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晔忙了几天走访的事儿,终于迎来了双休。

    村里没什么年轻人,唯一几个是从镇上派下来的三支一扶的大学生,社牛好不容易跟人混熟了。

    下个月是收小麦的时候,最近两个支农的学生经常在办公室大喇叭上宣传农业技术,走访村里的农民伯伯婶婶们科普宣传,忙得不亦乐乎。

    徐佳晔捞不到人,就只能来骚扰陆朝,天时地利人和,外加社恐逗起来反应实在很可爱。

    可爱社恐已经对徐佳晔的调侃适应良好,并已经突飞猛进,学会了主动问问题。

    虽然是在微信上问的。

    午休过的徐佳晔正忙着躺床上玩儿手机,忽然一声震动,消息栏是陆朝发来的微信。

    小社恐:你知道这个快递驿站在哪里吗?

    小社恐:[图片]

    小社恐:我搜地图搜不到

    徐佳晔从床上爬起来,难得这家伙主动理人,立刻回过去。

    Liberté:知道,在镇上呢,不远,我带你去吧。

    小社恐立刻回过来:不用麻烦,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就可以。

    还是这么客套,徐佳晔不爽。这人怎么这么慢热,俩人半个月还没混成可以互相麻烦小事的朋友。

    Liberté:那个驿站很偏,路七拐八拐的,你自己找不到。

    Liberté:我勉为其难带你去一趟吧。

    小社恐:谢谢……

    Liberté:现在去?我正好闲的没事儿。

    小社恐:好,我马上出门

    徐佳晔跳下床换了衣服,骑着小电驴就出去了,一出大门迎面就是刚从胡同口出来的陆朝。

    对面人轻车熟路地走过来上了车,坐稳的时候想着自己过段时间一定也要买辆小电驴。

    前几天刚刚过了立夏,天气也跟着越来越热,下午三点的日头正毒,村里的路上没什么人。

    老人们在午睡,忙农活的时间还没到,就连村东口杨树林里的石墩上都难得没有老人围着打牌。

    只有蝉鸣终日不休,和着林间的布谷鸟叫,阳光透过缝隙打进林子里,空气中是入夏的躁动。

    哦,还有徐佳晔的唠叨声:“下次你再买顺丰的快递不要填村里的地址,只能给送到镇上。”

    徐佳晔载着陆朝,依旧是沿着村东的主路,上次去赶集的那条路。

    “填隔壁村,村里建华超市的王叔会去代取,你从他那里拿就行。”

    “好,谢谢。”身后的陆朝礼貌地道谢。

    “你这人怎么这么久了还这么客气,能不能不那么矜持。”徐佳晔忍不住牢骚。

    矜持的人只回了个哦,气得徐佳晔不说话了。

    之前只顾着听徐佳晔讲话,陆朝没注意过出村这条路,现在没了村口杨树林的遮蔽,才发现其实这条路出了村就都是旷野了。

    说旷野也不准确,其实是大片的麦田,一望无际的绿海,阳光下麦穗尖尖泛着金色的光。

    再远处是高压线的铁塔,整齐划一地高高耸立在田里,为不远处的小村落里的村民们送去生活的基础保障。

    沿着主路继续往前是一片果园,并不算高的树木矮矮地凑在一起,叶子长长的,穿过铁丝网洞向过路的人招手。种的什么陆朝不知道,缀满树的果子用不透明的袋子套着。

    不过等两人七拐八拐地从快递站回来,陆朝就知道种的什么了。

    四点的阳光没那么强了,果园边上的马路很宽阔,反正也没什么车,一个大叔直接在路边柳树下摆上了摊子,排好的几张小桌上是成箱成箱的桃子。

    “刘伯!”徐佳晔停下车子,打了个招呼。

    这社牛还真是谁都认识,不愧是亲妈王月华亲封的该溜子。

    陆朝跟着徐佳晔下了车跟大叔打招呼,刘伯应该是常年在果园子里,整个人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

    此刻身上的老头汗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胸膛部分,刘伯还在用肩上搭着的毛巾不断擦拭额头留下来的汗珠子。

    “小晔啊,吃桃儿吗?”刘伯看向两人,带笑的眼角爬满了粗糙的纹路。

    “这是新下来的春蜜桃啊?我买两斤带回去吃。”徐佳晔从桌上拿了个袋子开始装桃子。

    “哎,挑个儿大的,刚摘的,包甜包新鲜。”刘伯说着伸出粗剌剌的一双大手开始给她挑。

    “您又大热天的摘桃,中暑了怎么办,得不偿失啊。”徐佳晔又开始唠叨。

    刘伯只是憨憨地笑了笑,指了指桌角的一盒藿香正气水:“不怕嘞,而且今天没那么热,我得在后半下午大家都出来的时候摆好摊子。”

    “去年我跟您说的采摘园您弄了吗?”徐佳晔一边挑一边话家常。

    “弄啦,你说完我就挂了个采摘的牌子,让人发镇上的群里了。”

    “省了我不少事呢,而且这两年镇上搞旅游小镇,咱们村虽然偏僻,但我这采摘园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陆朝跟在一边并插不上嘴,只静静听着,直到终于称完重付钱走人。

    “你去年就回来了?”陆朝难得发问。

    “没有,”徐佳晔很开心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开始尝试改正自己的毛病,“我去年休假回来,碰见刘伯,开着三蹦子在周边卖桃。”

    “当时累得中暑了还给,他家里俩孩子一个高中一个大学,妻子还生病了,一家人开支全靠他的果园支撑着。”

    “我后来跟刘伯建议他开个采摘园宣传一下,省得自己一个人又摘又卖的,累坏了家就完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朝没再吱声,听着徐佳晔继续唠叨个没完。

    “村里不少包租田种各种药材蔬菜的,批量卖出去都是白菜价,难挣钱。”

    “我找了做自媒体的朋友,等下个月过来,和镇上来的支农大学生一起,帮村里直播卖卖货。”

    对于陆朝而言,小太阳徐佳晔好像有种魔力,又或者是陆朝已经适应了她的话痨程度,听她讲这些家长里短居然也不觉得烦闷,还很有意思。

    小电驴嗖嗖地进了胡同口,徐佳晔直接开进了刘大爷的院子里,小冬瓜嗷嗷叫着凑过来嗅嗅两人的裤脚。

    仨人听见狗叫从屋里出来,是爷爷奶奶和村南的一个大伯。

    徐佳晔领着陆朝叫了人,看那大伯拿着钥匙走了。

    “这是开始浇麦子啦又?”徐佳晔在村里几个月对这些很熟悉。

    “是啊,又要忙起来了。”刘爷爷望着走远的伯伯。

    徐佳晔见陆朝一脸疑惑,便开始给城里小孩儿科普。

    小麦到了灌浆期,要保证水分充足,籽粒才能发育饱满。

    刘爷爷管着村南浇地的井的钥匙,每到了这个时候,家里每天都要来人领钥匙去浇小麦,田里的井需要钥匙打开才能用,用完按照水表走的量交钱。

    “欸,你不会还没注意到吧?”徐佳晔看向陆朝。

    “什么?”

    “沿着这条胡同口往里走,是村南的麦田啊。”

    “我知道。”小时候经常过来玩儿,陆朝不会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去看过?”徐佳晔继续追问。

    “没有。”陆朝的两个叔叔在胡同口里面两家,陆朝并不想跟他们碰面。

    “我带你去啊!”徐佳晔来了兴致。

    反正闲的也是闲的,这会儿太阳已经不那么烈了,徐佳晔把桃分了一半给爷爷奶奶,拉着陆朝就往胡同里跑。

    陆朝已经不怎么再拒绝徐佳晔了。

    反正拒绝也没什么用,陆朝问出十万个为什么,能说会道的徐佳晔有十万个理由等着他。

    走出胡同口先是一小片槐树林,还有各种杂草丛生,长势猛的得有半人高。

    旁边是隔壁胡同的园子,围着园子边缘种满了花椒树,矮矮的落叶灌木拥挤地围住园子。

    花椒还没成熟,走近了一串串绿色小巧地缀在细条条的枝干上,长得很可爱,但是枝干上确是布满扎人的刺,蜜里藏刀一般。

    杂七杂八的树种草本凑在胡同口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打在红砖墙上。风一吹,墙上的树影摇晃起来,带着飒飒的响声,斑驳又热闹。

    通往远处的麦田的只有一条不到半米宽的小土路,农忙的人路过踩出来的。陆朝跟着徐佳晔往前走,路边的杂草沙沙地扫着腿,仿佛只要这路一天没人走,就会被他们吞噬,占为己有。

    在这乡下,人和草木分不出谁更有生机。

    又或许是不一样的,人苦于生计,草木只是单纯地忙着生机,陆朝想。

    但对于乡下人来说,草木的生机便是农民的生计。

    沙沙声终于停住了,入眼是开阔的麦田,看不到边际。

    “是不是很壮阔?”徐佳晔张开双臂,望着远处的蓝天绿地,开了口。

    “嗯。”陆朝也跟着小幅度张开手臂,舒展了眉。

    或许用开阔才合适,陆朝想。但是这片开阔的农田上,种满了农人的生计,生机勃勃,用壮阔或许确实更贴切。

    “来吧!”徐佳晔拐到了两片农田间的小路,回头冲着陆朝笑起来,“带你感受一下农忙时节。”

    女孩儿眼睛弯弯,笑起来很有感染力,陆朝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这夏日漫漫长长,此刻的陆朝忽然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守住这份悠远与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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