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婆婆是大年初一走的,所以没有发丧。苏禾就那么在屋里守了婆婆一夜。

    等到第二天初二开始办丧事。毕竟怕镇上的人说闲话,苏玲玲的父母倒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还是跟着苏禾一起操办了婆婆的后事。

    只是还没到出殡的日子,夫妻俩就将苏禾叫到外头说话。

    “婆婆走了,这房子你得还给我们。”苏玲玲的妈妈率先开口说道。

    苏禾皱眉看向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嫌恶。

    “房子是婆婆留给我的。”苏禾冷笑道,“气死了婆婆你们还好意思来要房子?”

    婆婆走了,苏禾无牵无挂,唯一剩下的就是跟婆婆一起住了这么些年的房子了。

    “凭什么留给你。老太婆死了,你还好意思怪到我们头上来了?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父母,现在又克死你婆婆!谁跟你呆在一处就没好下场!”女人尖声吼道,“房子不管怎么样也是留给她儿子的。你个野种算什么东西。”

    苏禾冷眼看着她发狂,并不想在婆婆的灵堂外跟他们争吵。

    苏玲玲的爸爸拦了拦她老婆,语气和缓一点地对苏禾说道:“可不是我们欺负你一个小女娃。确实是……你并不是我妈的孙女儿。”

    苏禾闻言这才认真看向眼前的叔父。她一直以来都以为婶婶骂她野种不过是口不择言乱骂一气的。

    “什么意思?”

    “喏,看看。”婶婶笑了下,递过去几张泛黄的纸。

    苏禾接过来看上面的内容,那是许多年前医院的一叠病例。

    叔父在一旁简单跟她说道:“你小时候有次在医院需要输血,血库里刚好没有。你手里有一张是我哥的验血单,以及他给你输血的单子。要知道,直系亲属是不能相互输血的。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哥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你说你要真是我哥的孩子,我们也没理由把你赶出去的。但既然你不是我哥的孩子,我们家又养你这么多年,你还占着我们家的房子,就没道理了。”

    苏禾捏着手里的纸张,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为什么以前你们不告诉我,偏要在婆婆离开的这时候?”苏禾气笑了,眼角不争气地湿润。

    “这还不是之前看你跟妈在一起感情好,妈生前我们不忍心捅破这事……”夫妻俩支支吾吾没说出个什么来,但苏禾心里已经明白,左不过便是当初图她能帮着照看老人罢了。

    这些“证据”都放得发黄了,也一年又一年地好好保管着。不就是早早地准备好,就等着这一天用上么?

    婆婆的死、现在的真相,都让她再没有心力跟他们争辩任何一句。

    她简短说道:“让我好好送走婆婆,就搬走。房子……还你们。”

    停灵几日,苏禾大多数时候都跪在婆婆跟前,眼神空洞,仿佛也失了生机一般。

    安葬好了婆婆后,婶婶再三叮嘱她早点搬出去。

    苏禾静静打量这个满是回忆的家。

    没有了婆婆,这屋里似乎更清冷了。她从没觉得哪一年的冬天会有如此寒冷。

    叔叔婶婶会拆掉这间算得上破旧的房子吧?

    哦不,他们不再是她的叔婶。

    她今后便是孑然一身。

    静下来的时候,她想过,今后该怎么办?没了房子,好像自己跟这里唯一的牵绊也没了。她想她要么在镇上找找空置的出租房屋,暂时住下,要么直接去城里找地方打工。

    但想了想,她去城里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不容易,还是呆在镇上找点营生,再看下一步。

    屋里东西明明也不多,收拢在一起,却又细细碎碎的一堆。

    小件的东西倒是好办,大件她有些为难。

    一开始她也不能租太宽敞的房子。

    最近的邻居就是陈姨和余老师。

    她先是给陈姨去了电话,和她猜想的一样,他们一家人去了城里,近些天不会回来。

    最后她只能找去余老师家。

    苏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把一些大点的东西暂时存在你家一段时间,等我基本安顿好了,再来搬走。”

    “怎么回事?”余泽关心问道。

    苏玲玲父母要苏禾搬走的事情他不知道,有些意外苏禾要搬家。

    苏禾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我不是婆婆的亲孙女儿,答应了葬礼之后,把房子还给他们。别担心,我准备先去镇上租个房间住着。但我手头钱不多,可能租不了太大的房子。今后不用照顾婆婆了,也可以自由些找点事情做了。到时候定下来呆在哪里,我就来把东西搬走。”

    “傻子。”余泽轻声斥责道,“他们叫你给房子你就立马答应了?也不想想自己今后怎么过?别去找房子了,先把东西搬到我这里来。楼上空着的,收拾下房间就能住。”

    余泽住的这个院子里,房子虽然不大但却是上下两层,就他一个人住。

    “这样……”苏禾忐忑,“会不会不太好?”

    余泽轻笑:“你都要流落街头了,还好不好的?”

    余泽没管那么多,直接跟着苏禾回家,开始帮她搬东西过来。

    他一边搬着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你先暂时在我那里住着,等确定好了去处再说。慢慢来,别着急。把我这儿当自己家就行。正好,馋你的厨艺了。看样子我还是赚的。”

    苏禾望着余泽宽阔的背影,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屋里东西差不多都搬完了之后,苏禾拿了锄头在院子里的老树底下开始挖地。

    余泽没有苏禾擅长这些农务,但也拿了铁锹在旁边帮忙铲开挖起来的土。

    他好奇询问:“挖什么?”

    苏禾抬头冲他笑笑。

    严寒的冬日里难得出了大太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印在那张浅笑着的脸庞上,晶莹柔和。

    余泽一瞬觉得光晕迷了眼。

    苏禾将土全部刨开,露出里面的几个罐子,解释说:“婆婆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可会酿酒了。这是婆婆给我埋的,特别香。也得一起带走呢。之前都没舍得喝这几坛。”

    她说到婆婆,话音末时,又添了几许伤感。

    余泽见她收起笑容,赶紧接着说道:“难怪之前到你们家,偶尔会闻到一股好闻的酒香味儿。”

    苏禾莞尔道:“婆婆有时候会偷偷喝小半杯。我想着她或许是身上太疼了,没制止过。”

    苏禾抬手拂开发丝的时候,往脸颊上沾了泥渍。

    余泽盯着她的脸庞看了看,试探着伸手过去,但停顿了一下。

    苏禾愣愣看着他,没有阻止。

    余泽便似得到允许,用指腹轻轻将她脸颊的泥渍揩去。

    感受到陌生的触碰,苏禾呼吸重了两分,害羞地低了头,脸颊爬上粉色。

    余泽见状懊恼地收回手,紧握成拳。

    刚刚不自觉就伸手过去了,完全忘了分寸。

    两人之间尴尬蔓延,都默默蹲下身去挖地里的坛子,不再出声说话。

    -

    即使再大的悲痛,日子也总是要继续往前的。

    一晃就快要入夏。

    从那时在余泽家住下后,苏禾就赶紧挑了糯米回来打糍粑,每日到镇上去摆摊售卖,也时常去刘姨的鱼摊上帮忙。有哪家小店需要人手了,她也赶紧凑了去。

    虽然余老师对她十分客气,但毕竟是住在人家家里,她还是想着多多赚钱,多给余老师一些租金才行。

    余泽每天要爬一段儿山路,去到山上的学校,给孩子们上课。

    学校本是破破旧旧的,学生并不多。

    余泽来这儿的几年,细细碎碎的各种修缮下来,学校也是勉强能看的程度了。

    因此过了春节,只要一开学,余泽就基本耗在学校里,很少时间在家。

    自然,他也就没听说镇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言。

    婆婆还在的时候,苏禾本是很少在外抛头露面的。她这长相自然也没能给她招来太多麻烦。

    但婆婆离开之后,她不用再耗在家里,为了赚钱,便整日里在镇上呆着。

    这样一来,这个白净美丽女人,便在镇上传开了,谁人都知。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各式各样的传闻。

    尤其是去年被绑那事,竟被完全颠倒黑白,传成了她跟刚哥和烂牙鬼混,还说苏玲玲因为发现自家姐姐跟人鬼混的事,被刚哥和烂牙报复,镇上待不下去了,才去了外地。

    加上如今苏禾又跟余泽住在一起,谣言更是有模有样地说她不检点,未婚男女同居。

    苏禾初时听刘姨跟自己说起的时候,便气愤不已。

    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定是苏玲玲的妈到处编排出来的好话,为了自己女儿的声誉,不惜踩踏着她。

    苏禾当即去找这位过去的婶婶理论。

    可她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娃,哪里耍得过一个狡猾妇人的心机。

    苏玲玲的妈妈见她来争论此时,当即在自家院子外面倒地大哭大闹嚷着:“打人了啊!打自家婶婶了。我女儿都被你欺负得躲去外地了。为什么还不依不饶。”

    正值饭点,大家都在家里,因此闻声出来看热闹的邻居很快围了起来。

    “你少胡说八道。”苏禾指着她的手都气得发抖。

    苏玲玲的妈一点没想收手,继续哭喊道:“我不就是说了你两句。你跟个男人不清不楚住在一起。我一个长辈,还说不得两句了?哎哟,可怜我们妈那么疼你,妈才走几天哟,你就这样子了。”

    旁的邻居大婶们听了只言片语,便开始拉扯苏禾,跟着斥责她的不是。

    苏禾有口难辩,僵持了好一会儿只能落魄离开。

    余泽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禾在院子里一边打糍粑,一边默默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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