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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叛军那边有很多德国军官作为顾问,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学到德国陆军那声名显赫的“胡蒂尔突击队”战术,亦或是被《凡尔赛和约》所限制的德国陆军自己也将这一战术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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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开观察哨之前,德内尔便观察到在天空中的战机实际上具有严密的组织。

    高度最低的是一些飞行速度最慢的双翼战斗机,至少有六架,他们大致处于一千米以下的空域,绝大多数都在四百米左右的高度上盘旋侦查,时刻注意着共和军的一举一动。

    一丝疑问笼罩在德内尔的心头,在那个距离上,飞行员真的能看清地上跑动的微小人影吗?

    即使巡逻的战斗机能看到人影,居于较高位置的俯冲轰炸机必然不可能看到,那么战斗机与俯冲轰炸机又如何沟通呢?难道每个飞机都有无线电?

    冲出观察哨的德内尔脑海里始终抱有疑问,他那过时的军事知识可以帮他应付二维的战争,但是当战争扩展到三维世界,他就只能瞎猜了。

    飞机在大战时期已经投入战争,那时的飞机固然已经可以实行战术轰炸或者其他对地支援任务,然而其效果难以称得上是颠覆性的(但在战略方面意义巨大,年法军侦察机飞行员发现了德军右翼的空虚,这为加利埃尼将军和霞飞将军施以挽救战局的“马恩河反击”奠定了情报基础)。

    不过这些俯冲轰炸机可不是大战时期的那些没个准的空中拖拉机或者蠢笨的齐柏林飞艇,德内尔注意到,俯冲轰炸机的轰炸准确度惊人。

    当笼罩在炮兵指挥所上空的烟尘散去之后,他看到航弹的落点距离目标仅有不到二十米,完全可以和正常的火炮相提并论,考虑到航弹的装药量远远优于大多数火炮的炮弹,这样的攻击可以说是相当有效了。

    如此看来,这样的俯冲轰炸机是当之无愧的飞行大炮。

    不过幸运的是,自己还不值得那些海鸥形状的德国轰炸机浪费一枚炸弹,他最多最多被战斗机发现,然后被追逐扫射一路或者干脆被撂倒在半路上。

    德内尔不知道从天上看地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大体猜测,如果没有望远镜的话,在高速移动的飞机上找地面上的一个人还是挺费劲的。所以他在有飞机向着自己方向飞来的时候便趴在草地里不动,等飞机过去再拔腿跑。

    这样的把戏似乎奏效了,德内尔靠着这样停停走走的办法跑了大概四百多米也没有遭到敌机的针对。但他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搞了,因为这样磨蹭下去十分钟之后火炮肯定不能打响。

    深呼吸了一口气,德内尔趁敌机刚刚冲过自己头顶,便一跃而出草丛向炮兵阵地狂奔。

    “快!”

    争分夺秒的狂奔使他的肺部全速运转,口腔中很快充满了血腥味,德内尔感到自己的耳膜隆隆作响。

    这场景,似曾相识。

    “加速!还有两分钟!”

    不知怎的,他突然回忆起年前的那天下午李凡特少校的咆哮,仿佛他正跟在自己身后,一瘸一拐地催促着身边的战友。

    空中飞机引擎的声音突然增大,德内尔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万幸的是,前方尚残存几颗尚未被叛军炮弹所横扫的树木或许可以骗骗敌机。

    他猛跨一步跃到树下,随后跌跌撞撞地一头向右边扎去。刚改变方向没多久,机枪子弹便贴着他的裤腿向先前跑动的方向打出两条弹孔,又过了半秒钟才传来枪声。

    德内尔一躲过扫射便毫不停留地继续跑,既然敌机已经错过了射击窗口,那么他就暂时安全了,绝对不能浪费时机。

    一分钟后,德内尔终于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四号火炮的阵地。

    面对迎上来的炮长,德内尔迅速报出了记忆中的参数:“三分钟后,朝第一个目标打五发炮弹,如果还来得及,就向第二个目标再打,听到轰炸机俯冲的声音就直接跑!”

    “是!”那个炮兵士官敬了个礼,随后对着待命的士兵大声下达命令了射击命令。德内尔头也不回地跑去下一个目标,直到在六号炮位上遇到了已经通报完毕的华金。

    “你的动作……挺快啊。”德内尔喘得条狗。

    华金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放下炮队镜,大喘着气解释道:“我那……边全是树,就能……就能一直跑。”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炮声便已响起,共和军剩余的八门火炮终于发出了反击的炮火,恐怕也是最后的吼声。

    “走,到山上去看看效果。”还没等恢复过来,德内尔便拉着华金往东北方向一个视野不错且植被尚未被破坏干净的小山包跑去。

    华金毕竟是年轻人,扛着炮队镜也能轻而易举地跟上德内尔的速度。等到了目的地,德内尔立刻让华金将炮队镜从三脚架上拆下来,趴在地上观察,他自己也是一样。() ()

    共和军的炮击同时引爆了空中和地上两个战场,这波炮击将肆无忌惮地叛军炮兵揍了个晕头转向。共和军的火炮都是口径在mm以下的轻型榴弹炮,威力不大,却胜在灵活迅捷,基本上一分钟之内就能把五发炮弹都打出去,然后转向下一个目标。

    并没有发生几次炮弹殉爆,毕竟目标远在五公里附近,想五发炮弹就引爆位于掩体中的炮弹实在是一件极度考验运气的事情。不过虽然没有几个殉爆,但是有不少炮弹砸的还是相当准。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敌阵地被炮弹蹂躏过后的惨状,可想而知敌人炮位上的炮兵恐怕已经死伤狼藉。

    “彻底摧毁了四门火炮,总共至少有十一门炮失去了战斗力。”

    华金通过炮队镜观察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对于这个战果德内尔并没有感到意外,今天天气不错,面感无风,射击五公里的敌人准头还有有把握的。

    令人震怖的航空炸弹从天而降,在它们落地发出吞噬一切的爆炸声之前,华金严肃地对德内尔说道:“谢谢你,德内尔同志,因为你,同志们死得其所。”

    …………

    “现在我们的炮兵营只剩了最后一门经过检修后尚能使用的火炮,此外还有一门火炮的主体完好,但炮架扭曲了,尚有维修价值,我已经安排骡子把它拖回去了,这是装备情况。”

    亨利少校的军帽已经不知所踪,他有一撮头发非常滑稽地翘起来,让他从侧面看起来像只硕大的鹦鹉。

    他用力把笔记本翻过一页,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在上午的战斗中,我们有人牺牲,人失踪,还有人负伤,现在各连队已经凑不齐一个完整的炮组。”

    这样惨重的伤亡让旅长摘下了自己的军帽:“也就是说……炮兵营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对,炮兵营已经几乎全军覆没。”亨利少校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这很值得。”

    “不错,根据各处报告的汇总,你们摧毁了敌人十二门火炮,加拿大人还打下来一架战斗机。”旅长向已经成为光杆司令的亨利点头致意,“共和国的嘉奖已经在路上了。”

    嘉奖……亨利苦笑一声,向旅长敬了个礼:“VivalaRepúblia.”

    “VivalaRepúblia.”旅长举拳相对。

    第国际旅炮兵营取得了无愧于前辈两年前在雅拉马山谷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该营(按照法军的编制实际上是一个加强连)共计击毁火炮三十余门,毙敌无算。

    在敌我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这种战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

    “如果这是两年前,我们营会名扬世界,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亨利的笑容充满了苦涩。

    “打击法系斯蒂什么时候都不晚。”

    “但我觉得我们要输了。”

    旅长并没有被亨利的失败主义言论激怒,在强攻甘德萨失败后,埃布罗河攻势失败已经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叛军在增兵,整师整师地向甘德萨前线调兵遣将,弗朗哥把他压箱底的摩尔人全都调上来了。

    共和军继续进攻已不现实,防御亦有很大难度,虽然共和军善守不善攻,但一旦与叛军陷入攻防消耗战,瓦伦西亚方面又怎么能耗得过叛军呢?

    叛军被打掉一门火炮固然会肉疼,但总归还能补充,但旅的火炮少了就不会再补上了,永远不会。

    甚至第国际旅还能否继续存在都是个问题……不,这不是个问题,第旅的解散已经确定无疑。

    “那就准备回家吧。”旅长疲惫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我不准备将你们剩下的士兵编进步兵营。”

    “现在旅里这么缺人,这时候走,我们营没人会同意。”

    “很快就不缺了,增援明天上午就到。就算今晚叛军夜袭,多你们十几个人不多,少你们也不少。”

    “什么时候走?”

    “今晚吧,凌晨的时候增援部队浮桥应该就能架好。”

    “那我们去跟战友道个别。”亨利少校敬了个礼,随后便准备离开旅指挥部。

    “顺便去告诉你们营的那个邮递员。”旅长突然说道,“林肯营抓了几个俘虏,审出了一点东西,让他去林肯营看看。”

    亨利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在离开观察哨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法国人,于是便问道:“他在哪里?”

    “你不知道?”旅长的脸色一沉,“该死的,他不会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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