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贝尔在年月日清晨随同两吨黄金抵达苏维埃格鲁吉亚的首府,但他和其他机组人员并没有下飞机。飞机在俄国地勤人员的协助下迅速加好油,准备再次起飞向北。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莫斯科?”

    “五到六个小时。”罗贝尔回头看向了正揉着眼睛的僚机飞行员阿尔贝特,“你醒了?”

    “降落的时候就醒了。”阿尔贝特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舷窗边努力向北张望,“高加索山在那边吧?”

    “还有一百多公里,估计得等起飞的时候才能看到。”

    罗贝尔话音刚落,名叫亚历山大·斯蒂宾的飞行员便和他的副驾驶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这就满足你们看高加索山的愿望,到你们了。”

    “好,走,去驾驶舱。”罗贝尔一拍阿尔贝特的肩膀,后者便哼哼唧唧地离开座椅,揉着脖子跟着罗贝尔去了飞机前头。

    这架运输机上从机组到乘客全都是飞行员,因此他们决定换着班开,省的把真正的飞行员累个半死。之前斯蒂宾就在贝鲁特换下了起飞时的飞行员,现在轮到罗贝尔和他的僚机驾驶最后一班了。

    “我起飞你降落?”

    罗贝尔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后进来的阿尔贝特慢吞吞地系上安全带,嘴里嘀咕着:“高德隆、高德隆的手刹在什么地方来着?”

    “在你座椅左边,油门下头。”罗贝尔白了自己的战友一眼,“你可别把我们摔死。”

    “放心。”阿尔贝特自信满满,“老将出马,不会撒把!”

    虽然阿尔贝特忘记了高德隆CR.型运输机的操纵布局,但这布局本来也没多麻烦,更何况机场气象条件又好,运输机的起飞自然无惊无险,一切顺利。飞机在六百米高度转向正北,飞到三千米高空的时候,阿尔贝特便将航速维持到公里每小时,随后便不断四下张望,欣赏窗外陌生的景色。

    “高加索山脉在那边,过号山口到斯大林格勒上空,然后转到方向大体沿顿河飞一个小时,在沃罗涅日再次转向,我在斯大林格勒和沃罗涅日中间跟你换。”

    “这条路会不会太危险了?”阿尔贝特对这条路线提出了异议,“万一遇到德国战斗机群我们可就得直接跳伞了。”

    “德国人还远着呢,除非戈林脑子有病,要不然谁会派出重型战斗机穿过半个乌克兰在顿河流域巡弋?”

    “听说俄国人战事不太顺利?”

    “是的,莫洛托夫防线没起到什么作用,或者应该说俄国人就没有认真修那条防线,他们也想搞机械化部队。”

    “那看来效果不好。”

    “嗯,明斯克已经丢了,斯摩棱斯克也快了,俄军被德国佬整师整团地歼灭,跟咱们如出一辙。”

    “唉。”

    一声长叹后,是持久的沉默,只有两个引擎还在轰鸣着。

    月日下午四点,罗贝尔操控着这架“自由法国空军代表团专机”抵达莫斯科机场,因战事而焦头烂额的苏联人并没有派出高级军官来跟这群尉官们洽谈,只是为了尊重飞机上的两吨黄金,派出了一群戴蓝帽子的军人护卫。

    他们的负责人是个非常年轻的陆军军官,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从开罗来的这批人居然并不比他年长多少,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向谁敬礼。不过罗贝尔选择首先向他敬礼,因为这位年轻军官的军衔居然高过在场的所有法国军人。

    “我是法国空军少尉罗贝尔·让·克吕尔,这支代表团的团长,向您致敬,上尉先生。”

    那个苏联陆军军官举起了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用标准的法语回答道:“我是红军连级指挥员弗拉基米尔·彼得洛夫斯基·卢申科,欢迎自由法国的同志们来到苏联。”() ()

    罗贝尔轻轻一握卢申科“连级指挥员”那缠着绷带的右手,然后向他介绍了同行的四个飞行员(运输机飞行员还要飞回去),卢申科也向罗贝尔介绍了自己的同事:人民内务委员会副连级指挥员亚历山大·捷尔任斯基。

    这位捷尔任斯基中尉是奉命来押送黄金的,根据此前双方达成的协定,自由法国将在苏联寄存两吨黄金用于选购飞机和其他装备,以及……获得一定的外交支持。

    尽管对于苏联这样一个大国而言,两吨黄金并不非常庞大,但仍值得被认真对待。所以人民内务委员会便派出了由捷尔任斯基中尉带领的两个排,承担将黄金运入金库的任务。

    在核验黄金数额准确无误之后,捷尔任斯基中尉便押送着黄金先走了。罗贝尔一行也没有分出人来监督这批寄存黄金的去向。因为自由法国内部已经达成共识,这两吨黄金就当是送给苏联人了,他们现在不差这点黄金——不就万法郎吗?送给英国人都快亿了!

    与内务部队的目的地不同,卢申科上尉(这是根据领口的标识判断的,罗贝尔实在不想总是称之为“卢申科连级指挥员”)带着罗贝尔等人直奔茹可夫斯基航空学院而去。

    “学院外有宾馆,住宿条件非常好,而且旅馆距离学院和航校训练机场都不远,我方相信这会方便贵方与我空军的干部和工程师交流。”

    “感谢贵方的周到安排。”罗贝尔斟酌用词,向卢申科表达了感激,卢申科娴熟地应付了过去。

    正当罗贝尔还在谨慎地运用着外交辞令同卢申科交流时,他的僚机飞行员阿尔贝特便以军人纯粹的言辞打破“冗长无趣”的虚伪交流,插嘴询问卢申科道:“您的手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卢申科思索了一刹那,然后立刻换上了和军人聊天时那种坦率的语气:“没错,阿尔贝特少尉,我一周前让德国鬼子的迫击炮崩着了。”

    听到卢申科的话,罗贝尔也将哪些外交辞令抛到了九霄云外:“迫击炮?!我以为会是轰炸机!”

    “我至少击毙了四个德国鬼子。”那位苏联军官伸出了左手的四个手指,得意地笑笑,“毕竟是‘伏罗希洛夫射手’嘛!”

    卢申科上尉的炫耀令罗贝尔起了好胜心,于是他立刻称赞道:“真厉害,比我的击落数还多一个呢。”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有多么失礼,如果这是在欧洲协调时代,他的挑衅甚至会被视为自由法国在进行压制苏联的外交尝试,就连不懂外交礼仪的阿尔贝特都意识到了不妥。

    然而谦逊的卢申科上尉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罗贝尔的失礼:“您确实是非常优秀的飞行员,希望您早日成为空军王牌。”

    这让罗贝尔更加尴尬了,他思索了几秒,还是坦诚地向卢申科道歉道:“非常抱歉,上尉先生,我并非贬低您的战果,我只是习惯了与英国人互相冷嘲热讽,总忍不住说些垃圾话。而且我也并非职业的外交官……”

    卢申科闻言莞尔,作为一个军人和青年,他完全能理解罗贝尔的话。实事求是地说,他还挺欣赏这一对自由法国的飞行员。

    于是他冒险僭越了外交礼仪,打趣真挚的罗贝尔道:“我也一早就看出来了,您不是职业的外交官。”

    “那就暂时忘掉那些繁文缛节吧。”罗贝尔感觉自己与俄国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许多,于是他想起了一个刚刚就在脑海里盘桓的问题,“我有件事想请教,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请讲吧,罗贝尔同志。”

    “刚刚内务部的亚历山大·捷尔任斯基中尉……是那位契卡之父的亲属吗?”

    “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卢申科回答道,“您要知道,菲利克斯·埃德蒙多维奇·捷尔任斯基同志不仅是肃反委员会的创始人,也是全联盟孤儿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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