿时变得急促：“还有呢？”
“我……记不清了。”她的声音愈加微弱，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他瞪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你不会蠢到把魔药瓶子扔了吧？”
女孩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从长袍的口袋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子，“在这里。”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斯内普有些责怪着，拿出他的魔杖轻轻一挥，那个玻璃瓶便朝他飞来。
“教授，抱歉……” 她低下头，声音更加弱了下去，几乎是咕哝着。
斯内普接过玻璃瓶，仔细观察了一阵，顿时敛住了眼神，那嵌在黑发里的脸也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他拿着那个玻璃瓶从椅子上起身绕到桌前，背靠着他的办公桌，像一堵高大的黑墙一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面前的少女，问道，“这种东西是哪里来的？”
“拉文德说是霍格莫德买的……”她诚实地回答道。
霍格莫德村那些临时商人经常贩卖来历不明的魔法物品，他当然知道。
之前邓布利多曾派海格和费尔奇去清理了一波，但眼下正是因为黑魔王归来造成骚乱的时间点，邓布利多显然难以顾及更多。
“愚蠢，我记得校规上有写不要购入来历不明的魔法物品吧？格兰芬多将因为拉文德·布朗欠缺考虑的行为而丢掉二十分。至于你……” 斯内普放下玻璃瓶，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说道：“确实，如果是这些商人的产品，庞弗雷夫人帮不上忙。你很明白应该找谁，我欣赏你的判断，莱恩哈特。但不过就是迷情剂的配方，通常这种药效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消退。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瓶缓和剂。”
少女的身体颤了一下，眼神倏地涣散开去，也似是不能再站住了，她扶着墙捂住自己的肚子慢慢地蹲下，喃喃道：“好吧教授……但已经超过一天半了……”
斯内普看着她的动作，压下想要将她赶出去的冲动，表现得无动于衷。只是又提高了一些音量，似是不满于她的反驳，“你说什么？一天半？”
他看着她舔了舔因为高热而变得干燥嘴唇，默默点着头——她当然知道迷情剂的药效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不然也不会熬到现在才来找他。
斯内普的表情更为严肃，他迅速抽出魔杖，指着她挥了一下，是高阶诊断魔咒。只见银丝般的魔法从他的魔杖尖端迸发而出，盘旋在少女的四周，转瞬间又变为乌黑的烟雾后散去。斯内普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好一阵，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更加尖锐，眉毛也拧得更紧了。
“显然，这是带诅咒的迷情剂，”他平淡地叙述着，又侧过头来，紧盯着她，“你已经这样一天半了？”
女孩再次缓缓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
斯内普哽了哽喉咙，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些不忍，但也只得陈述事实，“很不幸，莱恩哈特小姐，即使是我，对这样的诅咒也无能为力。根据诊断咒，药效只有在你的情感得到对方的回应时，才会解除。既然如此，我建议你趁还没失去意识，赶紧去找那个愚蠢的家伙，乞求他的怜悯吧。”
斯内普看见少女的身影因为他的话而顿了顿，她没有起身，只是抱起了自己的双膝蜷缩起来，他房里的烛光打在她黑色的长发上。
他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不理解为什么她还缩在他的办公室里。
是需要他的怜悯吗？还是什么意思呢？显然他已经不能帮助她更多了。身为魔药学教授的职责也已经履行完了。
那双黑眸幽幽地动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咙，几乎是催促道：“你听见我的话了吗？现在，离开我的办公室。”
少女仍然不说话，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将一半的脸埋在了白皙的双膝里，他看见她的视线停在了自己垂在地面上那黑袍的一角。
就在斯内普再次准备厌烦地开口前，女孩用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教授，如果他不回应我，我可能会死吗？”
他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压着自己的嘴角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是谁？”
女孩将自己抱得更紧了，感觉自己就像墙角的一条被遗弃的小狗一样，以自己的性命作赌，赌着她教授的那一点怜悯心。
“别让我再问一遍！”斯内普的怒意几乎要爆发。
“是……”她看着那块有些不平的地砖，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声音几近颤抖。
斯内普急躁地俯下身来，粗鲁地捏起她的下巴，冷冷地命令道：“说！”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眼眸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对上那双噙满了眼泪的翠绿眼睛，斯内普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他的表情微微僵硬，眉头紧锁，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那双眼睛清澈、纯真、无措，此刻正带着最原始的乞求。
仅仅一瞬，一种熟悉又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斯内普觉得自己的目光越过了面前这个人，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斯内普愣住了几秒，但很快便找回了自己，他冷若冰霜地直视着她，旋即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少女的脑海里炸开。
“唔——”她轻哼出声来，内心就像是被人入侵了一样，如针扎一样的刺痛瞬间扩散开去。是摄神取念，她意识到眼前的人正在翻动自己的记忆，寻找着他想要的答案。
无数的日常场景。昏睡的魔法史课、无聊的变形课、难熬的魔咒课，是一成不变的霍格沃茨生活、格兰芬多休息室、格兰杰、布朗、韦斯莱、波特……斯内普冷漠地浏览着这一幕幕场景，直到他看见了：空无一人的霍格沃茨图书馆里，他的背影。魔药课是她唯一会听的课，她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他在课堂上的样子，是她在喝下魔药后浮现的形象。
斯内普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她，瞬间移开了目光，那张冷峻的脸有些窘迫地沉在毫无生气的黑发里。
女孩只是怔怔地盯着他颤抖的嘴角，似乎连喘气也没有力气了，只是无助地看着他，轻声喃喃着，“救救我，教授……”
随后，面前的少女显然到了她的极限，她的眼睛渐渐闭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倒向一边。
他会救她吗？
当然，斯内普可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不管他有多么擅长伪装自己的冷漠。
这一路走来，经历过无数次无能为力的见死不救，他想，也许不该是这次。
那么，最直接能够解除药效的办法——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但所有的思考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内心的挣扎仅仅持续了几秒他便拿定了主意——这也不过是人类本能中举手之劳的一部分，斯内普在心里对自己说。
痛苦之中，蕾雅隐约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紧接着是衣物摩挲的声音。然后，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撑开了眼睛，便对上了那双如深渊般的黑眸，漆黑，深不见底。
他眉毛紧锁，用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拖着语气说道：“听清楚，不管你脑子里有什么愚蠢的幻想，我接下来做的，只是为了履行我作为教授的职责，别妄想别的。明白了吗？回答我！”
“……明、明白。”蕾雅的嘴唇微张，因痛苦而泛出泪水的双眼对上了他眼中的愠色。
斯内普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现在，闭上你愚蠢的眼睛。”
她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眼睛。
“保持静止。”
接着，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到充斥在鼻腔里的草药味，夹杂着一些古书的气息，紧接着便是眩晕感——
当蕾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放平在地板上，身下是一条有些褪色的毛毯。身体已经不再疼痛，但大量出汗后导致的无力感变成了一种极度的疲惫，她恍惚着直起身子，看见斯内普正背对着她站在房间的另一头，摆弄着他的坩埚。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一样，慢慢地举起手来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是温热而潮湿的触感。
“今天的事，只存在于这间办公室内。”他依旧背对着她，几乎是命令般说道。
“我、我知道的。谢谢您，教授。”她感激地点点头。
斯内普又举起魔杖挥了挥，一瓶泛着绿光的魔药朝她飞来。
等她伸出手去接住以后，那把冰冷的声音又在房间的另一头响了起来：“现在，你可以离开我的办公室了吗？”
斯内普看着女孩跟她来的时候一样忐忑着关上他的办公室门，转过身大步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拿起刚刚丢在一边的工作。
但是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他将羽毛笔扔在一边，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那条被女孩叠好放在一边的毛毯。
他看了一会儿，眉头拧得越发地紧，心里烦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双眼睛，他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那种眼神，带着乞求与浓烈的期盼，也是他无数个难眠的夜晚.
斯内普倏地举起魔杖来，将那条毛毯嘭地一声传到他看不见的柜子里，放下魔杖便立马拉开自己办公桌边上的抽屉。
抽屉里排列整齐的药剂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发出了乒乓的碰撞声，他很快地从里面拿出一瓶，仰头一饮而尽。
显然，无论这个学校在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无论乌姆里奇在这个学校怎么横行霸道，这些都难以干扰这位魔药大师。
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就像学生的作业一如既往地充斥着懒惰和愚蠢的错误一样。
斯内普在一个格兰芬多的作业上重重打了个“P”。就在他准备换过下一份作业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停下笔，愣住了一瞬，心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虽然每个霍格沃茨的教授都有自己的办公面谈时间，但从来没有人会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显然，这位教授不具备任何接待学生的习惯。
“进来。”他冰冷的声音堪比十二月的寒冬。
门被缓缓推开，斯内普垂下眸去继续批改着那些作业，等待着来者的行动。
“您好，教授。”一个细小而又带着颤抖的声音传来。
斯内普眉毛一皱，这个声音他认得，是课上总是坐在波特和格兰杰后面的，蕾雅·莱恩哈特。
他抬头，看见她正低垂着脑袋，双手不安地藏在格兰芬多的校服裙后。斯内普仅仅扫视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目光。
“你想要什么？”他开口应着，声音低沉而冷硬。这是他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标志。
“……我需要您，教授。”蕾雅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语气里透着一丝害怕。
“什么？”斯内普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因为除了邓布利多，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默默地鼓起了勇气，重申了一遍：“……我需要您的帮助，斯内普教授。我可能，误喝了一种魔药。”
“可能？”他挑起眉毛。
只见办公室对侧的女孩涨的通红的脸，她似乎正在出汗，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嘴巴也在微微喘着气。他确实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只得又硬生生地将快要涌到嘴边的愤怒话语咽了回去，假装耐心地问道：“继续说。”
“也许是一种迷情剂，”她仍然低着头，声音也小得几乎难以听见，他看见她额上的汗珠滑落到眼下。
愚蠢。
这些年来他已经见过多少个喝错魔药的学生？他数不清楚，但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里面至少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格兰芬多，以及赫奇帕奇——真的不是他的偏见。
“……我明白了。”他撇了撇嘴，声音里有一丝被压抑着的烦躁：“我很能理解在你的认知里，或许，喝错魔药该找魔药学教授，但是，小姐，我可以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去医疗翼。而不是打扰教授的工作。”
他很快地又低下头去继续方才的工作，闷声说道：“现在，出去。趁我将你们学院那点所剩无几的分扣完之前。”
可是面前的人依然伫立在那里一阵，不为所动地站着。
斯内普眉头紧皱，疑惑地又抬起头来，她在捕捉到他愤怒情绪的那一刻便很快地移开了眼神。
“呃，教授，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倚靠墙壁支撑着身体，“但是在那之前，要不，您看看这个药的成分？我总觉得它不是普通的药剂……”
“那快点说吧。”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换过一份作业，飞快审阅起来。
“火灰蛇蛋、玫瑰花瓣和刺、薄荷、月亮石粉……”她努力回想着，报着名字。
“这几乎就是迷情剂的成分。”斯内普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打断她，羊皮纸也因他的不耐烦发出巨大的沙沙声，他闷声说，“去医疗翼，莱恩哈特。”
“……还有魔鬼网的心脏汁液……”她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依旧不放弃地继续说着。
魔鬼网？
斯内普又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声音顿时变得急促：“还有呢？”
“我……记不清了。”她的声音愈加微弱，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他瞪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你不会蠢到把魔药瓶子扔了吧？”
女孩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从长袍的口袋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子，“在这里。”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斯内普有些责怪着，拿出他的魔杖轻轻一挥，那个玻璃瓶便朝他飞来。
“教授，抱歉……” 她低下头，声音更加弱了下去，几乎是咕哝着。
斯内普接过玻璃瓶，仔细观察了一阵，顿时敛住了眼神，那嵌在黑发里的脸也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他拿着那个玻璃瓶从椅子上起身绕到桌前，背靠着他的办公桌，像一堵高大的黑墙一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面前的少女，问道，“这种东西是哪里来的？”
“拉文德说是霍格莫德买的……”她诚实地回答道。
霍格莫德村那些临时商人经常贩卖来历不明的魔法物品，他当然知道。
之前邓布利多曾派海格和费尔奇去清理了一波，但眼下正是因为黑魔王归来造成骚乱的时间点，邓布利多显然难以顾及更多。
“愚蠢，我记得校规上有写不要购入来历不明的魔法物品吧？格兰芬多将因为拉文德·布朗欠缺考虑的行为而丢掉二十分。至于你……” 斯内普放下玻璃瓶，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说道：“确实，如果是这些商人的产品，庞弗雷夫人帮不上忙。你很明白应该找谁，我欣赏你的判断，莱恩哈特。但不过就是迷情剂的配方，通常这种药效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消退。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瓶缓和剂。”
少女的身体颤了一下，眼神倏地涣散开去，也似是不能再站住了，她扶着墙捂住自己的肚子慢慢地蹲下，喃喃道：“好吧教授……但已经超过一天半了……”
斯内普看着她的动作，压下想要将她赶出去的冲动，表现得无动于衷。只是又提高了一些音量，似是不满于她的反驳，“你说什么？一天半？”
他看着她舔了舔因为高热而变得干燥嘴唇，默默点着头——她当然知道迷情剂的药效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不然也不会熬到现在才来找他。
斯内普的表情更为严肃，他迅速抽出魔杖，指着她挥了一下，是高阶诊断魔咒。只见银丝般的魔法从他的魔杖尖端迸发而出，盘旋在少女的四周，转瞬间又变为乌黑的烟雾后散去。斯内普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好一阵，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更加尖锐，眉毛也拧得更紧了。
“显然，这是带诅咒的迷情剂，”他平淡地叙述着，又侧过头来，紧盯着她，“你已经这样一天半了？”
女孩再次缓缓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
斯内普哽了哽喉咙，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些不忍，但也只得陈述事实，“很不幸，莱恩哈特小姐，即使是我，对这样的诅咒也无能为力。根据诊断咒，药效只有在你的情感得到对方的回应时，才会解除。既然如此，我建议你趁还没失去意识，赶紧去找那个愚蠢的家伙，乞求他的怜悯吧。”
斯内普看见少女的身影因为他的话而顿了顿，她没有起身，只是抱起了自己的双膝蜷缩起来，他房里的烛光打在她黑色的长发上。
他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不理解为什么她还缩在他的办公室里。
是需要他的怜悯吗？还是什么意思呢？显然他已经不能帮助她更多了。身为魔药学教授的职责也已经履行完了。
那双黑眸幽幽地动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咙，几乎是催促道：“你听见我的话了吗？现在，离开我的办公室。”
少女仍然不说话，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将一半的脸埋在了白皙的双膝里，他看见她的视线停在了自己垂在地面上那黑袍的一角。
就在斯内普再次准备厌烦地开口前，女孩用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教授，如果他不回应我，我可能会死吗？”
他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压着自己的嘴角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是谁？”
女孩将自己抱得更紧了，感觉自己就像墙角的一条被遗弃的小狗一样，以自己的性命作赌，赌着她教授的那一点怜悯心。
“别让我再问一遍！”斯内普的怒意几乎要爆发。
“是……”她看着那块有些不平的地砖，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声音几近颤抖。
斯内普急躁地俯下身来，粗鲁地捏起她的下巴，冷冷地命令道：“说！”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眼眸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对上那双噙满了眼泪的翠绿眼睛，斯内普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他的表情微微僵硬，眉头紧锁，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那双眼睛清澈、纯真、无措，此刻正带着最原始的乞求。
仅仅一瞬，一种熟悉又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斯内普觉得自己的目光越过了面前这个人，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斯内普愣住了几秒，但很快便找回了自己，他冷若冰霜地直视着她，旋即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少女的脑海里炸开。
“唔——”她轻哼出声来，内心就像是被人入侵了一样，如针扎一样的刺痛瞬间扩散开去。是摄神取念，她意识到眼前的人正在翻动自己的记忆，寻找着他想要的答案。
无数的日常场景。昏睡的魔法史课、无聊的变形课、难熬的魔咒课，是一成不变的霍格沃茨生活、格兰芬多休息室、格兰杰、布朗、韦斯莱、波特……斯内普冷漠地浏览着这一幕幕场景，直到他看见了：空无一人的霍格沃茨图书馆里，他的背影。魔药课是她唯一会听的课，她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他在课堂上的样子，是她在喝下魔药后浮现的形象。
斯内普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她，瞬间移开了目光，那张冷峻的脸有些窘迫地沉在毫无生气的黑发里。
女孩只是怔怔地盯着他颤抖的嘴角，似乎连喘气也没有力气了，只是无助地看着他，轻声喃喃着，“救救我，教授……”
随后，面前的少女显然到了她的极限，她的眼睛渐渐闭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倒向一边。
他会救她吗？
当然，斯内普可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不管他有多么擅长伪装自己的冷漠。
这一路走来，经历过无数次无能为力的见死不救，他想，也许不该是这次。
那么，最直接能够解除药效的办法——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但所有的思考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内心的挣扎仅仅持续了几秒他便拿定了主意——这也不过是人类本能中举手之劳的一部分，斯内普在心里对自己说。
痛苦之中，蕾雅隐约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紧接着是衣物摩挲的声音。然后，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撑开了眼睛，便对上了那双如深渊般的黑眸，漆黑，深不见底。
他眉毛紧锁，用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拖着语气说道：“听清楚，不管你脑子里有什么愚蠢的幻想，我接下来做的，只是为了履行我作为教授的职责，别妄想别的。明白了吗？回答我！”
“……明、明白。”蕾雅的嘴唇微张，因痛苦而泛出泪水的双眼对上了他眼中的愠色。
斯内普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现在，闭上你愚蠢的眼睛。”
她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眼睛。
“保持静止。”
接着，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到充斥在鼻腔里的草药味，夹杂着一些古书的气息，紧接着便是眩晕感——
当蕾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放平在地板上，身下是一条有些褪色的毛毯。身体已经不再疼痛，但大量出汗后导致的无力感变成了一种极度的疲惫，她恍惚着直起身子，看见斯内普正背对着她站在房间的另一头，摆弄着他的坩埚。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一样，慢慢地举起手来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是温热而潮湿的触感。
“今天的事，只存在于这间办公室内。”他依旧背对着她，几乎是命令般说道。
“我、我知道的。谢谢您，教授。”她感激地点点头。
斯内普又举起魔杖挥了挥，一瓶泛着绿光的魔药朝她飞来。
等她伸出手去接住以后，那把冰冷的声音又在房间的另一头响了起来：“现在，你可以离开我的办公室了吗？”
斯内普看着女孩跟她来的时候一样忐忑着关上他的办公室门，转过身大步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拿起刚刚丢在一边的工作。
但是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他将羽毛笔扔在一边，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那条被女孩叠好放在一边的毛毯。
他看了一会儿，眉头拧得越发地紧，心里烦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双眼睛，他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那种眼神，带着乞求与浓烈的期盼，也是他无数个难眠的夜晚.
斯内普倏地举起魔杖来，将那条毛毯嘭地一声传到他看不见的柜子里，放下魔杖便立马拉开自己办公桌边上的抽屉。
抽屉里排列整齐的药剂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发出了乒乓的碰撞声，他很快地从里面拿出一瓶，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