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弄半晌手中的钥匙,崔停清怎么也想不到这把钥匙是打开哪里的门。身旁还有个李珣知无所事事东瞅瞅西看看,扰得崔停清阵阵心烦意乱,她掀起眼帘,“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看得人很是烦躁。”

    “你不多走走,怎么知道你手中的钥匙打开哪里的门?”李珣知问道,“干巴巴地在这里发呆,哪怕海枯石烂,都不会有结果的。我记得这句话还是你和我说的,对吧?”

    与李珣知相识那么久,发生过的事情有很多,她早已记不清楚方才李珣知所说的话是什么时候出自她的口。她摊开手掌心,看着手中略微氧化的钥匙,心想柳转运使是个怎样的人。

    唯有摸透那人的性格,才能知晓他会做些什么事情。

    李珣知眉头忽皱,伸出手示意崔停清不要出声。他则谨慎无声地来到窗边,顺着李珣知的动作看望窗边的崔停清,发现窗户旁有影子出现。为了不打草惊蛇,崔停清依旧选择与李珣知对话,迷惑对方。

    “以往的事情那么多,谁还记得与你说过什么。”崔停清边说话边打量门外的影子,见其没有动静,“说实话,这桩案子很大可能是无结果的。”

    “为何如此说?天武县不少人知道,上都城大理寺神探与刑部大官都来天武县破案,倘若无果,岂不是让朝廷颜面丢失?”

    两人的配合下,李珣知快速掀开窗户,映入两人眼睛的却是一片树叶。崔停清失望,上前一步,却见李珣知跳窗而出,她立即跑到门外,唯见李珣知消失在围墙上的衣角。

    她走到围墙下,见到两组不同的脚印,确定方才有人前来偷听。此人身份,就要看李珣知能不能抓到。不出一刻钟,李珣知只身一人回来,见到崔停清身边不少人,正与她边说话边往别处去。

    周围全是说话的声音,崔停清脑袋胀疼,“你们别再七嘴八舌说话了,我后面会给你们解释,现在要紧的事情,先去看看吧。”

    杨延闵眯眼谄媚,说话声音一改先前的瞧不起:“对,崔理正先去瞧瞧那些掩埋在地里的尸体怎么回事。”说罢,回头瞪着身后的人,用小动作让他们不要吵到崔停清。

    尸体被庄武码得整整齐齐,崔停清走过来,看得极为满意。她站在屋檐下,低头看着尸体,“庄武,你的检验结果是什么?”

    庄武微怔,从未想过崔停清会突然提问自己,猜测崔停清有意提点自己的验尸之术,压下心中欢喜,认认真真回答道:“花圃中挖出完整尸骨九具,剩下的四肢或头颅拼不齐……”

    闻言,崔停清的脸愈发低沉,庄武意识到自己判断有误,逐渐不敢说话。崔停清从枫和手中夺过一根细长的棍子,走到尸体堆旁,用细长的棍子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面无表情地看向庄武。

    经崔停清指点,庄武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我懂了!”他手脚麻利地将错放的骨骼取出来,怎么比对也找不到对应的尸体,犹豫半晌,将错放的骨骼放到一旁。

    “真奇怪,”庄武喃喃自语,“这么多不成型的尸骨。”

    崔停清把枫和递过来的验尸册接过,沾上墨水的笔在崔停清手下稍微一顿,她谨记自己的笔迹不好看,随口点了个人,“你可会写字?我说什么,你记什么。”

    对方怔神,不知崔停清要做甚。庄武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崔停清递出来的验尸册接过去,笑道:“崔理正,我识字,我来替你写。”

    见庄武殷勤的样子,崔停清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求知之人,手脚勤快是常事。她蹲下身子仔细端详地面上的所有尸骨,有些尸骨尚未全部腐化,味道极大,还有不少蛆虫在一旁蠕动。

    “记,柳府发现尸骨十四具,十三具属男,一具属女。”崔停清蹙眉凝视地面的荷包,绣花算不上精美,但能看出是女娘极为用心的作品,小小的字歪斜却完整。

    听到尸骨多为男性,在场的人惊讶吸气声极大,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不少。这柳府为何会残害这么多人,还多为男的。

    庄武记完,问崔停清:“崔理正如何看出来,这些都是尸骨属男属女啊?”担心崔停清多想,他连忙补话:“我不是质疑崔理正,而是想知晓,如何分辨。”

    “男女骨骼形态和结构特征有极大不同。通常检验骨盆知晓性别,男多为窄而狭长,似桃状,呈漏斗形,这块的骨头也就是常说的耻骨弓角度相对较小,女娘的骨盆多为宽短,状似圆,此处呈圆桶状,耻骨弓角度相对较大。

    判断还可以看肋骨与胸骨,男粗女细。甚至观察头颅以及残留在现场的东西做综合判断,也是可以的。你摆布的尸骨有些不齐全,但能分辨出具体被害人数,头颅与胸骨以及肋骨皆为齐全,性别也能分辨。

    只是——”说到这里,崔停清声音忽然停下来。庄武好奇地看向她,见她双眸聚神于地面的尸骨,他追问:“只是什么?”

    崔停清站起身,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缓和片刻才好,“只是,因为个体差异和骨骼保存状况不同,方才我所说的方法绝非准确,特别是年岁尚小未过二十之人,应更为谨慎。年岁尚小的男女骨骼差异极其小,骨骼发育尚未完全,难以准确判断。想要知道柳府的这些尸骨都是哪些人,还是需要这些年失踪人口的比对。”

    庄武认真将这番话记在心里,低头看向地面的尸骨,恍惚觉得眼前的尸骨大小好像相差不大,或许就有崔停清说的年龄差异,她怎么就能准确地说,十三具尸骨属男呢?

    心中有疑问,不敢多问,庄武默默跟在崔停清身后,替崔停清将所有验尸结果都记录下来。

    崔停清把验尸结果全部说完之后,笑吟吟地对杨延闵说道:“杨县令,你不白来。”

    杨延闵心中“咯噔”一下,“呵呵不白来。”

    “嗯,”崔停清点头,“劳烦杨县令调查一下近些年来的失踪人口,倘若有人说家中有人失踪是与柳府有关,则更要关注,一一记下,待我回县衙仔细看看后再将验尸单记入卷宗。”

    交代完成,崔停清再次前往柳府主君的书房,枫和、阿澈纷纷跟上。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枫和瑟缩脑袋,问阿澈:“你不觉得此处有些阴飕飕的吗?”

    “不曾觉得。”阿澈满脸正气,见不到半分惧怕。

    即将跨过月门,崔停清开口道:“你们二人在这里等我。”说罢,她跨过月门,穿过竹林,院子中央,视线越过围墙,围墙上仍是树枝鹅黄叶。

    李珣知在崔停清身后的围墙上坐着,笑嘻嘻问:“你在找我?”

    崔停清循声看去,看到李珣知坐的位置,心中知晓他为何坐在此处。坐在那里,能够观察书房所在的院子与方才花圃的院子,这般李珣知能够准确知道崔停清的动向。

    “那个人是谁,你可追上?”

    “不会武功的家伙,只能靠双腿奔跑,”李珣知应声,“如若我追不上,这些年在军中白待了。你猜猜,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来柳府。如果才对,你未来一年的花销,我包了。”

    此话一出,崔停清眉宇间舒展,“当真?”

    “当真,堪比海底珍珠。”

    “偷听之人乃柳府管事,方树。他来柳府,应当是想看看县衙的人如何查案,是否知晓他告假一事。”崔停清说完,看向李珣知的眼神充满戏谑。

    李珣知惊悚万分,“你——你怎么知道?”

    “比你早来天武县两日,看了些东西罢了。”崔停清解释道,“柳府出入都会有专门的人登记在册,册子放在管事之处。我恰好在翻看柳府物件的时候,看到罢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

    “天武县衙办案之人,当真是办案松散不严谨,而不是刻意放过方树。”

    按照天邺所有县衙的办案流程,抄收案发现场之物皆要盘点登记在册,随后放到专门放置物证之处,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崔停清未在县衙里看到登记册子,随便一打听,就知道那些东西丢在县衙置物间内再也没人动过。

    “论细致,没人比得过你,做事有疏忽,不是理所当然吗?”李珣知走到崔停清面前,伸出手捏了捏崔停清因抿唇沉思鼓起来的脸。

    手感不错!

    此番景象,落入宇文柏眼底。

    宇文柏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握拳,胸腔内的气翻腾如滚滚云团。他冷脸上前,还刻意弄出声响,吸引二人。

    听到动静的崔停清果然转身看过去,看到宇文柏之时,眼睛弯弯如月牙,嘴角上扬。李珣知再次上手捏了下崔停清的脸,被崔停清一巴掌拍下来。少女满眼怨气怒瞪李珣知,惹得李珣知爽朗一笑。

    这笑,把宇文柏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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