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缓缓睁开眼睛,脑袋有些胀痛。

    视线从雪白的天花板移开,落在眼前风格鲜明的医院专用被子上。

    她侧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还扎着吊针。

    想来应该是被送进山下的医院了。

    她皱着眉,慢慢想起来自己从刚哥他们手里跑掉事,被一个陌生男人救到车上的事情。

    只记得那人一个不太清晰的背影,然后就是在这里了。

    想到什么,她突然掀开被子,看到完好的衣服已经腰间系着的一件衬衣,才觉安心了些。

    这衬衣是那人的么?

    她伸手摸了摸,突然情绪上涌,后怕地哭出了眼泪。

    还好遇到那人救了自己,不然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在空无一人的地方见到李刚和烂牙的时候,她就害怕极了。

    想到家里的婆婆,苏禾赶紧在包里拿出那只老式手机,给村里住在她们家附近的陈姨打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你醒了呀?”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突然在病房门口响起。

    苏禾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大娘高兴地跑进病房。

    那人立马解释道:“我是这医院的护工,那位先生给了五百块钱,让我暂时照看你。小姑娘你睡了一天了。”

    苏禾明白过来,立刻道谢:“谢谢,麻烦您了。”

    “你先休息,这瓶药水还没完。我先去找医生过来帮你看看。”说完她出门往护士站去了。

    过了一会儿跟医生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名年轻的女警。

    医生大致检查了下,没什么大碍之后,就先离开了。

    警察例行公事地跟她问了一些情况做记录。

    苏禾叫住女警问道:“送我来的那位先生呢?我想感谢他。”

    “那位好心人送你来医院之后,他报警跟我们这边交代清楚之后,登记了身份信息,有急事就先离开了。早上上山的道路疏通,我们的民警送他上去取车,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本市到外地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他的电话。”

    苏禾立马说道:“谢谢你。还有件事,我一天没回去,有些担心家里的婆婆。家里没有电话,我联系不上她。”

    她跟婆婆两人生活拮据,平日里也都在一起。赶集的日子她也是早去早回,没有需要,所以只置办了一只手机,留了村里熟人的电话,平时倒也很少能用上。

    “好,我马上帮你联系云鹤镇那边的同事,去你家看看。”

    女警离开了没太久就返回了病房。

    苏禾刚输完液,护士正在帮她拔针。

    她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女警,面上神色有些不对。

    苏禾心里一下便紧张起来。

    果然,她听见对方开口说道:“苏禾,云鹤镇那边的同事说,你婆婆摔伤了腿。”

    苏禾呼吸一滞,赶紧坐起身来。

    因她动作牵扯,手背上的针划破皮肤。

    她闷哼一声,低头就看见针眼附近,被撕扯出了一道小口子,正往外渗出一些血迹,似有不好的预兆。

    顾不得手背疼痛,苏禾随手接过护士递来的止血棉,重重按在伤口处,便急切地跟女警说:“怎么回事?婆婆在家里呆着,怎么会摔伤腿?”

    对方轻叹一声,回答道:“昨天夜里你迟迟没有回去。你婆婆太担心,就摸黑出来找你,结果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你先别着急,还好你邻居经过发现得及时。昨天夜里因为道路不通,只在镇上诊所简单地处理了。今天一早已经送到医院来了。现在人就在楼上。”

    苏禾闻言,立马翻身要下床。

    女警明白她心急,安抚道:“已经安顿好了。别慌,你小心些,我带你上去看。”

    苏禾下床,脚下还有些不稳,仍旧是赶紧跟着女警一起乘电梯上楼。

    病房门开着。苏禾一进去,便见到坐在婆婆病床前面的男人。

    “余老师?”她有些惊讶地喊道。

    没想到女警说的邻居,就是住在他们附近的那位来村里支教的老师。

    余泽立刻站起身来,冲她点了点头。

    婆婆终于见到了苏禾,也算是终于安心。

    苏禾赶紧跑到病床前,弯腰抱住婆婆。

    婆婆忍不住哭出声来,轻轻拍着苏禾的后背,一边心疼地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刚刚民警已经跟他们简单说过了。

    因此,余泽也是一脸担忧地看向苏禾。

    在村里,余泽住的房子和苏禾她们家,还有陈姨家,三家是靠得比较近的。

    平时偶尔碰面会打个招呼的程度,倒也不算是很熟。

    女警这时候在旁边跟苏禾说道:“那两个人,我们的同事已经抓住了。现在在派出所里面审问。我先回所里,派出所离这儿近,有结果我再过来跟你说。你们先休息。”

    “好的,谢谢你们。”苏禾冲女警轻轻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又才转向婆婆问道,“婆婆,腿怎么样了?疼吗?”

    余泽在一边帮婆婆回答:“正常情况可能得需要手术。但医生说,婆婆年纪大了,手术风险大。这家医院肯定是不行的。医生建议往市里更好的医院送,试试看。”

    看出来苏禾神色有些着急,他又安慰道:“别担心。慢慢想办法。总能解决的。”

    苏禾看向余泽,郑重地对他道谢:“谢谢你,余老师。要是没有人发现婆婆……”她声音逐渐哽咽。

    余泽赶紧回答道:“没事,举手之劳。”

    婆婆声音还有一些虚弱,接着苏禾的话说:“多亏了余老师。不然我怕是要死在烂泥地里了。”

    余泽也跟着喊婆婆道:“婆婆,别这么说。不会出现这种事的。快吓着小苏了。”

    苏禾想起来余泽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照顾婆婆,赶紧说道:“余老师。婆婆这边有我照顾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真的太感谢你了。”

    余泽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再待一会儿吧。下午婆婆还有一个检查要去做。我留下帮帮忙吧。你一个人力气也不够。我就在旁边空床位上眯一会儿就行。”

    苏禾也明白现如今的状况,心中感激地点了点头。

    中午给婆婆喂完饭之后,苏禾也感觉很疲惫。

    婆婆叫她回楼下病房休息。

    但不放心婆婆,她就趴在婆婆病床边睡了会儿。

    哪知道她迷迷糊糊间,听见病房有吵闹的声音,睁开眼便见到苏玲玲的父母,已经冲进了病房。

    在病床旁边,他们一人扒拉着婆婆,一人把苏禾摇醒,然后一个劲儿地大吼大闹:

    “妈,可不能这样子啊。这是什么事啊?这算什么事啊?我们家玲玲平时那么乖,你也不是不知道。中午正吃着饭呢,就被警察给带走了。说是要问话。谁知道是要干什么呀?我们也见不到人。急死我了。”

    苏禾正听得一头雾水,便见上午的那个女警也前后脚进了病房,跟他们解释道:“那两个人供出了,花钱指使他们绑你的人,就是你堂妹苏玲玲。”

    苏禾心下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显然苏玲玲父母是已经知道了,才会找来这里,有了刚刚那番话。

    婆婆听完气得不行,指着儿子媳妇,颤颤抖抖地说道:“你,你们,你们养出来的好女儿!干出这种混账事来!苏禾哪里招她惹她了?这般恶毒!”

    苏玲玲的妈妈赶紧抓着苏禾的手臂摇晃劝说:“你快跟警官说呀,全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我们都是一家人。”

    苏禾挣开手臂,皱眉看着她。

    这个时候是一家人了。

    这么些年,她跟婆婆两人相依为命,他们一家从来没来看过婆婆一眼。婆婆平日里只当没有了这个儿子。现如今倒是找上门来了。可笑。

    余泽这个时候也从另外一个病床起来,走到了苏禾旁边,护在她身前,将苏玲玲的妈跟她隔开来。

    “是不是误会,警察会自己判断。你没必要在病房纠缠病人。”

    苏玲玲的妈被余泽推开,有了怒气,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家里的事情要你管?让开。”

    余泽在苏禾跟前护得更紧了。

    见状,那人接着破口大骂:“苏禾,你跟你妈一样臭不要脸的。害死了你爸妈,又来害我女儿是吧?你个扫把星。玲玲要是出什么事的话,我饶不了你。”

    苏禾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婆婆。

    不想婆婆太过担心,她忍一下心中的不快,暗自将眼泪憋回去。

    “警官。”没有理睬苏玲玲的父母,她郑重地对警察说道,“我不会和解的。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麻烦您了。”

    这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终在警察和护士的阻拦下,才把这两个吵嚷不停的人请了出去。

    人走后,苏禾赶紧安抚婆婆。

    婆婆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昨天腿上又受了伤,哪知现在被这两人这么一气,直接晕了过去。

    余泽赶紧跑去帮苏禾叫来了医生。

    第二天就转院去了市里的医院。

    余泽得回去给孩子们上课,将人送到就急匆匆回了云鹤镇。

    市区里医院的医生也是同样的说法:“老人家年纪太大,手术风险非常大。手术后也不能完全恢复。老年人平时没什么重活,就让它自然长合。非要手术的话,可能得等身体状态好些之后,去京市的医院看看了。”

    苏禾在病房门口送走医生后,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调整好表情,佯作轻松地笑着回病房。

    这几天,因为照顾婆婆的原因,苏禾一直没顾得上跟那天救了自己的人道谢。

    中午婆婆睡下后,她安静地收拾东西,打开行李包,突然看到那天系在她腰间的那件衬衣。

    苏禾从衣服兜里翻找出女警抄给她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和名字。

    摩挲着衬衣袖口绣着的字母“YMC”,她走到医院楼梯间,小心翼翼地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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